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涼州暗流(4)
第二日一早,竇輔從精明的長安商人手中高價買了一輛舊馬車,,并親自動手將里里外外洗了個干凈,,風干后鋪上茵毯,,換上嶄新的布幔。這是他特地為李影準備的,。
夜里他想明白了,,論樣貌他不比陳末差,論家世,,陳末就是一個連籍貫都沒有的可疑人士,,而他是竇氏遺孤,將來暗衛(wèi)大計一成,,陛下為竇氏平反,,他一定會受到朝廷重用,復(fù)現(xiàn)竇氏榮光,,這是陳末所比不了的,。
所以,沒有必要被區(qū)區(qū)陳末打亂了心境,,該怎么對待李影就怎么對待,,不能因此而退卻。
其實,,馬車的事陳末早就向李影提議過了。
李影說錢財不足,,路上還有其他用度,能省則省,。陳末身無分無,,是“心有余而錢不足”,他剛從牢獄中逃脫,,偏偏波才為他們準備的盤纏全在班化身上,。
現(xiàn)在竇輔主動備上了馬車,,那再好不過了。
午后,,眾人收拾行裝準備啟程,。李影抱著雪神坐進了馬車,,蒯越暫時充當車夫,,他一揮長鞭,,轅馬嘶鳴一聲,,往前跑去,。
陳末與竇輔緊隨著跨上坐騎,,一夾馬腹跟了上去,。
大雪已經(jīng)停了數(shù)日,,城外道路兩旁仍有些許積雪未化,,這些積雪無形中讓西風變得更加寒冽,。
陳末裹得嚴實,,騎在最前頭,。在寒冷的天氣下,,陽光顯得蒼弱無力,,坐騎的蹄子像是被冰凍住了,怎么也跑不快,。
陳末扯下裹著面龐的絲帛,,露出口鼻,一呼一吸,,從鼻腔延伸到肺部的冷冽讓頭腦更加清晰,。他在思考,有許多疑問亟待想清楚,。
曄部眾的主要勢力在中原地區(qū),,至于在毗鄰羌胡的金城,、隴西,、武威,、漢陽四郡,,影部眾的勢力要遠遠勝出曄部眾,。曄部眾要怎樣繞過影部眾行事,?還說是李儒也參與其中,?
可李儒是主謀之一的話,沒必要瞞著李影,,陳末搖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想,。
這時,,竇輔一踢馬腹趕上來與陳末并轡同行,,他劍眉微挑,,看了陳末一眼,。陳末明白他眼神傳達的意思,那是一種示威與得意,,這種情感大概出自那架馬車。
陳末不禁有些同情他,,身為曄部眾的主事人,,所知道的還沒有一個外人多,,還在為討女人歡心而絞盡腦汁,殊不知前路的變數(shù)與兇險,。
再想想竇輔興許不是最值得同情的,,雒陽城的那一位天子同樣被蒙在鼓里,,明明是天下之主,,暗衛(wèi)、太平道,、西涼諸羌等勢力暗流涌動,,大廈將傾亦是渾然不覺。
想到這里陳末不由暗嘆,,站在高處不一定能看到更多更遠,,因為眼前有太多的浮云,有時需立于平地,,即便視野有限,,只要觀察入微,就能通過蛛絲馬跡探賾索隱,,知曉一切,。
竇輔看到陳末眼中的情感莫名,打好的腹稿不知該如何開口,,他自知無趣,,輕扯韁繩放慢馬步,與陳末拉開了距離,。
涼州武威郡姑臧城,。
雖然今日是一年之首的正旦,但胡漢雜居、地廣人稀的涼州自是不如中原熱鬧,,姑臧城亦是如此,。
此時,一架馬車軋過青石板路在一座邸宅大門前停下,。這處宅院雖不如京師豪族的邸宅氣派,,但在姑臧城算是上等。
“大公子,,我們到了,。”車夫說道,。
一位年輕人掀開布幔從車廂里出來,,他身材高大,披裹著精美大裘,,頭發(fā)束得齊整,,寬額尖頜,皮膚白皙,。
“西涼的天可真冷啊,。”年輕人嘟噥了一句,。他摸了摸臺階前的貔貅石像,,石像又濕又冷。
車夫拴好了轅馬,。年輕人吹掉沾在手指上的細沙,,說道:“子柔,我們趕緊進去吧,?!?p> 原來那個車夫竟是蒯良。
蒯良頓首,,跟在年輕人后面邁入大門,。兩人還未繞過影壁,兩個仆役出來攔住了去路,。
“請留步,,兩位找誰?”
年輕人腳步不停,,一甩長袖蕩開那兩個仆役,,高聲道:“我叫劉琦,大漢的那個劉,,來拜訪你家主人,?!?p> 兩個仆役一愣,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叫做“大漢的那個劉”,,這時一個略顯沙啞的笑聲傳來,。
“大公子大駕光臨,小老有失遠迎,?!闭f話之人年不過四十,卻是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
劉琦轉(zhuǎn)頭小聲問道:“子柔,,他就是賈文和?不是說與我父親一般年歲嗎,?”
蒯良聽說賈詡二十弱冠便達到知天命的境界,,如今年近四十有耄耋之態(tài)也不足為奇,說道:“大公子,,可能西涼風大天寒,,人易老吧?!?p> 賈詡似乎聽到兩人的竊竊私語。
“小老體弱早衰,,想來是邁不過四十這個大坎了,。”
還有人咒自己活不過四十的,?劉琦與蒯良不由多看賈詡一眼,。
賈詡將兩人迎入正堂,三人席地而坐,。
賈詡家的毯子比尋常的厚兩倍不止,,火爐比正常的大了一倍,劉琦與蒯良有些不適應(yīng),。賈詡則自在地蜷縮著,,像是陷入泥潭的垂死者。
“賈先生,,這次的事一切可安排妥當,?”蒯良問道。
“計劃得改改了,?!辟Z詡耷拉著眼皮。
“為何,?出現(xiàn)了什么變故,?”
“京師傳來的消息,,太平道出了一件事,”賈詡說道,,“一個叫班化的人獻給張角一件寶物,,張角收他為親傳弟子,他的地位如今在太平道已是張氏之下,,萬人之上了,。”
蒯良聞言面色一變,,鎮(zhèn)定心神問道:“賈先生,,可這和我們的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賈詡語不驚人死不休,?!鞍嗷坪鯇埥堑牧硪粋€弟子唐周頗有成見,如今唐周已經(jīng)被他排擠出圈,,恐怕在太平道使不上什么力了,。”
蒯良心中大驚,,他太小看賈詡的勢力了,。賈詡不僅知道暗衛(wèi)在太平道的布局,還知道唐周就是那個最重要的暗樁,。
“賈先生,,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做?”蒯良沉聲問道,。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取其一,毀其一,,易事耳,。”賈詡低著頭說道,。他的意思是曄部眾不可能同時兼顧太平道和涼州諸羌,,應(yīng)當做出取舍。在此之前可以先毀了要舍棄的那一個,,好讓別人什么也得不到,。
劉琦見這兩人說一藏十,打啞謎一樣,,心中不耐煩,。“賈先生,,武威距京師甚遠,,你是如何在我們暗衛(wèi)之前得到消息的,?”
“賈先生豢養(yǎng)了一只神鳥名為千遙隼,千里之遙,,一日往返,,實屬易事?!必嵩浇忉?。
劉琦說道:“我還有一事不明,賈先生如此幫我們是為了什么,?錢財,、女人還是進身之階?我父親曾說‘無所求者,,所求必大’,,賈先生什么都不要,我等心中難安,?!?p> 賈詡一點也不介意劉琦直白的話語,笑道:“小老聽說中原大地氣候宜人,,就是想以后能徙居中原,,多茍活幾歲?!?p> 劉琦不信他的話,,再想追問,只聽見輕微的鼾聲,。
賈詡竟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