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見過花姨,陶云堇還是感到驚奇,畢竟在大街上見到來來往往那么多妖,,這放在從前是不敢想象的事。
她甚至看到一個魚妖從面前走過,,腦袋滑溜溜的,嘴邊二條長長的胡須垂下,,看樣子像是一條鯰魚,可是雙手雙腳齊備,,在人多擁擠的攤位前,,還會說一聲“借過?!?p> 阿奕見她這副樣子,,頗為好笑:“慢慢的你就習慣了,我們這兒就這樣,。妖會做買賣,,也可能從軍,還可以當官,?!?p> 陶云堇馬上想到一個關鍵問題:“他們不吃人嗎?”
阿奕笑道:“花姨有沒有吃掉你,?”
陶云堇歪頭想了想:“你是說,,妖可以吃人,也可以不吃人,,全看他愿不愿意,。但是這樣一來,人不是很危險嗎,?把主動權(quán)交到妖手里,。”
阿奕搖頭:“不危險,,城里有法士和修士,,他們對內(nèi)維持秩序,對外御敵,,所以生活在城里的妖大多數(shù)知道規(guī)矩,,也守規(guī)矩,。”
正說著,,那個魚妖突然大喊起來:“你這人耍賴,,我看到你出老千!”
那個擁擠的攤位是個賭攤,,魚妖手癢上前耍了幾把,,結(jié)果輸?shù)醚緹o歸。
擺賭攤的人一身短打扮十分精干,,貌似有幾分功夫,,態(tài)度也是十分強橫:“放屁!老子在這兒擺攤好幾年,,最講究信譽,,你一條臭鯰魚敢來踢場子?大家伙兒看看,,這家伙二只眼睛長在腦袋二邊,,連我手里的骰子是幾都看不清楚,還想來耍,?”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一陣哄笑,。
魚妖惱羞成怒,呼一下跳開一旁:“有種就跟老娘過幾招,,咱們憑實力說話,!”
周圍的人見怪不怪,這兒的人和妖都尚武,,用武斗可以解決一切紛爭,。紛紛讓開道路,讓攤主出來,。
攤主也不廢話,,手握一柄長槍站起身。
看熱鬧的人群待一人一妖站定,,又在周圍圍成一個圈,。
陶云堇正想踮起腳看個究竟,只聽呼一聲頭頂飛過一道光,,釘,!打在人群后方的樹梢上,嘩啦劈下一段枝丫來,。
是一道強勁的劍光,。
阿奕咋舌:“維持秩序的人來了。”
陶云堇四處看:“在哪,?”
阿奕:“人不用到場,,劍光到了就行?!?p> 果然魚妖和攤主收起刀槍,,一個回到攤位后,一個離開這里繼續(xù)往前走,??礋狒[的人群也一哄而散。
陶云堇嘿嘿直笑:“這招不錯哈,,坐鎮(zhèn)中央,,眼觀四方,誰敢鬧事,,吃道劍光,。”
說完“咦”了一聲,,驚訝道:“還押韻耶,!”
****
盧奕的土特產(chǎn)很暢銷,不出一個時辰就賣得精光,,藥姑早就離開去了藥鋪,,看看能否收購幾樣山林里稀缺的藥材,。
他按照干爺爺?shù)姆愿?,采買了幾樣年貨,其中也有不少是陶云堇強烈要求購買的物品,。
比如一塊豬胰皂,,一把梳子,一面小銅鏡,,一塊布料,,一把刷子。
陶云堇甚至想要買一盒胭脂,,嚇得阿奕趕緊把伸出去的手縮回來,。
阿奕心疼錢,覺得這些東西很雞肋,。
陶云堇不滿:“怎么雞肋了,?這些都是必需品!”
阿奕指著銅鏡:“我一個大男人,,天天照鏡子有必要嗎,?”
陶云堇看到鏡子就挪不開視線,細細端詳鏡中人:“你這張臉確實談不上英俊,頂多也就是個中上之姿吧,??墒菦]辦法,誰叫你是宿主呢,?子不嫌母丑,,我也不會嫌棄宿主丑?!?p> 阿奕不耐煩:“看夠了沒有,?這在大街上呢,我丟不起那人,?!?p> 正說著,身后傳來一句調(diào)笑:“小兄弟長得俊俏??!怪不得喜歡照鏡子?!?p> 轉(zhuǎn)身一看,,幾個年輕人抱著膀子,笑嘻嘻地瞧他,。
盧奕耳朵有點微紅,,忙收了鏡子。
陶云堇一聲冷笑:“我喜歡,!”扭身就走,。
那幾個年輕人不放過他:“走路也是娘里娘氣的,不會是個小妞假扮的吧,?!?p> 阿奕不高興:“正兒八經(jīng)的爺們,誰娘里娘氣,?,!”
胭脂攤的攤主說了句:“這位客官,胭脂你還要不要???我看你挺喜歡的,拿了不肯放,,這也沒多少錢,,要不就買了唄!”
那幾個年輕人傳出一陣哄笑,,盧奕耳根子發(fā)燙,,趕緊落荒而逃,。
拐過一個街角,他才停下來,,不高興道:“記住你現(xiàn)在是在一個男人的身體里,,不是從前的大小姐了?!?p> 陶云堇撅嘴,,又要批評我公主病,再說從前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
可是盧奕是一個鋼鐵直男的現(xiàn)實就擺在面前,,她有心想要爭辯幾句也沒了興味。
眼角余光一瞟,,忽然瞧見一家當鋪,,正好轉(zhuǎn)移話題,連忙拉了阿奕進去,。
接待的柜員熱情周到,,替他上了茶水?!翱凸?,您是要當什么物件兒?”
盧奕不好意思道:“我不當,。就是請你們估個價,,這樣可以嗎?”
柜員眨眨眼,,本著生意人的圓滑,,很快點頭:“可以可以?!?p> 盧奕小心摸出木匣子,,取出玉髓,,遞給柜員,。
柜員對著陽光看了一會兒,笑道:“你稍等,,我請掌柜過過眼,。”
說著便捧著木匣子去了后堂,。
后堂不大,,四壁掛有字畫,博物架上滿是小件古玩,,茶幾上擺一盆綴滿花苞的蘭花,,一盤鋪滿青苔的假山,布置得極為雅致。
一個男子站在書案后,,對著一副字帖臨摹,。
這人中等身材,項上頂著一個雕梟頭顱,,聽到柜員的腳步聲,,把手中字寫完,才放下毛筆,。
接過木匣子的同時,,抬起眼皮掃了柜員一眼,柜員莫名有些膽顫,。
沒辦法,,誰叫他是雕梟呢,天生目光銳利,。
打開盒蓋看了許久,,柜員覺得自己是不是產(chǎn)生錯覺,總覺得掌柜的目光越來越尖銳,。
吧嗒,!合上木匣子,掌柜從書案后繞出來,,走到前后堂相隔的門簾處,,挑開一條縫兒,看到前堂坐著一個極為年輕的小伙子,,山里獵戶打扮,,不像是個法士或者修士。
掌柜回頭低聲問道:“當還是賣,?”
柜員跟在身后,,此刻忙道:“不當不賣。就請您估個價,?!?p> 掌柜的眉頭皺在一起,柜員以為他是不愿意,,便道:“要不我去回了他,?”
掌柜立即搖頭,一步一步踱回到書案前,,似乎邊走邊思考,,最后決定:“給他三千,問他愿不愿賣,?!?p> 柜員瞪大了眼睛,,心想自己又看走眼了,還以為這玉髓普通,,最多當個十幾兩呢,。
于是畢恭畢敬地捧了木匣子回到前堂,笑容滿面地放在盧奕面前:“小爺,,這玉髓您收好了,。”
盧奕一愣:“怎么,,掌柜不愿意幫我估價,?”
柜員笑道:“也不是。您要不愿意賣,,咱這兒好茶好水還是伺候著,。你要是愿意賣呢,我們掌柜倒是可以出個價,?!?p> 一邊說一邊留心看盧奕的表情。
阿奕正要回絕,,陶云堇制止了他:“急什么,,談談價沒事?!?p> 便道:“你們掌柜愿意出多少,?”
柜員一看有戲,便自豪地伸出食指和中指,。
盧奕看了看這二根手指頭,,試探道:“二……十?”
柜員越發(fā)得意,,搖了搖頭,。
盧奕撓撓頭:“二百?”
柜員笑瞇瞇:“二千,?!?p> 盧奕很是驚訝,再次打開木匣子看了一眼玉髓,,沒想到這東西這么值錢,,心里更是不安,,干爺爺知不知道呢,?這可是二千啊,!他會不會后悔送給我,?要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訴他呢,?
一時間腦子有點亂,呆立在那里不說話,。
柜員推心置腹道:“小爺,,我們掌柜喜歡,愿意出這個價,,換了別家就不一定肯,。您要是猶豫不決,掌柜興頭一過去,,過了這村沒這店,,您可就后悔莫及了?!?p> 他瞧著盧奕的穿著打扮,,早看準了他是山里的獵戶,沒見過世面,。掌柜喜歡這東西,,他就幫掌柜砍價,省下一千好回去掌柜那里邀功,。
盧奕收好木匣子,,抬頭笑道:“謝謝您?!?p> 抬腳就往外走,。
柜員一愣,忙趕到門口攔住他,?!靶敚氵@是要走,?”
盧奕笑道:“對啊,,我請您估個價,您估了,,我謝過,,就不多打擾了?!?p> 柜員像一根木頭杵在門口,,呆呆地目送盧奕離開。
一回頭,,掌柜陰沉的臉近在咫尺,。
柜員忙綻開笑臉,卻不防掌柜反手就是一個耳光,。啪,!清脆響亮,。“蠢貨,!誰叫你自作主張,!”
柜員捂著臉欲哭無淚。雖然自作主張不對,,可是添上那一千,,那個傻小子也不一定就肯賣啊,!人家本來就沒說要賣嘛,!
雕梟站在門口,銳利的目光看著盧奕的背影遠去,。
****
盧奕在街上找了三四家藥鋪,,終于找到藥姑,她拉著掌柜的手正在聊家常,。
那掌柜見盧奕進來,,夸張地“呦”一聲:“快看看這是誰家的小伙子,長得多精神,,姐有一陣子沒見你了,,沒想到個頭躥這么高啦!”
盧奕不太適應這個熱情的女掌柜,,在一邊呵呵干笑,。
藥姑無奈:“我說阿卿,你一把年紀別裝嫩了行不行,?還姐呢,!”
阿卿不高興:“小氣!姐怎么了,?我阿卿高興做姐,,就一輩子做姐?!?p> 藥姑打趣道:“阿奕喊我作姑,,你做他姐,那你是不是也要喊我一聲姑,?”
阿卿白她一眼:“你就愛嘴皮子上占我便宜,。”
隨即湊近到藥姑耳邊,,壓低了聲音:“有這么好的后生天天在跟前看著,,你就一點都不饞?”
藥姑推她入內(nèi)堂:“怎么沒個正形!”
忽又探頭出來,,朝盧奕吩咐道:“阿奕你先出城,,我腳程快會追上來的,。阿卿說最近城門關得早,,因為附近有大量甲族出沒,你當心著點,?!?p> 盧奕答應著,背起打包好的藥材出了門朝城門走,。
阿卿被藥姑推得趔趄,,連忙扯扯裙角,收拾整齊衣裳和頭飾:“干嘛呀,!”
隨后又壓低聲音:“今兒進城沒去找他,?”
藥姑就知道她接下來要說這事,因此才拉她到內(nèi)間,。低頭沉默了一下,,道:“他不叫我去,怕人瞧見,?!?p> 阿卿皺眉:“他到底幾個意思啊,?這你未嫁我未娶的,,干什么怕人瞧見?難道……他不想跟你好了,?”
藥姑嘆口氣:“不是,。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待我,?!?p> 阿卿挑眉:“那他為什么叫你等了這么多年?這叫真心,?,!”
藥姑陷入沉默。
阿卿搖頭嘆氣:“你呀,,就是太傻,!從當年做同門師兄妹的時候就喜歡他,居然一直沒敢說,,這如今好不容易捅破了一層窗戶紙,,你這兒倒是透亮,啥都沒遮掩,,他呢,?還是一團漆黑,,承諾看不見,行動也看不見,。連我都替你窩心,!”
藥姑低頭不語,眼眶角落淚滴滑落,。
阿卿連忙拿手絹替她輕輕擦拭:“你看你看,,沒說幾句你又來,真是拿你沒辦法,?!?p> 二人在內(nèi)堂嘀嘀咕咕說了好一陣子話,藥姑才擦干淚痕依依不舍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