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舞接受著來自屋內(nèi)眾人如針般的目光,,嘴角浮起一絲淺淺的笑,。她戴了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光潔的額頭,,此時嘴角的那抹笑并不曾被其他人瞧去,,大家看見的只有她那雙黑沉沉古井一般波瀾不驚的眼睛和端坐不動的身姿,,竟不見一絲慌亂之色,。
“玉舞,?”林氏眼底閃過一絲欣喜,,口氣卻是沉了沉,,秦玉舞轉頭看向林氏,以為她會如從前一般不問青紅皂白就先呵斥她,,沒想到林氏卻忽然話鋒一轉,,望著賈氏道,“老夫人,,這怕是有什么誤會吧,?玉舞怎么會做這等事,?”
賈氏聽青兒指認秦玉舞時,臉色已是越加的黑沉,,但她不是昏庸的人,,不可能憑一面之詞就開口定奪。其實還有另一重原因,,便是近段時間以來,,因為秦玉舞臉上惡斑的消褪,她對這個孫女的厭惡也弱了下去,,不再如從前那般不喜,,所以多少也有了一點偏袒。
林氏的話,,讓賈氏頗為認可,,遂沉了眼眸,冷聲道:“青兒,,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奴婢知道!”青兒暗自咬咬牙,,然后堅決的點頭,。她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只能不顧一切的往前,。
賈姨娘也是沒料到自己貼身丫鬟會忽然鬧這一出,,臉色錯愕、震驚之色夾雜,,一時竟忘了出聲,。
“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會牽扯到大小姐,,你且一字不許落的給我說出來,!若是有半句妄言,哼——”賈氏冷哼了一聲,,眼神陡然一寒,,殺意毫不掩飾的泄露出來。
青兒只覺得背脊一涼,,差點就兩腿打顫,,被她死死的揪住衣袖穩(wěn)住了膽怯,大聲稟報起來:“回老夫人,,晌午雨后,,奴婢陪著姨娘去后花園散步納涼,遇到了大小姐,,大小姐摸了姨娘針線籃中的絲線,,后來姨娘回到院子,,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于是奴婢才去喚徐大夫過來給姨娘問診……”青兒忽然臉色青白,,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指認的太早了,!
“哦,這么說來,,姨娘是因為這些絲線才導致不適的,?可青兒,你從進門到現(xiàn)在,,我們誰都沒有提這絲線有問題,,你又是怎么得知的呢?”秦玉舞不急不慌的問,。
“奴婢……奴婢知道平日里姨娘的吃穿用度都由老夫人指派的兩位嬤嬤親自經(jīng)手,并不曾有任何遺漏,,奴婢思來想去,,只想到這些被大小姐摸過的絲線可能有問題。因為姨娘用這些絲線穿針引線時慣用嘴咬斷線頭,,若是有人在絲線上做手腳,,姨娘必定中招……”
“你竟然如此聰慧,當一個女婢真是可惜了,!”秦玉舞淡聲夸贊,,可誰都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在夸贊,而是在說出青兒心機深沉,?!暗怯芯湓挷恢狼鄡耗懵牄]聽過,叫‘聰明反被聰明誤’,!賈姨娘慣用嘴咬斷線頭這事,,若非她身邊親近之人,誰能知曉,?至少我在花園中見到賈姨娘之前,,是不知曉的。我既然不知曉,,又為何會如此煞費苦心的在絲線上抹藥,?”
“……若要有心,這等事也不難知曉,!”青兒嘴硬的狡辯,。
秦玉舞倒是被這奴婢的話引笑了,她站起身來,,走到青兒面前,,俯視著她道:“好,,假設我知曉賈姨娘這小習慣,那么賈姨娘針線籃中絲線那么多,,我又不知賈姨娘要用哪一種,,要讓賈姨娘中招勢必要把所有絲線都抹上藥,那么我又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將這些絲線一根不漏全都抹上藥,?啊,,對了,你一定會說是我提前讓人將絲線用藥液浸染過的,,對吧,?”
“對!”青兒點頭,。
“唉,,既然我都如此費盡心機了,又為何多此一舉的在花園中去摸這些絲線,,還找賈姨娘討要絲線呢,?我若是不摸這些絲線,青兒你就沒有理由指認到我頭上不是嗎,!恕我愚笨,,還請聰明的青兒你來解答?!?p> “這……奴婢斗膽揣測,,也許是大小姐您故布疑陣呢!”青兒豁出去道,。
“大姐,,我們都知道你不喜姨娘肚子里的弟弟,但沒想到你居然心思如此歹毒,,不惜用這等拙劣手段來害姨娘,,你簡直……簡直太惡毒來!”秦玉舞尚未開口,,一旁的秦玉喬便搶先道,。
林氏見自己的女兒迫不及待落井下石,心里一咯噔,,伸手拉住秦玉喬的胳膊,,道:“靜嫻,無論如何,,玉舞是你大姐,,你萬不可如此說她!”一副賢惠溫柔的姿態(tài),但之前的惡舉在座無人不知,,此時便也只覺得林氏是掐著機會在賈氏面前樹立賢惠的模樣,,不由得更加不屑了幾分。
秦玉舞看著裝模作樣的林氏母女,,忽然就沒了虛以逶迤的心情,,她冷聲道:“難道不是二妹你不喜歡姨娘肚子里的弟弟么?不久前的中秋家宴上,,二妹你才唬了小弟說姨娘肚子里的弟弟會跟他搶東西的呀,!”
“你胡謅!”秦玉喬氣急敗壞的站起身來,,一張麗臉憋的通紅,,瞧在旁人眼中正落了個心虛。
“是嗎,?”秦玉舞冷哼,,“是不是胡謅大家心里可都有數(shù)?!?p> 一句話堵的秦玉喬差點沒氣翻過去,。她捏緊拳頭,用力一跺腳,,然后驀地轉身抓住林氏的胳膊,癟嘴委屈道:“娘——”
林氏此前被賈氏奪了掌家權,,此時即便對秦玉舞滿心的怒火,,也不能明面上顯露出來,于是伸手一把抓住秦玉喬的胳膊,,將她拉坐回椅子上,,對著秦玉喬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鬧,,才開口道:“玉舞,,喬兒年紀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就不要與她計較了,。”
秦玉舞輕笑,,可眼中卻是無絲毫笑意,。她悠悠嘆了口氣,道:“母親教訓的是,,玉舞自不會與自家妹妹計較,,只不過玉喬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又常隨著母親出席宴席,,若是還不懂得收斂這胡說八道的性子,,只怕遲早禍從口出,!”
林氏面色一變,秦玉喬更是氣的又要站起來和秦玉舞爭執(zhí),,被林氏死死壓住才沒有站起來,。一旁的賈氏目光冷冷的看著三人的口角,罕見的沉默,。林氏前面都做了那么久的樣子,,縱是再有氣,也只能咬牙切齒的吞下去,,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玉喬一直是穩(wěn)重識大體的姑娘,,玉舞你說笑了?!?p> 秦玉舞便也不想再搭理林氏母女,,轉頭看著賈氏,忽然便屈膝跪了下去,,對著賈氏道:“祖母,,前有玉舞不詳之名誣陷,現(xiàn)在又有謀害姨娘肚中弟弟的指責,,玉舞何德何能,,竟能憑一己之力,將這府中攪得如此不得安寧,?”
賈氏見秦玉舞不開口辯駁,,反而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頓時怔了一下,。原先因為秦玉舞臉上惡斑,,所以有人借此大做文章,但后來璇璣姑娘已經(jīng)表明了那并非是不祥之兆,,且已經(jīng)有法子去除,,她對秦玉舞的不喜便已經(jīng)淡了不少。何況,,今日青兒指出是秦玉舞下藥謀害賈姨娘肚子中的孩子時一事疑點重重,,且秦玉舞在她之前便領了大夫過來為賈姨娘診治。她不排除秦玉舞也許會存了不軌心思,,但她更愿相信秦玉舞是一個聰明的姑娘,,聰明的人怎么會做如此留人把柄的事?
“放肆,!”賈氏怒喝一聲,,“一介奴婢,無憑無據(jù)也敢朝主子頭上潑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