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在城外歇了一宿,，第二日天明,，等城門開了，這才進(jìn)去?；氐娇蜅?，梳洗一番,，換了件洗得發(fā)白的灰布袍子,，那袍子依舊短，露出一截小腿來,。攏起頭發(fā),，系了塊黑布綸巾，去結(jié)了房錢,，又牽上毛驢上路,。一路穿街過巷，急急自西門出城,，竟也無事,，并未見到朱家的人。
一日,，行到曲阿,，離京城已近。正是秋高氣爽日,，在往曲阿城的官道旁,，有一個(gè)茶寮，屋外搭著涼棚,，挑著一竿青旗,，旗上一個(gè)黑色茶字。四野都是稻田,，屋旁有荷塘,、桔園，荷塘里蓮花碧葉相映,，桔園里結(jié)著金黃的桔子,。來往的客商趕路累了,，只要瞧一眼茶寮，若是兜里還有幾個(gè)閑錢,，就會忍不住到里邊喝碗茶，將歇一下,。
杜云就坐在涼棚里,，案前擺著一碗茶，兩個(gè)桔子,。他飲一口茶,，用蒲扇扇扇風(fēng)，看著棚外的風(fēng)景,。他的毛驢就系在棚外的樹上,，樹下又有水桶，毛驢時(shí)不時(shí)低頭飲水,，啃啃樹下野草,。
兩個(gè)小孩在路邊打鬧，一個(gè)頭戴蓮葉,，手持竹子削成的小劍,，手指另一人道：“你這賊寇，還不下跪求饒,?！?p> 另一人頭上戴著生有綠葉的藤環(huán)，一手叉腰,，抬起木頭削成的小刀,，瞪眼道：“臭衙役，你以為打得過我嗎,？”
兩人發(fā)一聲喊,，刀來劍往，打作一團(tuán),，口中咿咿呀呀不絕,。小孩的玩鬧如何入得大人的眼睛，故而多視而不見,。道路與京城相反的方向,，盡頭處揚(yáng)起一片灰塵，不久踏踏的馬蹄聲漸漸入耳,。
杜云往那路上望去,，只見前邊六七匹馬，簇?fù)碇惠v馬車,，馬上騎士一色的皂色衣裳,，頭戴皮冠,，不知什么人。等馳到近處,，才發(fā)現(xiàn)馬車后面還跟著十來騎,，統(tǒng)共有二十騎。這些人皆軍士打扮,，佩刀負(fù)弓,，面有彪悍之色。
來到茶寮跟前,，一眾人停了下來,。當(dāng)先一人似乎是頭領(lǐng)，朝涼棚里看了看,，又四處打望一番,，對后邊人吩咐道：“我到茶寮里看看！”他獨(dú)自翻身下馬,，走進(jìn)涼棚里來看了看,，見六張席案被占了四張，便對提著茶壺的茶倌道：“店家,，屋里可有座位,？”
茶倌見他們?nèi)硕啵匀幌采厦忌?，忙說道：“屋里有座,，只是天熱沒風(fēng)，悶了些,?！?p> 頭領(lǐng)道：“不妨事，我等趕路辛苦,，只想喝口茶,，歇息一番?！闭f著邁腳進(jìn)屋里一瞧,，不過擺了些案席、晾茶葉的扁盆,，爐灶上正煮著茶,，雖暗了些，倒也陰涼,。
茶倌笑道：“那快些進(jìn)來,，本店的茶可是地道毛尖。”
頭領(lǐng)出了涼棚,，招呼眾人將車馬趕到路旁,，進(jìn)屋喝茶。只駕馬車的守在車上,，頭領(lǐng)和幾個(gè)弟兄占了涼棚里剩下的兩張席案,。他叫了涼茶，又買了些桔子,，親自送到馬車上,，看來車?yán)镞€有人,。
乘茶倌來斟茶,，頭領(lǐng)問道：“不知這道上最近可還太平,？”
“太平啊，此地牛頭山,、虎背嶺是有些毛賊，但客家既是官兵,，怕他何來,？”
頭領(lǐng)以指摸摸唇上胡須，哈哈一笑,，說道：“自是不怕他,，不過有備則無患嘛?！?p> 杜云休息已畢,，付過錢，牽驢上道,。這官道從山谷中過,，路雖寬闊，但兩邊崇山峻嶺不絕,。天氣又熱,，毛驢都拉聳著耳朵。行了一陣,，從驢背上取下水囊,，喝了兩口。耳畔傳來一眾馬蹄聲,，不消說,，定是那些皂衣軍士。
果然那些軍士共馬車,，飛快從杜云身旁馳過,，有軍士還一邊盯著他看，直到不見了蹤影,。杜云用手臂上的衣袖遮住鼻子,，瞇眼瞧著一下一路的灰塵,，又不緊不慢的趕路了。
行得兩里路,，忽聞得前邊刀兵聲響,，杜云趕忙騎上驢，催促著奔過去,。待望見前邊人物,，卻是適才經(jīng)過的一眾軍士，都不在馬上,，地上倒躺了許多,，余下的數(shù)人正與賊人打斗，那馬車前的馬也倒在地上,。他下了驢,，將韁繩系在路旁樹上，快速奔近了,，躲在一旁觀看,。與軍士打斗的人，皆蒙著面,，手持長刀,，身手比之軍士更為高強(qiáng)。正打著,，“嗖”一聲,，一旁的山林里射出一支箭來，正中一個(gè)軍士,。杜云瞧那些地上的躺著軍士,，大多身中箭羽，怕是兇多吉少,。
打得一會兒,，軍士便只剩兩個(gè)，卻被四人圍攻,。這時(shí),，從馬車中出來一人，系著發(fā)髻,，一身盔甲,，卻是個(gè)女子。她手持長劍,，和軍士一起斗那些蒙面人,。兩個(gè)軍士見她來，有羽翼之心，更兼拼死之志,，三人步調(diào)相合,，頗有軍陣味道。那些蒙面人武功雖更強(qiáng),，畢竟搏殺時(shí)久,，一時(shí)竟與三人打平。林中放暗箭者,，于之前軍士人多時(shí),，尚易于狙殺，此刻人少,，反難尋機(jī)會,。
女子劍法不弱，既有道家的輕靈,，也有軍中劍法的狠辣,。
杜云曾隨師父游歷江湖，從不惹官府之事,，而此次去京師卻多半要給官府效力，想那些蒙面人截殺軍士自非善類,。因?yàn)檐娛垦核偷牟皇秦?cái)物便是要人,，蒙面人無非截財(cái)或人。他有心要幫軍士,，卻又躊躇,，從懷中摸出那枚朱家的飛鏢，細(xì)細(xì)打望林中施箭者,。忽聽得林中一聲哨響,，那四名蒙面人驟然齊齊后縱，留出空檔,?！编病保恢Ъ齺?，正中一個(gè)軍士,，余下一個(gè)軍士和女子忙躲在馬車之后。四名蒙面人又上前圍攻,，此時(shí),，軍士和女子受制于車后，已落下風(fēng),。未幾,，那軍士腹部便中一刀，又一刀劈在他腿上，片刻即被殺死,。蒙面人呼和起來,，以為要大功告成，一人更舍了他們爬進(jìn)馬車?yán)锶?。女子反身阻擋,，背上已中一刀?p> 杜云看那女子要死，再忍不住,，已辨出林中暗箭傷人者位置,，手起飛鏢，身形已動(dòng),。蒙面人圍住女子,，卻不猛攻，只刀刀逼迫,。此時(shí)見一人來,，勢若奔馬，不禁驚駭,。一人止住女子,，另兩人要上前阻擋。
杜云身形剛到,，那兩人揮刀劈其肩頸,。他腳下未停，身形已矮,，抵近兩人,，讓卻兩刀于身后，雙手成爪,，摳住兩人前襟,，推將出去。那兩人跌出一丈來遠(yuǎn),，剛摔在地上,，又忙翻身站起。
兩人摸摸胸口,，倒未受傷,，瞠目看著杜云。只見他右手抓住正和女子相斗者的背心,，提將起來,，直扔出去，如摔一小兒,，速度既快,，又氣力非凡,。此時(shí)，馬車中的蒙面人也出來了,，手里還抱著一個(gè)四方的匣子,。見外邊情況，尚自懵然,，早被杜到云一腳踢到,，側(cè)身要躲，已是不及,，被踹出三步之外,，其余三人紛紛跑過去扶助。
杜云看看那女子,，只見她滿頭大汗,，背倚車轅，左臂上滲出血來,，咬著唇,，體力已是不支。他伸手?jǐn)v住她右臂,，不使她倒地,。女子見蒙面人搶了東西去，滿眼焦急,，嘶聲喊道：”賊人休走,！”
杜云對她道：”你站穩(wěn)了！”松開手,，轉(zhuǎn)出車后，眼見那四人要逃,。剛拔步追趕,，沒兩步便聽得林中一聲哨響，不禁駭然止步,，提防有箭來,，心想怕是剛才的飛鏢失了準(zhǔn)頭。側(cè)身躲在車后,，卻不見射箭,，又聽見身后倒地之聲，心知那女子身體已然不支,。望著四人鉆進(jìn)山林中,，失了機(jī)會，料難挽回,，只得作罷,。轉(zhuǎn)身走到車后,，女子已倒在地上。他俯身探她鼻息,，呼吸尚存,，見她嘴唇發(fā)白，日頭正曬,，便抱將起來,，覺得鎧甲于女子而言不輕。送她路邊樹下陰涼處躺下,，再探脈搏,，并無大礙，又檢查傷口,，背部那一刀有鎧甲護(hù)著,，并傷未及皮肉，只左臂上的傷口頗深,。
杜云解下女子鎧甲,，卻見她里面僅穿了件絲綢深衣，想是馬車內(nèi)悶熱,，又穿著鎧甲,，因而為之。那女子青春年華,，生得俏麗脫塵,，讓他難免心生情愫。他先去牽了自己的毛驢過來,，取了包袱里的金瘡藥和水囊,，幫她清洗傷口，因還要縫合只得草草敷了藥,，包扎住傷口,。又輕輕扶起她的頭，喂她水喝,，不免瞧見她衣下透露的肌膚,，竟也覺得唇干舌燥。喂完水,，女子還未醒,，杜云去查看軍士是否還有活口，不幸都傷及要害,，盡皆身死,，坐騎倒未傷，自顧的到路邊林下吃草,。
這時(shí)有商旅路過,，看此場景,，避之不及，不聞不問,，匆匆而過,。杜云不想耽擱，尋了塊緞子,，用水浸濕了,，給女子擦臉擦手，越發(fā)覺得她膚如凝脂,，唇若激丹,。
過了一會兒，女子醒了過來,，睜眼看杜云在身邊,，先是驚恐，俄而又舒緩,，想是記起他來,，說道：”賊人呢！”一邊掙扎著坐起來,。
杜云道：”已經(jīng)逃走了,。”
女子面有驚色,，睜大眼睛說：”那被他們搶走之物呢,？”
杜云慚愧道：”沒奪回來?！?p> 女子忙要站起來,，又腳一軟，倒進(jìn)杜云懷里,。杜云用手扶她胳臂,，直起身說：”時(shí)候不早，且叫他們隱于山林,，怕是尋不回來了?！?p> 女子扶著他手臂,，說道：”快，我要去曲阿縣衙,?！?p> 杜云道：”我先扶你上車?！?p> 女子看著轅前的死馬,，又見軍士都躺在地上,，提高聲音道：”快扶我上馬！”
杜云聽她說的威嚴(yán),，也不違拗,，正待扶她上了匹馬，又見其衣著過于單薄,，便說道：”女公子,，是否再披件衣衫？”杜云本是無邪,，自少難得和女子相處,，這樣不拘已是失禮。
女子剛才心中急切,，以致失了方寸,，此時(shí)發(fā)覺身上穿得少了，不禁羞紅了臉,。好在世風(fēng)曠達(dá),，又事出非常，再看這少年衣著簡樸,，面有豪氣,，想必是不知禮節(jié)。也不責(zé)怪,，對他說道：“義士,，煩你到馬車中取我包裹來?！?p> 杜云去馬車?yán)飳ち税鼇?，捧在手上，女子從包裹里撿了件深色披衫,，左手使不得力,，倒教杜云給她披上，系好衣帶,，撿拾好了,，這才上馬。女子娥眉微蹙,，低頭看著杜云,，問過他名姓，說道：“杜郎可愿與我同去曲阿縣衙么,？”
杜云燦然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說道：“好啊,，就隨你同往,?！狈凑餐贰?p> 女子腳磕馬肚,，右手抓緊韁繩,，口呵一聲：“駕！”趕馬上路往縣城去,。
杜云騎上驢,，跟在后面。那驢雖跑不過馬,，但女子身上有傷,，只右臂使力，也騎得不快,。
兩人趕到縣城已是黃昏,，來到衙前，門正敞開著,，門前一個(gè)衙役,。見他們上前來，衙役抬手制止道：”你等何人,？此乃衙門重地,，不可擅闖！”一臉兇悍氣色,。
女子從包裹里取出一枚銅符,，遞給衙役道：“我乃奉太尉府之令行事，速速報(bào)縣令迎候,?！?p> 衙役一聽，嚇掉七魄,，趕忙接過銅符觀瞧,，卻哪里識得。不敢拖延,，一溜煙跑進(jìn)衙內(nèi)稟報(bào)縣令去了,。過了一會兒，一個(gè)穿著縣令服色之人,，一手衣裾,，一手扶著官帽，匆匆忙忙跑出來,，后面還跟著那個(gè)衙役。
縣令到衙前,，不敢居上,，走到下位,，朝女子躬身道：“不知卿使駕到，有失迎奉,，下臣惶恐不及,，但聽所令?！毖靡鄯钸€符節(jié),，讓到一邊。杜云見了也驚詫不已,，不曾想這女子竟有這般來頭,。
女子道：“進(jìn)衙說話?！闭f著,，已當(dāng)先走進(jìn)衙門，余者緊隨其后,。到了正堂,，女子吩咐召了傷醫(yī)來為其療傷，又問城中有多少衙役,，多少兵丁,，距晉陵遠(yuǎn)近，可否調(diào)兵前來,？那晉陵有晉陵將軍,，統(tǒng)兵十萬，是為中軍,，用以拱衛(wèi)京師,。縣令著人去找傷醫(yī),，又一一作答：“因曲阿歸屬京畿,，所以有三百兵馬，衙役也有三十人,。此地往東距晉陵七十里,，即便有太尉府兵符，也無以調(diào)兵,?！庇帚氯徊幻骶屠铮藛柶渚売?。
于是,，女子將奉太尉府之命回京，卻路遇山賊，失了財(cái)物,。
縣令心驚,，指天罵道：“天殺的山賊，朗朗乾坤,，竟敢劫殺官兵,，莫非謀反不成？”心下卻在思量：“此事出在我曲阿縣內(nèi)當(dāng)真晦氣,，需設(shè)法逃脫罪責(zé)才好,。”
女子卻不責(zé)怪,，只要縣令知會城中所有兵丁,、衙役，各備刀弓,、干糧,、馬匹，明日辰時(shí)集于東門,，前往虎背嶺剿滅山賊,。她發(fā)號施令自有風(fēng)度，看那傷醫(yī)來,，就讓他在堂上醫(yī)臂上之傷,。
傷醫(yī)剪開她衣袖，捏起傷口上杜云所敷的藥末,，嗅了嗅,，點(diǎn)點(diǎn)頭。取藥水,，清洗傷口,，以針線縫合。
杜云看她額上滲出汗水,，細(xì)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矯健的手臂上傷口殷紅，不覺心中生庝,。
縣令抬眼看這女子生得細(xì)眉鳳目,，不過弱冠之年，雖面容嬌好,，卻勇武如此,，粉面不怒而含威，言辭不灼而傲然,，定然來歷非凡,，只是身邊這隨侍少年雖生得高健，但衣著也太寒磣了些，奴隸也不過如此,，不禁問道：”下臣敢問尊使,，是哪家公卿之女？”
女子忍著療傷之痛,，言道：”我乃征虜將軍謝石之女?！痹瓉硭侵x石的長女,，名喚謝嬋。
縣令聽了既驚且喜,，這謝石乃是水軍都督,，鎮(zhèn)守淮陰，時(shí)有立功,，其兄長謝安,，是吏部尚書，正是他頂頭上司,。難得有此機(jī)緣,，怎能不喜？忙贊道：”哎呀,，果真是名門之女,，難得，難得,，竟如此器宇不凡,。下官一直對令伯謝吏部仰慕不已，常求一見,，可惜不遂人愿,，但今日能見到謝家之女，那也是萬幸了,，哈哈,，哈哈?！?p> 杜云看縣令笑得眉眼都入了鬢角,，還一面躬身，一面捋須,，模樣甚為古怪,。又看看那謝家女，心頭一甜,，想道：”原來她是將門之女,，難怪會使劍法。”
這時(shí),，有衙役通報(bào)給縣令：”令外甥有事求見,。”
縣令略一思索,，說道：”下臣的外甥乃瑯琊王姓族人,，正在我處做客，難得他拳腳,、刀弓樣樣精通,，正好為卿使所用?！毖粤T,，讓衙役喚他外甥進(jìn)來。
來人一身灰白布袍,，戴著葛巾,，腳下一雙麻鞋，雙眉有力,，豹眼圓睜,，腮上微須，沖縣令施禮道：”娘舅,，甥兒叨擾多日,，不便久留，明日...”
話還未說完,，縣令趕緊打斷道：”說哪里話,，我正要予你謀個(gè)事做?！边@外甥姓王,，名平，有效法祖逖之志,，所以取字士稚,。無奈家道中落，父親又早逝,，年紀(jì)既長,，母親便命他來尋舅父，或可入職官府,，不想他舅父幫襯不上,，盤桓數(shù)日，終要辭別,。這舅父昔日嫁妹乃因看中王姓大族,，可平添勢力,，不想他妹夫家竟而勢衰，而今反求上自己,，心中窩著氣,，自然怠慢了外甥。今日卻不同,，一來,，若是剿賊有功，自己必然會官運(yùn)亨通,，且連外甥都送去剿賊,，可見這報(bào)效朝廷之心天日可表呀。二來,，他外甥武藝確實(shí)不錯(cuò)，或可就此混個(gè)一官半職,，也好應(yīng)付了妹妹所求,。
縣令將外甥引薦給謝嬋，吩咐道：”你但要好生殺賊,，若有功勞,，謝卿使必會報(bào)予太尉知道?！?p> 王平諾諾稱是,，當(dāng)今太尉正是王家宗長，可惜自己人微言輕,，接近不得,。既然有此機(jī)會，怎能不躊躇滿志,。謝嬋卻蹙著眉,，不知是臂上生痛，還是聽了縣令攛掇心煩,。只恨手中兵少,，就是蕩平山崗，也要奪回那寶物,。
療傷已畢,，縣令也著人將明日之事吩咐妥當(dāng)。待得張燈,，各自休息,，不提。
第二日,，曲阿城東門,，兵丁,、衙役果然聚齊。謝嬋左臂有傷,，本不該來,，但事關(guān)重大，就是咬著牙也來了,?？h令早為她備下馬車，又著縣尉張成領(lǐng)兵,，眾人皆聽從謝嬋的命令,。對付山賊也非小事，兵丁各備護(hù)甲,、盾牌,、硬弩、刀槍,，衙役則備腰刀,、繩索、三股叉,、火油,，又有一百匹馬、三十駕牛車,。一應(yīng)具備,，一聲號角，眾人齊齊上車,，上馬,，往虎背山而去。
到了昨日遇險(xiǎn)之地,，那些皂衣軍士依舊就尸當(dāng)場,，已發(fā)出腐爛氣味，馬匹則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眾人紛紛下馬,，看得如此場景，不少人已經(jīng)膽顫心驚,。謝嬋從馬車中出來,，望著部下的尸身，既悲且怒,，眼圈都紅了,。張縣尉本是軍中都尉出身，因粗通文墨,，便充了此地縣尉,。早見過沙場生死,，倒也心平氣和，上前察過尸體,，聽說只四人與軍士相斗,，期間有人從林中放箭，回來朝謝嬋拱手,，說道：”尊上,，這些山賊刀兵、箭矢犀利,，武功也好,，我在曲阿多年，也曾剿過賊,，知道此處不過有百十山賊,，卻從未曾見過厲害人物，稀奇,，稀奇,。”
謝嬋還未說話,，王平便接話道：”如此說來，襲殺軍士的未必是此間山賊,？”
張成說道：”待殺到賊窩便知道了,。”
這虎背山顧名思義其形如虎背,，”背上”溝壑累累有如虎紋,，山勢崎嶇，最險(xiǎn)要之處乃在北峰貓耳崖,，也是山賊安寨之所,。眾人舍馬登山，只留十人守住輜重,。張成曾來此剿賊,，因此引路先行，王平緊隨其后,，兵丁在前,，衙役在后，謝嬋有傷,，和杜云落在最后,。
行到正午，方才望見貓耳崖,，那山崖高聳如貓耳,，一面臨絕壁,，另三面則坡勢較緩，山頂有巖石裸露,，生著望云的松樹,。
張成指著山崖說道：”此崖有兩條路，一前一后,，需分撥人手守住山后道路,，防山賊跑了?！憋@是先前剿賊曾讓賊人逃過,。
王平正想立功，豈能不上山頂,，自然是不去守路的,。謝嬋心系被劫之物，怎肯留在崖下,？只杜云無功名,，外物累身，領(lǐng)了一百兵丁去山后道路把守,。
張成對剩下的兵丁,、衙役吩咐道：”這山賊不知劫了多少財(cái)物收在寨中，爾等殺到山上,，需先將賊人屠滅,，再搜集財(cái)物，不可私藏,，待尊使過目之后,，再行分賞?！?p> 眾人聽了,，蠢蠢欲動(dòng)，哪聽他的不可私藏,？于是結(jié)隊(duì)沿崖前道路而去,。
剛到崖下，就見崖頂升起狼煙,，王平一看,，叫聲糟糕，言道：”這山賊已有防備,，需速速攻上去,！”
張成道：”莫急，山賊并不知我有多少人馬,，吩咐下去,，不得喧嘩,，各隊(duì)依次上山，切莫自亂陣腳,?！毖粤T，領(lǐng)前隊(duì)先行,，前隊(duì)兵丁皆手持長盾,、硬弩。
這山道崎嶇狹窄,，只容兩人并行,，有兵丁離開道路而行，卻觸及陷阱,，被竹槍,、木尖襲擊，好在有皮甲護(hù)身,，才無人受傷,。行到山腰陡峭處，有一隘口,，忽聽得鑼聲一片,，自隘口上射出箭矢來，又礌石滾落,。
張成命兵丁散開躲避,，仍有人中箭倒地。張成躲在一塊巖石后面,，朝隘口上的山賊射箭,，聽見旁邊一棵樹后,，王平說話：”張縣尉,，這隘口兩側(cè)山崖高出木柵，不如著人攀上山崖,，居高臨下攻之,。”
張成自然知道,，之前剿賊就是這么攻破隘口的,。他叫了兩個(gè)親兵，去崖下打探,。親兵探過回來,，稟明情況，原來山賊也長了記性,，那山崖下,，已被掘出壕溝,，壕中積滿雨水，不知深淺,。那隘口柵欄也前移了,，可以往兩側(cè)巖面上射箭，不過仍有死角,。張成一聽,，只得另做籌謀。
王平立功心切,，摸了摸腰間鉤索,，對張成說要冒死，背上箭弩,，提一面盾牌就往右側(cè)山巖下奔,。張成阻止不得，一拳錘在巖石上,，皺眉叫苦,，暗想：“這廝若死了，該怎生向縣令交代,？”急切的望著王平,，只見他躲過箭矢，沖到崖下死角處,，將弩取下來,，再把盾牌負(fù)在背上。解下腰間繩索,，那索鉤是連著箭柄的,，正好搭在弩上，他抬頭舉弩,，往上一射,，索鉤直拋上十余丈高的崖頂。
王平用力拉拉繩索,，已經(jīng)勾穩(wěn)了,，將弩系在腰上，吸一口氣,，跳出一人高,，攀住繩索，蕩過壕溝,，以腳抵住巖石,，往上攀爬。“篤篤”,，箭矢射在他背上,，出了死角，關(guān)隘上的賊人果然能射到巖面上,。王平也不理會,，提一口氣，手腳并用,，往上竄出一丈遠(yuǎn),。
張成遠(yuǎn)遠(yuǎn)望著，正心驚,，待看了王平身手,，不禁搖搖頭，嘆道：“這廝果真了得,?！狈愿朗孔鋵⒒鹩湍蒙蟻怼?p> 王平到了崖頂,，汗?jié)窳艘律?，山風(fēng)吹來，竟生出寒意,。他趴在崖頂,，探頭往崖下看，關(guān)隘上有三十多個(gè)賊人,，正往兵丁射箭,，為首的頭領(lǐng)手拿一面令旗，一邊沖眾賊人吆喝著,，一邊仰頭往崖頂觀瞧,。王平解下弩來，從箭囊里取出箭矢,，朝那頭領(lǐng)射去,。頭領(lǐng)抬頭望見，趕忙閃避,，卻被射中左腿,。頭領(lǐng)吃痛,，拖著傷腿,，口中呼和，命令山賊往崖頂射箭,。幾個(gè)賊人聽命往崖頂看,，一面彎弓搭箭，只待王平露頭。王平露頭再射,，一賊人應(yīng)聲而倒,，下面的箭射上來，卻又夠不著,。賊人只有挨箭的份,，不免生出亂象，頭領(lǐng)惡狠狠的罵道：“賤骨頭,，上面不過一人,，能有多少箭羽？快些用盾牌遮擋,，拼死也要...”正說著,，一塊巖石砸到，正中那頭領(lǐng),，可惜他話還沒完,，就變成了一副臭皮囊。
關(guān)隘下,，三五個(gè)人舉著長盾庇護(hù),，慢慢走到關(guān)隘近處，中間一人猛然扔出火油罐,，砸到木柵上,。關(guān)隘之上，眾賊人群龍無首,，一邊向隘下投石,，一邊防著崖頂。
張成一看時(shí)機(jī)成熟,，令兵丁朝木柵上射火箭,。“呼呼”,，木柵上燃起火焰,，火借山風(fēng)，逐漸勢大,，不多時(shí)便燒到隘頂,。眾賊人無心戀戰(zhàn)，紛紛逃命,。王平見賊人逃散,，順著繩索，下到關(guān)隘之內(nèi),，將關(guān)隘大門打開,，放兵丁、衙役進(jìn)來。一時(shí)士氣大振,，高呼著,，又結(jié)隊(duì)往山寨攻去。
攀到貓耳崖頂,，張成已望見山寨,，那寨前左右箭樓上插著青旗，有人把守,，他命手下張起旗幡,，吹起號角，“嗚嗚”聲在山峰間回蕩,。來到寨門前,，兵丁往箭樓上放箭。張成看那些賊人中箭,，卻紋絲不動(dòng),，不禁嗤笑一聲：“竟學(xué)會了這套！”原來箭樓上的賊人,，不過是些草人,。他命人翻過寨門，打開來,，眾人一擁而入,。
另一廂，杜云正守在道口,，聽崖頂傳來號角聲,，相必已經(jīng)得手。剛要招呼兵丁上山,，只聽得呼啦啦一片,，從貓耳崖上沖下來一眾賊人。眾兵丁,，早手癢癢,，只恨沒有先上崖頂，舉弩往賊寇招呼,。
賊寇們舉起盾牌,，拼死向前，逃命之心如潰堤之水,。杜云見賊人沖的近了,，心下焦急，左右察看,，忽然大喝一聲,，抱起一根林中倒伏的枯木，往當(dāng)先的賊人沖去,。兵丁們見了,，下巴都驚掉了，以致停了手,，不敢亂放箭矢,。當(dāng)先的賊人沖的急，盾牌擋在身前,，剛抬眼看一人奔來,，就撞到了枯木上，悶哼一聲,，往后跌倒,。其后的人又撞在他身上，一列人有如被鎖鏈連著一樣,，依次倒下去,。兵丁們看了，發(fā)一聲喊,，擁上來,，刀砍槍戳，不多時(shí)便殺了二十幾人,。那些山賊也非善類,，其中有不少亡命與官兵拼死。
杜云見一山賊肩上中了刀卻不退,，與官兵互刺而死,，另一山賊，手中拿一狼牙棒,，敲碎兩個(gè)兵丁腦袋,，而后被槍戳死。杜云不是擅殺之人,，但看這景象,，不覺熱血沸騰，胸口中似乎有一只猛獸在張牙嘶吼,，忍不住牙關(guān)發(fā)抖,。
山賊越殺越少，最后十來個(gè)山賊,，護(hù)住身后的二十幾個(gè)女人,、小孩。眾兵丁擋在下首,，不少人朝他們抬起箭弩,。只見賊人中一魁梧漢子,，滿臉兇狠，似乎是賊首,，上前大喊道：“請官軍留手,，我等愿降！”說罷,，扔下手中大刀,，跪在地上。眾兵丁正待上前,，賊首喝到：“我等落草乃不得已,，今日投降多半是死罪，只求官軍放過我等妻兒,?！?p> 兵丁中一兵頭，先朝杜云一拱手,，又對賊首說道：“爾等放心,，依律既然降了，首犯死罪,，從者充軍,，妻兒賣與富家為奴！”
“叮叮當(dāng)當(dāng)”賊人聽了都扔了兵器,，束手就擒,。
杜云和兵丁押著賊人上崖，踏著地上的血跡,。上到崖頂,，張成等人早搜查完畢，寨子中間的空地上擺著搜出的財(cái)物,，后來的兵丁一看,，暗自咒罵。
張成見他們上來了,，讓他們把賊人押到一邊,，列好隊(duì)伍。然后沖適才搜查的兵丁,、衙役說道：“謝尊使已經(jīng)看過了,，地上的物件中沒有她丟失的帥印。你們都把身上抖干凈,，敢私藏太尉府之印者,，就地格殺！”又有伍長提著刀在隊(duì)伍間巡視,。
眾人聽了,，左顧右盼,，都拍拍身上，抖抖衣甲,，“鏘鏘”似有金珠之聲,，伍長搜查，卻報(bào)稱未見帥印,。張成正要發(fā)怒,，謝嬋止住他道：“那印他們身上怕是藏之不下,，不如把賊人喊來問話,。”她見這些人皆勁裝鎧甲,，懷中只能藏些小物件,。
眾人一聽，暗自竊喜,。
杜云押了賊首過來,，聽謝嬋說道：“昨日，有賊人在山下往曲阿的路上截殺官軍,，奪走護(hù)送之物,，你可知道？”
那賊首一聽,，有恍然之色,，答道：“我若說來，可有功勞,？”
謝嬋瞪眼道：“你若不說,，立死！”
賊首咽了咽口水,，說道：“我山寨半月之前來了幾個(gè)外人,，說是要拜山落草，我看他們身手十分了得,，也就答應(yīng)了,。不想他們?nèi)涨耙膊谎哉Z便偷下山去了，至今也未歸,，原來是藏了禍心,，要與官軍為難，我可冤枉得很啦,！”
謝嬋問：“他們到底幾人,？”
賊首斷然道：“五人?！?p> 謝嬋道：“你可記得他們相貌,，若能幫官府畫出來,，就算有功?！?p> 賊首一聽,，忙問：“有功，可否免死,？”
謝嬋道：“我會替你求情,。”
賊首看她官最大,，只得答應(yīng),，又道：“那些人還送了我一柄大刀，好不銳利,?！?p> 士兵拿來剛才在崖下繳獲的大刀，捧到謝嬋跟前,，只見刀的吞口上篆著一只朱雀,。杜云大吃一驚，剛才在崖下沒發(fā)現(xiàn),，指著朱雀道：“我這篆紋是...”因事關(guān)重大,，又把話吞了回去。
張成看了,，說道：“這種篆刻多用于府兵,，那些人故意留下，分明想嫁禍給他人,。不過既然想栽贓,，或者與用此篆刻的人有私仇也未可知?！?p> 杜云點(diǎn)點(diǎn)頭,，又聽張成說道：“衙門有畫師，把這些人押回去祥加審問,。天色不早,，你等快將這些贓物搬下山去，到了衙門再作分賞,?！笔种钢鴦偛旁诤笱侣飞习咽氐谋 ?p> 那些人一聽樂上心頭,，紛紛搶著去搬財(cái)物,，小小一個(gè)裝金子的盒子竟有兩人一起搬。
張成又指著其余兵丁,、衙役：“還不快押解人犯,，將那死傷的兵丁抬下山去,。”
杜云不禁發(fā)笑,，看著張成,，心道：“這縣尉果然會用兵?！?p> 張成朝謝嬋拱手道：“下官如此處置,，尊使以為如何？”
謝嬋心念寶物,，擺擺手道：“你盡可安排,。”有些失望,，跟隨眾人下山而去,。
杜云對張成說：“這寨子如何處置,？”
張成說道：“隨它去吧,，風(fēng)吹雨淋的，過得兩年就爛了,?！?p> 杜云道：“可是...”
話未說完，張成湊近道：“你也有功,，財(cái)物自當(dāng)分你一份,，寨子中或還有證據(jù)，此事就交由官府處置吧,?！?p> 杜云聽了，只得作罷,。他哪知張成所想：“留著這寨子,，哪日又聚了賊寇，我這縣尉又有了用武之地,，還能賺些財(cái)物,，豈不樂哉？”是謂養(yǎng)寇自重,。
回到曲阿城,，將人犯押入縣衙大牢，傷者送醫(yī),，死者入殮,，財(cái)物送入庫房，明日再作分賞,。兵丁各自回營,，衙役也已散去,，衙門早掌了燈。杜云正在房中休息,，還想著白天之事,，卻聽到敲門聲，他朝門外問道：“何人,？”傳來的是張成的聲音,，杜云開門，讓他進(jìn)來,。
張成轉(zhuǎn)身將房門關(guān)上,，這才走近來笑著說道：“杜郎跟隨謝尊使一路辛苦，今日又有功,，我和縣令商議過,，這點(diǎn)財(cái)物奉上，不成敬意,?！闭f著從袖中掏出一袋珠寶，奉給杜云,。
杜云瞧瞧袋子,，卻不伸手，說道：“我不要財(cái)物,?！?p> 張成面露尷尬，又?jǐn)D出笑容道：“怕是嫌給得少了,？”
杜云搖搖頭說：“這財(cái)物于我并無多大用處,，倒是那把刀...”
“啊哈！”張成說道：“杜郎原來是愛刀之人,，且等我取它來,。”說著忙出房而去,。他們吞墨了錢財(cái),，總得封人口舌不是？
不久左右手各提了一把刀來,，一刀無鞘,，張成進(jìn)來又關(guān)上門，將無鞘的刀遞到杜云面前說：“這刀鋒利得很,，杜郎當(dāng)心拿著,。”
杜云接過刀，正是白天所見的那柄,，掂了掂,，其比之尋常的刀要重多了，怕有十余斤,。他之前也碰過吳縣朱家的刀,，細(xì)看那朱雀紋，腹中不禁生疑,。
張成看他神情,，問道：“杜郎識得此刀？”
杜云卻不置可否,，若說識得,，自己那日竟夜闖朱家，依律也是有罪,，還是謹(jǐn)慎為妙,。于是說道：“我是在猜這的刀是出自何處？”
張成捏須道：“這種刀非一方諸侯不敢打造,，尋常之人也不敢用,。”
杜云摸摸刀,，說道：“這刀,，我先拿著,?！?p> 張成擺手道：“你盡可多看，但此刀乃是物證,，他日審案還需呈堂,。我這還有另一把刀，杜郎不妨過目,?！闭f著又將另一把帶鞘的刀遞給杜云。
杜云放下手中刀,，捧起另一把刀來,，連鞘比剛才那刀還重得多了?？茨堑肚誓晟钤戮?，早將紋飾磨得破碎，然而卻磨滅不了那股煞氣,，刀柄魚鱗紋,，柄端是個(gè)魚頭，口銜銅環(huán)。他手握刀柄,，“嗆”一聲,，拉出刀來，刀光如練,，不禁嘆了聲：“好刀,！”
張成搓手笑道：“杜郎可知此刀來歷？”
杜云心中癢癢,，喜上眉梢,，乃接話問道：“縣尉且說來聽聽?！?p> 張成道：“此刀名喚破月,，乃當(dāng)年吳主孫權(quán)賜大將周泰所用，有魚躍江河,，破水中印月之意,，且刀氣生寒，猶涼于月,，奪月之氣象,。”
杜云聽了,，贊嘆道：“原來如此,。”
張成又道：“此刀凈重三十六斤,，可想那周泰何其威猛,。只是這刀久歷沙場，刀鋒也豁了口,，周泰后人又不復(fù)乃祖盛名,，窮頓時(shí)，竟將其買了,。某有幸,，無意中得之，修補(bǔ)一新,，奈何戰(zhàn)陣中使不動(dòng),，只平常拿來練練臂力，著實(shí)可惜,。我聽兵卒說杜郎氣力拔山,，不如寶刀贈(zèng)英雄了?！?p> 杜云看那刀刃確有修補(bǔ)過得痕跡,，難得修補(bǔ)得宜,，仍不失為當(dāng)世利器。正惺惺惜之,，待聽了張成贈(zèng)刀的話,，不禁兩手顯得哆嗦，緊握那刀,，張著嘴,，胸中縱有千言，此時(shí)卻難拒絕,。一時(shí)無話,，又聽張成說道：“縣令知謝尊使因失了太尉府大印心中煩憂，想要解憂,，又不知她喜好,，恰好今日剿賊得了些珠寶、首飾,，杜郎可知她受用些什么,？”
這倒將杜云問到了，他略一思索,，說道“該是金釵,、金環(huán)?！彼睦镏?？只是想起曹植的《美人篇》有言：“皓腕約金環(huán)，頭上金爵釵,?！?p> “好，好,?！睆埑尚χ孓o，出門而去,。
不一會，他又來到王平的房中,，同樣送上珠寶：“公子,，我和縣令說過了，此次攻破賊寨,，你著實(shí)立了頭功,，最該分賞?！?p> 王平瞧瞧珠寶袋,，背負(fù)雙手，說道：“我非為了財(cái)物，為朝廷效力,，只想逞千里之志,。”
張成聞之,，哂然一笑：“你身無一文,，如何尋得門路，一逞壯志呢,？想我十五歲便隨父從軍,，三十有五才做到都尉，滿身傷痕自不必提,，身邊的袍澤也不知死了多少,。”
王平一聽,，才放下倨傲,，接過珠寶。
次日一早,，縣令來到謝嬋門前,，敲門道：“尊使?！?p> 屋內(nèi)傳來妙音：“何事,？”
縣令言道：“下官有事求見?！?p> “進(jìn)來吧,。”
縣令推門而入,，見謝嬋一身便服,，桌上放著兩封信。他還未開口,，便見謝嬋指著桌上的信說道：“這兩封信煩縣令今日便差人去送,。”
縣令見一封信封上寫著：征虜將軍謝親啟,，自然是送往淮陰的,，另一封信寫著：吏部尚書謝親啟，當(dāng)是送往京師的,，兩封信都用蠟封了,，別無其他。他將信收進(jìn)袖中,，答應(yīng)道：“下官一定照辦,?！?p> 謝嬋又問：“你找我何事？”
縣令說道：“昨日剿了賊寨,，得了些釵,、環(huán)，若分給那些莽夫,，實(shí)乃暴殄天物,，我看卿使貌比西子，不如...”
謝嬋打斷他話：“士卒們剿賊有功,，把財(cái)物分給他們便是,，無需給我?！?p> 縣令面露難色,，說道：“下官所管地界出了這等惡事，怕是難辭其咎,，且此案背后牽連甚廣,，一時(shí)也難以查到真兇?！?p> 謝嬋道：“此非你之過,，因事涉朝廷機(jī)密，也非你所能擔(dān)當(dāng),?！?p> 縣令展眉道：“卿使如此一說，倒讓我放心了,，不知那些人犯該如何處置,？”謝嬋說道：“先讓他們交代襲擊我的賊人樣貌，由畫師畫出來,。你審問之后,，再派人將他們押往京師?！?p> 縣令答應(yīng)道：“如此甚好,。”他還想著如何推脫這個(gè)燙手山芋,，不想竟如此方便,。
過得一日，審問完人犯,，命人將逃犯畫像張貼縣境，封了卷宗,、物證,，縣令乃差人押解人犯隨謝嬋,、杜云一同前往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