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三人跪在后面,，所以只能等前面人走完才能起來,。發(fā)錢之人見他三人來晚，故意把他們留在了最后,。周允直到跪的膝蓋生疼,，發(fā)錢之人才走到跟前。那人輕聲道：“怎么是你,？”周允抬頭看了那人,，才想起正是那日領路之人，便笑道：“我想來領些賞錢,?！蹦侨说溃骸巴擞衷鯐卞X?！闭f完便伸入袋子給周允抓了兩錠銀子,。

　　周允接過銀子，每錠最多不過二兩，心道：果然如童五所言,，這太師府對下人也真是小氣,。

　　不過那兩位下人領了賞錢卻喜上眉梢，口中千恩萬謝,。周允雖比他們多了一錠銀子,，但仍感這一上午十分不值：既沒見到蔡芳又沒看清蔡京，甚至還在餓著肚子,。周允跟兩人換回衣服,，兩人又拉他一同去吃午飯，然后說下午三人再一起去賭錢,。

　　周允不愿再與這二人攪和,，便借口不餓說要回文書閣休息。誰知這二人沒有眼色,，又言午休之后再去找他,。周允只好扯個謊說下午要出府做些事情，不能相陪,。不料兩人窮追不舍,，說晚上去賭錢也是可以，周允只好改口說自己徹夜不歸,。

　　回到文書閣之后,，周允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先去飽餐一頓再去甩掉那二個活寶,，如今腹中空空著實有些難受,。他只好去院中取了些石炭，將火生的大些,，勉強算舒服了一些,。

　　周允怕那二人下午再來騷擾，于是把門關(guān)上并挪了幾張椅子堵上,，心中決定就算他們把門敲破也不開門,。他在屋中讀了一會書信，仍覺得餓的難受,。周允剛才又在府中轉(zhuǎn)了一圈,，大概摸清了下人們吃飯之處，便想著與其這么躲著還不如去食堂找些吃的,。于是他便收拾行裝,，先去食堂再說。

　　這時外面有人輕敲了幾下門,，然后有人叫道：“屋中可有人么,？”周允以為是那兩人前來找他,，便保持一動不動，生怕被他們聽到屋中有動靜,。不過他馬上發(fā)覺有些不對,，剛才的聲音是位女子！

　　周允忙走到窗戶邊,，但窗戶緊閉,，不知道怎地無論如何也打不開。他忙叫道：“屋中有人,，屋中有人,！”門外女子又道：“那還不趕緊開門?！敝茉蔬@才聽清,，這根本不是蔡芳的聲音，難道是有人發(fā)現(xiàn)閣中還有他在,，所以特意過來送飯,？反正不是上午那二人就行，他也不想太多,，開始使盡全力去挪椅子,。

　　周允開門之后發(fā)現(xiàn)是位陌生女子，頓時有些失望,。但是院中還站著另外一人,，此刻正在安靜的看著院中的竹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蔡芳,！

　　周允內(nèi)心激動不已,，卻仍努力保持鎮(zhèn)定的樣子。待蔡芳轉(zhuǎn)身走來,，周允才叫道：“原來是三小姐,，小可這里祝您新年吉祥,?！苯袢詹谭即┝思椉t的小襖，正好襯出其婀娜的身姿,。周允終于看清了她的模樣：長臉窄額,，柳眉杏眼，尖鼻櫻口,。雖算不上絕世的美女,，但看著無比舒服。

　　蔡芳聽其在喊“三小姐”,，笑道：“不想公子竟還記得我,。”周允道：“在下姓周，單名一個‘允’字,，所以對承諾之事無比上心,。”周允可未對蔡芳做什么承諾,，此時指的自然是那日蔡芳說的“再來切磋”,。

　　蔡芳笑道：“這么說你定已知道我的名字了?！敝茉市Φ溃骸靶】勺匀恢罆孕〗恪肌?。”

　　蔡芳又道：“公子為何大白天里把門堵個嚴嚴實實,？”周允笑道：“小姐有所不知,，下午有兩位兄臺要拉在下賭錢，在下不想前去,，所以便想了個破法子,。”

　　蔡芳聽此笑道：“公子說的可是蔡富和蔡貴,？”周允道：“雖然相處了幾次,，但我沒記住那二位仁兄的名字。不過那二人終日都在拌嘴,，小姐說不定認得,。”蔡芳笑道：“那二位活寶正是蔡富與蔡貴,。上午我在祖父大人屋中瞧見了你們?nèi)?，所有下人里?shù)你們?nèi)齻€去的最晚?！?p>　　周允道：“不想三小姐僅見了小生一面,，竟還記得?！辈谭夹Φ溃骸拔疫@人沒什么長處,，唯有記人記的牢。前幾日我被瑣事纏身,，沒能來拜會公子,。這幾日我本以為公子已回了家中，不想上午又偶見公子,，所以下午便不請自來,，還請公子莫要責怪?！?p>　　周允差點脫口而出四個字“求之不得”,，可還是按捺欣喜之情,。周允引二人進屋，道：“三小姐有所不知,，我已經(jīng)沒了家人,，現(xiàn)也無處可去，這幾日都只能待在府中,?！辈谭嫉溃骸霸瓉砣绱耍侨瘴衣犝f公子是借調(diào)而來,，還一直擔心再無與公子見面的機會呢,。”周允亦是如此想過,，道：“這說明小姐與在下還有些緣分,。”蔡芳對其甜甜一笑,，周允竟又開始臉紅起來,。

　　蔡芳對書法的喜愛可謂癡迷，閑聊了幾句后便提出讓周允露上幾手,。丫鬟聽此忙從屋中尋了幾張寬闊的紙張鋪好,，蔡芳竟親自上陣磨墨。周允見這二人的動作無比熟練,，心道：果然是大家閨秀,，磨起墨來竟有種不同的韻味。

　　兩人準備完畢,，周允來到桌前先卷了袖子,，伸手取了筆，然后裝模作樣的醞釀了一陣,。他想在在佳人面前好好表現(xiàn)一番,，于是便決定寫個“芳”字，誰知道落筆一橫竟寫的有些歪歪斜斜,。

　　那丫鬟不想小姐心念之人竟是如此水平,，忍不住笑了出聲。周允頓時羞愧難當,，忙轉(zhuǎn)去寫第二劃,，不想一激動竟在紙上點出個墨點,。

　　蔡芳見其不對,，便問道：“今日公子可是有些不舒服？”周允深吸一口氣,，道：“不瞞三小姐,，今日送飯之人忘了還有人在這閣中,，在下已餓了兩頓，此時肚中正叫個不停,，雙手也有些發(fā)軟,。”蔡芳聞此笑道：“你這人也真是實在,，就算府中無人送飯,，公子可自行去食堂用膳，又怎能在此餓著肚子,?！?p>　　周允道：“我對府中不熟，怕誤闖禁地,?！辈谭夹Φ溃骸澳挠心敲炊嘟兀袡C密之中均有侍衛(wèi)把守,，連我都進不去,。”蔡芳轉(zhuǎn)對那丫鬟道：“丫頭,，你去讓后廚準備些飯菜端來,，然后告訴那蔡富蔡貴，讓他們好好待在屋里別來打擾公子,?！?p>　　周允道：“這樣不太好吧?！辈谭夹Φ溃骸霸醯?，公子還怕旁人知道我在這里？”周允被說中了本意,，卻仍面不改色道：“兩位蔡兄是天真爛漫之人,，勿要壞了他們的興致,?！辈谭紝χ茉室恍Φ溃骸澳茄绢^你遣他二人出門買些上等紙，告訴他們天黑之前回來就行,?！?p>　　今日恰逢元日，料想紙墨店也不會開門,。蔡芳此意定是放那二人出府游玩,。丫鬟會意，便領命出了門去,，屋中只剩了周允與蔡芳二人,。文書閣處在個僻靜的位置,，平日里少有人往來，所以這二人在此無論做些什么都不會有人知道,。

　　周允自不敢有別的想法,，眼前的蔡芳在他心中是位高高在上之人，能與其獨處已經(jīng)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他小心地移到門口,，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蔡芳見其竟突然拘謹了起來,，馬上看出知他心中的想法,，便遠遠坐到桌前。氣氛竟變得有些尷尬起來,，蔡芳只好隨口問起周允的身世,。周允正好不知該說什么來緩解氣氛，便將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毫不保留地講出,，其中自然隱瞞了誤傷皇長子之事,。蔡芳單手托腮，聆聽的無比認真,。

　　這邊周允剛把身世講完,，那邊丫鬟正好端來了飯菜。周允忙將飯托接進里屋,，然后也顧不上顏面,，一口氣將食物吃了個精光。周允有了力氣后提筆馬上來了精神,，有感而發(fā),，便一口氣將王安石的《元日》寫了一遍。蔡芳在旁一言不發(fā),，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如何運筆,。直到周允書寫完畢，蔡芳才忍不住叫起好來,。

　　周允回看所寫之字,，確實比之前好了許多。在宮中待了這幾月,，雖然練習不多,，但他有幸見得幾位大師的真跡，所以悟性漲進不少,，書法自然又精進了幾分,。

　　蔡芳認真的將眼前之字看了一遍，然后道：“還請公子在詩末留個名字?！敝茉蕟柕溃骸斑@又是為何？”蔡芳笑道：“我回去便把這幅字給裱起來,，以后待公子成名之時好拿出來換錢,。”

　　周允知其在開玩笑,，提筆想了想還是算了,，以后若是無機會成名，豈不是給旁人徒增笑料,。周允放下筆道：“借小姐吉言,，他日若在下真有成名之時，小姐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待到那時我再提也不遲,。”言畢他小心翼翼把紙取起,，然后放到一個通風之處晾干,。

　　接下來蔡芳又請周允寫了不少難寫的字，周允狀態(tài)回來,，一會兒筆走龍蛇,，一會兒行云流水，揮灑自如,。蔡芳不住的在邊上叫好,。

　　不一會周允寫的累了，便邀請蔡芳也寫上一幅,。不料遭到百般拒絕,，在他再三央求下蔡芳終于露了一手，不過竟寫的有些歪歪斜斜,。周允這才明白：怪不得這位千金小姐對書法如此厚愛,，原來是因為自己寫的不好。

　　周允一眼便看出蔡芳的問題所在,，她和趙構(gòu)一樣還屬于初學者狀態(tài):手腕力量不足,，手指又用力過猛。周允便道：“三小姐,，你方才寫的有些著急了,，先看我怎么用筆?！闭f完他取筆沾墨,，手先在紙上懸空了一會兒，然后落筆寫了輕輕一劃,，又劃了重重一筆,。

　　蔡芳見他隨意寫出的東西都遠勝自己,，道：“還請公子指教?！敝茉蕟柕溃骸靶〗憧磩偛盼遗c你運筆有何區(qū)別,？”蔡芳道：“公子先將右手懸空了一會兒，穩(wěn)住之后方才落筆,?！敝茉庶c頭道：“這個懸腕的動作，父親先讓我練了三年,。不過小姐不必如此麻煩,，可先在腕下墊個東西，將手穩(wěn)住,?！闭f完他便進里屋取了個同僚用的腕枕，并用心地擦了擦,，然后給蔡芳放在手下,。

　　蔡芳頓時覺得手穩(wěn)了很多，忙又寫了一筆,，果然較上次好了很多,。蔡芳忍不住笑了出來：“確實管用，真是多謝公子,?！?p>　　周允不想眼前的大家閨秀竟連基本的運筆手法都不太會，便問道：“小姐以前可曾學過書法,？”蔡芳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瞞公子，奴家確未學過筆墨,，以前都只是尋些好字臨摹幾筆,。”周允道：“小姐若要練好書法,，還無需著急臨摹,，應當先練好運筆。若是可以,，最好先請位師父,。”

　　蔡芳不好意思的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祖父有子八人,，只有我父親沒有功名，而且書讀的也不多，便被留在福建鄉(xiāng)里守著祖產(chǎn),。我自小便長在那里,，整日都隨母親做些女工，所以并無機會接觸筆墨,。兩年前父親才送我來了京城,，旁人都以為我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料想定是位知書達理之人,。如此我便不好意思再向旁人請教,，只能四處找些佳作臨摹,，不想今日終于在公子面前露了馬腳,。”

　　蔡芳又道：“公子若不嫌棄,，就請收小女子為徒,，教我讀書寫字?！?p>　　周允忍俊不禁,，前幾日他幻想中的蔡芳可是位知書達理的大小姐，今日才知和平凡人家女子沒有兩樣,。他瞅了瞅蔡芳真誠的眼神,，也跟著放開了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

　　周允道：“在下教小姐書法倒是可以,，但萬萬不敢做小姐的師父,。”蔡芳道：“公子只教我書法就行,，不必再搞什么繁文縟節(jié),。而且我看公子年紀不大，說不定比我還小上幾歲,，總不能徒弟比師父還大,。”青春女子自比同齡男子看著成熟,，兩人便相互道了生辰,，不想二人竟是同年，但周允生月大了一些,。

　　不過周允也不好收一位千金小姐為徒,，便以切磋的名義教與蔡芳書法。

　　于是周允領著蔡芳練了整整一個下午,。蔡芳悟性極佳,，三言兩語就可會意。周允自教的容易，蔡芳也學得開心,，直到天黑她才領著丫鬟心滿意足回去了,，臨走時還取走了周允寫好的幾幅字，說回去后再好好研究一番,。

　　周允中午吃的很飽,，晚上便沒去食堂，躺在床上反復地想著這一天的經(jīng)歷,，既驚喜又奇特,。他原以為蔡芳是位高高在上的小姐，不想接觸后竟是如此親近,，免不得對其動起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