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五郎揭開車簾一角,面露難色:“多謝王爺送我等過河……舍妹膽小,,身邊離不得人,,還請王爺恕五郎不能下車相送了!”
一副十分無奈的模樣,。
獻容不由對這人大為折服,。他竟然可以將睜眼說瞎話說的這么正經八百又理直氣壯,若她不是當事人,,想必,,也要被他蒙蔽過去了,。
羊五郎接收到她崇拜的目光,得意地飛了一個眼神給她,,示意她“多多學著點兒”,,又轉過頭去,繼續(xù)十分無奈地盯著司馬颙:“多謝王爺體諒了……我”
司馬颙對獻容更多了幾分不滿,。
這小姑子,,因為貌美,第一眼瞧著還不錯,,可他跟了這一路,,靠的近了,這才發(fā)現她怎么如此做作,?
但他之前一直懸著的心卻又放松了幾分,。
這羊氏獻容似乎除了美貌之外并無長處,如此上不得臺面的人,,果真堪當司馬衷那傻子的“良配”,這樣一來,,他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這樣也好,也好,。那賈南風就是心眼子太多,,又愛跟他們對著干,這才讓他們十分忌憚,,逼于無奈,,只好聯合司馬倫誅殺了她。
如今換了這小里小氣的小姑子,,甚好,,甚好。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心思轉動間,,已覺得十分愉悅了。他“哈哈哈”地笑了一聲,,道:“既如此,,那本王便不多留了!五郎,,你我就此別過,,今日你不方便,本王便先告辭了,!待他日你我二人洛陽重逢,,咱們定要一敘今日之情才是,!”
他說完了話,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馬車,,便打馬而去了,。
洛陽重逢?不知怎地,,羊五郎忽然覺得心情十分沉重起來,。他眼睜睜地瞧著司馬颙走遠了,這才對馬車外吩咐道:“暫且在此地歇一歇,?!?p>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自南城出發(fā)已有一月有余,,便是再好看的風景日日瞧著耶早就膩了,。好不容易入了濮陽,舒舒服服的躺在高床軟枕上,,卻又不知為了什么要如此狼狽的連夜離開,。奔逃了大半夜,大家都又累又渴,,此刻聽得羊五郎的吩咐,,都露出幾分欣喜來。尤其是比獻容略小幾歲的幾個弟弟妹妹們,,早已滿面疲憊,,苦不堪言了。
很快地,,仆從們將行李中所帶的錦緞仔仔細細地鋪在了草坪上,,又在上面搭了小桌幾,將攜帶的瓜果點心等等流水一般的送了上來,。
孫氏指揮著幾個仆婦開始生火造飯,。
因是在野外,雖說要一切從簡,,但沒有灶臺,,仆婦們便是有再高的廚藝耶無處施展,孫氏又只好喚了侍衛(wèi)在稍遠的地方挖了小坑,,現做一個簡易的灶臺出來,。
眾人忙的熱火朝天,但沒有任何一個人發(fā)出怨言,。于羊氏眾子弟而言,,這實在是一種十分新奇的體驗,他們不由紛紛走出馬車,到小幾旁坐下了,。
清涼的泉水滋潤了冒煙的喉嚨,,配上這夜晚的風一吹,便覺心情十分舒暢了,。他們嘻嘻哈哈地坐在一起討論著什么,,不時爆發(fā)出歡笑聲。
獻容瞧他們如此悠然,,不由也多了幾分心動,。
她略整理了一下衣服,剛要準備下車,,卻被羊五郎按住了,。
她有些疑惑,正要開口,,卻見羊五郎端端正正地坐直了,,“出來吧?!?p> 他在叫誰,?
獻容四下望了望,這馬車中,,不知何時只剩下她和羊五郎二人了,。她指了指自己,“五兄,,你是在叫我出去嗎?”
羊五郎并不說話,,只是端端正正地坐著,、等待著。
獻容不由更加疑惑,,她伸出手,,在羊五郎面前晃了晃:“五兄,你在叫誰,?”
她話音剛落,,還不待羊五郎我說話,門簾已經被人揭了起來,。一個晃眼,,已有一個人十分迅速地彎腰鉆了進來。
那人生得十分高大,,獻容的馬車已坐了兩個人,,便顯得十分不夠用了。他只好盡力地將自己蜷縮起來,,這才坐了下來,。他一坐定,,目光落在獻容身上時,不由讓人感受到一陣壓力,。
獻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這時的他穿著一身窄衣窄袖的胡服,在馬車中,,他盡力地打直了身子,,那衣服便緊緊地貼在他身上,襯得他猿臂蜂腰,,又長手長腳的,,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
那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他腳上蹬著一雙小鹿皮靴子,,上面繡著蹩腳的格桑花,。
馬車中只點了一個小小的蠟燭,光線十分昏暗,,獻容努力地睜大了眼睛仍看不清他的模樣,。
但事實上,他的模樣,,他的喜怒哀樂,,他每一個表情都早已經深深地刻在獻容的腦子里了。
思緒如潮水般涌來,。
曾經無數個午夜夢回,,她都會在夢里見到他,或喜悅的,,或眉頭深鎖的,。
獻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她和他就這樣面對面的坐著,,保持著這樣的距離,,他的眼里只有她,她的眼里也只有他,,他們坐在一處,,什么都不必說,便能將余生消耗殆盡了,。
如今他定了親事,,她也即將遠嫁洛陽,那些曾經所擁有過的綺麗的夢境便只能成為獻容心中永遠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了。
就這一次,,請允許我再放縱一次,。讓我再認認真真地看他一次……這是最后一次了。
獻容在心里悄悄地對自己說著,。
她癡迷地望著他,,幾乎要將他每一個小動作和每一個表情都刻到骨頭里去。
那人正是劉曜,。
他將獻容的表現都看在眼里,,只覺得心里那種難受到無法呼吸的感覺更嚴重了。
那感覺像在心上壓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壓得他整個人都十分不舒服。
這感覺十分不好,,他竭力地忽視著,,又側了頭,“五郎,,我想同阿容單獨說幾句話,。”
羊五郎嘆了一口氣,,“正好,,你把那胡人放在我身邊,我還不知道怎么去同族人們解釋呢,,我得先下去瞧瞧,,若是起了誤會便不好了……”
他跳下了馬車,站在原地皺著眉想了想,,又揭了簾子,,只露一個頭出來:“對了,永明,,阿容有東西要給你?!?p> 一說出這話,,他便覺得心頭在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