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的動作明帝自然都知道,,他早就守在秦府不遠處,,眼看著寧秋色抱著小小的包袱被人推出了府門。他便化作從天而降的蓋世英雄,,救她于水火危難之中,。
他先將她安置在城中一棟清凈的宅子中,,以朋友的身份呆在她身邊,恪守禮節(jié)地待她。他想,,待她心情好些再說明他的身份,,然后接她入宮。他都已打算好了,,彼時他中宮空虛,,接她入宮后先賜以妃位,待有了子嗣便可順理成章立為皇后,。
他于潛邸之時曾有正妃,,是先帝指婚,他與其的感情也只是相敬如賓,。在他繼位前那位正妃就已因病亡故,,而他登基后,因一直忙于國事,,立后之事便耽擱下來,。此時,他心中慶幸,,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一直不曾立后也許就是為了等待她的出現(xiàn)。
寧秋色自進了安排好的宅子后著實郁郁寡歡了很長一段時日,。明帝便幾次丟下朝中一切陪著她,,日日哄著她,帶她到處散心,。等她終于能開懷展顏時,,已轉(zhuǎn)過了年。沒多久便是上元,,他于宮中大宴方開始之際便即借故離開,,專門陪她上街觀燈。
那一夜開陽街頭姹紫嫣紅,,火樹銀花,,仿佛不夜之城。她于萬千燈火中徜徉,,面上終于有了笑意,。他一直為她擔(dān)憂的心也終于落了地。喧鬧街頭,,無盡燈影中,,她嫣然一笑,雪膚花貌,,艷若桃李,,他一時癡了,,忍不住便去握她的手。她雖紅生雙頰,,卻并沒有掙脫,。他無形之中得到了鼓勵,鼓足勇氣擁她入懷,,她柔順地伏在他肩頭,。那一刻,他如從未嘗過情愛的少年人一般,,渾身顫抖,,心跳如鼓,回味之間,,心頭更似抹了膩死人的蜜,。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秦江池,。
秦江池就站在不遠處,,定定地看著他與寧秋色相擁。明帝不知道他是何時來的,,看了他們多久,,又看到了多少。但是,,看到秦江池失魂落魄的樣子,,明帝知道,他定然是知曉了一切,。
寧秋色將是未來的大楚皇后,秦江池早晚要知道,,如今碰見便碰見了,,明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絲毫未放在心上,。他只是擁住懷中的佳人,,指著前方那些高懸在街頭美輪美奐的明燈給她看,再如愿以償?shù)乜吹剿竭吀畹男σ狻?p> 但突然的,,寧秋色面上所有的笑意都已隱去,,她的目光怔怔地看向一側(cè),秦江池就站在那里,。
明帝形容不出自己那一刻的感覺,,他眼里的寧秋色眨也不眨地看著秦江池,看著她的青梅竹馬,,看著數(shù)月前還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婿,。神色變了幾變,,仿佛是傷感、悲憫,、無奈,、遺憾、愧疚,,復(fù)雜得令人一時分辨不清,。
明帝的心突然涼了下去。他驀然發(fā)現(xiàn),,這么久以來,,他反復(fù)糾結(jié)自我折磨的始終是自己的心思,竟然從未想過寧秋色與秦江池之間的情形,,他們曾一起長大,,他們青梅竹馬,若不是秦老夫人從中作梗,,若不是中間他的意外出現(xiàn),,也許他們早已成親,成為了一對愛侶,。
他不能再深想下去,,也再無心思觀燈,拉了寧秋色匆匆回了宅子,。
李晏聽到這里,,突然間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不由得回頭去看默然立于一側(cè)的秦江池,,只見他默默地望著供桌背后的畫像,整個人愁眉深鎖,,滿面黯然,。
難怪秦江池要如此不遺余力地幫助他,支持他,,始終站在他身后不離不棄,,為他做著各種打算。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母妃,,因為秦江池對他的母妃始終還有情意,,并將這份情意轉(zhuǎn)到了他的身上。
猶記得七歲那年的上元街頭,,他初遇秦江池,,秦江池曾盯視他良久,仿佛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當(dāng)時他不明白,,現(xiàn)在想來,,一定是因為他與母妃酷肖的容貌,秦江池看的實際是他的母妃,。
五年前,,他在東夷國接到秦江池的書信,所以到了青冥書院,。在書院秦江池的書房內(nèi)曾意外發(fā)現(xiàn)一幅畫,,畫中上元節(jié)的背景下,一名青衫男子望著一名女子觀燈的背影,,欲語還休,,分明就是秦江池自己的寫照。而畫的落款是秦江池的別號“落暉山人”,。如今他終于明白,,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落暉”正對應(yīng)著“秋色”,,秦江池用了一種極隱晦的方式宣泄著自己不能公之于眾的情意。
也是五年前,,盂蘭盆節(jié),,他去山頂祭奠母妃,半路遇見了秦江池的夫人寧氏,,他欣喜于發(fā)現(xiàn)了母妃的遠親,,但寧氏對他、對秦江池的態(tài)度又是那般奇怪,,言語間充滿了譏諷和怨懟,。時至今日他方始明白,當(dāng)年秦江池在秦老夫人的作梗下,,被迫與母妃退了婚,,秦江池定是萬般不愿,只是因為明帝的介入,,木已成舟,他外不能抗君,,內(nèi)不能斥母,,唯有打落牙齒往肚里吞。但他心中仍惦念著母妃,,因此,,應(yīng)是自己做主依舊娶了歸州寧氏的女子,聊以安慰受傷的心,。只是,,這個作為安慰的寧氏不知怎么知曉了內(nèi)情,,原來只是做了他人嫁衣。于是便心懷不滿,,才有了那日他看到的一幕,。想來秦江池與那寧氏定然是夫妻不睦,屢有爭執(zhí),。這么多年來,,秦江池也是過得頗為不易。
因涉及上一輩恩怨,,他自然是不能隨意置喙,,唯有默默感嘆,秦江池對他母妃實在是用情至深,,一切只嘆造化弄人,。
他父皇與母妃的故事還沒結(jié)束,李晏收回了心思,,靜靜傾聽,。
明帝將寧秋色帶回了宅子。彼時他心中七上八下,,一忽是她接受了他心意的喜悅,,一忽又是怕她反悔的擔(dān)憂,尤其是想起街頭她看秦江池的那個眼神,,那個含了不知多少遺憾與情意的眼神,,恰如一把鈍刀反復(fù)在他心上打磨,磨得他幾乎要發(fā)瘋一般,。他從來沒有這樣過,,滿心憂慮,滿心的不確定,。于是,,什么恪守禮節(jié),溫柔守候他全都忘記了,,他將她一把拉到身前,,直接挑明,他不是什么開酒樓的富商家公子,,他是大楚的明帝,,他喜歡她,他要帶她回宮,,讓她做他的女人,。
他說完之后,滿懷希望地看著她,,希望她如往日一般,,笑意盈盈地看著他,,道:“我愿意的?!钡龊跻饬系氖?,她聽到后,先是睜大了眼睛,,帶著滿面的不可置信,,接著竟使勁掙脫開他的手,不住后退,。
他從她的行動上分明看出了拒絕,,滿含期待的心如蒙霜雪,迅速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