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春
又一個新學期開學了,,陳媛站在校門口嘆了口氣,,她今天坐了30站公交來學校上課,,她住的這個城市并不大,這三十站就走完了兩端,。
她低頭看一眼自己去年第一節(jié)課穿的橘粉色裙子,,剛在公交上被人踩了一腳,裙邊抽了一根線頭出來,,自己的鞋跟也已不知道幾次掛在上面,,絆得她差點摔倒。陳媛索性拽起裙邊,,抓住那根線送到嘴邊,也顧不得自己女老師的形象,,把它一口咬斷捏在了手里,。
“陳老師,這形象可不太好看吧,?!标愭聦ぢ曓D頭,看見一個瘦高的身影,,余半坡站在她身后,,露出了半個笑容,。
時隔半年,陳媛覺得余半坡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經(jīng)過一個秋冬,,他身上清冷的氣質少了許多,身上洋溢著朝氣,。臉上雖然還是白里沒有什么血色,,卻少了些初見時的蒼然,身型依然瘦高,,但好像又結實了些,。
“你……不太一樣了……”陳媛尷尬的擠出一個笑容,她想起上個學期并不愉快的最后一次見面,,有點不好意思,。
“大學生活跟我想的不太一樣,挺有意思的,?!庇喟肫聸]頭沒腦的回了一句話,看陳媛似有話想問,,又看倆人站在人來人往的學校大門口有些奇怪,,他便有意識緩慢往路邊走了過去。陳媛也徐徐隨著他走,,倆人就一邊走一邊聊起天來,。
“確實有意思,你的大名我一個學期聽了幾十次,,說你從不上課,,是個問題兒童?!标愭卤疽蛏蠈W期的不愉快有點尷尬,,但一想起之前不愉快的起因,這次她倒也不客氣,,直言不諱的問起來了,,她好歹當了七八年老師,這會兒端起架子又有模有樣,。
“我這學期選你的課了,,這次我好好上?!庇喟肫聸]有轉頭,,一邊往前走一邊淡淡的說起來,“我不問你要學分,咱倆也算一回生二回熟,,我去幫襯幫襯你,。”
半年不見,,怎的突然變這么乖巧,,陳媛心里正在奇怪,只聽余半坡悠悠的又自說自話起來:“上個學期我剛進校,,我同宿舍一個孩子就沒了,,聽說是打籃球,莫名其妙倒在籃球場上,,送到醫(yī)院早沒了氣,,醫(yī)生說是心源性猝死?!?p> 陳媛也聽說了這件事,,當時老師們討論的很厲害,說新生一班的這個班主任,,不僅遇上了問題兒童余半坡,,班里還莫名其妙猝死了一個孩子,巧的是這猝死的偏偏跟問題兒童一個寢室,,邪乎的很,,那老師也一個多月悶悶不樂。老師們自己也都是當父母的人,,班里孩子出了這樣的事,,自然很難受。
“所以,?你小小年紀別跟老師說因為這個你參透了人生啊,。”但這上學期已說了很多次的事,,被余半坡在開學第一天又舊事重提,,讓陳媛覺得氣氛突然又凝重起來,難免讓她想要轉移話題,。
“沒,,我只是想著,能見著的人早點交個朋友就好了,,那人我開學就見了他一面,,連他名字都沒來得及問。姐,,所以我想跟你交個朋友。”余半坡這唐突的轉折,,反讓陳媛一陣錯愕,,但余半坡突然叫她姐,她倒并沒有覺得突兀,。她多少明白他這種心思,,他比同班的孩子都大,自然有很多別樣的經(jīng)歷和說不到一塊兒的話題,,再加上這孩子這個有點怪的脾氣,,愿意主動與她來往,自然是好事,,說不定這樣一來她還能完成個“拯救問題兒童”的大任,。
于是陳媛也沒有辯駁,只點了點頭說:“好,?!?p> 匆匆聊了這么幾句,陳媛趕著要去上課,,只得揮了揮手,,帶著她的小高跟鞋和去年初見的那件橘粉裙子在春風里匆匆跑走了??粗@急急忙忙的背影,,余半坡又暗自好笑起來,這個三十幾歲的女人,,總感覺像個小姑娘,,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結婚,是不是生過孩子,,她要是照顧孩子,,怎么照顧自己這少女一樣的脾氣。想到這余半坡?lián)u搖頭,,發(fā)現(xiàn)自己竟又撇起了半個嘴角,。
看時間還早,余半坡自顧自往學?;▓@里的小山坡走去,,那里說是山坡,也不過十幾米高,,卻比學校主路上涼快許多,。走到山坡頂,余半坡找了一條旁邊落滿樹葉的長椅坐了下來,,又順勢躺在長椅上抬頭一看,,樹上已長滿綠色嫩芽,而腳下都是紅色的枯葉。他又坐起來,,認真的用腳踩起了地上的枯葉,,枯枝斷葉冒出了沙沙聲,和著另外一種動靜——是腳步聲,。
秦笙看見余半坡抬起頭,,她腳下的步子不由得慢了下來。她穿了一雙和余半坡一樣的白色帆布鞋,,一身干凈清爽的運動服,,扎一個丸子頭,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年輕女孩額前特有的細細絨毛,。剛剛跑過步的她,,頭發(fā)上還帶著一點汗珠,大眼睛忽閃忽閃,,帶著初春少女特有的顫抖,。
但秦笙也只看了余半坡一眼,沒有露出任何想側顏駐足或觀看的意思,,就靜靜的從余半坡面前走了過去,。如同坐在長椅上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雕像,。
這讓余半坡反倒覺得詫異了,,他早見慣了偷拍他的女孩和圍繞他的各種竊竊私語,卻第一次見對他如此視若無睹的人,。這女孩的異常冷靜反吸引了他,,讓他不禁朝秦笙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見秦笙終于走遠,,余半坡竟長出了一口氣,,又挑起眉毛嘲笑了自己一下。都一年半過去了,,他竟然還這樣草木皆兵,。“別人干什么非要看你拍你才叫正常,?”他暗暗問自己,,隨即又笑了笑。
不過余半坡這半年日子過得確實平靜,,雖然到了這所學校以后,,他還是常在宿舍吃泡面玩游戲,每天凌晨三四點鐘睡覺,,但是沒了黑影的跟蹤和壓力,,他焦慮的癥狀反倒好了很多,。
他宿舍的周山雨是個愛講鬼故事的孩子,一開始這人神神叨叨,,口中念念有詞的模樣也讓余半坡頗不習慣,。本想著住幾天他也離開,但是真聽了幾次后,,余半坡反倒覺得這個周山雨應該轉去寫脫口秀的臺本。又是個有趣的人,,像陳媛老師一樣……這么一想他也便沒有搬走,,慢慢的就這么相處下來。
余半坡就這么胡思亂想著,,又想到了早上遇見陳媛的時候,。那時他說大學生活跟他想象的不一樣,確是句實話,。他的大學生活因為陳媛和周山雨變得很有意思,,讓他感到安靜又妥帖。最主要的是離開了之前的圈子和生活,,讓他尋到了新開始,。這半年平靜的日子還讓他身體好了許多,以至于余漫每次見他都念叨著他胖了,,這一年過完還得減肥云云,。
余半坡收起思緒,專心致志的又開始琢磨一件“大事”——到底是繼續(xù)躺下還是踩樹葉解悶,。主教學樓的刺耳鈴聲卻再一次響起,,早上第一節(jié)課過去了。
看來沒有時間再做這件這“大事”了,,余半坡從長椅上站起來,,回過頭又望了一眼秦笙離去的方向。拍拍腿,,朝著主教學樓走去,。
“誒哥?你怎么在這,?”周山雨看見余半坡有點驚訝,,一學期都不見這人去上課,今天居然在教學樓前碰上了,。而且昨晚余半坡又是半夜才睡,,今早倒是積極的很。
“我當然是來上課了,?!泵髦蕟?,余半坡撇了他一眼,毫不掩飾地哼了一聲,。兩個人半年相處下來已非常熟絡,,余半坡的嫌棄樣都成了常態(tài)。想想也是,,到教室來當然是來上課,,周山雨頓時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撇了撇嘴,,便不再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