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看著眼前粉碎的琉璃奩,,又回頭看了看慌亂的眾位仙家,心中一絲疑惑掠過,。
鎖妖匣并非毀自他手,!
莫不是他擲的隨意,失手打碎卻不自察?
不會的,。
他雖自詡不是什么好東西,,不過對自己犯下的事情還是能做到心中有數。
恐怕是有心之人趁虛而入,,當著眾位仙家的面,,演了一出推鍋好戲,。
“既然如此,,我不再多做解釋?!鼻в鸬驴?,平靜的掃視著殿上,目光流轉間,,已然是將天帝的舉動都收入眼底:“那么天帝覺得,,應如何處置才好呢?!?p> 天帝的手中仍握著卷軸,,愁眉不展,他是想趕緊將這個禍害打發(fā)了,,可也不得不看看千羽頭上玉清天尊的顏面,。
于是干脆將問題拋給殿上眾仙,道:“諸位仙家覺得應當如何,?”
“天帝,!”玄武元帥第一個站了出來:“臣以為,千羽上仙私闖秘境已是大罪,,如今他既不悔改,,臣請求將千羽上仙剔去仙骨,逐出天界,!”
話音剛落,,另一道聲音淡淡傳來:“不妥?!?p> 這次站出來的,,是太清天尊座下的清澤上仙,雖已千歲年紀,,模樣看上去仍是個清俊少年,,黑發(fā)束于一抹雪白的素綢里,與一身白的發(fā)光的衣衫相配,,眉心一顆墨色點額,,襯的面容更加出彩:“臣以為,千羽上仙雖有重罪,,但罪不致剝去仙爵,,千羽上仙升仙不過十數年,,就已修得上仙品階,我等實在不如,,若是為著幾只妖族的孽障便毀了驚世之才,,這才是最大的罪過。且玉清天尊一向看重千羽上仙,,怎能在三位師尊閉關修行之時剔其仙骨而不相商,?”
“清澤上仙不是一直自持清高,甚少多言,,怎得今日替別人求情,,還如此話多?可否是因為自己與千羽上仙同為三位仙尊的弟子,?”北極真君不滿的睨了清澤上仙一眼:“這么算下來,,你與千羽上仙也算是同門師兄弟,本君聽你這話,,似乎有失公正,。”
“想必是真君誤會了,?!鼻鍧傻溃骸拔遗c千羽上仙雖是同門,平日來往卻不多,。他的確根骨上佳,,我實不忍心見明星隕落,故而如此……倒是真君你,,升仙已有七千余年,,靈力似乎不若千羽上仙罷?”
“你,!”北極真君被這么狠狠擺了一道,,臉色有些難堪。
事情挑大了,,殿下的聲音已由之前的細細簌簌漸漸變成了吵吵嚷嚷,,諸位神仙各抒己見,吵得不可開交,。
千羽只閑散的立在那里,,望著殿下發(fā)生的一切,瞥見某位仙人吹胡子瞪眼的滑稽神態(tài),,就毫不顧忌的哈哈大笑幾聲,,站的累了,就自己尋摸個石柱靠一靠。
爭吵從酉時持續(xù)到了亥時,,仍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眾仙家顯然已經分成了兩派。
一派認為千羽罪過重大,,應當剔他仙骨,,而另一派則認為他罪不至此,禁足幾日即可,。
前者以北極真君為代表,,人多勢眾,后者則多是仰慕清澤上仙為人的無名小仙,,不過卻也理據充分,,娓娓道來,,竟也時常壓制前者一頭,。
只是若是再容眾位仙家這么吵下去,吵到明日也不一定會有個結果,。
聽得煩躁的千羽懶懶的打了個呵欠,,忍不住出聲:“那個……”
“……”
眾人停住,回頭看他,。
“諸位,,吵了這么久,有結果了嗎,?”他笑,。
這一句話,卻引起了更為激憤的爭吵,。
“瞧瞧?。∏魄魄в鹕舷蛇@是什么態(tài)度??!”
“就憑他天資過人,就可以目中無人,?,!他眼里還有沒有這天界的規(guī)矩?,!”
見又掀起這一波義憤填膺的譴責,,挑起爭端的人卻暗自好笑。
他的戲演完了,,是時候換那人登場了,。
這是在……
大殿?!
千羽慌亂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飾,,一水的火紅顏色,,又摸了摸頭頂,沒有束冠,,只用一根緞帶微微攏了攏長發(fā),,四周皆是仙階奇高的眾位仙家,憤憤然說著什么鎖妖匣,,什么治他罪,,身旁的小童托著金案,濃郁的靈氣自案上那一團琉璃殘片中散發(fā)出來,。
千羽暗驚:“糟了,!又被辭顏控住了神智!”
心中千回百轉,,雙膝已經落在地上,,重重的拜了下去。
“天帝恕罪,,千羽罪該萬死,!”
眾仙的爭吵被這清冽的聲線打斷。疑惑著回過頭來,,卻驚奇的發(fā)現,,方才還氣焰囂張的千羽上仙,此時正規(guī)規(guī)矩矩的拜伏在天帝的玉案之前,。
“天帝恕罪,!”
又是一聲恕罪。
眾仙困惑的看看跪在地上的千羽,,又躊躇著望向同樣驚愕不已的天帝,。
這是唱的哪一出?
還未等眾人回過神來,,只見千羽身子躬的更低,,音調里帶了些許暗啞:“……千羽昨日修習水象之術,,第九重一直不破,,末仙急功近利,不想入了魔,,有些昏了頭腦,,所以方才出言不遜,沖撞天帝與眾仙家……末仙自知罪無可恕,,還請?zhí)斓圬熈P,?!?p> 寂靜,長久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翩然的白衣上前幾步,朝著天帝淺淺頷首:“天帝,?!?p> “清澤上仙有什么話?!碧斓鄢谅暎骸暗f無妨,。”
“回天帝,,千羽上仙是天界難得的異才,,這一點,眾位仙家莫不知曉,?!鼻鍧衫事暎骸扒疑舷刹⒎遣痪炊Y法規(guī)矩,為了修習沖撞了真元,,實不是大過,,還請?zhí)斓勰钇湔嫘幕谶^,,寬恕上仙,。”
“不可,!”北極真君長眉一蹙,,正要爭辯。
卻見玉案之后的天帝擺手,,長長嘆氣:“罷了,,真君莫要再說了……諸位仙家既拿不出主意,不如各自讓一步,,叫他將功折罪便是,。”
本以為天界人人嫌惡千羽,,這次能趁機將他打發(fā)出去,,卻不想也有許多人替他說話。
這廂終歸是千羽先服了軟,,現今若要兩頭不得罪,,也只能折中行事了。
量千羽靈力造化再高,,但鎖妖匣內邪祟個個兇險,,若有不慎,,便是內丹損毀,難返仙途,,即便他確實厲害,,能夠收服眾妖,且等回來也消數年,,天界好歹能安生段時日,,屆時玉清天尊出關,也能管束一二,,使他不至于再像現在般胡攪蠻纏,。
“請?zhí)斓劢底铩,!鼻в鸬馈?p> 天帝抬手,,殿中掠過一抹金光,原本在手中的卷軸浮在半空中,,緩緩鋪開,。
千羽蹙眉,望著卷軸,。
卷軸里上,,是幾個黑蒙蒙的剪影。自下而上看去,,大多奇形怪狀,,分辨不出是什么妖邪惡靈,只有最上面的一道剪影不同,,身形瘦削,,四肢纖長,是個人形的模樣,。
“這卷軸之中原本收著的妖祟個個兇險無比,,曾將人界攪的天翻地覆,正是因為卷軸被鎖妖匣封印,,這些年人族才得以和平安穩(wěn),。”天帝面色沉沉:“眼下你打碎了法器,,他們便從卷軸里跑出來,,少不得又要去為禍人間……”
天帝的意思,千羽早已看得透徹,。
只是一旦下了凡界,,便不知是否還能回來,從前苦苦支撐熬過來的那些悲慘日子,,終于換得云開見月明,,不過好過了十數年,,現在卻要付之一炬了嗎。
但,,別無選擇,。
他一咬牙,低頭暗聲:“千羽自愿請命去人界捉拿這些禍害,,將功折罪,,定會給天帝和眾仙一個交代?!?p> “好,,”天帝朗聲:“朕給你機會贖罪,何時捉到這些孽障,,何時再回來做你的上仙,,若是捉不齊,這天界,,你就別想再回來了,。”
千羽站起身來,,在眾仙紛繁復雜的目光之下,,抬手將卷軸收入袖中,頷首拜道:“臣下領命,?!?p> 仙隱殿。
千羽一把揮開宮門,,快步邁入房中,,原本淡漠的面皮上浮出幾分慍色:“辭顏,你該出來了吧,。”
房內四下無人,,卻有一道懶懶的聲線:“何事喚我,?”
這聲音不從別處而來,正是自他自己口中發(fā)出的,。
“何事,?”千羽的神色更加難看,卻依舊盡力維持著最后幾分冷靜:“你不是一直在看著嗎,?,!還問我何事?,!用我的身子偷到靈境,,你真是越發(fā)了不起了,。”
“你的身子,?”聲音輕軟了許多:“若不是得了我的內丹,,你一界小小修士,也能做到上仙,?”
“你……”千羽一時語塞,。
“你可別忘了,是我的靈力供著你這具軀體,,你才能在這天族有立足之地,。”臉上笑意盈盈:“如今你我共用一個身子,,在外人看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做下的事,,你都要擔著,。若你不服,大可以向天帝向那群糟老頭兒坦白,,說你的靈力和修為,,全都是拿了別人的?!?p> 千羽知道他說的一點兒不錯,,臉色卻更難看了:“好……好……你是算準了我不能去說……從前那些雞鳴狗盜的小事我不與你計較,現今你卻敢擅闖靈境,,毀了鎖妖匣,,被問罪也不知悔改,在大殿之上張揚跋扈大放厥詞,,領罪時溜的卻快,,丟了爛攤子給我,你,,你簡直無恥,!”
“是是,我無恥,,天帝那老頭兒又拿你如何了,?是剝你的皮抽你的筋了?還是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了,?不過是去人界捉回那幾個妖祟而已,,小事,小事,?!鄙裆只氐搅吮藭r的悠閑懶散,。
“就算你修為高超,又怎知一定能收服的了那些妖邪,,到時若回不到天界,,我定……”
千羽話語未盡,一道血色的光束兀自穿入他的額頭,,整個人軟綿綿的坐了下去,。
再抬頭時,臉上的表情不再復雜交錯,,只剩一派悠游自在,。
“早些閉嘴不就好了,又不會害你,?!?p> 辭顏不滿的抱怨著,揮袖站起身來,,踱步到桌案前,。
雖然過程出了點兒差錯,好在結果如他所愿,。
手指點了點銅鏡中那張笑顏,,辭顏輕聲:“人界可是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