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聊著登上山路,，路旁草已長得盛了，一兩只鵓鴣受了驚,，從草叢里竄起,，咕咕咕地叫著飛到一旁的樹林里去了。

　　“如今朝廷重視地方,，監(jiān)察督導(dǎo)力度甚大,。重農(nóng)耕，水利,，教化,，賦稅。托師弟你的聰慧,，制得曲轅犁,，如今安縣一縣之地已然全面推廣，效率了得,，再不虞誤了農(nóng)時,，耽擱百姓收成，”看一眼陳晉,，接著道：“半月前曾經(jīng)把這犁獻(xiàn)與朝中,，陛下定然歡喜，不日當(dāng)有獎賞下來,，只是你年齒尚幼,，爵位怕是暫時不得授予，莫要在意,?！?p>　　“我不以為意的，只要朝廷給予專賣之權(quán),，又能造福萬民,，那便好了?！毙牡肋@第一點(diǎn)最是重要,，至于第二點(diǎn)，倒不是自己說場面話,，一個經(jīng)濟(jì)蓬勃向上的大楚,，才是最適合做咸魚的環(huán)境，前世陳晉就無比仰慕那些如袁老等為糧食豐產(chǎn)作出巨大貢獻(xiàn)的人,。

　　“這一節(jié)不消你說,，我已在奏章中言說此事，戶部必有分說,，”轉(zhuǎn)頭看著陳晉,，微微笑道，“你不是和那吳掌柜合作經(jīng)營那來?？蜅?？哦,，現(xiàn)在還有來福商場，是那么說的吧,？教他自去戶部接洽,，取得文書，自然有人辦妥,?！?p>　　不是吧，師兄啊,，我這點(diǎn)場面也驚動你老人家了嗎,？

　　“不是，師兄,，你叫他這一介商戶去戶部,，這步子有些大啊,！怕不要扯著蛋呢,！”

　　“你這說的甚話？”邱遠(yuǎn)意正色看著他,，“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這話你不會不省得罷,？這幾月來吳掌柜奔走于安縣京師之間,，見識手段日長，早非吳下阿蒙,。你若當(dāng)他沒些手段,，做得這，是加盟連鎖罷,？做得這偌大的事業(yè),？再說我大楚自江南立國，江南膏腴之地,，歷來商事發(fā)達(dá),，本朝并不輕賤商戶。老吳這人,，本又是個實(shí)誠君子,，這專賣之權(quán)交與他臺前去辦，甚是妥當(dāng),，你倒是個識得人的,。”

　　“師兄教訓(xùn)的是?！笨磥碜约汗皇切∏迫肆?，師兄這一番話說的慎重，也真正為自己好,，陳晉心中暗自感激,。

　　“農(nóng)事得你之力,，安縣在督考中已是得了先手,，只是這教化么，”邱遠(yuǎn)意沉吟了一會,，“教化一事,，非一朝一夕之功。這安縣其實(shí)心向讀書的少年郎很是不少,，這些年朝中自寒門擢拔士子,，給了這些讀書人步入朝堂之望，只是往往一書難求,，藏書之家盡是魏晉以來高門豪族,。”

　　“早年還有寒門士子跋涉數(shù)百里去求書,，甚至有人于途中凍餒而死,，殊為可惜。而我本想在本縣增設(shè)書塾,，奈何縣里錢糧不足,，支持縣學(xué)已是捉襟見肘，終不能如愿,?！闭f到此處，邱遠(yuǎn)意連連嘆氣,，神情有些蕭索,。

　　“師兄宏愿甚好，這求學(xué)確實(shí)系于錢糧二字,，”陳晉想了一想,，緩緩道：“可否從兩處著手，一是降下書價,，二是富裕百姓,。”

　　“這二者做到,，教化一事自然能大興,，只是如今紙張甚貴，雕版印刷也是極費(fèi)工時，如何降的價格,？”

　　“紙張一事,，我知曉一種降低成本之法，只是于書中所見,，尚未實(shí)踐得……”

　　剛說到此處,，邱遠(yuǎn)意猛地伸手抓住陳晉，急道：

　　“此事當(dāng)真,？”

　　陳晉哎呦一聲,，抽出手來，這師兄還真不愧是武道出身,，手勁當(dāng)真不小,。

　　“自然是真，只不過還得找?guī)讉€紙匠,，試的一試,，方能確證?！?p>　　邱遠(yuǎn)意急喘幾口氣,，平復(fù)了心情，道：

　　“這就好,，明日且找?guī)讉€匠人,，照你的法子試它一試，若果真成了,，師弟,，你可是于教化一事立下大功德啊,！”說到激動處,，又要來抓陳晉的手。

　　閃身避開師兄的手,，陳晉又道：

　　“若這造紙新法能成,，還可改這雕版印刷，制成活字印刷,，大量印制書籍的話,，又能再將書價降得幾成?！?p>　　邱遠(yuǎn)意本就激動,，又是一路沿著山路登至梯田高處，再聽得陳晉此話,，只覺如在夢中,，滿腦子都是一本一本價廉物美的書籍，在腦海深處如蝴蝶般飛舞。

　　壞了,！不該把這些東西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看著邱遠(yuǎn)意滿臉通紅,，雙眼瞪圓,，半張著嘴，呼吸急促,，陳晉一時有些慌了,，別弄得師兄高血壓啊,！

　　喘的幾口氣,，邱遠(yuǎn)意轉(zhuǎn)過身,，向著腳下一層層的梯田,，忽然長聲大笑：

　　“哈哈哈哈………”

　　笑聲狂放不羈，在山間回響不止,。驚得一只在田邊高樹上覓食的松鼠哧溜竄起,，騰身連續(xù)躍過幾棵樹，于空中還轉(zhuǎn)頭驚慌地看了一眼,。

　　笑到后來,，氣息跟不上來，咳了幾聲,，才停了下來,，看著陳晉道：

　　“師弟……”忽然似乎覺得再無什么言語說得清這時的心情，只是連連搖頭,，再說不出話來,。

　　陳晉看著這個激動的大楚官員，忽然覺得,，哪怕只是從任職盡責(zé)一事而言,，師兄都稱得上自己的前路指引。

　　邱遠(yuǎn)意又看著面前翻過二遍,，已經(jīng)下了肥,，只等禾苗蒔下的梯田，田里薄薄一層水,，在微風(fēng)中蕩起一層層漣漪,。感慨地說道：

　　“師弟，自恩師收下你來,，我本是想著將來要好生照拂于你,，全了這師兄弟之誼，還玩笑道，自此之后,，恩師就不再只盯著我這一棵獨(dú)苗,，你也可替我擋得恩師的責(zé)罰，”說著失笑了一下,，又道：“如今看來,，是你幫扶于我甚多，解得我難處不少,?！?p>　　“師兄言重了，”陳晉連連擺手,，“恩師賜予我如此多的珍藏書本,，師兄又時常前來督促我讀書，說是督促,，其實(shí)還是探看,，我自省得。如今既然有這些便捷的制紙印書之法,，不如將這厚待傳承了下去,，才是對恩師，師兄青睞有加的最好回報罷,?！?p>　　“你能這般想，足見自有赤子之心,。好生持著這番純良之心,，他日朝堂之上，自有你存身出彩之地,?！?p>　　此刻見天色漸暗，山嵐已起,，抬眼看老鷹嘴,，已是被霧靄漸漸籠罩。向下看去,，遠(yuǎn)處云山街不少人家屋頂已是炊煙裊裊,，映襯著青黑色的屋瓦，直是一幅水墨田園畫,。風(fēng)也漸涼了,，不復(fù)午后時的溫暖。二人攜手下山,，往山腳下走去,。一路伴著水渠里嘩啦啦的水聲,，甚是悅耳動聽。

　　到了家門口,，卻見一個衙役有些焦急地徘徊在院里,，老道卻是坐在小圓桌處，左手捏著只茶杯,，右手在桌面畫著些什么,。

　　進(jìn)得門來，那衙役一見邱遠(yuǎn)意,，驚喜地幾步跨過來,，施了一禮道：

　　“明府，可算是等著你了,！”

　　“怎的,？可是縣里有甚事？”

　　老道在一邊說道：

　　“早就叫你與我同去尋人,，卻說什么怕是錯過了,，說等等許就回來了，可不就等半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