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雨大圣堂里的生活既圣潔又枯燥,,教士每日早中晚三次進(jìn)行禱告,,一如一日三餐的精神餐食,。在龐嚴(yán)看來,,這座以先知之名命名的大圣堂哪里都好,就是過于富麗堂皇,。
高大的尖頂直通云端,就像一根根伸向天國的觸手,;玫紅色的外墻光彩奪目,,在晨光中泛著迷離的光暈;莊嚴(yán)的神像和圣徒浮雕隨處可見,,使行人肅然起敬,。此外,教士們種種侍奉神明的行為,,如采集露水,、打理花園、擦拭神像和吟詩唱歌等,,沒有哪一樣稱得上是有趣的,。他在信仰上雖無令人指摘之處,可每天晚禱的誦經(jīng)聲還是吵得他無法入眠,。好在這樣的日子不會維持太久,。
授劍儀式將在明日的比武大會期間舉行。這次的比武大會由老國王親自舉辦,,屆時王都大大小小的貴族都將應(yīng)邀前來參加盛典,。如此盛大的冊封儀式并不多見,,可見白光隊隆恩正盛。
窗外的陽光溫煦清雅,,一只金色的小鳥落在水池邊打理羽毛,。龐嚴(yán)跪在“圣門”木像前,伴著盈盈啁啾,,輕聲念誦經(jīng)文,。這間祈禱室十分局促,就像貧民家里的谷倉,。圓形的四壁和低矮的穹頂均涂成圣潔的白色,,地板是白的,供奉圣像的桌子是白的,,就連他身上的僧袍也是白的,。這里沒有床鋪,沒有椅子,,沒有油燈,,除了一扇開向庭院的窗戶外,與地底的墓室無異,。
剛住進(jìn)來時,,他便形象地將這里稱為“靈魂的浣洗室”。經(jīng)過兩天的洗禮之后,,他愈發(fā)堅定了這樣的看法,。
依照傳統(tǒng),等候國王冊封的準(zhǔn)騎士必須在大圣堂里待上三天,,在此期間還要進(jìn)行一系列的禮儀活動,,這些繁復(fù)的儀式被統(tǒng)稱為“圣事六禮”。
龐嚴(yán)挪了挪身子,,盤腿坐下,,手里捧著一本老舊的《寶石經(jīng)》,發(fā)黃的牛皮封面上布滿了斑駁的傷痕,。他津津有味地小聲念誦,,臉上的神情在喜悅、憂慮和豁達(dá)間來回轉(zhuǎn)換,。在他的刻板印象里,,教士們每天念誦經(jīng)文似乎無聊透頂,可當(dāng)他自己拿起經(jīng)書時,,才深切體會到這些古代先賢們留下的故事是多么有趣,,又多么富于教益。
“,。,。,。。,。,。那年輕的牧羊人說,求你將我放在心上如印記,,帶在臂上如戳記,;因?yàn)閻矍槿缢乐畧詮?qiáng),如甘露般甜蜜,。愿你用口與我親嘴,,因?yàn)槟愕膼蹌龠^世間的繁花?!?p> 原來偉大的先知也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呀,!他感嘆道。
“,。,。。,。,。。忽而狂風(fēng)大作,,電閃雷鳴,。先知不得不在狂怒的風(fēng)暴中艱難前行。,。,。。,。,。眼前是一片陽光普照,、萬物寧靜的世外桃源,。。,。,。。,。先知跪下祈禱,,仁慈的天父在耳邊宣布:你將領(lǐng)導(dǎo)你的子民,站在堅硬的磐石上,;你將擊敗敵人,,驅(qū)趕邪魔和異端,;你將獲得土地和食物,你的種族將繁衍壯大,。,。。,。,。?!?p> 這個關(guān)于石雨先知偶入圣地,、拜受天啟的故事對于他來說并不陌生,可此番細(xì)細(xì)讀來,,字里行間卻隱藏著別樣的意味,。他想,這萬能的天神與人世間手握權(quán)柄的國王是何其的相似,,他們將財富和榮譽(yù)許給那些跟隨他們的信徒,,以此交換來的恰恰是忠誠和犧牲。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授劍儀式的場景來:身披鎧甲的騎士,,卑微地跪在地上,;國王高高在上,莊嚴(yán)宣布:你將領(lǐng)導(dǎo)你的子民,,站在堅硬的磐石上,;你將擊敗敵人,驅(qū)趕邪魔和異端,;你將獲得土地和食物,,你的種族將繁衍壯大。,。,。。,。,。
如此褻瀆的想法使他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了一絲驚懼。他合上經(jīng)書,,走到窗邊,。微風(fēng)輕撫過臉頰,陽光使他的內(nèi)心重歸平靜,。
年輕的侍者端來了今日的早點(diǎn),,雖然種類豐富,卻難言可口。特別是對于已經(jīng)齋戒兩天的龐嚴(yán)來說,,葷腥和油水才是他最想念的味道,。他掃興地盯著托盤:一碗濃稠的燕麥粥,兩片松軟的白面包,,一個火紅的番茄,,一個青澀的蘋果,一串紫色的葡萄,。要是再來一點(diǎn)點(diǎn)蜂蜜醬和奶油醬,,那該有多好啊,!他輕聲嘆氣,,吃起面包來。
吃著吃著,,他忽然想起了食量如海的暴雷,。他會不會因?yàn)轲囸I而發(fā)了瘋,沒準(zhǔn)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來,。他有些憂慮,,腦袋耷拉下來??汕f別出什么岔子呀,!今日的成績來之不易,要是退回到原點(diǎn),,任誰都是無法接受的,。
目下的生活的確枯燥乏味,不知其他幾位同伴會作何反應(yīng),?柳長敏,、吳油和雷巨,他們?nèi)硕疾蛔R字,,應(yīng)該如何念誦經(jīng)文呢,?準(zhǔn)是跟著教士一起讀的吧!他們又能從中讀出什么不同的意味來呢,?
“該死的‘圣事六禮’,!”他小聲罵了一句。雖然對于儀式的寓意有著充分的理解,,可將自己“囚禁”在這樣一間慘白的屋子里,,他的內(nèi)心無論如何都難以生發(fā)出愉快的感情來,。
他吃完面包,,又喝光了碗里的燕麥粥,可肚子仍舊餓得咕咕亂叫,。這空蕩蕩的感覺不禁讓他想起了那些黯淡無光的日子來,。
那一年他六歲,。家鄉(xiāng)的一切早已模糊不清,記憶深處留下的僅僅是一排金色的白楊樹,。那或許是一個和風(fēng)煦日的深秋午后,,母親帶著他和年長的姐姐在花園里玩耍。不管事后如何回憶,,他就是無法想起當(dāng)時母親臉上的表情,,也許驚懼,也許哀怨,,也許百味雜陳吧,!可轉(zhuǎn)眼便是生離死別,連一個親昵的吻,,一聲關(guān)切,,或是一句“再見”也沒有。他離開得是那樣徹底,,仿佛消失在黑夜中的影子,。當(dāng)記憶的斷線再次纏繞連接時,他已經(jīng)離家千里,,身邊只剩下跟隨父親多年的侍從阿銘叔叔,。
背井離鄉(xiāng)的生活固然艱辛,可他畢竟還沒長到留戀悲傷的年紀(jì),。在那段早已失去色彩的回憶里,,唯有皚皚雪山、茫茫戈壁,、蔚藍(lán)湖泊和綠野森林仍舊絢爛多彩,,妙趣橫生。同樣深刻的還有饑寒交迫的感受,。由于害怕仇家追殺,,叔叔不得不帶著他東躲西藏。明明辛辛苦苦地建起了一座山中小屋,,卻因獵人偶然路過的足跡而被迫放棄,;明明在一個偏僻的村子里落了腳,卻因?yàn)椴讹L(fēng)捉影的只言片語而再次逃離,。生活的艱辛總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可身上的荷包卻總是空空蕩蕩。那些在雪地里度過的寒夜,,那些在饑餓中走過的街角,,都匯聚成一道難以磨滅的記憶洪流。
雖然他并沒有為漂泊的生活流過一滴眼淚,可叔叔的離世卻讓他哭干了所有的淚水,?!坝涀∧愀赣H的期待!”這是叔叔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番囑托,。那一年他十五歲,。
晨禱結(jié)束的鐘聲將他從沉重的回憶中拉了出來。他長舒一口氣,,撿起了打翻在地的蘋果,。此時,餓肚子的感覺已然忘卻,,心里更多的是對當(dāng)下知覺的反應(yīng),。他把蘋果和番茄并排放在小方桌的中央,又將葡萄一粒粒拽下來,,圍著它們擺出眾星拱月的形狀,。這其中蘊(yùn)藏的神秘主義思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分辨,然而,,這些零星點(diǎn)綴的色彩,,卻為這間壓抑的屋子增添了一抹溫和的氣息。窗外,,眾多黑色的身影盈盈閃過,,也許對于所有身處大圣堂的人來說,今天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中午時分,,侍者送來了國王親賜的白色龍紋披風(fēng),以及象征著騎士身份的黃銅馬刺,。他拿起披風(fēng),,想要試試披戴的感覺,可旋即便作罷了,。一想起還須在此度過一天一夜,,他的心情立馬沉了下去。做一天教士頌一天經(jīng)吧,!既然找不到別出心裁的消遣方式,,他只好再次拿起經(jīng)書,躺在地板上翻看起來,。
正在這時,,窗外的院子里傳來一陣騷動,只見一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正瘋瘋癲癲地來回奔跑,,樣子滑稽極了,。他身上一絲不掛,,健壯的肌肉裸露在外,就像某位雕刻大師的傳世名作,。他的胸口和腹部長著濃密的黑色卷毛,汗水流淌在古銅色的皮膚上,。他用一件白色的僧袍包著臉,,只露出兩只暴突的大眼。他不時沖身后緊追不舍的教士耀武揚(yáng)威,,喉嚨里哼哼唧唧,,發(fā)出的聲音猶如一輛破爛的馬車。
“暴雷,,出去玩的話,,至少也得穿條褲子吧!”李信響亮的嗓音回蕩在院子上空,。
雷巨聽了之后暴跳如雷,,將臉上的袍子拽下,扔在地上,,一邊踩一邊嚷道:“我他媽受夠啦,!”他將兩名圍過來的教士推倒,然后繼續(xù)狂亂奔跑,,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快回房間去,,你這個愚蠢的白癡,!”秦和從房間里大聲地呵斥道。
“我不要,!那間房,。。,。,。。,。那間房里鬧鬼,!鬧——鬼——”
“哪來的鬼呀?八成是你心里有鬼吧,!快滾回去,!”
“我不要!你們休想騙我,!我不要回房間,!我不要,!”
“我想起來了。暴雷這家伙好像特別討厭白色,。你們還記得嗎,,上次在城外,他把圣堂里的靈堂砸了個粉碎,,最后還差點(diǎn)兒惹上官司,,原因不過是因?yàn)閹讐K看不順眼的白紗?!眳怯蜑榱俗屔硢〉穆曇魝鞯酶h(yuǎn),,不得不扯著嗓子喊道。
“依我看,,讓他發(fā)瘋的是這該死的房間,。如果再不放我們出去,大家全得跟著他一起瘋,!”李信說道,。
眼見這位彪形大漢身強(qiáng)力壯,可行為舉止卻像個智力低下的兒童,,圍觀的教士無不發(fā)出譏諷的嘲笑聲,。可他們自知不是對手,,只能躲在一旁,,任由他繼續(xù)胡鬧。
龐嚴(yán)在屋子里急得直跺腳,,恨不得馬上從窗戶跳出去,,對著那蠢貨的命根子狠狠踹上一腳??墒?,此刻他必須寸步不離地待在屋子里,因?yàn)橐坏┥米噪x開,,他將會被冠以藐視教會,、褻瀆天神的罪名。剝奪騎士封號自不必說,,還有可能落得個流放荒野的下場,。他感到事態(tài)無力挽回,只好站在窗邊靜觀其變,。
正當(dāng)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西邊的長廊里走來一位儀態(tài)非凡的老者。他有著一頭銀白色的長發(fā),,柔順如水,,緊貼著紅潤的臉頰,。雪白的胡須垂在胸前,尾端用黑絲帶扎成三個精巧的小辮子,?;液诘拿济簱P(yáng)上翹,不怒自威,,一對雄鷹般的眼睛犀利而堅韌,,如同鋼鐵一般。他穿一件高級教士的黑色復(fù)式長袍,,頭上戴一頂南瓜形軟帽,,肩上披著半截黑色的絲綢披肩,,深紅色的里子泛著血光,。他手里拄著一根造型獨(dú)特的木質(zhì)手杖,上首部位雕刻成星盤的模樣,,并在每個代表方位的地方嵌上寶石,。這黑白紫紅藍(lán)五色寶石形態(tài)各異,色澤飽滿,,暗藏機(jī)鋒,。他輕盈地向院子走去,身旁的教士們恭恭敬敬地退到兩邊,,讓出中間的通道,。
起初雷巨并未注意到來人,仍舊自娛自樂地趴在噴水池里喝水,。當(dāng)他感到身后那飄忽不定的身影時,,立即警覺地站起來,試圖用目光趕走這個冒昧的老東西,??墒牵@訝地發(fā)現(xiàn),,對方不僅身高與自己相當(dāng),,而且消瘦的身體里蘊(yùn)含著一股異常強(qiáng)大的力量。那力量蠢蠢欲動,,宛若毒蛇,,好像隨時準(zhǔn)備奉上一記死亡之吻。他的意志漸漸消解,,就像一只曝露在驕陽下的冰凌,。
沉默僅僅持續(xù)了一分鐘,雷巨意志中的猛獸便再次狂躁起來,。他狠狠地拍打胸膛,,用這咚咚的響聲為自己助威打氣,。可對方始終沉靜如水,,絲毫不把他放在眼里,。那股傲慢與自信的氣勢就像是獵人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窮途末路的獵物除了乖乖束手就擒,,別無出路,。在這場寂靜無聲的較量中,他無可奈何地敗下陣來,。
絕望是一柄雙刃劍,,雖能壓垮抵抗的勇氣,卻也能激起發(fā)奮的決心,。雷巨不再猶豫,,本能驅(qū)使他放手一搏。他上前一步,,用力推出兩掌,,想給對方來個下馬威。誰知那白發(fā)教士只是將木杖高高舉起,,杖首的黑色寶石微微閃動,,便將他攻來的力道反彈回去。這記反擊突如其來,,將他巨大的身軀推倒在地,。
試探已然毫無意義,他站起身來,,掄起鐵錘一般的拳頭,,照著對方的腦袋招呼過去??闪钊速M(fèi)解的是,,白發(fā)教士的身前仿佛筑起了一道無形的墻壁,無論使出多大的力氣,,揮出的拳頭始終無法擊中對方,。他的臉因憤怒而扭曲,雙眼噴出熊熊烈焰,,雙唇因劇烈咬頜的牙齒而大敞四開,。雖然他使出的拳法越來越快,力道也越來越大,,可對方始終不動如山,。
就在雷巨的氣力有所不濟(jì)之時,白發(fā)教士再次使出秘法,,黑色的寶石如流星般閃耀,,旋即歸于暗滅,。
他徹底地敗了,身軀無可挽回地撞向身后的噴水池,,隨即口吐鮮血,,昏了過去。
白發(fā)教士命人將他抬回祈禱室,,隨后消失在了人群中,。
龐嚴(yán)渾身冒著冷汗,胸中彌散著一股難言的畏懼情緒,。這種感覺不常發(fā)生,,卻真切異常。這就是拂風(fēng)大法師真正的實(shí)力嗎,?難怪元玠如此忌憚此人,,并對靈修會滿懷敬畏。他黯然地離開窗邊,。
雖然經(jīng)歷了這場不大不小的風(fēng)波,,可在余下的時間里,,一切又歸于平靜,,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對于是否會遭到教會的處罰,,龐嚴(yán)已無暇多慮,,因?yàn)樗€得沒完沒了地齋戒、誦經(jīng),、祈禱和懺悔,,這些蕩滌靈魂的禮節(jié)幾乎消磨了所有的時間。好在一夜無事,,授劍儀式將按照原定計劃進(jìn)行,。
第二天,陽光明媚,,天朗氣清,,良好的天氣預(yù)示著今日諸事順利。
龐嚴(yán)醒來后,,在一名年輕教士的幫助下焚香沐浴,、涂抹圣油。這些清潔肉體的禮節(jié)花掉了整整兩個小時,。他將白光隊的黑色制服穿戴整齊,,又將黃銅馬刺扣在靴子后跟的卡扣里,再披上那件御賜的白色披風(fēng),。當(dāng)一切準(zhǔn)備就緒后,,他匆匆喝了幾口燕麥粥,,便急不可耐地離開了這間陰郁的屋子。
集合的地點(diǎn)是一輛寬敞的馬車車廂,??吹嚼拙抟宦暡豢缘乜吭诮锹淅铮蠡锒妓闪丝跉?。他雖然看上去有些落寞,,可沒人愿意上前安慰他。畢竟剛剛熬過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清淡日子,,大伙一時間全都來了精神,。李信眉飛色舞地講述自己如何靠著清點(diǎn)胡子打發(fā)時間,而吳油則分享了一些從教士身上觀察到的有趣情報,。秦和罵罵咧咧,,詛咒著大圣堂里的一切,滿嘴的污言穢語如同決堤的洪水,。徐文易和柳長敏則一邊搭腔,,一邊笑得前仰后合。只有龐嚴(yán)一臉凝重,,因?yàn)樗蛐牡桌锴撇黄疬@伙粗鄙的同伴,。記住你父親的期待!叔叔如是說,。
正午時分,,馬車停在了王宮禁苑的校場,周圍是各式各樣的豪華馬車,,衣著光鮮的車夫們正聚在一起玩骨牌,。這里并不是專門舉辦比武大會的競技場,而是禁衛(wèi)軍進(jìn)行操練的校場,。之所以選擇這里,,可能是為了安全和私密性的考慮。校場上塵土飛揚(yáng),,兩名騎士正在相對沖鋒,,全副武裝的鎧甲在陽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新任內(nèi)廷總管邱羽爵士快步迎上前來,,三十多歲的臉上洋溢著軟綿綿的微笑,。他一邊熱情地與眾人寒暄,一邊介紹著比武的進(jìn)程,。
“大人,,咱們又見面了。這次比武大會恐怕要讓各位失望啦!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那些威名赫赫的騎士們都上了戰(zhàn)場,,今天的比武不過是小孩子打架罷了。我請各位不要介意,,權(quán)當(dāng)是熱熱場吧,,畢竟你們才是這場比武大會的主角!”他的聲音如銅鈴般悅耳,,身上散發(fā)出玉蘭花的香氣,。
秦和十分禮貌地說:“多謝總管大人!以后還請多多指教,!”
“這可不敢當(dāng),!前些天,你們在星辰街鬧出的動靜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了,,‘白光男爵’的名號也響動了整個王都,,真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大人現(xiàn)在是王都里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啦,!”
秦和炫耀似地輕撫臉上的傷疤,然后趾高氣昂地說:“依我看,,今后一定沒人再敢小瞧我們白光隊了吧,!”
“那是自然。請吧,!”
大總管領(lǐng)著眾人來到了臨時搭建的主席臺,。年邁的國王倦容滿面,,靠坐在一張高背椅上,,身后站著元玠王子和元玘王子。他們二人是一母所生的孿生兄弟,,五官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一個如同六月的陽光,一個更像七月的霏雨,。
秦和率領(lǐng)手下恭恭敬敬地上前向國王行禮,,誰知國王粗暴地?fù)]了揮手,示意他們立即退下,,引來周圍一陣嘈雜的議論,。雖然受到如此怠慢,可秦和并不生氣,,因?yàn)樗肋@不過是國王蒼白無力的泄憤之舉,。想到自己與國王之間的齟齬,他冷冷一笑,昂首闊步地離開主席臺,,朝觀眾席走去,。
比武大會果真如邱羽爵士說的那般索然無味。參賽的全是些年輕人,,除了甲胄鮮亮,、裝飾華美之外,在劍術(shù)或騎術(shù)上毫無過人之處,。在剛剛結(jié)束的騎兵突刺比賽中,,一名身穿橙色鎧甲、頭戴獨(dú)角鋼盔的男孩靠著對手送上的破綻涉險得勝,,獲得了騎手組的冠軍,。他騎著馬來到觀眾面前,瀟灑地脫掉頭盔,,露出一頭長發(fā)和稚嫩的臉龐,。觀眾席上立刻響起一陣騷動,春心蕩漾的太太小姐們?yōu)樗蜕狭藷崃业恼坡?,以及飽含深情的一只只花環(huán),。他從空中摘下一只,驕傲地戴在頭上,,然后向著觀眾席中一位美麗的小姐鞠躬致意,,還給了對方一個飛吻。那位小姐面紅耳赤,,頓時成了大家議論的焦點(diǎn),。
“論家世,論長相,,這小子都無可挑剔,,可惜早早訂下婚約,恐怕要讓那位迷人的女士失望啦,!不過,,訂婚的對象是高丘郡赤沙伯爵的小女兒,那里的女人干硬得就像石頭,,真是可惜啦,!”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在龐嚴(yán)身邊說道。
他頭戴一頂插滿羽毛的方帽,,身上穿一件緋紅色的短外套,,肩膀的一側(cè)披著短小的半身斗篷,腿上穿著時下流行的藍(lán)色長筒襪,。他的眉眼彎彎如月,,十分迷人,,眼瞼下涂著紫色的粉彩,看上去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此人正是在王家廣場上出現(xiàn)過的那名奇異男子,。龐嚴(yán)特意向秦和打聽過,他是熊岳爵士,,元玠的心腹謀士,,曾經(jīng)一手策劃了那場“夏夜之變”的行動。正是他主動找到秦和,,并成功說服他們參加政變,。如今龐嚴(yán)因功受賞,在很大程度上來說,,完全是拜他所賜,。因此,他客客氣氣地說道:“大人可真是耳聰目明呀,!如此隱晦的消息都瞞不過您,,難道您開了天眼不成?”
“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提也罷,!我聽說您遭人猜忌,,險些小命不保。不過清者自清,,請您不必在意,。”他滿不在乎地說道,,笑起來的眼睛瞇成了一道淺淺的縫隙,。
“多謝大人關(guān)心,在下自當(dāng)謹(jǐn)記在心,?!边@家伙真是無孔不入,著實(shí)危險,。
“劍士組的比賽真是乏善可陳,,還不如騎士組打得熱鬧。你看,,那個穿銀色明鎧的大個子,打得毫無章法,,一塌糊涂,。中路完全不設(shè)防備,任由對手進(jìn)攻,。如果不是拿著鈍劍,,恐怕他早就被人劈成兩半了。”他轉(zhuǎn)過臉,,意味深長地對龐嚴(yán)說:“咱們洛文王國現(xiàn)在正是青黃不接之時,,以后上陣殺敵就要指望你們了!”
“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們白光隊只是負(fù)責(zé)王城的治安,,哪來的上陣殺敵之說呢?”
他指了指自己的額頭說:“這里,,不僅激蕩著豪情壯志,,還蘊(yùn)藏著揭開迷霧的狂風(fēng)。恕我直言,,‘安國’寶劍并不能幫你解決所有難題,,學(xué)會思考或許對你來說更有益處?!彼鹕砼牧伺囊路系膲m土,,臉上露出一抹促狹的微笑,然后悠然地離席而去,。
他認(rèn)識我的劍,?龐嚴(yán)如同在暗黑的坑道里瞥見了一絲曙光,心情十分激動,。記住你父親的期待,。。,。,。。,。記住你父親的期待,。。,。,。。,。記住你父親的期待,。。,。,。。,。不知怎么的,,叔叔那番臨終遺言反復(fù)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叔叔,難道您不希望我報仇嗎,?叔叔早已言盡,,剩下的只能由他自己來回答。
劍士組的比賽終于塵埃落定,,最后的冠軍歸屬了來自高丘郡的程煒爵士,。他帶著美麗的花環(huán)和國王的賞賜,高高興興地離開了校場,。
這時,,觀眾們?nèi)紒淼搅酥飨_的前方空地,等待著即將開始的授劍儀式,。
國王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圍觀的人群?;蛟S是有感于最后一次公開亮相,,他滿懷深情地望向臺下的臣民,松弛的眼眶不禁濕潤了,。過了良久,,他抬起顫抖的右手,示意陪駕多年的老總管樂興爵士走上前來,。
老總管雖然因?yàn)闄?quán)力的更迭而失去了原來的位置,,可對于像他這樣心境平和的人來說,此等凡俗之事又有什么好計較的呢,!他用和緩的聲音朗聲道:“女士們,,先生們!國王陛下登基已有三十六年,,文治武功足以彪炳史冊,。在陛下的治理下,洛文王國不僅繁榮富足,,文化昌盛,,并且史無前例地獨(dú)立承擔(dān)著一項神圣的使命,那就是粉碎黑色帝國的野心,,將它徹底擊敗,。這是天神賜予的極高榮耀,同時也是極其艱難和危險的,。陛下為了對抗黑色帝國的入侵,,可謂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如今陛下年事已高,,身患頑疾,因此,,是時候?qū)⑦@面神圣的旗幟傳遞到年輕人的手中了?,F(xiàn)在,我代表國王陛下向洛文王國的所有子民宣布,,陛下將于今日隱退,,從此不再過問政事。另外,,三王子元玠將由即刻起擔(dān)任攝政一職,。從今往后,洛文王國的所有軍政大事將由王子玠處置,,所有貴族和朝臣必須立即向王子玠宣誓效忠,。你們所有人都上前行禮吧!”
元玠王子神情嚴(yán)肅地從后走上前來,,步子邁得十分沉緩,。權(quán)力的劍柄已然落在了手里,可他此時卻連一絲笑容都沒有,。他眉頭深鎖,,眼神如千年的寒冰一般堅硬冷酷。
雖然對于這個驚天的消息還沒有充分的心里準(zhǔn)備,,可臺下的男士們?nèi)约娂姲纬雠鍎ε踉谑稚?,女士們則拉扯著寬大的裙裾行屈膝禮。元玠微微點(diǎn)頭致意,,然后做出讓大家起身的手勢,。
當(dāng)一切塵埃落定后,國王在一片哀婉地注視下離開了主席臺,。他在樂興爵士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向來時乘坐的馬車,而負(fù)責(zé)將他們護(hù)送回宮的,,是元玠曾經(jīng)的侍從,、新任的王宮衛(wèi)隊長李延。
“請大家安靜,!”邱羽爵士來到主席臺的中央大聲宣布:“下面將要進(jìn)行的是授劍儀式,!”
秦和領(lǐng)著眾人在一片喧鬧的歡呼聲中登上了主席臺。他們身著整潔的黑色制服,,披著雪白的長披風(fēng),,神采飛揚(yáng)地來到王子面前。雖然他的內(nèi)心充滿狂喜,,可是卻不能不嚴(yán)守禮儀,。他緊繃面頰,,禮貌地向王子鞠了一躬,然后單膝跪地,,低下頭顱,。其他六人則在他的身后跪成一排。
侍者端來了七只銀質(zhì)的托盤,,上面呈著七柄形狀完全相同的寶劍,。這些寶劍都是為了這場儀式而特地打造的,十字形的劍柄和護(hù)手由純鐵鑄成,,中間有用白銀澆注的花體“光”字,。劍身寬大厚重,鋒利的劍刃微微閃著銀光,。
眾人跪接寶劍,,雙手捧著舉過頭頂。
元玠從腰間拔出金色的佩劍,,單手舉在胸前,。他用沉厚如鐘的聲音說道:“我,謹(jǐn)以偉大的洛文先知,,圣教的守護(hù)圣徒,,以及歷代英勇無畏的國王之名,光榮地賜予你們騎士之身份,。希望你們能夠在天神的光輝旗幟下,,忠誠地守護(hù)教會,守護(hù)國王,!”他莊重地用寶劍輕點(diǎn)秦和的頭頂,,右肩,最后輕輕落在左肩上,?!皬慕褚院螅t卑是你們的名字,,榮譽(yù)是你們的信念,,英勇是你們的利劍,誠實(shí)是你們的鎧甲,,犧牲是你們的宿命,,憐憫是你們的品質(zhì),精神是你們的追求,,公正是你們的法典,。”
“我發(fā)誓——
我將守護(hù)教會!效忠國王,!
我將善待弱者,!反抗強(qiáng)暴!
我將愛護(hù)婦女,!幫助兄弟,!
我將捍衛(wèi)友誼,!忠貞愛情,!”
大伙群情激昂,異口同聲地念誦誓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