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五郎招手令車隊停了下來,,這才掀了車簾,夏日的風(fēng)刮了進(jìn)來,,終于有了幾分涼意,。
他漫不經(jīng)心地:“不知這位大人可是還有什么要事?”
那濮陽貴族下了馬,,端端正正地站著,,又將身上的褶皺撫平了,這才同羊五郎施了一禮,,“在下河間王司馬颙,,聽聞諸位要趕往洛陽,特來送諸位一程,?!?p> 羊五郎有些吃驚。
司馬颙,?這人竟是司馬颙,?
傳聞中,河間王司馬颙不重財物,,素來禮賢下士,,十分得百姓愛戴。又有先帝時常贊他可當(dāng)司馬皇室之表率,,這才被封了河間王,。自先帝去后,他一直奉命鎮(zhèn)守在鄴城,。
等等,!鄴城?
羊五郎看向司馬颙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審視,。
鄴城距離濮陽國雖不過數(shù)百里,,但身為一城將領(lǐng),若是無事,,卻是不能離開鎮(zhèn)守之地的,。
這河間王,,怎么會在這里出現(xiàn)?
司馬颙卻似未注意到羊五郎的目光,。
他意有所指地望了望車隊后濮陽國的城墻,,“諸位若是沒有小王相助,怕是此刻還在濮陽與守城兵糾纏呢,?!?p> 一副“我待你等恩重如山”的模樣,羊氏眾人瞧了,,個個都露出感激之色來,。
但這群感激的人中,絕不包括獻(xiàn)容和羊五郎,。
他說話時目光閃躲,,不停往馬車?yán)飶埻坪跸胍辞謇锩孢€有什么人似的,。
羊五郎心中不由起了不耐煩,,但面上,仍是滴水不漏的微笑著:“我等此次能脫身,,全靠王爺鼎力相助,,五郎在此多謝王爺了,?!?p> 他微微側(cè)了身子,略低了頭,,兩手交叉著作了一個揖禮,,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樣。
唯有他身后的獻(xiàn)容才能看見他繃緊的背,,和他那比平時略重的呼吸聲,。
他已經(jīng)十分不耐煩了。
司馬颙渾然未覺,,他毫不在意地?fù)u了搖手,,“本王早聽說羊氏五郎十分親善,又素有賢名,,本王長年駐守鄴城,,無詔不得離開,還以為此生不能見到五郎,,一只引為此生憾事……五郎,,本王一直對你十分向往,今日有幸得見,,實在不勝榮幸……”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仍不住地往馬車?yán)飶埻?p> 羊五郎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他仔仔細(xì)細(xì)地將車門掩好了,,這才同司馬颙說道,,“王爺可是在找什么人?那馬車中是舍妹,,素來怕生,,還請王爺見諒,不要驚擾了她才是,?!?p> 話都說的這么明白了,司馬颙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他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似乎極為失望地嘆了一口氣:“早聽人說羊氏獻(xiàn)容……不,早聽人說我大晉未來皇后生的十分貌美,,又多年在山中為羊氏族長夫人祈福,,素有至純至孝的美名?!彼朴行┎缓靡馑?,“本王特意追上來,便是為了看一看羊家女郎的,?!?p> 他說這話,眾人并不覺得奇怪,。如今民風(fēng)開放,,常有人為了見一眼當(dāng)世名人而長途跋涉數(shù)千里路,像他這樣的,,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五郎這話說的,,本王今次怕是要空手而歸了,。”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羊五郎的面上,,“不過,能見到五郎,,本王也十分歡喜了,。”
月光下,,羊五郎身上的錦袍像是生命一般,,行云流水地散發(fā)著一種十分獨特的光輝,,更襯得他眸如點漆,面如冠玉,。
一個男人長成這樣,,真是該死。
司馬颙的目光在羊氏眾人的身上一一掃過,,當(dāng)他的視線落到一個胡人模樣的侍從身上時,,忽然靈機一現(xiàn),“五郎,,你的隊伍里為什么會有胡人,?”
胡人?
這泰山羊氏的車隊里,,怎么會有胡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個高大威猛的漢子身上。
這人是誰,?他從何處來,?他混跡在羊氏的車隊中,是想要對羊氏不利嗎,?他為什么會跟在五郎的身邊,?
他……是五郎的侍從?還是說,,五郎竟暗中與胡人有勾結(jié),?
一時間,所有懷疑的,、不認(rèn)同的,、不解的目光紛紛落在了羊五郎身上。
司馬颙十分滿意自己這話所帶來的效果,。他微微地笑著,目光,,卻落在羊五郎的手上,,那只修長的、骨節(jié)分明的在輕輕地顫抖著,。
這時,,他因為數(shù)日尋不到人的那種郁悶焦灼的心情終于有了幾份愉悅。
他靜靜地等待著羊氏眾人發(fā)難,。果然,,一個少年站了出來,他不由帶了幾分期待地等著那少年說出詰問的話來,。
那少年果真開口了:“五兄,,嬸母來讓我問你,,今夜我們睡在哪里?何時用飯,?跑了一夜了,,大家都累了?!?p> 羊五郎的聲音柔得像水一樣:“告訴嬸母,,待過了河,我們便能休息了,?!?p> 河的對面,是一片空曠的草地,,十分適合安營扎寨,。
“耶!”那少年十分興奮的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個圈,,“五兄,,我們今夜要住帳篷嗎?我還從未住過帳篷呢,!我這就告訴嬸母去,。”
?。,。?!
竟對那胡人只字未提,。
司馬颙大失所望。
事實上,,他不知道的是,,羊氏每一個后輩誕生之后,所受到的第一個教育,,便是不論內(nèi)里再怎么吵,,但面對外人時,卻必須要時刻謹(jǐn)記維護(hù)羊氏的團(tuán)結(jié)和榮光,。
他更不知道的是,,司馬氏于泰山羊氏一族而言,從來都不屬于“自己人”的范疇,,又怎么會在他面前露出什么端倪來,?
他悻悻地收回了目光,正要再問,卻見羊五郎開口道:“王爺,,族人一路舟車勞頓,,現(xiàn)下實已累極……請恕五郎無禮了?!?p> 他面上無奈,,但目光堅定,一副絕不容許任何人反駁的模樣,。
司馬颙瞧在眼里,,不知怎的,心里忽然一懼,,幾乎是下意識地沖口而出:“那小王送你們過河,,五郎放心,待過了河,,便不會有任何人再尾隨諸位了,!”
話一出口,他便恨不得狠狠地給自己一個巴掌,。他這話說的,,幾乎都將他自己包括進(jìn)去了。但見羊五郎神色自若的上了馬車,,他不由松了一口氣,,重新翻身上馬,隨著車隊繼續(xù)前行,。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們終于到了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