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樓中,,江陵城四大幫之一的排幫會首曾子江正在勸酒,,幾位花枝招展的清倌人也在一旁小心伺候,。
被勸之人一襲白衫,打散了發(fā)髻,,正在擊箸而歌,“百戰(zhàn)苦不歸,,刀頭怨明月,。塞云隨陣落,寒日傍城沒……”
曾子江笑道:“老墨,,有酒且醉,,這是江南,哪來的塞云寒日,?”
那人信手從妓子頭上取了簪子,,將頭發(fā)胡亂挽成個髻子,露出一張白皙面龐,,清秀眉眼,,若不是眉頭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刀疤,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娘子,。
“這是家父教的,,大正七年天狼扣邊,我墨家百余口一夜之間盡歿,,只因我貪酒留宿鎮(zhèn)上,,才僥幸撿回一條性命,你說這酒是好還是不好,?”
曾子江無言,,老墨人品不差,就是太過意氣用事,,不然血斗團(tuán)也不至于淪落到這般地步,。
陪酒妓子只當(dāng)這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是位落地舉子,,看在曾會首面上才會小心伺候,,若知他是江陵城鼎鼎有名的血斗團(tuán)首座墨瘋子,不知會做何感想,?
江陵四大幫,,排幫資格最老,,本是漢江長江上放排為生的本地土著,為生存而自發(fā)結(jié)成的幫派,。
四海幫緊隨其后,,多是些江陵城的城狐社鼠,有了徐家做靠山,,再加上幫主韓縛龍的強力手段,,這才順勢崛起。
其三就是血斗團(tuán),,多是些沒營生的退伍老兵和逃兵組成,,人數(shù)不多但戰(zhàn)力超強。
排名最后就是最近幾年剛剛崛起的白魚幫,。
與前三個幫派不同,,白魚幫從不沾染車船店腳牙這類買賣,反倒更像商幫,,名下也多是些碼頭酒樓倉庫之類的正經(jīng)營生,。
其實之前還有不少幫會排位在它之上,直到三個幫派在一夜之間被白魚幫血洗之后,。
這三個幫派加在一起,,少說也有幾百人,除了數(shù)目眾多武修,,還有不少修士,,卻毫無例外,被白魚幫悉數(shù)打落塵埃,。
幫主長老被廢,,修士武夫也大多傷殘,三個幫派轉(zhuǎn)眼間灰飛煙滅,,聽說只因綁了一個女孩,。
一件小事就如此大動干戈,而且展示出超常實力,,白魚幫一夜成名,。
“老墨,今日請你赴會,,就是想與你商討一番,如今四海幫咄咄逼人,,咱們已然退無可退,。”
墨瘋子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你是江上走,,我在夜里游,咱們本就是孤魂野鬼,,還能壞到哪里,?”
曾子江年過五旬,看似慈眉善目,,手段卻狠辣異常,,不然如何服眾。
他見墨瘋子不接話,,也就不再言語,。
墨瘋子端起一碗梨花白一口飲盡,過來拍拍曾子江肩膀,,安慰道:“老曾,,你待我如手足,我自不會負(fù)你,。
若是逼得急了,,我手下三百弟兄就能血洗飛云堡,信不信,?”
曾子江不住苦笑,,這墨瘋子本是隴西人氏,十年前入江陵,,只因被搶了一罐酒,,就一氣殺透一條街,將個百十人的幫會一夜除名,。
血斗團(tuán)前任首座喜他熱血意氣,,就將他收入麾下,之后又經(jīng)歷無數(shù)場斗殺,,才于三年前升任首座,。
原先的江陵郡守,如今的南宮家主南宮無常,,一直對血斗團(tuán)青眼有加,,也多次表現(xiàn)出招攬意向,卻被墨瘋子一概回絕,。
若非如此,,以徐家做靠山的四海幫,哪里是血斗團(tuán)的對手,?
曾子江替他斟滿酒碗,,“老墨,四海幫幫眾過千,,拋開那些長老不論,,光是武夫修士就數(shù)目驚人,,你即便進(jìn)得去,怕也出不得吧,?
如此兩敗俱傷,,有何意義?
不如你我好好籌謀一番……”
就在此刻,,樓外突然起了吵雜之聲,,一位排幫長老轉(zhuǎn)身出去,片刻功夫帶回一位扛著包袱的少年,。
這位長老一臉窘迫道:“會首,,這少年說……”
“我說曾會首就算不是英雄,也非常人可比,,卻在此間聽這靡靡之音,,嘗些婦人的解饞之物,難道不怕消磨了斗志,?”
曾子江心生不悅,,望向那位長老,長老卻指指少年腰間的腰牌,,正是四海幫的老龍布雨牌,,非長老以上級別不能懸掛。
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是怎么和四海幫扯上關(guān)系的,?
“哈哈,婦人解饞之物,,少年,,你來!”
墨瘋子可不管這些,,拎起半壇梨花白,,望著少年,眼神灼灼,。
少年接過酒壇,,冷笑一聲,咚咚咚幾口飲盡,,抹嘴道:“解渴之物,,也配叫酒?”
曾墨二人對視一眼,,一個神情古怪,,另一個笑意殷殷。
梨花白是江南少有的烈酒,比北來的綠蟻,、紅稠等佳釀毫不遜色,就是好酒之人,,也不過幾碗就會酩酊大醉,,這少年好大的酒量!
墨瘋子推開眼前妓子,,搶進(jìn)幾步,,“少年,可是有佳釀在手,,盡管拿來,,我不問價錢的!”
少年回問,,“你是哪個,?”
曾子江擺手道:“少郎君,這位是曾某好友,,你既是四海幫所派,,想來必有要事,待我斥退閑人,。
老墨,,一起吧!”
既然要聯(lián)合血斗團(tuán)共同對敵,,自然要坦蕩些,。
等妓子紛紛退去,排幫和血斗團(tuán)幾位長老各歸其位,,曾子江才說道:“少郎君,,你遠(yuǎn)道而來,不會只是為了調(diào)侃老曾,,展示酒量吧,?”
“自然有事,不過小子剛才口無遮攔沖撞長者,,理當(dāng)獻(xiàn)上美酒賠罪,。”
少年打開包袱,,取出一個青釉瓷壇,,剛一開口,大廳里頓時酒香四溢,。
墨瘋子一個虎撲,,把壇子搶在懷中,這壇口一嗅就大笑道:“老曾,,好酒啊,,趕緊再弄些菜肴下酒,,層層脆、鹵豬腳,,還有肚絲肝片都來一樣,。”
曾子江留他在此意欲為何,,墨瘋子再清楚不過,,四海幫是該嚴(yán)懲一番,可背后的徐家勢大,,血斗團(tuán)總共才三百壯士,,即便加上排幫,怕也不是對手,。
既如此,,那就只能有酒且醉。
一壇酒很快被分個精光,,不說酒香襲人,,單單這份晶瑩透亮,就不是一般酒釀可比,。
就連那不好酒的長老,,也都不自覺靠了過來。
菜肴齊備,,墨瘋子端起酒碗,,大喊,“諸君,,飲勝,!”
少年暗道,這可是頭鍋酒,,六十度的高度酒敢這么喝,,喝不死你!
果不其然,,有人剛一入口就嗆得咳嗽不止,。
還有那好酒的在嘴里含了片刻,臉色憋得醬紫,,才將火辣辣的酒液吞下,,只覺得一道火線直竄入腹,不由得激靈靈打個冷戰(zhàn),,吼道:“好酒,!”
曾子江做事向來穩(wěn)妥,雖只是淺嘗則止,也不禁眉頭微皺道:“好烈的酒,!”
反觀墨瘋子,,一碗頭鍋入口后,立時捂住口鼻,,直到適應(yīng)那股直竄入腦的辛辣后,,才咕咚一口咽下。
“好酒,,與它相比,梨花白果然是閨中解饞之物,?!?p> 少年走到曾子江桌前坐下,將他碗中烈酒一口飲盡,,一邊夾菜壓酒一邊說道:“豬耳應(yīng)切絲,,與蔥白拌勻后淋以麻油,吃起來口感才好,。
這豬手是用香料鹵制而成,,無需蘸料,還有……”
墨瘋子大笑道:“少年既能豪飲,,難道還懂美食,?”
少年回頭一笑,“那是當(dāng)然,?!?p> “為何?”
“因為這東西本就是我做的,!”
曾子江眼瞳微縮,,暗道,這些菜肴都是來自江家鋪子,,江家何時與四海幫搭上了關(guān)系,?
來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江家二少江小魚,。
他離開民宅后,,轉(zhuǎn)身就回到江府。
府中正亂成一團(tuán),,見他平安歸來,,江正和抬手就是一拳,“逆子,,怎么就學(xué)會殺人了,,曹黑虎兇名赫赫,你怎么就把……他給殺了,江家該如何自處,?”
江小魚被老爹打退一步,,冷聲道:“爹,曹黑虎必須殺,,不然江家永無寧日,。”
左朝江也道:“掌柜的,,此人向來心狠手辣,,又有四海幫徐家兩座靠山,若不殺他,,江家遲早家破人亡,。”
“三具尸體尚在柴房中,,如何處理,?”
江小魚攥緊老爹大手,沉聲道:“爹,,別慌,,殺人而已,簡單,,且看兒子如何鑿沉四海幫這艘大船,。”
“什么,,老左,,這孩子瘋了,趕緊攔住他,!”
江小魚不再理會老爹,,而是與大哥勒意左朝江三人耳語一番,這才準(zhǔn)備東西直奔萬花樓,。
出門時龍老爺子說了,,排幫會首曾子江在那里宴客……
曾子江坐在上首,冷聲道:“江公子,,吃喝已畢,,咱們是不是該談?wù)铝耍俊?p> 墨瘋子倒盡壇中最后一滴酒,,輕輕啜了一口,,酒香撲鼻,透口而出,,又是另一番滋味,。
“正事,?好,那就說正事,?!?p> 江小魚找個位置做下,然后輕聲道:“我想干翻四海幫,,不知各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