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酒菜很快被掃空,,老鄭老徐雙頰微紅,,閑聊江湖逸事。
“喲,,這位道爺,,是吃點什么還是住店,?”聲音是店伙計的,此時,,他正半躬著腰身迎一個道士入門,。
這道士……除去身上的道服,并不像道士,。
著眼看去,,此人歲數(shù)大致二十三四歲,高約八尺,,偏瘦,,身上裹了一件藍緞道袍,,腳上是一對繡金花紋的黑布鞋。
他的頭發(fā)用一根黑色絲帶系住,,并插著一支骨針似的木簪子,,最為關(guān)鍵的是這道士嘴里叼著一根稻草,以一副吊兒郎當?shù)哪?、提著一把木傘打著哈欠走進酒樓,。
“兩疊素菜,一碗米飯,?!钡朗康恼Z氣心不在焉,那隨性的話更像是在說“趕快隨便來點兒吃的,,爺餓了,。”
店伙計本著開門做生意能賺一個子是一個子的態(tài)度,,客客氣氣地指著離林秀那桌旁邊的一處空桌子,,“道爺,樓上客滿了,,樓下就那一張桌,,您將就……”
“沒事兒,我就是一窮酸小道士,,坐哪兒都行,。”
說著話,,道士緩步走向那處空桌。
沿路上,,兩個體型彪悍,、袒露胸膛三寸黑毛的大漢互遞眼色,一人道:“毛子,,你說這光喝酒吧太過乏味,,喝太快喝不了幾壺人就醉了,是不是得慢喝細品才能多喝一些,?”
毛子心領(lǐng)神會,,刻意拿捏著嗓子附和道:“三哥您說得對,這喝酒啊還真得慢慢來,?!?p> “喲嚯,毛子你還挺懂,?那你說說要怎么個慢法,?”
毛子道:“好酒配好戲,,一邊喝酒一邊看戲,這不就喝得慢了嗎,?”
周圍幾桌的客人都轉(zhuǎn)身過去,,顯然和這桌的兩人認識。
有人湊和道:“袁老三,,毛子,,你兩個肚子里又有啥花花腸子?告訴你啊,,這幾桌的兄弟們各自可都是知根知底,,你要是亂來,小心咱把這事捅到你老爹那里去,,叫你倆小子嘗一頓竹鞭炒肉片,。”
袁三道:“馬大頭你也別嚇唬爺,,爺是那怕爹的主,?”
“就是,我三哥是怕爹的主,?”毛子比劃了兩下胳膊上隆起的塊狀肌肉,,聲援道。
見狀,,馬大頭添了兩筷子菜進入碗里,,“嘁”了一聲,埋頭吃飯,,擺明了不想和這倆家伙胡攪蠻纏,。
袁三將馬大頭比了下去,心氣更是高漲,,見小道士走近身邊,,驀地伸出一只腳攔在走道中間。
小道士打著哈欠揉揉眼睛,,貌似是昨夜沒睡好,,他的步子邁得極小,這一下子鞋尖徑直鉤在了袁三的腳上,,“撲通”一下正面跌在地上,,摔了個嚴嚴實實。
酒樓里鬧了這么一出,,樓下的客人都看向這邊,,林秀這桌離得較近,林秀又是坐在背靠走道的位置,,自然看清楚了袁三是故意伸腳害人,。
他正想起身質(zhì)問,,老鄭拉住他的胳膊,道:“閑事勿管,,且再看看,。”
林秀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地面上,小道士捏了捏差點飆血的鼻子,,慢條斯理地爬了起來,,又低下頭瞧了瞧還未收回去的袁三的腳,自言自語道:“我說地上怎么這么臭,,晦氣,。”
又打了個哈欠,,小道士抬起腿,,正想一步跨過袁三的腳,后者卻又抬高了腳,,道:“這位……道爺,?我這腳好端端地放在那兒,您一腳就踩了過來,,不得陪個罪,?”
小道士偏過頭去,眨了眨眼睛,,狐疑道:“您是,?”
袁三嘗了一口曲酒,道:“嘿嘿,,鎮(zhèn)上人都稱我一聲袁三爺,。”
小道士把木傘靠在桌邊,,似乎并不想跟他多做糾纏,,誠懇地拱了拱手,,“小道踩了袁三爺?shù)男?,還望袁三爺莫要怪罪,多多包涵,?!?p> 老徐對著林秀和老鄭低聲嗤笑道:“這小道士沒一點風骨,分明是那袁三刻意找茬,,他居然反過來給袁三賠罪,,呵,,我家小子要是這么沒骨氣,把他腿給打斷,!”
老鄭道:“話別說太滿,,我看這小道爺神態(tài)自若,遇事不慌不忙,,且性子隨和,,說不定藏著功夫沒使出來?!?p> “就他,?”老徐喝了半口酒下肚,轉(zhuǎn)過頭去又瞥了一眼小道士,,在懷里摸出一塊碎銀子,,道:“鄭老哥,我賭一兩銀子,,這小道士沒什么真本事,。”
老鄭也不落下風,,掏出了一塊銀子放在桌上,,笑呵呵道:“賭了!”
林秀見他們來了興致,,無奈地笑了笑,,轉(zhuǎn)過身子看那道士接下去會做出怎樣的應(yīng)對。
袁三對于道士的賠禮道歉并不滿意,,沖毛子使眼色道:“毛子,,還記得三哥我這布鞋是在哪家店鋪賣的嗎?”
毛子一時沒聽明白袁三話中的意思,,心說“你那草鞋不是袁大叔前些日子在稻田里拔野草的時候編的,?什么時候又變成布鞋了?”
想到這里,,毛子看向袁三的腳上,,發(fā)現(xiàn)他還真是穿著一雙布鞋,又皺著眉毛仔細一想,,恍然地舒展眉頭,,心道“這破布鞋貌似是昨日在江里撈起來的”。
潤了潤喉嚨,,毛子道:“三哥您這是貴人多忘事啊,,您腳上這布鞋是上個月在鎮(zhèn)上一品布坊定做的,花了好大一筆銀子呢,?!?p> 說完這話,,毛子自覺臉上紅紅的,一品布坊可是他們這小鎮(zhèn)上最好的坊子,,里邊用來裁衣制鞋的面料即便巴掌大小的一塊也要耗用一兩銀子,,平日里都是官老爺家受寵的偏房妾侍,抑或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千金小姐才會光顧一品布坊,,像他和袁三這種人物,,逢年過節(jié)都只能在門口瞧瞧,不敢踏入里邊半步,。
“噗……咳咳……”袁三噴出一口酒,,他此時恨不得找根針找條線把毛子的嘴巴縫上。
這胡扯亂掰也得有個度,,你這亂說一氣,,差點就把老子說成鎮(zhèn)上官老爺那樣頂天的人物,你怎么不再往高處再多吹吹,?指不定就把這天給吹出個大窟窿,。
不過,袁三料準了這弱不禁風的道士沒見過世面,,也不敢反抗,,所以他厚著臉皮順著毛子的話說道:“不錯,我這布鞋出自一品布坊,,小道士,,你要不清楚一品布坊是什么地方,可以向在座的諸位打聽打聽,?!?p> 道士挺懂“行道”,即刻回答說:“不用了,,袁三爺您講個價錢,。”
袁三看向自己的鞋子,,這雙布鞋線口早已開裂,,鞋墊有三分之一和布面分離,垂在空中清涼透風,,走起路來鞋墊回彈在腳底“塔塔”地響,,布面腳趾部位的線條已然崩開,露出他那擠滿泥垢的兩根腳趾頭,。
就這樣一雙鞋,,該誆他個什么價錢,?
“三兩,,不能再多了,。”見店伙計把自己點的青菜和米飯端了過來,,而袁三似乎又陶醉于自己無瑕的腳趾出神,,小道士又一次很上道地開口說道。
“???三……三兩?”袁三愕然,,他自己盤算著能要五十個銅板就能逍遙快活好一陣子,,誰知那道士竟然一開口就是三兩銀子。
“怎么,,嫌少,?”道士慵懶的口氣忽地一變,他此刻站在袁三身前高出他一頭,,反倒有咄咄逼人之勢,。
“不不不,就三兩,!”袁三在這鎮(zhèn)上是出了名的混不吝的角色,,本著有錢不賺王八蛋的道理,加之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的心里優(yōu)勢,,他很快就調(diào)整好狀態(tài),,重新將那“勢氣”搶了過去。
果然,,小道士見袁三單薄衣衫下鼓起了團團胸肌,,一旁的毛子也有意無意地摩拳擦掌,剛起的氣勢瞬間像只焉了氣的茄子,,說軟就軟,。
“不過……”小道士搓了搓手掌,面露尷尬之色,,“小道出遠門帶的銀錢不夠,,這會兒身無分文,所以小道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袁三爺能否借小道三五十兩銀子做盤纏,,等小道回了武當山找掌教真人取了錢……”
說到最后,,小道士的聲音微若蚊蠅。
聽到這里,,周邊的食客還聽不出這小道士在戲弄袁三,,也就空活了幾十年。
但是他們心中暗暗為道士捏了一把汗,袁三毛子的拳腳功夫不差,,干苦力活的時候肩上能扛三四百斤的麻袋,,這瘦瘦弱弱的道士存心逗他們玩,還能走出豪客酒樓的大門,?
“啪,!”
袁三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筷叮啷作響,,他臉上的肌肉抖了又抖,,眼里能冒出大火。
“你耍我,?”袁三怒道。
“祖師爺在上,,弟子所說全是肺腑之言,,不摻半分假意?!毙〉朗苛嘀緜阃碎_幾步,,誠意十足地回答道。
“奶奶的,,你敢耍我,!”袁三越想越氣,抓起酒碗徑直朝道士砸去,。
小道士的身子靈巧,,一偏頭躲了過去。
店伙計見袁三要在酒樓內(nèi)動武,,上前拉著他的胳膊,,勸道:“袁三爺袁三爺有話好說,別為一點小事情動了怒氣,,傷了身子,。”
袁三一把推開店伙計,,罵道:“娘的,,今日你們誰敢出手阻攔,我一并打趴下,!”
小道士還在后退,,見袁三步步逼近,正色道:“出門在外以和為貴,,袁三爺莫要逼小道出手,!”
“出手?”袁三冷哼一聲,“毛子,,抄家伙,,今天三爺要讓這臭道士走著進門,爬著出去,!”
“哼,怎么不聽勸呢,?”道士這句話說得很小聲,,好像是在替袁三難過。
就位置而言,,林秀正巧在他身邊不足二尺的地方,,所以將小道士的話聽得清楚明白。
林秀眼前一亮,,暗道:“他要出手了,。”
“靈符·火燒眉毛,!”
“靈符·水漫雄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