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喜悅興奮的臉,,周鑫心里更加五味陳雜,,她點點頭:“614來了,,快上去別凍著了,!”說著還緊趕著替鄭清文張羅,“回頭你有空了就直接過去面試,,我待會兒就跟老板提一下,。而且你也別太擔(dān)心錢的問題,,學(xué)生就只要以學(xué)習(xí)為重,,生活的問題,,有老師和學(xué)校在,絕不會讓你們?yōu)殡y的,!”
“謝謝老師,,”話到這里,鄭清文開始為自己的私心感到惶惶,,但他不是善于人情世故的人,,只好鄭重的鞠了一躬,“我一定不會耽誤學(xué)習(xí)的,,您放心,!”
“好啦好啦,快走吧,!”
……
可能是這段時間他瘦的有點脫相的樣子讓人格外好說話,,這一天里,帶的那個小伙子老老實實沒搞多余的花頭就完成了課業(yè),。阿姨還特別熱情的留了飯,盛情難卻下,,鄭清文連扒了兩碗雞湯進(jìn)肚,,才被放心的放走。
回來這一路上,,他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暖洋洋的。
一直到下了公交,,冬日冰冷的空氣好像才想起撲面向他打來,。雪山咖啡質(zhì)樸的門臉恰恰好就在視線所及的范圍內(nèi)。鄭清文躊躇了兩步,,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
知客鈴叮咚清脆,下午的店里人并不多,,小小的店面一眼望過去簡約整潔,,咖啡色格紋桌布在飄著焦糖般濃香微苦的空氣中更顯溫暖寧靜。
服務(wù)臺的工作人員聞聲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只笑了笑,,動作神情并肢體語言都沒有催促消費的意思,恰到好處的緩解了他的局促,。
簡單闡明了來意,,有店員立刻表示老板已經(jīng)交代過這件事,隨即領(lǐng)著他往辦公室走,。
這一路上,,咖啡店里若有若無的背景音樂舒緩又深情盤桓著,鄭清文不懂音樂,,倒是選修過一段時間的法語,,聽到其中耳語一般的歌詞好像是“c'est l'amour prédestiné”還是什么……
他低著頭數(shù)著腳步,有那么個瞬間壓抑不住強烈的企盼,,妄圖說服自己說這是命運的指引……但轉(zhuǎn)瞬又只好嘲笑自己生拉硬扯的本事,。
老板娘確如他從唐嘉嘉那里偷偷聽來的印象一般溫和熱情,簡單的問了幾個問題后就敲定了雇傭關(guān)系,。約定了入職時間和必要事項后,,熟練要了他的課表準(zhǔn)備排班了。
出去的路上,,鄭清文握著據(jù)說是新員工福利的一杯馥芮白,,淺淺抿了一口,焦褐的苦一下子竄上他的腦仁——唐嘉嘉原來喜歡這樣的味道嘛,?他皺著眉頭,,咂摸了下嘴里的余味,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苦過之后又仿佛有同那苦澀焦不離孟的醇香慢慢外溢開來,,盈盈裊裊,他好像是懂了有些人喜歡咖啡,,是喜歡著什么,。
緩了緩,又大大的灌了一口,。
……
如果再有人跟鄭清文講,,男生不愛逛街,他一定嗤之以鼻。
冬天夜幕拉開的早,,路燈的光線明顯起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腳幾乎要走到斷掉。雖然這趟的主要目的是給他儲備過冬物資,,但其他人也沒有就閑著,,身上穿的,看著玩的,,嘴里吃的……統(tǒng)統(tǒng)都要攬到自家購物袋里,。
回程的路上室友們情緒持續(xù)高昂,盡管手里的戰(zhàn)果頗豐,,仍不耽誤幾個大男生勾肩搭背的,,嘴里高聲哼唧著不成調(diào)子的歌,一路奔到食堂,,饕餮一通,。
這種毫無緣由的高亢歡樂也順理成章就傳染給了食堂偶遇的朱占平。搭伙吃了頓飯后,,反正也沒什么事,,他順路蹓跶進(jìn)了沈清文的宿舍殺殺時間,聊聊閑篇什么的,。
朱占平雖然年長了幾歲,,但不好拿那長輩的架子,所以聊起閑篇來大家都橫七豎八的隨意把自己塞到哪里是哪里,。
聊到興起,,他隨手就從桌面抓起來個本子信手翻了翻。
“嘿,,”這么一翻倒是有點意思,,“你還畫畫啊?!?p> 他沖著給又跑去哥哥大家拿外賣剛進(jìn)門的鄭清文揚了揚手中的畫本:“越畫越好了……”
話茬兒斷在這里,,他瞇起眼,細(xì)看了看,。剛剛胡亂翻了翻,,前幾頁還是愛好者拙劣的描劃,頂多算個意思,,越往后真是越看出章法。
于是現(xiàn)在他面對緊張到搓手的鄭清文,,也不知是該夸這孩子學(xué)什么成什么,,還是該勸勸他……
鄭清文這孩子學(xué)什么都規(guī)規(guī)矩矩一板一眼,畫本里每一頁的頁腳都標(biāo)明了完成時間,顯見是一天天都勤勉練習(xí)的,,因此更顯得后面一頁頁有關(guān)唐嘉嘉各式各樣的一顰一笑格外的傳神,。
一副兩幅也就算了,這么厚厚一本,,傻子也能確鑿這里面藏著的秘密,。
“害,”室友見怪不怪,,“咱們文兒對唐嘉嘉學(xué)姐特別迷,。”
“美女嘛,,誰不愛,,你不喜歡?”另一個室友攤在床上,,垂下條腿來,,一擺一蕩的,順著這個勁兒踢了前一個室友一腳,。
“呵,!”另一個跟大家關(guān)系就不是那么緊密的室友順著冷冷哼了一聲。
沒等那人開始發(fā)表高見,,朱占平趕緊跟著前一句話起哄了兩句,,心里卻亂糟糟的——知好色而慕少艾實屬少年人本性,不要說喜歡學(xué)校里的美女學(xué)姐,,就算是癡迷云端之上的閃亮明星在這個年紀(jì)不都是正常的么,?
可鄭清文這孩子跟大多數(shù)人不一樣,他沒有一個穩(wěn)妥的承接點,,卻已經(jīng)憑著自己徒手爬了挺高,。他停上一會兒跟別人一樣做做美夢,真的是可以的么,?能牢牢抓穩(wěn)不往下滑么,?
為這種事往下滑,放棄好不容易爬上來的高度,,不可惜么,?
心事重重挨到差不多離開的時候,朱占平咬咬牙,,捏了捏鄭清文的脖頸:“來送送哥,!”
——他想,這孩子也沒人替他操多余的心了,,人家既然叫自己一聲哥,,有些壞人,也少不得自己出頭來做。
只是這中間很多道理他也模模糊糊只是知道了個大概,,一時之間又沒辦法跟其他人商量,,只能磕磕巴巴憑借他本身不大擅長的情商自己發(fā)揮。
如果一定要回憶那時他說過什么,,可能就是些齊大非偶,,門高莫對之類的話——她家境富裕,交游廣闊,,天地之寬廣不是我們能想象到的,。可我們除了這所學(xué)校,,這張成績單,,還有什么可依仗的?更何況,,人家還對我們不屑一顧,。
鄭清文低著頭沉默了半晌,擠出了一個低低的“嗯”,。
嗯,,確實是這樣。
番外:心機小美人的自我攻略之旅(終)
公交到了站又開出,,從一個終點往另一個奔赴,,旅途漫長到叫人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鄭清文不由得將那些他一個人堅持演出的過往又細(xì)細(xì)回憶了一遍,。
在回憶里去品味當(dāng)年的心情,他突然覺得一直以來自己做的這些,,也許并不能被稱為別人所說的“執(zhí)著”或者是“深情”之類的,,那些不管怎樣說都需要對方起碼知情,哪怕給的回應(yīng)是無視,、抗拒,,甚至于厭惡也好……
自那次簡單談心以后,日子還是一天天過,,許多認(rèn)識的人開始談了戀愛,,也有不少女孩兒主動或是托人要他的聯(lián)系方式,而他整個人一路心無旁騖,,只做兩件事——學(xué)習(xí),,還有打工。
家教尚算順利,,一旦摸到了點進(jìn)步的邊,,人就會有連綿不絕的動力推著自己動,。所以他只要小小撬動那么一點點,有那孩子那么優(yōu)秀的堂姐的戰(zhàn)績在前面吊著,,他自己就永動機一樣轉(zhuǎn)起來了。
咖啡店的工作也漸上正軌,,店里的客人多是學(xué)校的老師同學(xué),,還有前來游覽的中小學(xué)生和他們的家長,屬于相對比較好說話的群體,,一直也沒出過大的難以解決的矛盾,。
侍應(yīng)的工作做的熟練后,他又主動提出想學(xué)習(xí)些咖啡的知識,,忙起來可以給咖啡師打打下手,,老板雪姐哪有不同意的,當(dāng)即就給安排了,。
也是他聰明又用心,,沒用上多久煮的咖啡就可以獨立出品了……
可能唯一額外堅持的愛好,就是那一副又一副越來越精致細(xì)膩的唐嘉嘉個人肖像畫,。
說起來,,唐嘉嘉并沒有如想象那么經(jīng)常來光顧咖啡店。經(jīng)常是偶爾哪個急匆匆的早上或者快入夜的時候,,她會打著呵欠出現(xiàn),,火急火燎點上一杯帶走,出現(xiàn)和離開短暫的像個輕輕的呼吸,,只偶爾跟雪姐打個招呼,。又或者在某個不期而遇的下午,背著電腦抱著書,,帶著她的好朋友——多半是那個看起來跟她很像的叫趙牧之的姑娘——她們一起坐在雪姐特意留給出來的風(fēng)水寶座上,。不過她們很少有愜意閑聊的時候,多數(shù)還是各忙各的,,偶爾交流上幾句,,有時會打鬧上一小會兒。
店里沒那么忙的時候,,鄭清文也可以挑張桌子坐下來看看書,,不過不管有沒有人,他一次也沒有坐到她們常坐的那張過,。也沒有再主動往唐嘉嘉身前湊過,。
唐嘉嘉不常來,他也不是每個時段都在這里打工,,可能他們間的緣份就像是她對他的印象那般薄,,一旦他不主動了,,全憑順其自然,居然連再搭上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他知道了她喜歡Espresso,,早晚要帶走的時候多半還得特濃,如果多帶一杯拿鐵,,多半是給那個叫趙牧之的帶的,。她愛吃甜點,也喜歡苦咖啡,,但她的愛好不算專一,,平時跟朋友來的時候各種花式看心情點單。
有一次,,他有機會替她拉花,,他想要畫一張她的臉,卻因為業(yè)務(wù)不熟練被她同朋友嘲笑了幾句,。他因為發(fā)奮圖強苦練拉花,,但后面那些精巧的構(gòu)圖卻再也沒引起過她的注意……
真的是搞不懂她。鄭清文不甚在意的余光又一次裝作不經(jīng)意的劃過她正拄著頭盯著電腦凝眉思考,,落日的余暉艷麗溫暖,,在咖啡館歐式田園風(fēng)情的大玻璃窗外溫柔的映襯著她。他只草草瞥了一眼,,就心滿意足于又可以開始新的畫作了,。
盡管他已經(jīng)有了好幾張差不多構(gòu)圖的畫作了,但只要有什么細(xì)節(jié)是不一樣的,,就很值得再提筆,。
也因為他這種熱切但不打擾的操作,咖啡館倒是還沒什么人看出來他這點心思,,但是宿舍樓和院系那些好事兒的,,八卦的人,也傳的七七八八這里有個對女神學(xué)姐癡心妄想的倒霉蛋,。
室友不像是朱占平,,理解不了這種連表白都沒有卻又不放棄的堅持,無聊的時候呼朋喚友的給他出謀劃策,,平時不知道是出于好意還是看熱鬧心理,,不管在哪見到唐嘉嘉都堅持要告訴他一聲,打聽到有關(guān)唐嘉嘉的任何消息都會同步給他,,怎么說他們都不聽,。
所以他雖然不是有意的,但確實像個跟蹤變態(tài)狂一樣,,對唐嘉嘉的很多信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比如,,大二剛剛過了十一的假期,他就聽一個室友說,,唐嘉嘉好像有男朋友了,。
室友也是聽他一個哥們兒說的,幾個男生凌晨夜歸的時候看見有豪車送唐嘉嘉回學(xué)校,,她跟車?yán)锏娜丝雌饋磉€有曖昧不清的動作,。
“美女早晚的……”室友拍拍他的肩膀,“文兒你看開點,。”
“別胡說了,,”沈清文心里面好像被狠狠打上了一拳,,霎時間空空落落的,嘴上卻迅速的反駁,,話音帶著嫌棄,,手上的畫筆也不停,“你們別成天跟個背后靈一樣盯著人家了,,變態(tài)不變態(tài)啊,。”
如果有懂點繪畫的人看,,就能看出他手下的線條早就亂了,。不過他的室友們不用懂什么繪畫,只聽他說這話就知道這小子是在死要面子強撐了,。
鄭清文比正常的學(xué)齡是要小上兩歲的,,他年紀(jì)小,長得又好,,家境如此,,性格怪一點別人也愿意對他容忍多些。更何況他只是不太喜歡跟人打交道,,但人著實不錯,,什么事麻煩到他,只要他答應(yīng)了都會花心力給辦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別人也不愿給他難堪,,背著他擠眉弄眼一番,相約出門去打球了,。
當(dāng)然他們要出去后怎么八卦,,鄭清文是無所謂的。
到了很久以后的現(xiàn)在,,他都還記得那個下午那些慌亂無依的心情,。腦子里很多個自己在吵架在尖叫,,手上的筆一直沒有停。他好像是哭了,,但眼淚根本沒辦法緩解那種酸澀到痛的心情,。他在惶惶中好像是問了一萬遍他該怎么辦,但是完全沒有答案……
他比他們要更早意識到這個問題,,那好像是十一假期前的有一天,,她自己一個人來到店里點了杯咖啡,要了塊蛋糕,,然后窩在座位里跟人打電話,。他不是故意的,那天人不多,,他就坐在她背后的位置,,沒舍得離開。當(dāng)然她也沒有避諱別人的意思,。
聽不到完整的對話,,總有可以模糊的余地,他胡亂猜測了好幾天,,終于終于借由別人的口塵埃落定,。
公交終于到站,鄭清文呼了口氣,,帶著沉甸甸的回憶和沉甸甸的背包下了車,。面對著寬闊又偏僻的路口,有些茫然,。
好在他提前量留了很多,,時間寬裕的跟,摸出手機看了看導(dǎo)航,,一邊慢慢踱步,,一邊放縱自己繼續(xù)回憶。
那往一個下午怎么收場的他忘了,,但往后來其實什么也沒有改變,,他還是時不時會拿起畫筆,醞釀新的人像畫,,主角也還是同一個人,。
命運就是這樣,當(dāng)你什么都不想的時候,,就會出現(xiàn)奇跡,,就好像什么境遇都不耽誤他畫唐嘉嘉,除非……真正認(rèn)識唐嘉嘉……
撒那個謊的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為什么會有那樣大的膽子,。
他大二這年,,唐嘉嘉已經(jīng)讀到研三,原本按照她的打算,,是想要進(jìn)入社會開始工作,,所以把更多的時間都放在實習(xí)上,學(xué)校里越來越難再見到她,。見到與見不到唐嘉嘉在鄭清文這里本來已經(jīng)掀不起太大的波瀾了,,反正也就是個從來不被留意的擦肩而過。巧就巧在室友他們又聊什么聊到他頭上,,隨口說了句:恐怕要學(xué)姐畢業(yè)了,,再見不到了,咱們文兒才能收收心看看別的小妹妹吧……
畢業(yè)了,,就再見不到了,。
這段時間可能是畢業(yè)答辯的緣故,到了下半學(xué)期,,唐嘉嘉又重新在學(xué)校里更加步履匆匆的出沒,并且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緣分,,鄭清文開始能夠頻繁的校園里看到她——咖啡館,,圖書館,食堂甚至學(xué)校的小徑上,。當(dāng)然只是他單方面匆匆一瞥,,算不上什么交集。
直到那天,,他還記得是個星期五,,天氣非常的好,臨近畢業(yè)季,,雪姐這個學(xué)校附近的小咖啡館生意也比平時好上許多,。那天鄭清文其實該去兼職的,但有門課的老師留下他要交代了個競賽的內(nèi)容,,因此特地請了個假,。但到了中午有一段兒店里有點兒忙不過來,雪姐趕緊問他們這兩個兼職的學(xué)生誰有空了能過來搭把手,,正巧他這邊老師接了個電話,,跟他約了晚點再說,他就又趕了過去,。
說是咖啡店,,因為開在學(xué)校門口,為了擴大客源,,也提供炸雞漢堡之類的午餐,,鄭清文一到,,立馬又是炸薯條,又是做侍應(yīng),,實打?qū)嵜盍苏粋€中午才能喘口氣,。雪姐看這老實孩子忙的滿頭大汗的,到了下午客流量終于緩下來還沒吃上一口飯,,趕緊讓他去洗漱下回來吃飯,。
正巧那段時間她琢磨著給員工們換制服,早上送來的兩套樣衣還沒拆封,,就拿來在鄭清文身上比劃了下,,讓他穿在身上。白襯衫,,黑褲子,,深咖啡色格子的圍裙,簡簡單單配色和樣式,,她原本不看好的,,穿在鄭清文身上,午后的陽光自然流淌下來,,像是打上了層層的光暈,,仿佛馬上就要開拍偶像劇一樣。另一套還拿出來,,她幾乎就要定了,。
鄭清文是沒有什么時尚概念的,反正都是制服,,讓他穿就穿了,。拾掇好之后,一個抬頭,,他就看見唐嘉嘉一臉笑意盈盈的推了門,,像以前的許多次那樣,給她那個好朋友趙牧之撐著門,,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走了進(jìn)來,,手里也還像以前一樣,抱著電腦,、書本,,一看就是打算坐上一下午的架勢。
“雪姐,,”她的目光照例越過他,,跟老板打了個招呼,“老樣子哦~”說完又想起了什么,回頭笑問:“你現(xiàn)在還能蛋糕自由么,?”
從前他很注意絕不會讓她們被他的目光打擾到的,,只是室友的那句“畢業(yè)了就可能再也見不到了”反復(fù)在他的腦海里蹦噠,鄭清文完全沒有辦法控制的不停去看她們,。
“誒,,你,怎么回事,!”
鄭清文沒想到他們第一次對視是這樣的情況,,唐嘉嘉整個人轉(zhuǎn)了過來,面向著他,,橫眉冷對,,她的目光第一次完完整整的落在他這個人身上,卻帶著濃濃的審視,。
他愣了愣,,才想起躲在她身后那個叫趙牧之的朋友,最近同學(xué)們經(jīng)常會討論到,,好像是成了明星,。她不會誤會自己是什么瘋狂的粉絲吧……
場面尬在這里,咖啡館里的人都伸過脖子來看他們,,他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該怎么解釋合適,,終于在雪姐趕過來圓場前,他鬼使神差般的說了那個謊:“不好意思,,本來在工作時間跟客人說私事不大合適,但是平時也遇不到這位學(xué)姐,,我就想問問,,我的傘您什么時候能還我?”
他緊緊盯著唐嘉嘉,,剛剛開口的緊張隨著一字一句越來越流暢,,好像確實有那么件事一樣——不久前的一個雨天,他確實在食堂見過唐嘉嘉,。當(dāng)時他走在她的身后不遠(yuǎn),,習(xí)慣性的留意她的一切,包括她撐了一把白底小碎花的傘,,進(jìn)到食堂的時候非常隨意的就扔到了門口集中放傘的地方,。后來吃飯的時候她跟個上來搭訕的人吵了兩句,很不高興的樣子,,草草扒了兩口,,還了餐具,隨手拎了把傘就走了。他還記得是把綠色的上面有小小竹葉的,。當(dāng)時他只覺得有趣,,傘是可以帶進(jìn)食堂的,門口的集中區(qū)域經(jīng)常收一些沒人拿的傘,,扔在那里多半是不太在意的,,沒想到她竟是這樣大大咧咧的人。
此時謊話出口,,他又緊張,,又興奮還有點愧疚,不過得益于他對她一切習(xí)慣性的留意,,時間地點人物事件,,他樁樁件件都說的明明白白,好像最后被拿走的真的是他的傘,,并且真的對他很重要一樣,。
就這樣能跟她說上兩句話,挺好的,,如果能借著還傘再見一面那簡直就是奢望了,,鄭清文想,實在已經(jīng)是極大的幸運了,。沒想到她的朋友趙牧之聽了來龍去脈,,立刻攛掇:“加個聯(lián)系方式吧,找到了也好確認(rèn)下,?!?p> 于是從前從來不敢想象的,唐嘉嘉居然主動跟他要了微信,。
那一天他都不知具體怎么過的,,就好像飄在云彩上,什么都不太真實,。過了好幾天,,他都會時不時翻起平時不大看的微信,把唐嘉嘉的朋友圈再轉(zhuǎn)上一遍,。
當(dāng)然,,唐嘉嘉那邊回去找了找無果后,轉(zhuǎn)頭就忘了這件事,。
人就是非常奇怪,,原本沒想多要什么,但是摸到了一點點邊兒,,就很難輕易說服自己滿足,。鄭清文每天都在反復(fù)糾結(jié)要不要主動給唐嘉嘉發(fā)點什么,,又擔(dān)心讓她厭煩,每日里在她的對話框里敲上一大段字,,然后再一個個刪掉,。
突然某一天,班長來宿舍串門,,說起研究生論文答辯,,問誰有興趣看,現(xiàn)在正在分票,。說著還特意提了嘴,,也有明星學(xué)姐趙牧之她們系的答辯。
這一句話一下子點亮了鄭清文腦子里噼里啪啦的小火苗——誰跟他說過來著,,要追女孩兒,,討好她的朋友也很重要??刹痪褪沁@樣,,沒有趙牧之,他哪里能拿到唐嘉嘉的微信,!
“能給我一張嘛,?就是牧之學(xué)姐的那場答辯!”鄭清文熱切的問,。
眾人愣了下,,他們舍長立刻激動的跳起來:“給,必須給,,”他轉(zhuǎn)過頭揪著班長的領(lǐng)子,,“我跟你講,今天誰來都不行,,必須給我們文兒留一張,。好不容易他轉(zhuǎn)移目標(biāo)了,你們誰都別搶哈,!”
“阿這……”班長拍開領(lǐng)子上的手,表示震驚:“票我肯定全力支持,,不過你認(rèn)真的嘛,?唐嘉嘉雖然遙遠(yuǎn)也只是遠(yuǎn)在身邊的學(xué)姐,人家趙牧之可已經(jīng)是明星了,。文兒,,你這目標(biāo)怎么越來越不著調(diào)了呢?”
“害,,目標(biāo)越遙遠(yuǎn),,越不容易鉆牛角尖不是,就這么定了?!?p> “謝了,。”
鄭清文沒多解釋,,他其實比他們誰都更認(rèn)同自己是在癡心妄想,。
不過那又如何,他去了,,也確實如愿再見到唐嘉嘉,,借著那把傘的借口又聊上了兩句。只是一把傘翻來覆去的找人家,,他內(nèi)心深處也實在為自己這樣無趣的心機而羞愧,,看她著急,盡管帶著些不舍還是說出口:“算了,,不要了,。”
不過這個趙牧之可能真是他的幸運天使還是什么,,她居然歡快的建議唐嘉嘉立刻帶他去實驗室找找,。他站在下面一點的樓梯上,看著那兩個人一頓嘀嘀咕咕幾番刀光劍影的眼神交鋒,,終于,,唐嘉嘉心不甘情不愿的跳下來兩步問他:“同學(xué)你有時間么?我們現(xiàn)在過去行么,?”
唐嘉嘉這個人,,她不認(rèn)識你的時候就像是云層上的天宮,無路可以抵達(dá),??梢坏┧J(rèn)識了,做人又十分熱情隨和,。帶他去找了傘——當(dāng)然他根本就不認(rèn)識那把傘,,看到的時候愣了愣——又非要請他吃飯,話說的讓人沒法拒絕——
“漂亮小學(xué)弟你一看人就特別好,,你也看到了,,我剛剛被我家那口無情拋棄了,這段飯你一定要陪陪我,,要不我太難受了,!”
更可況鄭清文根本就不想拒絕。
一起吃過飯,,就算認(rèn)識了,,以后路上遇到,,店里碰見她都會主動笑瞇瞇的打招呼,食堂里碰上了還會一起吃個飯,。時不時還會給鄭清文心機只發(fā)給她看的朋友圈點贊,。
男生這邊對這種飛速的發(fā)展嘖嘖稱奇,但不管怎么問他,,他也只是笑笑,,回答說:“可能我們是同一個粉絲后援會的……”
他也確實,開始像模像樣的做起了趙牧之的粉絲,,從零開始學(xué)習(xí)粉絲該做的那些事,。
好日子像一個夢,飛著就滑了過去,,那段時間他很注意不去逾越,,唐嘉嘉對他也沒別的意思,倒是這樣的距離很讓她舒服,,美貌,、乖巧、聽話,、聰明又有點可愛的別扭的小學(xué)弟誰不喜歡呢,,倒是有事沒事會逗他兩句。
有天傍晚突然下起了小雨,,鄭清文心機的發(fā)了條僅唐嘉嘉可見的朋友圈,,抱怨被雨拍到了實驗室。果不其然唐嘉嘉欠欠的問需不需要學(xué)姐拔刀相助,??赡怯晷⌒∫稽c,一會兒功夫就散了,,唐嘉嘉不肯白跑一趟,,讓他帶著參觀參觀物理系,那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但變故也就發(fā)生在那個夢幻般美好的一天,,唐嘉嘉接了個電話匆匆離開了,他是直到回到宿舍才聽室友說,,他的偶像趙牧之,,抱大腿潛規(guī)則上位,被曝出來了,。
翻著熱搜上滿天飛的照片,,其他人在旁邊議論紛紛,,他們或許都忘了,,可他認(rèn)得,。照片里的姑娘沒有正臉,但是很多細(xì)碎的細(xì)節(jié),,比如染了色的頭發(fā),,趙牧之好像沒染過頭發(fā);比如那頂唐嘉嘉常帶的帽子,,很喜歡穿的t恤,,她們倆不太會像別人那樣閨蜜間混著穿搭;再比如那輛車,,他后來故意調(diào)了幾次晚班,,親眼見過那倆車送唐嘉嘉回學(xué)校……
他認(rèn)真的看了許多遍突發(fā)圍剿的那場發(fā)布會,,趙牧之坦然對著照片把人認(rèn)了下來,,卻不承認(rèn)安在上面的緋聞,反應(yīng)非常迅速,,說辭也很聰明,。照片拍到的那些,問心無愧的話確實說明不了什么,,影帝豪車接送能怎么樣,,同組的新人演員幫副導(dǎo)演給大明星跑物料,提供車子也只不過說明人家有禮貌會做人罷了,,連同框都沒有呢,。
只不過他和趙牧之都非常清楚,那上面被拍到的女孩是唐嘉嘉,,她那時確實在談戀愛,。
趙牧之這個人真是仗義,值得他當(dāng)個腦殘死忠粉,。
那天以后,,雖然隔天趙牧之強勢的公關(guān)就把這事兒翻過去了,唐嘉嘉卻變得非常的忙碌,,她不再看朋友圈,,也很難再遇到,就算哪里看見她的身影,,也不過笑著打個簡短的招呼,。
鄭清文聽說,她在忙著申國外的學(xué)?!?p> 一路走到了別墅區(qū)門口,,鄭清文嘆了口氣,把往事用力收一收,。
“您好,,我是嘉文,,我們……”
“真的是男生啊,!”來接他的人一臉驚喜,,趕緊伸出手,“還以為這么長情一定是小姐姐呢,!你好啊,,我是桃子,牧之的助理,?!?p> “很高興認(rèn)識您!”
鄭清文沒多說話,,跟著桃子往里走,,一邊聽她嘰嘰喳喳介紹,一邊心里默默的反駁,,誰說男生不能長情呢,。他安安生生的讀了本科,又按部就班的讀研究生,,博士能有幾年,,唐嘉嘉要是不回來了,他要不干脆也找個學(xué)校過去好了,??墒歉チ四茉趺礃幽兀?p> 也不是說完全沒聯(lián)系過,,逢年過節(jié)的,,他們倆好像交換群發(fā)信息一樣互相問候上幾句,可是不在同一時空,,過去沒有太多交集,,就是沒什么好聊了。信息又看不到語氣神態(tài),,說多了他總覺得自己打擾,。滿滿的,就變得跟以前一樣,,還是默默的畫了一本又一本的肖像集,。
不一樣的大概是,這么多年,,他居然憑著自己的天賦異稟,,勤勤懇懇認(rèn)認(rèn)真真混成了趙牧之的大粉……
接到微博私信通知的時候,他一度以為是詐騙沒有理會,幸虧對方做事周到,,隨后又打來電話,,表示他是團隊很看重的粉絲,如果他需要,,可以給他送兩張電影節(jié)的門票。,、
每到轉(zhuǎn)折時,,總有一個趙牧之出現(xiàn),他被這個念頭鼓勵,,試探著問了下,,說他跟牧之也是校友,能不能有機會跟她說兩句話,。那邊按下電話問了問,,表示牧之還有工作,不過他如果有時間,,可以轉(zhuǎn)天來工作室簡單聊兩句,,要好好保密,不能對外宣傳的那種,。
是他存了太多的期待,,所以回憶如此連綿不絕。
跟著助理桃子一路乘了別墅的小擺渡車,,聽她再三叮囑:輿論場非常復(fù)雜,,雖然他們只是簡單見一面,牧之也非常感謝他這么多年的支持,,但希望他不要對外透露這件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到了,,”桃子跳下車,,“當(dāng)然,我們也是絕對信得過您的,,只是多嘴再跟您確認(rèn)下,。”
鄭清文當(dāng)然表示完全理解,。
走過一樓的接待區(qū),,路過二樓的辦公區(qū),直奔三樓大露臺,。桃子雖然走的從容,,實際非常謹(jǐn)慎的留心著身邊這個男生的舉止神態(tài),叫她奇怪的事,,不要說她擔(dān)心的瘋狂行為了,,這個男生根本沒有什么太大的情緒變化,,他既不緊張,也不激動,,根本不像是去見一個粉了多年的偶像,。
“你又相親啊,你怎么那么多相親局,?”
牧之的聲音不大,,不過露臺上只有清清靜靜微風(fēng)刮過的一點點聲音,倒顯得她字正腔圓,,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阿喲,唐嘉嘉你終于也到了不好拒絕別人熱情的年紀(jì),,長大了呀,,我甚感欣慰……你少來,相個親能要多久……我不管,,要是看上了你就帶過來唄……”
這祖宗,,桃子尷尬的對鄭清文笑笑,趕緊跑過去輕輕拍了牧之下,,提醒她有外人在,,因此沒太留意鄭清文的表情。
鄭清文什么表情呢,,大概是在練習(xí),,說“好久不見”時,該用什么表情吧,。
“嗯嗯,,反正你今晚必須過來,你不知道許清多過分,,她跟我說,,如果我今天能獲獎,那么她愿意把她Research Associate的offer復(fù)印一份送給我掛起來,,以做勉勵,。不然就等明年,看看等到我獲獎的時候,,她還有什么最新的……”
此時的牧之話密的一點也不像個女明星,,被提醒了,還能噼里啪啦說出這么長一段,,到看到人,,才抱歉的的笑了下,嘴上依舊不停:“相你的親去吧,我要忙了,?!?p> “您好,”牧之轉(zhuǎn)臉就恢復(fù)了優(yōu)雅知性女明星形象,,迎了兩步,,微笑著伸出手,卻猶豫了下,,“我們……是不是見過,?不好意思,看您很面善,。”
面不面善的,,沈清文一時分不出心神來琢磨,,他只是在他這個偶像握著手機的手?jǐn)[動過的瞬間,眼尖的從那轉(zhuǎn)眼就熄滅的屏幕上偷瞥到一個名字——“唐大明白”,。一瞬間拉動了幕并不算重要,,但念念不忘的回憶,不由得微笑了起來,。
“你們是校友呢,,學(xué)校里見過吧?!边@場面有著說不出的詭異,,桃子看看這個又看看哪個,趕緊打圓場,。
“你是……”在鄭清文開口前,,牧之強大的記憶力開始運轉(zhuǎn),“那個……那個物理系的小學(xué)弟吧,,叫……叫什么來著,,鄭清文,對不對,?”
“學(xué)姐又認(rèn)出我了,。”鄭清文趕緊回握,,輕輕的碰了下她的手,,盡到禮節(jié)。
“所以……嘉文……是……你……”牧之恍然大悟,,“嘶,,我懂了,”她若有所思的又踱過兩步,帶著高深莫測的表情看了看他,,才開始招呼:“來,,過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