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在大學(xué)里聽的第一堂課,,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他看得出這個橘色裙子的女老師努力想把課講得生動有趣,但又帶著些許生疏,,語速很快表情緊張,,還在PPT里穿插著表情包。然而每次看到學(xué)生笑起來,,她臉上就有點如釋重負(fù)的快樂神情,,仿佛逗笑學(xué)生比傳道授業(yè)更為重要……
想到這兒,余半坡撇起半個嘴角笑了起來,,卻剛好聽到女老師說:“我舉個例子,,比如最后一排的那個男同學(xué)……”
這一下猛然的四目相對令雙方都有點尷尬,,因為余半坡半個笑還掛在臉上,任誰看這表情都似嘲諷一般,,導(dǎo)致那女老師如凝固了一般停了下來,。幾秒后那女老師才緩過神來,顯然有點難堪地補充道:“我不是對你有什么意見……同學(xué)……”隨即撇開臉去,,卻引得教室里又響起一陣輕輕的哄笑聲,。
陳媛倒不是沒有看見那個偷偷溜進來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他那消瘦卻挺拔的身影,,白凈俊俏的臉哪怕只是一閃也相當(dāng)明顯,,但她也確實不是故意點了他。
然而相視那一剎那,,她卻有點恍惚,,那張白皙俊俏的臉仿佛在哪兒見過,又一時想不起來,,他那純白色的T恤和不明就里的撇嘴一笑,,令她瞬間呆若木雞實在丟人得要命了。
陳媛沉浸在對自己的惱怒里,,后面的半節(jié)課講的更加迷糊了起來,。最后她索性打開了一條視頻,趁著大家認(rèn)真觀看的檔口,,從講臺上走了下去,,慢慢悠悠晃到最后一排,眼神卻止不住在那俊俏的男生身上閃來閃去,。
下課鈴響了,,陳媛從后門拿著水杯走了出去,她身后又魚貫而出了好幾個少年,,急匆匆如做賊一般,,卻假裝淡定向反方向走去。
余半坡也跟了出去,,看陳媛進了教師休息室,,他也隨即跟到了門口。這間休息室很小,,陳媛一進去接了水,,轉(zhuǎn)身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余半坡。
“你認(rèn)識我嗎,?”倆人同時張口,,余半坡的聲音卻先傳了出來。陳媛一個“你”字噎在喉嚨口,,慢了半拍的異口同聲也沒有說出來,。
余半坡看她噎住的表情,又撇了半個嘴角笑起來,。
“老師你好,,我是大一的,今天剛?cè)雽W(xué),,走錯了教室,。之前在校園里被人錯認(rèn)過,看老師你的表情跟她們一樣,,所以問問,。”大一新生居然說起話來這么老成持重,,卻又透著準(zhǔn)備好的欲蓋彌彰,,令陳媛又愣了一下,只得勉強擠出一個尷尬的笑,。
“你叫什么名字,?哪個班的?”
“余半坡,,法一班,。”
“你這名字……”
“有意思吧,,年少時節(jié)卻遇中年危機,,不上不下,余半坡,?!?p> “我……”
“陳媛,陳老師,。PPT上寫著,。”
“嗯……”
短短幾十個字,,卻總被這少年搶了話頭,,陳媛一時接不下去,心里卻一直想著這個怪名字和那半撇的笑,,奇怪的的感覺一下下涌上來,。
上課鈴很快又響了起來,余半坡點點頭便轉(zhuǎn)身離去,,并沒有再走進陳媛的教室,,陳媛雖有疑問也不再有機會問,于是站起來,回到教室里面去了,。
一次偶遇,,一月未再見,陳媛漸漸也就忘了那奇怪俊俏男生的事了,,可是后來再見到余半坡又有了不一樣的印象,。
這次說是見到,也不算是見,,只是在辦公室開會的時候,,陳媛聽見旁邊一個老師手里拿著點名冊發(fā)的牢騷。他說自己今年帶的新生班級里有個大齡青年,,比同班孩子都大好幾歲,,也不知道以前都去干嘛了,來報名的時候也是一個人,,對自己的年齡經(jīng)歷顧左右而言他,,搞不清來歷。
“名字也很奇怪,,叫余半坡,。”那老師說著說著,,手一直在點名冊上敲著余半坡的名字,。開學(xué)以來,他從來沒在課堂上看見過這個余半坡,,這孩子也不參加新生軍訓(xùn),,神秘的很,除了報名單上一張證件照,,還沒人見過他本人,。圍繞著這個余半坡,幾個老師交頭接耳起來,,各個臉上面露難色,。學(xué)校每年都有問題學(xué)生入學(xué),看來這個孩子也是了,。每個老師都不想遇上這樣的學(xué)生,,畢竟這樣的孩子,比天天老實上課的孩子更容易惹出麻煩來,。
陳媛只聽他們議論,,又不好湊上去說自己見過這個余半坡,只能繼續(xù)在一旁坐著,。不過聽著這些圍繞著余半坡的議論,,她才知道這個余半坡今年已經(jīng)21歲了。難怪這孩子初次見面看起來很小,卻成熟的不像十八歲一樣,。
開完了會,,陳媛照例去了教室上課。走進教室,,今天又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這讓陳媛內(nèi)心多了幾分安慰,,好在自己每周像單口相聲一樣的課,,學(xué)生們還不討厭。她插好了U盤,,調(diào)試了PPT,,抓起了演示筆,上課鈴剛好響起來了,。
陳媛深吸一口氣剛要說話,,卻看見余半坡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如同一座雕塑,。
“看來這節(jié)課又不能專心致志了,。”陳媛很是懊惱,,心里很想打自己一巴掌,。她離開講臺三年多,一邊讀書,、一邊生孩子,、又一邊帶孩子,這日子怕是把她變成家庭婦女了吧,,一點小小的刺激都受不得,。此時陳媛耳畔又響起同事的話,麻煩精,,不上課,,神秘的超齡大一生……對余半坡她有一肚子疑問,但想到自己和這個孩子也不算認(rèn)識,,只能把一肚子疑問咽了下去……
后來每周教師例會,,陳媛常能聽到老師們議論余半坡,隱約覺得他大概不是一般的孩子,,學(xué)院似乎對他也格外重視,。無奈這個孩子自從來到學(xué)校,心思卻仿佛完全不在學(xué)習(xí)上,,也有老師見過余半坡去上課,,據(jù)說常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卻只聽一節(jié)課就離開了。
“也許又是個特招生吧……”陳媛暗暗想,?!暗蔡卣猩皇翘咔虻木褪钱嫯嫷?,雖然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做什么的,,總歸以后也會是這樣了吧?!?p> 陳媛歷來不太喜歡這樣的學(xué)生,,雖然自己上學(xué)的時候也不見得有多么認(rèn)真,但混文憑的行為還是總讓她覺得討厭,。如此往復(fù)幾周之后,,雖然余半坡從未缺席過陳媛的課程,陳媛看到余半坡坐進她的課堂,,還是露出了淡淡的不耐煩神情,。
“陳老師?!?p> 課間休息的時候,,余半坡再次跟在陳媛身后,站在了教師休息室門口,?!澳氵@個課怎么選?”看陳媛停了下來,,他又補充了一句,。
“反正你也不愛上課,我這個課你也沒選過,,看我好說話想跟我要學(xué)分嗎,?”陳媛卻沒好氣的突然嗆聲了余半坡。
然而話說出口,,陳媛又有點后悔了,。她雖聽說這個余半坡從來不好好學(xué)習(xí),但到她的課堂里來了這么多次,,余半坡既不吵鬧也不影響她上課,,只是靜靜旁聽,她卻如此態(tài)度惡劣,,實在不像個老師所為,。想到這陳媛皺了皺眉,對糟糕的自己撇了撇嘴,。余半坡卻只靜靜站在門口看了她一小陣,,然后一聲不吭的轉(zhuǎn)身離開了,。
一個學(xué)期日子很快過去,自此陳媛再也沒有在自己的課堂上見過余半坡,。她暗自有些后悔,,余半坡本是一個來旁聽的孩子,她卻惡語傷人,,把人家生生趕走了,。
……
這邊廂余半坡雖然表面漫不經(jīng)心,其實心里也懊惱得緊,。自開學(xué)以來,,很多課程他也去過了,卻除了陳媛的課,,沒有一個能讓他覺得有興趣,。
他還本來以為,到了學(xué)校住進了宿舍,,環(huán)境單純更不易藏身,這也是他抓住那個黑影人的好機會了,,卻沒想到,,到了這兒以后那黑影仿佛也怕暴露了身份,徹底隱藏了起來,,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這事余半坡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受。那他再去上那些課還有什么用處……天天去教室里夢游混個文憑的事情多掉價,,他余半坡也不愿意做,,所以漸漸的,他上課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可既然來了,,總該找點事情做,要不然和之前泡面外賣打游戲的宅男生活又有什么區(qū)別……他突然想起來,,新生報名的時候,,好像學(xué)生會也在納新,不如……
手機響了,。
“新生生活怎么樣?。课衣犝f你從來不去上課呀,?”電話那頭那個強硬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那人似乎也很不高興。余半坡也聽得出那人的潛臺詞無非是:我好不容易給你余半坡安排了一個學(xué)校,,你既不好好上學(xué),,也沒有回去工作的意思,,到底又在鬧什么幺蛾?
既然電話都追來了,,那行吧,。余半坡心里暗暗想,于是答道:“你電話來的正好,,我剛好路過了學(xué)生會招新的攤子,,戲劇團我要不然去試試?”
“好啊,,不過你可不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對方顯然有點驚喜,。
“那可不好說,,反正我最近啊,日子清凈了不少,,你沒事少給我打電話,。搞不好我在這過得舒心了,就不想回去了,?!庇喟肫孪仁锹唤?jīng)心的又打起太極,然后二話不說掛掉了電話,。
對面這電話一掛,,余漫也有些生氣起來。余漫給余半坡當(dāng)經(jīng)濟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孩子的脾氣她可是知道的,,本就是個喜歡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人,加上前兩年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要是想回那個圈子,,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去。偏偏他又是這么一副態(tài)度,,實在讓余漫頭疼,。
“不過,當(dāng)下最緊要的事情還是得解決這孩子的心理問題,,把他放到這個三線小城的學(xué)校里,,躲開了之前那些事,最近好像好很多了,。罷了罷了,,讓他先混一陣子,總會好起來的,?!庇嗦底韵胫?,心里又安慰了些。
轉(zhuǎn)身她又撥通了一個電話,,電話一通她就急切地問起來:“上次我讓你們找的人,,找到了嗎?”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么,,余漫又變得氣呼呼,,恨恨掛了電話。
“反正只要這個學(xué)期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去,,隨他余半坡是吃泡面還是打游戲,,我也不想管?!庇嗦а狼旋X自言自語道,。
前兩天余漫才剛剛聽說,余半坡剛住進的那個新宿舍,,就莫名其妙猝死了一個舍友,,嚇得同宿舍一個孩子,第二天早上就搬出了宿舍,。好在余半坡倒好像沒受什么影響,,也沒有跟她提出來要換宿舍的事。
“之前膽子不大的一個人,,天天說什么黑影黑影的,真遇上這樣的事情反倒很淡定,,真是奇怪,。”余漫不禁暗自嘀咕,。
她也打聽過了,,余半坡宿舍另外一個孩子叫周山雨,自詡當(dāng)代蒲松齡,,此時的余漫,,早已經(jīng)想好了幾個余半坡搬出宿舍后的預(yù)案。沒想到半年過去,,這兩個人還住的挺好,,也不知道這個周山雨到底有沒有給余半坡講些鬼故事,反正只要余半坡不給她惹麻煩,,她覺得怎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