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蔡芳又早早的來了文書閣,，并帶了早飯與新紙,。周允也不再與二人客氣，先把吃的端在手中才照招呼二人進屋,。

　　蔡芳二人也不閑話,，進屋后丫鬟先去鋪紙，蔡芳自去磨墨,。準(zhǔn)備完畢后蔡芳再次上陣展示昨夜練習(xí)的成果,。

　　周允在旁邊吃邊指導(dǎo)，有什么做的不對的馬上就指出來,。蔡芳被說教后也不耍小姐脾氣,，統(tǒng)統(tǒng)虛心接受。此時禮教大防還未興起,，男女之間還未有那么多禁忌,，二人年齡又相仿，很快便無話不談,，時不時得還相互打趣調(diào)侃幾句,。

　　蔡芳二人連續(xù)來了四日，每天都是從早練到天黑,。周允也毫不保留,，在旁認(rèn)真指點,。蔡富與蔡貴定是受了蔡芳的指示，再沒過來騷擾,。

　　轉(zhuǎn)眼到了初六,，同僚們照例回來復(fù)工。昨日蔡芳走時也未提今日是否過來,，周允既期盼她來又怕她不來,，內(nèi)心無比糾結(jié)。不過蔡芳似是知道了周允心中所想,，一天都沒有露面,，搞得他整天都在心不在焉。還好閣中幾乎無事,，也無什么影響,。

　　天色未黑，同僚便都早早散去,，周允又朝門口瞅了半天,，仍是沒有人影。他覺得佳人不會再來,，只好點燈開始獨自練字,。寫了一會進了狀態(tài)，便忘卻了身邊之事,。

　　不知何時蔡芳竟悄悄闖了進來,，周允剛寫完一個“芳”字，突然瞧見眼前佳人,，頓時被嚇了一跳,。蔡芳見其驚慌失措，笑道：“公子,，這一天可有沒有想我…過來,？”周允又驚又喜：“小姐怎么會這時過來？”

　　蔡芳道：“早上時我也有過來,，但走到門口見旁人都已回來,，怕被笑話，便自己回房中練字去了,?！敝茉食萃馔艘谎?，見隨身丫鬟并沒跟來,，便道：“小姐，如今天色已晚,，您還是回屋吧,?！?p>　　這時蔡芳已瞧見紙上之字，眨眼道：“這又是為何,，莫非公子看這屋中只有你我二人,，要對小女子圖謀不軌？”周允臉色一紅道：“這個在下可不敢,?！辈谭嫉溃骸拔抑邮钦司樱皇桥卤煌馊丝吹秸f閑話,。不過我一小女子都不害怕被人瞧見,，公子還怕什么?！闭f完她便奪過周允手中之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剛才奪筆時周允無意碰到了蔡芳之手,，又溫又軟,。蔡芳與周允站的極近，身上的香味又紛紛鉆進他的鼻孔,。周允覺得有些唐突,，連往后退了幾步。

　　這時蔡芳已在紙上寫了四字：“天人合一”,。蔡芳道：“公子看我這幾字寫的如何,？”周允上前看了一眼，已較第一日進步很多,。

　　周允道：“寫的不錯,，想不到小姐只學(xué)了五日便已小有所成，在下佩服佩服,?！辈谭夹老玻檬种竿炱痿W角笑道：“你這是在夸我悟性高還是在說自己教的好,?！?p>　　周允道：“自然是說小姐悟性高?！辈谭夹Φ?“這下公子算是看走了眼,。這四字我可是練了整整一日，才勉強寫的有個樣子,。公子可知我為何選了這四字,？”

　　周允早已看穿她的心思，道：“小姐定是看這四字簡單,，容易上手,?！辈谭嫉溃骸肮犹^沒趣，非要把別人的心思說的那么清楚,?！敝茉拾l(fā)覺她口中不悅，忙改口道：“不過小姐這幾個字寫的確實很好,，已得名家風(fēng)骨,。”

　　蔡芳故作怒道：“少來安慰別人,?！闭f完便收起那幾字并揉成一團，然后出了門去,。周允不想竟突然得罪了佳人,，便叫道：“小姐留步！”這時蔡芳剛走到門口,，聽此轉(zhuǎn)身笑道：“公子可是舍不得我走么,？”周允道：“不……這可不敢?！辈谭加值溃骸澳菫楹谓形伊舨?，公子可有話要說?！?p>　　周允道：“我只想問小姐……明日還來不來,？”說完后覺得不好意思，便微微低了頭,。蔡芳道：“這個嘛,，我還沒想好。不如公子再告我四字,，明日我練完再來請公子評價,。”周允心中大喜：原來她明日還來,，至于選哪四個字呢,，肯定不能太難，但也不能比今日的簡單,。周允思索后道：“那就‘在水一方’這四字,。”

　　蔡芳念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不知公子的伊人現(xiàn)在何方呢？”周允道：“這個……我還不知道,?！辈谭夹Φ溃骸澳亲９釉缛諏さ靡寥?，小女子就先告辭了,?！闭f完便出門消失在夜色之中。

　　周允還未曾想過男女之事,，以前終日想的怎么高中狀元,，做得高官，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至于婚姻之事,，到時聽父親安排即可。如今他識了蔡芳,，心中開始產(chǎn)生了些悸動,，終于明白韋妃那日之言:若是能夠娶了這樣的女子定是極好的事情。

　　不過他與蔡芳之事可比父親與韋妃之間復(fù)雜了很多,，不只是兩情相悅就能成的,。雖然兩人很合得來，但蔡芳始終還是蔡京的孫女,，乃是千金之軀,。正如那日銅鈴所言雖然蔡芳不計身份把周允當(dāng)成了好友，可此時的周允仍是低她一等,。周允心道:過去父親常教眾生平等,，其實想告訴自己要尊重所有人。這世間的人出生便有了高低貴賤,，何來平等,？

　　想到此事，周允更是一夜無眠,。要想娶蔡芳為妻,，眼前似乎只剩了一條路：科舉。

　　第二日一早,，周允便回家取了幾本應(yīng)試用的書籍,。恰好閣中事務(wù)也不太多，周允有大把時間可以用來研讀,。同僚都是屢試不中之人,，今年二月又有省試，這些人本已不打算參加,，但見身邊人開始認(rèn)真苦讀,，便跟著開始準(zhǔn)備了起來。周允見眾人也開始努力,，壓力變得更大,。

　　本朝雖有晏殊十四歲中了進士,，但是周允覺得自己實力仍是不足，便沒去參加去年秋天的州試,。所以他還需要再等上兩年才能參加下次州試,，等州試過了才能參加第二年的省試。所以周允的高中之日最快還需等上三年,。

　　接下來幾日每逢天黑,，蔡芳都會過來展示一天練習(xí)的成果，待的時間也越來越常,。周允照常指點,，但心里念的全是三年之后的科舉。

　　蔡芳似是發(fā)現(xiàn)周允心不在焉,，又發(fā)現(xiàn)了他放在桌邊的書籍,，便猜到他在準(zhǔn)備考試。便問道：“公子可是再準(zhǔn)備二月的省試,？”周允不愿告她自己州試未過之事,，便道：“小姐怎么知道？”蔡芳笑道：“我家哥哥們這幾日都閉門不出,，說要定在今年中了進士,。不知這幾日我天天來擾，可曾打擾到公子復(fù)習(xí),?！?p>　　蔡家子弟自有其他門路去朝中為官，只是那樣免不得被外人議論,。若是他們能在科考之中一鳴驚人,，就會被人刮目相看，到時定可擺脫紈绔子弟的頭銜,。比你出身好的人也很努力,，周允聽到此話又是壓力倍增。

　　周允道：“這倒沒有,。這幾日閣中也不太忙,，有大把時間可用來看書。小姐過來還可以幫我緩和下心神,?！辈谭嫉溃骸澳呛茫純壕吞崆白９痈咧?！”

　　周允無比惆悵,，停了一會兒道：“但愿能有那么一日”。心中卻想:有些人考到四十還不曾榜上有名，還不知道三年后自己會表現(xiàn)如何,。蔡芳定是怕耽擱他讀書,，往后每日只來一小會兒，顯露完本事就匆匆離開,。

　　轉(zhuǎn)眼到了元宵佳節(jié),，閣中照例休息一日。往年今日周允都是無比興奮,，早上就和幾位伙伴約著去御街看雜耍,，到晚上時再一起去看燈會,，玩的不亦樂乎,。其實今日他也可以如往常尋些舊識一同前去，只是此刻心中有了個更好的人選,，便留在了府中等著那人,。

　　中午時蔡富蔡貴又過來給閣中掛上了燈籠，他們見又剩周允一人,，便問晚上他有沒有去處,。周允怕被二人糾纏，便說要讀書準(zhǔn)備考試,。誰知蔡富蔡貴聽后無比激動,，主動去食堂給周允取了些飯菜過來，并言晚上送飯的事他們也包了,。

　　轉(zhuǎn)眼到了傍晚,，蔡芳仍未出現(xiàn)，周允自不敢過去相約,，只能默默等著,。蔡富蔡貴倒是按時過來送了些食物，二人知其在準(zhǔn)備科舉,，也不敢過多打擾,，送完食物便離了書閣。

　　周允吃完食物,，仍未見蔡芳的影子,，于是心道：畢竟昨日自己未先與她事先約好，此時她定與旁人出府看去燈會了,，說不定還會哪個達官貴人家的公子,。周允想到這些不由地生了些醋意，便把火盆生的極旺,，然后關(guān)了門開始讀書,。

　　可過了不到一刻，門外又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周公子，你還在么,？”

　　周允慌忙道：“我在,！我在，我在……”誰知一激動腿竟碰到了一把椅子上,，把那椅子撞飛了好遠,。他顧不得疼痛，跳著過去開了門,。

　　蔡芳今日竟換了男裝,，而且還是下人的衣服，若不是周允要把她的樣貌刻在了心中,，否則定會把她當(dāng)成太師府里的下人,。周允道：“小姐，你今天怎么如此打扮,？”

　　蔡芳也不回答,，伸手拉起周允之手便往外走：“我們得快點走，馬上趕不上了,?！敝茉手挥X蔡芳之手溫暖無比，不由自主地被牽出了門,。周允道：“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干什么？”蔡芳道：“出門看燈會啊,，你可得快些,，他們都在等著我呢?！敝茉实溃骸吧缘?。”他不情愿地從蔡芳手中掙脫,，然后快速地回屋吹熄了燭火,，并把火盆端到了院中。

　　周允道：“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請小姐引路,。”蔡芳微笑,，接著低頭看了看周允之手,。周允以為她又要拉著自己，誰知蔡芳“咯咯”一笑,，快速跑出了院門,。

　　一路上周允都跟在蔡芳身后看著那白嫩的小手，想伸手拉住卻始終不敢。蔡芳領(lǐng)周允到了東門,，門口已聚了一堆人,。周允仔細(xì)看了一遍，都是些下人,。蔡芳到后馬上鉆進了人群之中,，然后眾人便起步出門。

　　守門之人把眾人查看了一遍,，唯見周允與他人裝束不同,，便留下詢問了幾句。

　　出門之后,，周允發(fā)現(xiàn)外面已是張燈結(jié)彩,，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蔡芳不知又從哪里鉆了出來,，笑嘻嘻地道：“公子,，我們?nèi)ツ?？”周允被搞得一頭霧水，便道：“小姐,，不是說要看燈會么,，怎么還要問去哪？”

　　蔡芳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先前可沒逛過燈會,，所以還需要公子引路?！敝茉士戳丝粗車?，那幫下人早不見了蹤影，只留他二人在此,，心中無比歡喜,，便道：“這怎么會？”蔡芳道：“每年元宵節(jié)太師府都不允許府中人出門,。這次要不是祖父開恩放這幫下人們出來轉(zhuǎn)轉(zhuǎn),，今晚我又得留在府中賞燈?！?p>　　蔡府的花燈可不比外面的差,，只是由于缺了人氣，看起來有些冷清,。周允道：“那你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么,？”蔡芳笑道：“祖父去了宮中，我父母又都不在此處，哪有人會注意到我,?！敝茉蔬@才放下心來，道：“現(xiàn)在有兩個去處,，一個是城西的金明池,，另一個是皇宮前面的御街，小姐想去哪里,？”蔡芳道：“我對外面一點都不熟,，悉聽尊便?！?p>　　周允道：“那我們就去御街,，那里稀罕東西最多?！辈谭键c頭同意,，然后兩人開心地往燈火深處走去。

　　原來蔡芳自從到了京城之后就一直待在蔡府之中,，根本逛過這汴梁城,。所以聽說下人們有出府的機會便想出了這個法子。至于為什么要拉上周允一起,，她也沒提,，周允只當(dāng)是她心念自己。

　　御街如往年般已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寸步難行。蔡芳見兩邊都高高掛上了各式各樣的燈籠,，還扯了花花綠綠的布條,，也顧不得人多，一頭鉆進人群之中,。周允怕與她走散,，忙跟了上去。蔡芳走了幾丈見甩開了周允,，忙又鉆了回來,，然后緊緊地拉住了他的手。

　　周允雖被拉著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但周圍的一切全看不進去,，眼中只有這位身邊人。蔡芳童心大開,，遇到稀罕物件都會瞅上一會兒,。直到一個賣糖人的攤販,，她才松開了周允的手，開心的跳過去要買幾個,。

　　周允看著她的背影不覺有些癡了,，這時突然被人從背后拍了一下。他忙回頭,，不想竟是趙仲青,。這時蔡芳已買完糖人回來，見周允遇到故人便獨自站到了街邊,，默默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