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走,,不送?!?p> 白落飛還在小口地抿著那杯未喝完的酒,,“我怎么從來都不曾聽說,,這家的掌柜還會有將生意拒之門外的時候?”
“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p> 雇主上門的規(guī)矩是她定下的,自然不能在她這里破了先例,。
可這狗洞,,白落飛也是打定了主意寧死也不肯鉆的。
“燕三郎,,姑蘇人氏,,比溫韜,賽盜跖,,江湖人稱俠盜一陣風(fēng),,一年前死于這荊楚之鄉(xiāng)江陵故地,葬于北望鳳凰山嶺,?!彼麣舛ㄉ耖e地說著,竟也一口將杯中剩下的酒盡數(shù)灌入喉嚨,,“這就是你昨夜不在這里的原因吧,。”
“看來你功課的確做得不錯,,可這本就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我也沒必要為這樣荒唐的理由買賬?!?p> “可卻很少有人知道,,赫赫有名的大盜燕三郎,究竟是怎么死的,?!?p> 他繼續(xù)伸手去倒酒,卻發(fā)現(xiàn)酒壺已空,,看來,,只要肯耐下性子去喝,什么樣的酒都不至于會要命的,。
她的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去,,如果一個人的眼中真的可以射出刀子來,那白落飛現(xiàn)在一定已被千刀萬剮過數(shù)次,。
她就靜靜地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甚至連眼都沒有眨過一下,。
可不知從哪里刮起了一陣大風(fēng),,將屋里的油燈全都吹滅了去,,吹得門窗哐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懀恢醯哪切﹤€倒在角落的木排門板竟自己一個個重新釘在了墻上,,整個酒館現(xiàn)在已完全封閉,,籠罩在黑暗中。
誰也進不來,,誰都出不去,。
這是見不得人的買賣,當(dāng)然要在見不得光的地方,。
她就坐在黑暗里,,還是那個地方,他知道,。
他知道,,他的話還是有用的,因為他終于可以不必非要走那條路,,才能開始談生意,。
“龍生九子不成龍,各有所好,?!?p> 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可這屋子里的人卻已都聽懂了,。
江南白家白龍王,可堪稱做江南富商之首,。
他的膝下共有九個兒子,,人稱白氏九公子,分管他名下九種不同的產(chǎn)業(yè),,彼此關(guān)聯(lián)又互不相擾,。
這九位公子雖然都是人中翹楚,可只有在他們真正聚在一起的時候才是一條白龍,,吞云吐霧的白龍,,一旦打散,那與普通的富家子弟也就并無多大區(qū)別了,。
分權(quán)制衡,,也算是白龍王的良苦用心。
“想必子虛兄已說過了,,在下,,白家三子白落飛?!彪m然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室,,白落飛仍然拱拳禮道,,他知道不管有什么樣奇怪的法子,她一定能看得到,,所以該有的禮數(shù)一樣都不能少,。
“聽聞白三公子向來食不沾葷,足不沾地,,每逢出門必有八抬轎相侯左右,,今兒個我卻看到了不遠千里只身來到這荒蕪之地的白三郎,看來傳言也未必為實,?!?p> “都說是傳言,以訛傳訛罷了,?!?p> “二公子白擎飛,我若記得沒錯,,是統(tǒng)管江都水運碼頭的吧,?”
“是?!?p> “三公子,,是做水產(chǎn)生意的?”
“是,?!?p> “所以只要他死了,他的生意你也都吃得下,?!?p> “是?!彼卮鸬酶纱嗬?,毫不避諱。
“所以,,你不是白落飛,。”
“你在跟我開玩笑么,?”
“沒賞錢的玩笑,,我從來不開?!彼⑽⑻Я艘幌骂^,,此時的月光正正好從墻壁上的窟窿里灑進來,映在她的眸子上,,“你雖不是白落飛,,卻也一定是白家的公子,,不然白落飛這隨身的嘲風(fēng)玉佩也不會這樣輕易就交給你?!?p> 他的面色突然變得有些羞紅,,像是方才聽到張子虛伏在他耳邊時的話一樣的訝異,回頭看向了那個還倒掛在大門口的少年,。
“你不必看他,,他是我?guī)С鰜淼模赖?,我一定知道,,我知道的,他卻不一定,?!睘踉票卧拢草p輕垂下了頭,,“你一定覺得,,白擎飛若死了,白落飛的嫌疑自然也是最大,,何不順?biāo)浦劢栌靡幌滤拿^,。”
“你錯了,,我就是白落飛,。”
他的面色又已恢復(fù)如常,,看著她時的眼神堅定而誠懇,,不論是誰都絕不會認為他在說謊。
“大公子在朝為官,,官商相護,這其中利益牽絆一時談不攏也猶未可知,,四郎主司江南地產(chǎn),,深得老爺子倚重,也許以后分得的產(chǎn)業(yè)還會更多,,五六七八四位公子分管陶瓷絲綢釀酒采茶,,看起來與白擎飛并無瓜葛,可他們的貨也要走二郎的碼頭,,九郎整日無心家業(yè),,在外游蕩玩樂揮霍無度,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你,?!?p> “若是這些都算是嫌疑,那我不妨再告訴你幾個,。江南馮家二公子與我二哥明里交好,,卻在暗地里使了不少絆子,鹽幫四當(dāng)家早就盯上了碼頭那塊肥肉,,就連七姨娘也與他私下結(jié)了不少梁子,,人人都可為我,那我也是人人了,?”
“也許,,你就是白擎飛?!?p> “我會買兇殺我自己,?”
他譏誚地笑了笑,這實在算不得一個能令人滿意的猜測,。
“也許,。”她也笑了,,笑著沖他眨了眨眼睛,,“受害人永遠是最沒有嫌疑的那一個?!?p> “看來你已經(jīng)認為,,我就是白擎飛,難道你覺得,,我是想借你之手,,將其他人都除之后快?”
“不,,我確定,,你就是九公子螭吻,白玉飛,?!?p> “你說了那么多人,白玉飛難道不是最沒有嫌疑的那一個,?”
“是,。”
“我若是白玉飛,,白擎飛死了對我有什么好處,?”
“沒有好處?!彼聊艘粫?,又接著道,,“不,還是有一點點的,?;靵y是進步的階梯,沒有動機,,就是你最大的動機,。”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有時候,,事情做的太過完美,也是一種瑕疵,。明明置身其中,,卻偏偏能把自己完全撇的干凈,這豈非就是最大的蓄謀,?”
“可你說了這么半天,,我到底是什么人,與這樁買賣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做生意嘛,,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坦誠相待?!?p> “所以,?”
“沒別的意思,得加錢,?!?p> 她的幾根手指不停地在桌子上敲打著,死寂一般的屋子中變得格外壓抑,,壓得他幾乎要喘不上來氣,。
“多少?”
“一萬兩,?!?p> “十倍?”他有想過一千兩的確是有些少,,也大約估算過一萬兩頂?shù)筋^,他沒想到這個人竟如此一針見血地要了這個價錢,,不留余地,。
“比起你的身家,這點兒銀子不過是九牛一毛,。
公平買賣,,價錢合理,。
我只不過是個本分的生意人,不偷不搶,,不強買也不強賣,。
你情我愿,愛做不做,?!?p> 白玉飛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掌柜的是敞亮人,,一口價,,就這么定了!”
萬兩的銀票已經(jīng)整整齊齊平鋪在了桌上,,付銀票的人已經(jīng)微笑地站起了身,。
“圓月十五之后,我保證你不會再見到白二公子這個人,?!彼f著,已將銀票揣進了懷里,。
“為什么要等那么久,?”
今日才初七,要等到十五還需好些時日,,一天就有一天的錢,,他從不認為三更天酒館的辦事效率會這么低。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與家人離別前,總是要先團聚一下的,。
畢竟,,這可是一輩子都回不了頭的事?!?p> “雖是多余,,畢竟好意,在下心領(lǐng)了,?!彼f著,已轉(zhuǎn)身向門口方向走去,。
“錯了,。”
“錯了?”
“你走錯了,?!彼f著,已經(jīng)瞟向了相反的方向,。
狗洞進或出,,小命去與留。
誰,,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