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柔和的光線從樹葉的間隙篩進(jìn)房間,,落在宋笠作畫的宣紙上,,一幅空谷幽蘭圖已經(jīng)快要功成,,他斂起筆觸,,把狼毫筆架在做成小山樣式的筆架上,,阿綠則在丫鬟住的東廂房伸了個懶腰,,從外屋往里屋走,。
阿綠經(jīng)過幾個侍弄花草的小丫鬟時,,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低語:“起的比大少爺還遲,,規(guī)矩都沒學(xué)好就當(dāng)大丫鬟,,哪有這樣的道理”。
另一個小丫鬟低語:“除了模樣出眾,,簡直做派粗野無比,,聽我娘說,大少爺一定是貪戀美色,,想收了做通房”,。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小丫鬟語氣憤怒的說:“狐貍精”。
阿綠無語,,盡管她們是竊竊私語,,但是阿綠的聽覺可并非人類可比擬,這些話一字不落的落在她耳朵里,,不過她也不想計較,,畢竟人家說的沒錯,自己的確不懂規(guī)矩,,也確實是狐貍精,,除了說宋笠要收她們做通房,其余沒一句話冤枉了她,。
阿綠走到內(nèi)室,,湘謠已經(jīng)在伺候宋笠筆墨了,宋笠正聚精會神的給畫收尾,,湘謠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畫畫,,宋笠皮膚白皙,雙眸柔和溫潤,坐在那里自有一番謙謙君子的風(fēng)度,。
湘謠溫柔的說:“公子真是丹青妙手”,。宋笠抬頭朝她熣然一笑,仿佛春風(fēng)拂面般讓人心神一震,,湘謠有片刻的失神,,只聽他說:“多謝湘謠姑娘稱贊”。
阿綠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上去做做樣子,,便不耐煩地上前研墨,,她哪里做過這些,又心不在焉,,把墨溢的到處都是,,宋笠看了直皺眉,欲言又止的嘆了口氣說:“該去給祖母和母親請安了,,我們走吧”,。
湘謠知道,這是要去晨昏定省了,,也是要去見兩個嫌疑人宋太夫人和房氏的時候了,,她知道這是正事,忙打起精神,,二人隨著宋笠,,一路穿過院子和抄手游廊,先到了宋太夫人處,。
宋太夫人剛用過早膳,,正由丫鬟服侍著漱了口,湘謠打量宋太夫人,,她六十出頭的樣子,,頭發(fā)黑白交錯,雖然一直微笑著,,眼里的精明卻沒隨著年歲增長而消散,。
宋笠給宋太夫人行禮:“笠兒給祖母請安”。宋太夫人剛點頭說要說話,,就有人稟報:“太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來了”。
大夫人就是宋笠的繼母沈氏,,二夫人則是和宋笠生母十分不穆的房氏,,宋太夫人有兩子,長子宋渝也就是宋笠的父親,,次子便是房氏的丈夫,,以于兩年前去世了,,房氏孤兒寡母沒有倚仗,宋太夫人十分的體恤她,。
沈氏和房氏親昵的聯(lián)袂而來,,看得出來十分的要好,阿綠飛快的脧了兩人一眼,,沈氏豐腴端莊,,房氏一身素衣白裙,因是孀居,,打扮自然是如此素凈,,阿綠看那房氏模樣很是老實,不似大奸大惡之人,,心底有些疑惑,。
宋笠又向二人行過禮,沈氏看了立在后面湘謠和阿綠一眼,,緩緩笑瞇瞇地說:“這就是新晉的兩個大丫鬟吧”。湘謠和阿綠便上前行了禮,。
房氏點頭:“真是和畫上的美人似的,,讓人看了就憐惜”,也就是說狐媚了,。宋太夫人聽了,,瞇了眼肅然的說:“大少爺明年就要下場考舉人了,你們兩個要仔細(xì)的服侍,,端莊持重,,時時規(guī)勸大少爺用心讀書,不可想差了心思,,我們家規(guī)矩大著呢,。”
湘謠和阿綠心中腹誹不已,,卻只能低頭應(yīng)是,。
宋笠恭順的陪著三人聊了幾句,便借口讀書告辭了,,阿綠聽得不過是家?,嵤拢镜亩纪饶_都麻了,,聽了如蒙大赦,,剛準(zhǔn)備偷笑卻看見沈氏毒蛇一樣探視的目光,忙低下頭,,跟了宋笠回了房間,。
一回房阿綠便往太師椅上一癱,抱怨道:“當(dāng)丫鬟也太累了,這投胎真是一門大學(xué)問”,。宋笠不好意思的說:“抱歉”,。又側(cè)過頭問湘謠:“你看出些什么嗎?”
湘謠搖頭:“只憑一面之緣,,是看不出什么蛛絲馬跡的”,。阿綠卻說:“你這后娘一看就不好對付,要不是你娘親死的時候她還沒過門,,我一定覺得是她搞的鬼”,。
宋笠想了想,從自己書桌的一個抽屜,,拿出了一個上了鎖的小盒子,,又拿出鑰匙打開了鎖,一陣腐敗的味道撲鼻而來,,湘謠和阿綠都嫌棄的捂上了鼻子,,阿綠看著那盒子里都是霉菌問道:“這是什么東西,真是惡心”,。
宋笠苦笑:“那年告知我母親是被人下毒的丫鬟說,,母親飲食不太定性,唯獨(dú)一直愛吃家里小廚房做的糖蒸酥酪,,懷疑毒是下在了點心里,,我便偷偷在母親房里的收起了一塊,我拿去跟爹說,,爹請了大夫來看,,卻說沒有問題,我不甘心,,便自己藏了起來,,想著自己以后去找大夫看,我那時候年紀(jì)小,,哪里想得到東西會壞”,。
湘謠聽了,略一思索,,把手放在盒子上施了法,,一塊新鮮的糖蒸酥酪便出現(xiàn)在盒子里,宋笠呆滯了片刻后,,又驚又喜的問:“太好了,,湘謠姑娘,你快看看,,這糕點里有什么,?”
湘謠低頭聞了聞:“這點心里加了川芎和苦杏仁,,量都不多,川芎可以活血行氣,,但長年累月的食用便會中毒,,苦杏仁也是積毒的東西”。
宋笠聽了握緊了拳頭,,白皙的臉涌上了紅色,,問道:“那我們怎么才能找出兇手?”阿綠聽了,,眼珠子一轉(zhuǎn),,笑著說;“我有法子”,。說罷低聲和二人說著些什么,,宋笠聽著喜悅的表情逐漸浮現(xiàn)在臉上。
一個月后,,宋太夫人過六十四歲生辰,,因為不是整歲,只請了一些通家之好,,宋笠主動請命去操辦請戲班子和寫請?zhí)氖?,大家都直夸他長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祖母,,宋太夫人也樂呵呵的賞了一塊羊脂玉牌,。
宋家在金陵城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盡管不想大辦壽宴,,還是十分的熱鬧,壽宴上宋太夫人受著兒孫們的祝福,,喜不自勝的喝了兩盅酒,,宋渝則摸著沈氏之子宋篷的頭,和他開著玩笑,,唯有宋笠,,在熱鬧之中陪笑著,看著眾人歡聲笑語,,眼里深處都是孤獨(dú),,表面上卻要作出一幅開心的樣子。
湘謠看了有幾分心疼的望了他一眼,,宋笠對上了她的目光,,笑意就有幾分到了眼底,湘謠覺得臉有些燙,,慌忙低下了頭,。
酒足飯飽,,就有小丫鬟來報:“開鑼了”。戲班子一開鑼,,更是熱鬧,,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女眷們便都去看戲,,宋笠上前扶了宋太夫人,,宋太夫人滿意的拍了拍他的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聽?wèi)蛱帯?p> 眾人落座不久,,戲便開唱了,,今天唱的是《鍘美案》,說的自然是包公給秦香蓮伸冤的戲碼,,湘謠仔細(xì)的觀察宋家女眷的表情,,一絲也不放松。
看清那秦香蓮的模樣后,,宋太夫人的鬢角開始冒出細(xì)汗,,表情也有幾分恐懼,又強(qiáng)壓了下去,,扯出一個勉強(qiáng)的笑意,,沈氏則面露不悅,只是不好發(fā)作,,房氏嘴角則閃過一絲嘲諷,。
宋笠知道那秦香蓮本就是阿綠變作自己母親的模樣在臺上唱戲,并不詫異,,不時的觀察三人,,臺下氣氛則有些微妙。
眾人本都很安靜,,一個心大的遠(yuǎn)房親戚卻大大咧咧的說:“這扮秦香蓮的角兒,,怎么這么眼熟呢?”
臺下的人都心知肚明,,本就是保持默契的不說話,,但被戳破都不免個個面露尷尬,氣氛更是變得詭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