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燕收拾好鋤頭,,招呼站在房檐兒下發(fā)愣的艾蓮:
“嗨,!發(fā)什么楞,?想嗎呢,?跟我去村西邊的棒子地里鋤草吧?!?p> 艾蓮抓起掛在墻上的草帽兒,,答應(yīng)著:
“哦?!?p> 她從艾燕手里接過鋤頭,,鋤頭很沉,像菜刀一樣的鋤刃因為經(jīng)常使用,,而發(fā)出亮閃閃烏油油的光澤,,顯得鋒利無比。
柄是白色的硬木材質(zhì),,柄離鋤刃比較遠的那頭,,日久天長經(jīng)過的手掌摩挲和汗水的浸潤,變得細膩紅潤,,仿佛有錢有閑的人盤玩的核桃一樣已經(jīng)玉化了。
艾蓮把鋤頭放到肩膀上,,堅硬沉重的鋤頭壓在鎖骨上,,硌得肩膀生疼,她不由得咧了咧嘴,,
“這么沉呀,!”
艾燕看艾蓮狼狽的樣子,覺得很可笑,,重新挑選一把鋤頭遞給她:
“你用這個吧,,這個輕一些。這回知道了吧,?農(nóng)民可不是那么好當?shù)?,別整天背‘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啦,地里去體會體會吧,?!?p> 艾燕和艾蓮各自肩膀上扛著一把鋤頭,一前一后依次出了大門,。
大娘家的大門正好在她們經(jīng)過的時候打開了,,大娘挪動著小腳兒,扭搭著從院子里走出來,,一眼看到了扛著鋤頭的姐妹倆,,沒等倆人和她打招呼,大娘的大嗓門兒已經(jīng)亮開了,。
“燕兒啊,,你們這是鋤草去呀?俺蓮兒也去呀,?行嗎,?可別累著俺蓮兒?!?p> 艾蓮笑了笑沒說話,。
艾燕臉上帶著笑,嗓音卻是硬邦邦的,,“要不你幫我家鋤草起,?”
大娘左眉毛向下,右眉毛挑起,,“嗨~你看你這孩子......”
艾燕說完給艾蓮使了個眼色,,仰頭而去,艾蓮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艾燕:
“別理她,。她仗著他們家勞力多,瞧不起咱們家,?!?p> “哦?!?p> 艾蓮答應(yīng)著,。
鋤草可不像給棉花掐尖兒一樣。鋤草,,既是個體力活兒,,還是個技術(shù)活。使勁兒小了吧,,鋤刃鋤不進土里,,草鋤不下來,;使勁兒大了吧,控制不住鋤刃的方向容易跑偏,,會把垅里的棒子苗鋤掉,。
艾蓮學(xué)著艾燕的樣子,笨拙地倒退著走路,,胳膊使勁兒,,一下一下拉動著手里的鋤頭。鋤頭就是不聽她使喚,,不是鋤不到草,,就是鋤到了棒子苗兒。
艾蓮無奈地看著被自己鋤倒的棒子苗躺下地上,,嘆了口氣,,把鋤頭一扔,蹲下身子,,小心地把棒子苗重新埋進土里,,扭頭遠遠地看到艾燕正全神貫注地鋤草,暗自慶幸沒被艾燕發(fā)現(xiàn),。
艾蓮站起身,,撿起鋤頭,繼續(xù)鋤草,。心里默默地詛咒這倒霉的莊稼地,,期盼著通知書早點兒到來,盼望著早點兒開學(xué),,趕緊脫離這苦行僧的勞作,。
其實艾燕一直在悄悄觀察著艾蓮,她看著艾蓮的樣子,,想起自己剛開始學(xué)著干農(nóng)活的時候,,忍不住笑了。
艾蓮心里暗笑,,腳底下,、手頭上卻不放松,又加了把勁兒,,干的更麻利了。她想只有盡量多干一點兒,,早點兒鋤玩,,艾蓮就能少干一點,也就不會那么累了,。
晚上,,艾蓮躺在梆硬的土炕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只覺得肩膀火辣辣地疼,,胳膊又酸又漲,。
現(xiàn)在的艾蓮像個期盼過年的孩子一樣,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日子:通知書差不多也該到了吧,?收到通知書,,自己就可以做開學(xué)的準備工作,就不用下地干活兒了,,干農(nóng)活太辛苦啦,。
每天的清晨,太陽剛剛從東方升起,,艾蓮就開始盼著太陽趕緊落山,;傍晚,太陽剛剛在西方落下,,她就又開始盼著太陽趕緊從東方升起,,她熱切盼望著,希望日子能過得快一些,,快一些,,再快一些。
“馬文東去了成都郵電學(xué)校,,通知書下來了,。”
“馮鳴的通知書也到了,,冀州電力學(xué)校,。”
......
不斷有同學(xué)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消息傳來,。
盛夏的七月酷熱難耐,,這年的夏天好像又特別熱。艾蓮在她十幾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這天,,地里也沒什么活兒計,,宮秀雯去了大娘家嘮嗑,艾燕自去找她的小姐妹兒玩耍,。沒事兒可干的艾蓮越發(fā)坐立不安起來,,她翻出最心愛的《上下五年前》看了起來。
《上下五千年》分上下冊,是艾蓮小學(xué)畢業(yè)那年,,在鐵路工作的舅舅送給她的禮物,。
這套書給艾蓮打開了一扇窗,讓她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知道了,,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了解了中華的文明史,,也讓艾蓮愛上了讀書。
這套《上下五千年》可是艾蓮的心愛之物,,不看的時候,,就小心翼翼地放在炕頭木箱的一角兒,秘不示人,。
艾蓮翻開書,,瞅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一個字也沒看到心里去,索性“啪”地合上書,。
“不看了,,找沈琳去?!?p> 沈琳家的院門虛掩著,,艾蓮輕輕推開了門板。
“沈~琳~,?”
“哎~在呢,,快來?!?p> 院子里傳出沈琳清脆的聲音,,隨著匆匆的腳步聲,沈琳出現(xiàn)在艾蓮面前,。她頭發(fā)亂蓬蓬的,,好像也沒洗臉。沈琳牽著艾蓮的手,,拉著艾蓮?fù)堇镒?,一邊急切地說道:
“我也正想找你去呢,你就來了,,你聽說了嗎,?好多同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都到了,怎么他們的通知書都到了,,也沒咱倆的呢,?急死我了,,這可怎么辦呀?不會是咱學(xué)校選錯了吧,?”
艾蓮本就心里不踏實,是來找沈琳求安慰的,,現(xiàn)在聽沈琳這么一說,,更是如墜深淵,無言以對,。
沈琳的娘從柴房里出來,,抱著一捆干透了的棒子秸稈,扔到灶臺前,,然后把手在小腹部的衣服上擦了擦,。
“你倆甭著急,我知道你倆讀能考上,。過幾天你們就‘一舉成名天下知.’啦,!”
艾蓮驚訝地看著沈琳的娘,
“嬸兒,?你太厲害啦,!出口成章呀!”
沈琳也笑了,,“娘,,你又顯擺?!?p> 沈琳轉(zhuǎn)頭看著艾蓮,,說道,
“別看我娘現(xiàn)在這個樣子,,當年也是獲州一中的高材生呢,,就是沒趕上好時候,沒機會考大學(xué),。才嫁給我我爸爸的,,那時候我爸爸在首鋼上班,說能帶家屬落戶,,這一等就是一輩子,。唉!......”
沈琳娘打斷了沈琳的話,,問她:
“今天你生日,,除了長壽面還想吃什么?”
沈琳搖搖頭,,皺著眉頭,,
“算了吧,通知書沒到,什么都不想吃,,沒胃口,。”
艾蓮看著沈琳,,有點兒疑惑,。
“生日?你過生日,?”
沈琳點點頭,,“嗯,今天我生日,,每年這天我娘都給我搟長壽面吃,。你呢?你那天生日,?生日都怎么過,?”
“我?我不知道我那天生日,,我還從來沒過過生日呢,。”
沈琳娘笑了,,“傻孩子,,哪有不知道自己生日的?大概你是忘了,,你娘不會忘記,,肯定記得的?!?p> 艾蓮忽然覺得很尷尬,,忙起身道別,
“我回去了,?!?p> 沈琳拉住她,“別走,,在我家吃吧,,陪我一起吃長壽面?!?p> 艾蓮脫開她的手,,逃也似得匆匆離開。
推開門,,院子里宮秀雯正坐在灶臺前做飯,,扭頭看見艾蓮,,
“你干嘛去了?門也不關(guān)就出去了,?!?p> “我去找沈琳了,她今天生日,,她媽給她搟了長壽面吃,。”艾蓮看看宮秀雯,。
“小孩子過嗎生日呀?!睂m秀雯不以為然,。
“媽!我生日是幾號,?”
宮秀雯拉風箱的停了一下,,又繼續(xù)”咕噠咕噠“一下一下拉著風箱,“我不記得了你生日了,?!?p> 艾蓮不滿地喊了一聲,“媽,!”
“你怎么能不記得我生日呢,?”
宮秀雯沒看艾蓮,“你大娘可能知道你生日,,她愛記這些事兒,,你問問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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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竹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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