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冷箭自南墻城垛飛馳而來,正臨文彥博眉心,一瞬間他肝膽俱裂,心下雪亮,有人想要了自己的命,!
當(dāng)下絕望至極,不想猛地從旁竄出一個人影,,電光火石之間,,那人竟然徒手將那鐵箭接住,慣性之下,,那身形當(dāng)空翻轉(zhuǎn)了兩圈,,最后穩(wěn)穩(wěn)落在了文彥博跟前,。文彥博尚未回神,卻被一把抓住衣袂,,幾乎是連拖帶提,,將他拽到了附近一株柳樹背后。
驚魂未定,,文彥博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這位朝堂之上莊嚴(yán)果敢,心思縝密的一代儒臣被一枚冷箭嚇得魂飛魄散,,有那么一刻,,他幾乎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與世長辭。
待冷靜下來,,他才看清楚面前這個人,,雖然衣衫襤褸,臉上塊塊污漬,,但是一雙眼睛卻亮晶晶地,,閃爍出智慧,甚至是狡黠的光芒,。
“在下文彥博,,謝謝壯士救命之恩!”
“啊,,你就是文彥博文大人,,久仰久仰!”那壯士雙手一握,,回了文彥博一個抱拳禮,。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敢問壯士大名,?”
“在下徐碩,,字致澄?!?p> “徐碩徐致澄,?你就是那鄜延、環(huán)慶副都部署副總管劉平的兒子,?”文彥博一陣驚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你道那徐碩怎能如此及時,,趕巧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救了文彥博?也是那文彥博命不該絕,,當(dāng)日徐碩與劉文堅(jiān)策馬狂奔,,一路飛馳,,最后至東京南薰門外。徐碩因心內(nèi)惦記著義父,,又無能為力,,便遣劉文堅(jiān)先回了劉家報(bào)個家信,而自己兀自來了蔡河,。
這蔡河又名惠民河,,打小義父就常帶著徐碩在這一帶玩耍,而當(dāng)年跟著義父離開東京去慶州軍營時,,與他談兵論武也是在蔡河邊上,,因此,這蔡河也是徐碩心里與義父連接的紐帶,,這蔡河在徐碩心目中,因了義父被俘的緣故,,而變得與眾不同,。
徐碩看到蔡河便想起義父,胸中千波萬劫,,感慨萬千,。誰曾想,卻在這里遇到了文彥博,,并且救下了他一命,。
“文大人知道徐某?”
文彥博嘆了一口氣,,將目前黃德和狀告劉平投敵,,劉家處境說了一遍,徐碩大吃一驚,。
看徐碩臉色驟變,,文彥博慌忙寬宥道,“徐將軍千萬別擔(dān)心,,現(xiàn)在皇上委派文某在河中府設(shè)案徹查此事,,也就表明不會偏聽偏信,而是希望還原一個真相?,F(xiàn)在徐將軍您回來了,,還望徐將軍能助文某一臂之力?!?p> 徐碩情知文彥博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也明白他說的也是實(shí)情,暫且將心放下,,將跟著劉平眾將三川口一戰(zhàn)的來龍去脈說了一個透遍,,西夏探子如何冒充范雍部下虛晃一招,、延水一戰(zhàn)眾將士如何奮力殺敵、最后三川口西夏輕騎兵突襲時,,黃德和如何臨陣脫逃,,郭遵如何壯烈犧牲,都細(xì)細(xì)道來,。他將北笙救命一事稍稍帶過,,只說得一西夏女子相助,撿回一條命,。爾后如何御倉救父,,受義父的托付以及攜劉文堅(jiān)返回都一一道來,徐碩刻意回避了路上的兩樁命案,,憑直覺他認(rèn)為命案可能涉及野利北笙,,他暫時還不想將這灘渾水潑到京都。
“這兩個月,,徐將軍真的是出生入死啊,。”
“最后還是很遺憾沒有救出我爹,?!?p> “按照徐將軍的說法,是那黃德和臨陣脫逃,,賊喊捉賊咯,?文某一定會秉公執(zhí)法,徹查此事,?!?p> 徐碩點(diǎn)頭稱是,也知文彥博不便對此事有所偏倚,,而自己也置身此事,,還需暫且回避為好。因此將話題一轉(zhuǎn),,盯著手中的鐵箭問道:“文大人,,這方才射你的那枚鐵箭,我瞧著像是西夏之物,,不知道文大人您有什么想法,?”
“我目前在審理劉平投敵一事,我估摸著這西夏探子來取我性命,,是為了阻止我查下去,。”文彥博頓了頓,,有些為難的說,?!靶鞂④姡蚁旅娴脑捴皇峭茰y,,如有得罪,,還請?jiān)彙,!?p> 徐碩做了一個請講的姿勢,。
“這探子取我性命,要嗎,,是怕我查到端倪,,你父親真的投敵了,他們出于保護(hù)你父親的考慮,,出手阻止我調(diào)查,;要嗎,就是黃德和誣告,,他們也怕我繼續(xù)查探,,扯出了黃德和的行徑,更加不好收拾,,所以要我性命?!?p> “文大人的意思是,,黃德和很有可能跟西夏有關(guān)系?!?p> 文彥博笑而不答,。
徐碩想了想問道,“文大人方才說皇上委派您河中府設(shè)案審理此事,,那文大人何時前往河中府呢,?”
“恐怕就這兩天吧,東京還有些事情不太清楚,,先摸一摸,,然后啟程?!?p> “好,,文大人如果啟程,請通知徐某,,這一路兇險,,我還能護(hù)你一個周全?!?p> 文彥博點(diǎn)點(diǎn)頭,,“徐將軍言之有理,,而且您確實(shí)也需要跟我走上一趟,您可是此案最重要的證人,?!?p> “但我畢竟是劉平之子,我的佐證似乎薄弱了點(diǎn),。而劉文堅(jiān)是劉家從將,,跟隨我爹行軍十幾年,也不算是最有利的證人,?!?p> “難得徐將軍如此深明大義,文某佩服,?!?p> “徐碩信得過文大人人品,也相信您能秉公執(zhí)法,,不論證詞如何,,證人如何,家父沒有投敵那是事實(shí),,我相信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更何況,三川口一役中走失的盧政,、王信等將軍,,可能也跟我有類似經(jīng)歷,也許就在回京的路上,。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他們也會回來為家父作證,?!?p> 與文彥博分開之后,徐碩歸心似箭,,想不到這兩個月中,,家中竟然發(fā)生了如此大的變故,劉家上下老老少少,,竟然都在鬼門關(guān)上走了一遭,。
回到劉府,劉夫人見到徐碩,,少不得痛哭一番,,訴了連日來的思念之苦。那劉夫人雖然只是徐碩的義母,但是打小就帶著他,,撫養(yǎng)他成人,,將徐碩視如己出,甚至比親生兒子還勝一籌,。
那徐碩原本是劉平世交好友徐悌之子,,也是將門之后。徐悌與其夫人在徐碩三歲時雙雙戰(zhàn)死,,沙場托孤,,劉平將戰(zhàn)友之子視如己出,養(yǎng)大成人,。徐碩天性聰慧開朗,,也從不因父母之事困擾,劉家上下均將他視為劉家嫡子,,那劉平親子劉文景,、劉文博在家中都敬這位長兄三分。
聽得劉平在西夏的境況,,劉夫人情知老將軍是回不來了,,當(dāng)下又與徐碩、幼慈,、文景,、文博抱頭痛哭一場。那幼慈和兩個弟弟景文,、博文見到哥哥大難不死,,塞外歸來,內(nèi)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至少劉家有了一個主心骨。
待哭過坐定,,一大家子人談及這兩個月的遭遇,,女眷們皆驚魂未定,那平日里跟幼慈關(guān)系篤定的三姨娘一邊抹淚,,一邊抽抽搭搭地說,,“碩兒,你不知道,,你這妹子主意大得很,,那幾日我在這府中,每天看著把守的禁軍,,已經(jīng)是魂飛魄散,,每天還擔(dān)心她一個女兒家孤身在外,別受了欺負(fù)?!?p> 當(dāng)下便將幼慈去樊樓查探黃德和虛實(shí),,潛入富弼府中一事講了出來,畢竟是長舌婦人,,那一番繪聲繪色的描述,,增加了許多傳奇色彩,倒也沖淡了不少劉平被俘,,家門被冤的悲痛,。
“我們幼慈從來都是個有智謀的孩子,要是戰(zhàn)場殺敵,,肯定是巾幗不讓須眉,。”徐碩笑著摸摸幼慈的頭,,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出疆場之上野利北笙的身形,,那鐵馬銀甲,眉間紅痣一點(diǎn),,真是英姿颯爽,。
“快別提戰(zhàn)場殺敵了,我總共也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劉夫人說著又是一陣心酸,。
幼慈嘴巴一撅,,“哥哥你是怎了,就知道殺敵殺敵的,,我看那富弼大人,,坦蕩書生,談吐不凡,,即便不殺敵,,也有智謀,也有風(fēng)姿……”
徐碩當(dāng)下一笑,,“娘,,姨娘,你們看看,,原來咱們家這個小丫頭是看上人家富弼大人了,。”
幼慈一跺腳,,“怎么可能,,人家是尚書大人女婿,我傻了還是呆了,,往虎口里探頭呢,。那家中一個千金大娘子,我去作甚?我只是……只是想找一個像富弼大人那樣的郎君,,不要哥哥這般,,三句話不離殺敵殺敵的?!?p> 那幼慈畢竟是習(xí)武之人,,在家百無禁忌,哪怕是兒女之事在她說來,,也如尋常之事,,毫不遮掩。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那在一旁端坐的劉文堅(jiān),被幼慈一番話說得意懶心灰,。且說他甫一見到幼慈,,便心下癢癢,他自幼與幼慈一起,,待她如兄長一般,,隨著這年月漸長,這兄長之心慢慢有所演變,,生出些許兒女情長來,,只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這幼慈尚且年幼,,對這男女之事只是一概不知。
當(dāng)日在御倉牛棚里,,劉平請文堅(jiān)做見證,,要把幼慈許配給徐碩,這令文堅(jiān)內(nèi)心頗為沮喪,,平日里種種跡象看,,這幼慈對自己似乎也并無意思,當(dāng)下也灰了心,。
現(xiàn)在即回劉府,,見了幼慈,,那熄了的火苗又有復(fù)燃之勢,,而徐碩在與劉夫人轉(zhuǎn)述劉平托付時,也未刻意提及照顧幼慈一事,,因此,,私心之下,他也將這話咽了下去。方才聽幼慈這一番話,,竟是連徐碩都瞧不上眼,,一心奔著尚書大人的女婿富弼而去,即便不是富弼,,那也要是朝中才子,,進(jìn)士及第,學(xué)富五車,。
文堅(jiān)暗暗對自己搖了搖頭,,這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心,還是收拾收拾為妙,。不過,,也許他日飛黃騰達(dá),也未可知,,想到此,,他又強(qiáng)打起精神,跟著劉府上下熱鬧了起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