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往竹園去,在這之前我留了個心眼,把蛇皮袋里的木生珠掏出來三四片自己留了下來,。
正逢周日,民園的人很多,竹園里也來來往往都是參觀的游客,。我進門的時候老頭正在查幾個人的身份證,,一抬頭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擺擺手讓那幾個游客進去,,接著看了我一眼便自顧朝那磚房里走去,。
我跟了上去,關(guān)上房門,,老頭已經(jīng)倒好了一杯水遞給我,,“得了嗎?”我點點頭,,把背包往桌子一放,,他有些急不可耐地伸出手想打開。
“等一下,,”我抽回背包帶,,將包朝我這邊拉了拉,感覺倆人跟接頭線人似的,,“我要的東西呢,?”
老頭收回手,“嘩啦”一下拉開桌子的抽屜,,取出一冊登記表來,,我的眼睛死死盯著那表,問他:“你能確定上次照片展的參賽人員都被登記在這上面了嗎,?”
“我就是做入庫的,,錯不了?!?p> “好,。”我松開手上的背包帶,,接過他手上的冊子,,老頭一下抽過背包然后將那蛇皮袋子打開,先是微微皺眉,,然后略帶懷疑地問我:“這就是那木生珠,?”
我心說難道那懸?guī)r子在告訴你這藥材的時候沒跟你說它長什么樣子嗎,?還是點點頭,然后老頭又問我:“就這些,?沒了嗎,?”
“就這些已經(jīng)費了我好大勁了?!蔽倚恼f還廢了幢老洋房,,都是這玩意兒給害的。
他“唔”了一聲,,小心翼翼把那蛇皮繃緊然后塞進了床底下,。我并不打算當(dāng)著他的面查詢那冊子,于是強忍住急切的好奇把冊子裝進包里,,然后看向老頭,,露出胳膊上的鏈子。
“還有您答應(yīng)我的,,關(guān)于這串鏈子您所知道的事,。”
老頭應(yīng)該是看到我胳膊上的紅腫扭曲的燒傷,,臉上閃過一絲驚異,,然后定了定神將目光落在那紅色珠鏈上,緩緩開口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但這東西的確是個好東西,。”
1998年的時候,,老頭幫著竹園的老板置辦年貨,,12月份的時候開了輛老吉利去山西平遙買羊,誰知道回來的時候遇上暴雪,,在山西和河南的交界山口處給困住了,。那時候的公路設(shè)施還不完善,路邊三四米的地方就是懸崖,,人被困住只能等雪停了沿原路退回去,,是絕對不能冒著雪進山口的。
這洪老頭被困了一天,,到了夜里那羊在車里餓得直叫,,老頭受不了了,冒著雪下了車,,尋思著拔點干草喂羊,,順帶步行著朝前頭走走,說不定能遇上從山里出來的村民,萬一遇上個騎三輪車的就更好了,,也許還能把自己和羊先捎回村子,。
老頭順著靠里一側(cè)的公路頂著雪往前走,山里除了風(fēng)雪以外悄寂無聲,,走了快半個小時連個車燈都瞧見,,眼見著越走越深,他覺得不對,,山里的溫度低得厲害,,再這樣下去恐怕會被凍死的。老頭不死心地又蹚了十來米,,然后看看身后已經(jīng)瞧不見了的老吉利車,,最終咬咬牙轉(zhuǎn)過身,隨手從山路邊上扯了五六把草桿子,,抱著就往回走,。
剛走了沒兩步,,忽然從雜亂的風(fēng)雪聲里傳來一陣異樣的嘈雜,,老頭以為自己聽岔劈了,轉(zhuǎn)頭一看,,只見遠處山路拐彎的地方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兩個人影,!
他高興壞了,心說終于遇見人了,,剛要張口呼喊,,突然那兩個人后面又傳來一陣劇烈的響動,聲音很大,,老頭愣了一下,,就看見從轉(zhuǎn)彎處浩浩蕩蕩跑出了了一群人!估計有幾百個,,黑壓壓得一片,,老頭嚇壞了,心說別是遇見鬼行軍了,!立馬腳底發(fā)軟掉頭就要跑,。
這時候,一聲嬰兒的哭聲穿過風(fēng)雪傳到了他的耳朵里,,老頭大駭,,怎么還有孩子?怯生生地朝后一瞧,,頓時愣住了——
只見遠處公路連接著山壁處拐了個大彎,,山體凹陷處的積雪白茫茫一片,雪色映著那些人的面孔無比的清晰,似乎那百十來號人都是山里的村民,,一個個抄著鋼叉鐵棍,,面色陰沉嗔怒。
他們面前站著的兩個男人看上去都是四十多歲的樣子,,其中一個雙臂微屈,,似乎抱著什么東西,倆人不斷朝后退去,,眼前的幾百人也慢慢逼近,。
看著這情景,老頭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操他媽的,,別是偷孩子的吧!
正這么想著,,忽然那人群就騷動起來,,從人群里擠出來個披頭散發(fā)的女的,邊哭邊喊:“給俺孩子,!”
老頭心里“咯噔”一聲,,媽的,真是偷孩子的,,這么大陣仗這他媽是明搶?。⊙劭粗粓鰶_突必可避免,,人群里叫罵吼喊聲夾雜著憤怒的金屬敲擊聲響,,那兩個人其中抱孩子的就往后連退幾米,緊接著人群里為首的一個壯漢大吼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些人就揮著鐵棍糞叉朝前沖過去,。
就在那兩個孤立無援的家伙即將被圍攻的千鈞一發(fā)之時,其中沒抱孩子的那個漢子忽然爆喝一聲,,聲音震天,,然后就看見他從懷里掏出了什么東西高高舉過頭頂。
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原本憤怒的人群先是一愣,,緊接著為首的一排人竟然他媽的跪了下來!然后后面的幾百號人也跪了下來,,直接跪在冰雪公路上,,黑壓壓的一片。
老頭完全懵了,,即使他再見過世面也沒經(jīng)歷過這場面,,腳下像生了根似的,渾身發(fā)抖地看著——
那跪在地上的人群悄無聲息,那個舉著什么東西的漢子慢慢轉(zhuǎn)過身將手上的東西放在那孩子身上,,就在這時,,人群里傳來一聲凄苦的女人的哀嚎,還是那個女人,,連滾帶爬地跪倒在那兩個人的腳下,,嘴里還哭喊著什么“受不起!放過他……我死行不行,!行不行,!”之類混亂的吼叫聲。
那個抱孩子的,,似乎有些急躁地搶過旁邊那人手里的東西,,就在這時,那個女人發(fā)出一聲慘叫,,老頭還沒反應(yīng)過來,,眼睜睜看著那女人沖進風(fēng)雪之中越過公路石欄,縱身跳下了萬丈深淵,!
人群依舊跪著沒有動,,似乎沒魘住了似的毫無反應(yīng)。那兩個人中沒有抱孩子的漢子,,卻好像被女人那瘋狂凄慘的舉動給震撼了一下,,重新奪過那東西,,對抱孩子的漢子搖了搖頭,,然后轉(zhuǎn)身迎著皎潔明朗的雪色舉起來——老頭這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的似乎是一串剔透血紅的珠鏈,。
那漢子面無表情地朝跪拜的人群舉起珠鏈,,良久,然后轉(zhuǎn)身和抱孩子的漢子沿著公路朝老頭這邊的方向走了過來,,那人群也寂靜無聲,,像幾百座冰雕一般跪在山路上,任憑那兩人抱著孩子走遠了,。
老頭這才反應(yīng)過來,,慌忙轉(zhuǎn)身朝自己的老吉利車里狂奔,然后將自己反鎖在里面,,貓腰蹲在車后頭,,任憑那羊的犄角懟著他也不敢動彈。
過了十分鐘左右,,車外面?zhèn)鱽砟_步聲,,老頭屏住呼吸,聽見似乎是那兩個人在低聲爭論著什么。
其中一個說:“剛才當(dāng)著他們的面給孩兒戴上不都妥了,?你瞧瞧你他娘的非得攔那一下,,現(xiàn)在可妥了……”
另一個人似乎停住了腳步,“不中,,那不是咱的規(guī)矩了……哎,?這兒咋有輛車?人去哪了,?”
“別管那么多了,,估計下車找個地方避雪了吧,快走快走吧,,一會兒再把孩兒凍著……”接著那嬰兒也很配合地抽噎出貓兒似的哼唧聲,。
兩個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過了很久老頭才從車后鉆出來,,再也不敢往前開,,裹著衣服抱著羊在車里哆嗦了一個晚上。
……
老頭講完了,,神態(tài)自若地端起搪瓷缸抿了幾口水,,我咽了咽唾沫,感覺受到不小的震撼,,忙捋起手臂問他道:“您看到的那個鏈子,,就是這個嗎?能確定么,?”
他點點頭,,呵呵一笑,千真萬確走不了眼,,還說自己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場面,。
我腦子也清晰起來,心說那些人看到這珠鏈就跪下,,難不成這勞什子是個信物之類的東西,?那這玩意兒咋會出現(xiàn)在白云山下頭?揣在我媽留的衣服里,?
想到這兒,,我心說靠,我不會是抱養(yǎng)的吧,!可是年份不大對?。窟@他媽找個藥材還牽扯出一段身世問題來不成,?
老頭看著我的臉一下子黑了,,估計是猜到我在想什么,,忽然哈哈笑起來,邊笑邊咳嗽,,“姑娘,,你放心吧!咳,!這寶貝估計也就是流轉(zhuǎn)這么些年被你拿著了,,哈哈……咳咳咳!當(dāng)年我聽見那女人哭喊的時候說了……咳咳……我跟你說啊,,二十多年前那孩子,,是個男孩兒嘞!”
此話一出我的臉“唰”地就紅了,,搞得我也不好意思地訕笑幾聲,,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問他:“不對啊,,那您怎么就確認,,我戴著這鏈子就是這行里的人?”
他見我這么問,,頗有點感興趣的樣子,,說道:“這個,我倒是沒有準(zhǔn),,只不過當(dāng)年我從山西回來以后,,找人打聽,結(jié)果得知那山深處還真有個老村子,,那是個從明清時期就存在的村落,,遺落在山溝溝里頭,全村人就靠著采藥種藥維持生計,,除了買賣藥材的行里人,,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那村子的存在,,所以我就猜,,那抱走孩子的倆人,估計就是這道上的人,,至于你嘛,,有這鏈子,估計也和這行脫不開干系,?!?p>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心說此安啊此安,,你就是太老實太傻,,早知道這老頭這么蒙出來的,,你當(dāng)時但凡否定的堅決點也不會把自己繞進去!
反正現(xiàn)在,,木生珠也探了,,我要的冊子也有了,還連帶著聽了個故事,,關(guān)于老頭說的村子我覺得有機會還是再問問舅爺,,估摸著他應(yīng)該會知道關(guān)于那村子的事情。
老頭看我在思忖著什么,,就放下搪瓷缸朝窗戶外頭看了一眼,,啞著嗓子招呼外頭的接連不斷進來的游客。
瞧他的樣子,,估計也是不會再跟我說什么了,,我識相地起身提起背包,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我和老頭打了個招呼便也沒來得及再說什么,,邊接起手機邊走出了磚房。
彼安東家
啊啊今天天氣好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