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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藏赤血傳

第十九章 紙上談兵

歸藏赤血傳 道吾山人 12329 2019-11-28 15:20:18

  次日,,桓溫又遣桓熙來別院相邀,?;肝醣戎蛉崭鼮橹t恭,,言桓溫意欲請莫氏師兄弟前去切磋武藝,。杜云也在別院待了一夜,,一來與師兄們團聚,,二來照看王平的傷勢?,F(xiàn)在桓熙來了,,便由桓熙的親衛(wèi)騎兵護送去城外的軍營,打理軍務,。

  切磋武藝之事昨日已提及,,莫謙之、莫由之豈好推脫,?便隨桓熙再去刺史府中,。

  莫謙之,、莫由之進門來,瞧見桓溫在府堂階前,,梨花樹下,,身著灰布勁裝,手中持一柄長劍,,正用白絹擦拭劍刃,。兩人向桓溫作揖道:“我等參見輔國將軍?!?p>  桓溫倒轉(zhuǎn)手中劍,,抱拳對兩人笑道:“二位先生安好,無需多禮,。今日討教一二,,還請不吝賜教?!?p>  莫謙之道:“豈敢,,豈敢。我聽聞輔國又一柄玄冥劍,,天下至利,,就是此劍么?”昨日回去別院,,杜云就已經(jīng)將玄冥劍之銳利告知兩位師兄,,雖然他們并無爭勝之心,但仍需避讓劍鋒,。

  桓溫道:“某所持并非玄冥劍,,此劍曰白虹,也算是上等的利器,,乃桓某當初行走江湖時所使,。至于玄冥劍利則利也,卻顯不出真本事,?!币馑际遣辉敢孕殑碛懕阋恕S謱f給莫由之,,說道:“由之可一試其鋒,。”

  莫由之取出背后的鋼刀,,使力刀劍互斫,,刀上被砍出一個小缺口,劍上卻毫發(fā)無傷,。莫由之的刀也是上好的百煉鋼,,一試之下,,不禁說道:“的確是把好劍?!睂缀鐒ι焓诌€給桓溫,。

  桓溫收了劍,,說道:“兩位若不嫌棄,,我等就在此花樹下飲茶,切磋武藝,?!?p>  莫由之道:“只有茶么?我等尚未用餐,?!爆F(xiàn)在早已日上三竿,每日兩頓,,若說是早飯有些遲了,,若說是晚飯卻還嫌早。

  莫謙之責備道:“三師弟,,不得放肆,。”

  桓溫擺擺手,,哈哈笑道:“不妨事,,府中正好有新做的核桃紅棗杏花糕,桓某也沒嘗過,?!庇谑敲鸵廴ト「恻c來。

  仆役在兩株梨花樹之間鋪以草席,,擺好桌案,,放上糕點、清茶,。

  等他們擺好,,桓溫對兩人道:“二位先生請坐?!庇置肝跻苍谝慌宰?。

  莫由之趕緊坐了,告?zhèn)€罪,,當先吃起糕點來,,吃在口中,只覺得其香甜而不糯,,正可果腹,。

  陽光暖照,,東風輕拂,四人品茶,,吃糕點,,賞落英,倒也愜意,。

  莫由之吃得最快,,飲完茶,一抹嘴,,對桓溫說道:“就讓在下先來與輔國過過招,。”

  桓溫放下手中糕點,,言道:“還是由之爽快,,也好?!逼鹕韥?,持劍在手。

  莫由之從背上取下長刀,、短戟,,左手持戟,右手持刀,,臨空揮一揮刀,。恰好有梨花花瓣飄落,莫由之持刀劃過,,一片花瓣迎刃分成兩半,。

  桓溫看在眼里,心道:“他的刀并非鋒利異常,,以花瓣之輕,,竟然可以當空切開,內(nèi)力果然精純,?!彼c杜云對過掌,知道其內(nèi)力深厚,,但要說道精純,,這莫由之只怕更勝。因為內(nèi)力若只是厚實,,以刀刃劈花瓣,,花瓣感觸到勁風往往會被吹跑,而內(nèi)力修至勁氣凝練,,只著力于刀刃,,而不激發(fā)出勁風,,則可言精純。

  桓溫抬劍一橫,,一片花瓣掉落下來,,他用劍刃一迎,花瓣平平落在劍刃上,,再收劍一帶,,竟將花瓣也帶走,好似黏住了一樣,。帶至面前,,他用嘴猛的一吹,,花瓣在劍刃上被切成兩半,。

  莫由之一看,這白虹劍的確是銳利,,花瓣比之毛發(fā)也重不了多少,,竟然被迎刃截斷,有如吹毛斷發(fā),。而桓溫的內(nèi)勁也奇,,竟能已劍刃帶動花瓣。他不禁說道:“桓輔國這內(nèi)勁似乎在哪見過,?!鞭D(zhuǎn)頭看看莫謙之,見他只捏須,,若有所思,。

  桓溫道聲:“得罪了!”挺劍刺向莫由之胸口,。

  莫由之短戟格擋,,右手鋼刀劈向桓溫右手手臂。

  桓溫長劍避過短戟,,并不回劍抵擋他刀,,而是向左移步,進招劍刺莫由之右肋,。

  莫由之伸手劈砍,,右肋自然會露出破綻,見桓溫長劍刺來,,左手短戟以橫枝支他劍身,,右手鋼刀橫揮,斬向他咽喉,。

  桓溫長劍一挑,,避開短戟,,往后卻步,格擋莫由之鋼刀,?!拌K”,刀劍相斫,,刀上的力沉,,長劍跟著一滑,反削莫由之胸口,。

  莫由之短戟又來,,勾向他劍身,鋼刀再劈他手腕,。

  桓溫長劍一收,,腳下快步右移,一式望穿秋水,,“刷刷刷”三劍,,刺向莫由之左臂、左肩,、面門,,一劍快過一劍。

  莫由之揮短戟格擋,,招招落空,,最后一劍,不得不卻步躲避,,一邊以短戟反刺桓溫胸口,。

  桓溫三劍一過,腳下凝滯,。莫由之乘機劈出三刀,,攻他面門、肩膀,,短戟跟著刺他小腹,、大腿?;笢乇黄鹊谩班忄忄狻蓖顺鋈?,腳法又快起來,劍上連使妙招,,又將莫由之逼退一步,。

  桓溫劍法時而大開大合,時而奇詭飄逸,無奈腳法有所遲滯,。如此斗了六十招,,被莫由之一式云奔潮涌逼得以劍格擋,劍上受他內(nèi)力壓制,,不得動彈,,胸口卻被他短戟刺到,抵在膻中穴上,,敗下陣來,。

  莫由之拱拱手,呵呵一笑:“承讓了,,承讓了,!”

  桓溫垂著劍,左手捋須道:“桓某輸?shù)眯姆诜??!币允质疽獾溃骸坝芍埲胱,!庇置氯嗽偃ト「恻c來,。

  桓熙眼見父親落敗,臉上似有不服,,自覺能勝其父劍法者寥寥。

  桓溫尚未落座,,見莫謙之起身上前來,,忙說道:“桓某不敵由之,自是比不過謙之兄,?!?p>  莫謙之不言語,拔出刀來,,以刀斬地上青草,,迎著斷草一帶,將幾根草葉帶在刀刃上,?;笢嘏c莫由之一看,皆驚訝,。

  莫由之道:“二師兄何時學得此內(nèi)勁,?”

  莫謙之說道:“你一心二用,自然學不得此內(nèi)力心法,?!?p>  莫由之撓撓頭,問道:“那為何輔國也會?”

  莫謙之道:“他所學怕是與我派一脈,?!闭f著看向桓溫,問道:“不知桓輔國可否透露師承,?”

  桓溫捋須道:“桓某曾于三清山拜跛腳仙為師,,學劍三年,后來師父卻不知所蹤,?!?p>  莫謙之皺眉自語道:“跛腳仙?”然后對桓溫道:“恕在下孤陋寡聞,,從未聽聞跛腳仙大名,。”

  莫由之也搖搖頭道:“沒聽過,,沒聽過,。”心道:“難怪方才比武他腳下時有窒礙,,原來師父是個跛腳,。”

  桓溫道:“桓某的師尊姓葛,?!眳s避諱其名。

  此乃常理,,莫謙之也不敢直言師父大名,,只能避諱稱作莫虛之或莫歸藏。

  莫謙之不好問他師父的名字,,心中暗暗記下了,,留待以后去問師父。他又對桓溫道:“尊師姓葛,,想必與我等同屬葛氏道一脈,。”

  桓溫面露驚喜,,說道:“家?guī)煷_曾提過我派屬葛氏道,。”

  莫由之站在席前,,笑道:“哎呀,,原來是同門,當真有緣,,想我等還這般拘禮,!”一邊拿起糕點塞進嘴里。

  莫謙之皺起眉頭,不解道:“但你劍法為何夾雜不純,,好像還有皇甫氏的劍招在內(nèi),?”

  桓溫搖頭道:“慚愧,慚愧,!我隨師尊學藝日短,,無奈后來他渺無蹤跡,我只得另辟蹊徑,。又因家父與皇甫清有舊,,所以討得幾招劍術?!?p>  莫謙之點了點頭:“哦,,原來如此?!?p>  三人又坐了,,下人再換香茗。這次的茶湯與之前大為不同,,顏色呈琥珀,,莫謙之一飲,說道:“此茶似是武陵巖茶,?!?p>  桓溫笑道:“不錯,不錯,,正是武陵巖茶,,好不容易從公主那里討來?!?p>  莫氏師兄弟不禁相視一笑,世人皆知輔國將軍之妻乃當今皇帝之妹南康公主,,他倆對桓溫這懼內(nèi)的名聲也略有耳聞,。

  莫由之道:“輔國既是道家,定然學過道法,?”他想起昨日桓溫言要討教道法,。

  桓溫道:“某只學過些丹經(jīng),只因成日忙于軍務難得修行,。若能早日北復中原,,我定辭官歸去,如二位這般隱居林泉,?!?p>  莫由之道:“如今北國勢大,北伐恐非一時之功?!?p>  桓溫道:“正是,,入春來,北國南犯,,荼毒我淮南,,幸得將士用命效死,方將胡虜逐過淮水,。某憂心國事,,苦思北伐之計而不可得?!?p>  莫由之道:“前者祖士稚曾從淮陰將兵北上,,收復徐、豫,、青三州之地,,輔國何不效法?”

  莫謙之言道:“三師弟不可胡言,,將軍自有成算,。”

  莫由之這下不服,,說道:“輔國方才說苦思北伐之計而不可得,,何來成算?”

  桓溫也道:“桓某確實無良策,,兩位常伴莫真人左右,,可學有韜略?”

  莫謙之拱手道:“不敢言韜略,?!?p>  莫由之卻道:“我等既是同門,也不瞞你,,若論韜略我二師兄所學最多,,他還曾隨師父……”

  莫謙之捏起席旁地里的一團泥,“啪”,,剛好彈在莫由之嘴上,。

  莫由之措手不及,摸摸嘴上的土,,轉(zhuǎn)頭看著莫謙之莫名其妙,。看他眼色,,才知說禿嚕了嘴,,忙道:“呃,,還隨師父紙上談兵?!毖垡娔t之眼光和緩了些,。

  桓溫父子瞧在眼里,只當未見,。

  桓熙朝父親拱手道:“阿父,,孩兒以為兵法韜略也是道法,當年張子房,、諸葛孔明無不修道,,卻可遠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為常人所不能,,經(jīng)世濟民?!?p>  桓溫看了他一眼,,說道:“熙兒所言不差,兵法也是道法,,我等就當在此紙上談兵,,作無心之論,如何,?”

  莫謙之道:“既如此,,我等說些謬論也罷,輔國不必在意,?!?p>  桓溫道:“但請說來?!?p>  莫謙之又反問道:“不知輔國想取道何地北伐,?”

  桓溫試探道:“某有意循當年祖士稚之途,沿泗水北上取彭城,,而后譙郡,,再克復舊都?!?p>  莫謙之道:“《呂氏春秋》有言:‘非務相反也,時勢異也,?!幢匾醋媸现景 ,!彼^‘非務相反也,,時勢異也,。’意思是未必要有所不同,,而是時勢已經(jīng)改變了。

  桓溫道:“某也知北國國勢已盛,當尋他途,,先生有何高見,?”

  莫謙之道:“不敢當,某以為北伐只在于時與力,,時乃可乘之機,,力乃強弱之勢。趙國之強可比當年曹魏,,我朝則如同東吳,,而成國羸弱,不可與蜀漢同日而語,。因此,,若論時與力我朝該西取巴蜀,而非攻趙,?!?p>  桓溫言道:“若不能西取成國,該當如何,?”他此時身為徐州刺史,,雖都督淮南諸州軍事,卻對巴蜀鞭長莫及,,且決策在于廟堂,,非他一地方鎮(zhèn)所能左右。即使朝廷果真要西伐成國,,也未必由他掌兵,。

  莫謙之捏須道:“眼下該等待時機。諸葛孔明曾于《隆中對》有言:‘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于秦川,?!L安、洛陽皆中原之心腹,。待石趙國力衰敗,,此消彼長之時,朝廷可命荊州軍收宛城,,而淮南軍沿潁水北上取許昌,,然后并力攻打洛陽,。洛陽一下,則中原震動,。再遣偏師沿大河東下,,平定兗、徐,、青三州之地,。以此再圖關右、河北,,那時大業(yè)可期,。”關右即函谷關以西,。

  桓溫樂道:“謙之兄所言甚合我意,。”他心想:“帳下諸將皆當局者迷,,只觀彭城之敵未免目光短淺,。”

  莫由之插嘴說道:“國力之消長恐難有定數(shù),,非坐等可期,。”

  桓溫一聽,,問道:“不知由之有何見教,?”

  莫由之輕拍手上的糕點粉末,說道:“說來石趙只強于胡騎,,若能多殺它騎兵,,則克復中原有望。坐等國力興衰,,無異于守株待兔,,不然諸葛孔明以羸弱之兵數(shù)出岐山,豈非不智,?”

  桓溫聽得有趣,,笑道:“由之所言大異于常人?!?p>  莫謙之道:“輔國休聽他謬論,,殺石趙騎兵殊非易事,而孔明北伐終于徒勞無功,。古來只有以強勝弱,,未見有以弱勝強者?!?p>  桓熙心有疑竇,,拱手問道:“當年韓信以萬甲背水一戰(zhàn)而破趙國,祖士稚起三千兵取譙郡,、吞河南,,豈非以弱勝強?”

  莫謙之搖頭道:“韓信國士無雙,,破趙之戰(zhàn)本處于不利之地,。然能量力而行,引趙軍出井陘關來戰(zhàn)背水敢死之軍,,又以輕騎趁虛而襲取敵營,,其智計遠勝過敵將。后來,,垓下一戰(zhàn),,韓信以五倍之兵,尤倚仗地勢圍項羽,,可見其知己知彼,,并不好以弱勝強。至于祖帥北伐,,當年匈奴竊據(jù)中原,,立足未穩(wěn)。而譙郡多豪杰,,散布義兵,,待王師一至,紛紛歸附,,將譙郡拱手相讓,。祖帥得以趁勢下豫州,終因糧秣不濟,,力有不逮,,未能克復舊都?!庇值兔颊f:“一旦祖帥身故,,義軍隨即土崩瓦解,盡失河南之土,?!毖凵裰蟹置鞑刂瘣怼?p>  桓溫心想:“強弱并不單以兵力多寡而論,,道,、天、地,、將,、法皆有優(yōu)劣之分,。避實就虛,以多敵少乃是常理,,然而韓信背水一戰(zhàn)卻又有違常理,,可見‘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p>  桓熙仍不以為然:“如前輩所言,,祖帥能以烏合之眾勝匈奴、復舊土,,而今我徐州有精甲數(shù)萬,,可否憑此北伐?”

  莫謙之說:“此一時彼一時,,今日石趙已占盡天時地利,,有強兵猛將,四方莫敢與之敵,?!?p>  桓熙正待開口,卻聽父親“咳咳”兩聲,,拿眼瞪他,,忙又將話吞了回去。

  桓溫對莫謙之拱手說:“謙之兄所言有理,,石趙占天時地利,,然而失道寡助。實不相瞞,,桓某有意攻取汝陰,,謙之兄以為如何?”

  此前臨淮一戰(zhàn),,桓溫取勝,,莫謙之一路行來早已耳聞。他淡淡的說:“即便取之,,然此城孤懸淮北,,但有戰(zhàn)事,只恐鞭長莫及,。再者輔國出兵之時,,彭城之敵趁虛來攻該當如何?”

  桓溫捋須說:“不取此城,淮南不寧,。彭城之敵新敗,,其主將得咎身死,軍心不穩(wěn),,士氣難用,。且我有水師阻擋,料來無虞,。”心想:“鄧恒雖然多謀,,卻為人謹慎,,必不會輕舉妄動?!?p>  莫謙之說:“某念及當年孫仲謀攻合肥,,曹孟德舉大軍守淮南,未料關云長起荊州之兵來攻樊城,。云長在樊城水淹于禁七軍,,致使曹魏荊州刺史胡修、南鄉(xiāng)太守傅方紛紛判降,,一時威震華夏,,迫得曹魏幾欲遷都。然而關云長為破樊城,,又盡出荊州精銳圍襄陽,,未料孫劉盟約墨跡未干,孫仲謀卻遣呂子明暗襲荊州,,使云長敗死,。若然曹孟德兵力有多,以重兵守樊城,,關云長豈敢輕動,?若然關云長人馬足夠,又豈會致使荊州空虛,?既然戰(zhàn)局難料,,輔國切莫輕忽?!闭f罷,,拱拱手,算是告罪,,以為言語有所不敬,。

  桓溫哪會怪罪,回禮道:“謙之兄所言甚是,某自當多作防備,?!?p>  又吃了些茶點,已至午時,,莫謙之,、莫由之不便久留,向桓溫告辭而去,。

  桓溫又遣桓熙一路送至別院,。

  過了幾日,壽春來信,,桓溫見信中言道:“汝陰如今統(tǒng)兵之人乃王浹,,石癸已被去職,領十余親兵逃至壽春,,請降,。”

  桓溫那信得手指都在顫抖,,心道:“天助我也,,連石癸也降了?!?p>  又有鄴城細作飛鴿傳書來報:“燕國攻幽州,。”

  桓溫倒不覺得燕國可取勝,,倒讓是趙國一時無暇顧及淮南,。而派去譙郡的使者也回來了,桓溫問他道:“可見到張無壽,?”

  使者道:“趙國北中郎將石閔正攻打譙郡,,乞活軍與之鏖戰(zhàn),四處兵荒馬亂,,卑職并未見到張無壽,,只尋到其部將李農(nóng)?!?p>  桓溫捋須道:“哦,?”

  使者接著道:“卑職言及交割糧草之事,李農(nóng)做不得主,,卻懇求輔國北伐彭城,,以引石閔分兵去救援,也好減輕乞活軍所承之重,?!?p>  桓溫心道:“本想借乞活軍以臂助,,不料反而要給它解圍,真是世事如棋,?!睂κ拐叩溃骸氨緦⒄幸獗狈ィ茸S郡戰(zhàn)事平復,,某再遣你前去,。”撥了撥手,,示意他退下,。

  使者躬身告退。

  一日,,桓溫正于校場觀各軍騎兵操演,。杜云及郭翼的騎兵雖有進益,但仍遠不及桓熙的輕騎熟練,。只不過杜云所部的兵器更為新穎,威力不俗,,大可一戰(zhàn),。

  有親兵來稟:“降將石癸至府中求見?!?p>  桓溫一愣,,心道:“他怎來了臨淮?”忙舍了弓箭,,駕馬趕回城中刺史府,。

  桓溫來到府中,見堂前有兩名胡人侍從,,未佩兵刃,,一人侯正在堂中,侍從自然是堂中人的,。自有府中親兵按刀監(jiān)視,,桓溫入到堂內(nèi),那人起身來,,上前下拜道:“敗軍之將石癸拜見輔國將軍,。”

  桓溫聽他聲音低沉,,竟行此大禮,,也不知是跪還是不跪,趕緊扶他手臂道:“將軍快請起,?!?p>  待他起身,再看,只見他碧眼黃須,,卻一身南朝士人打扮,,寬袍大袖?;笢毓笆终f道:“石將軍且請入坐,。”之前與他廝殺于戰(zhàn)場卻未曾謀面,,如今他既然已歸降了,,也不便再言及勝敗。

  主賓各自坐了,,下人奉上茶水,,桓溫見他飲了茶,這才問道:“將軍怎會來此,?”

  石癸道:“石某此來,,其實有一事相求?!?p>  桓溫道:“但說無妨,。”

  石癸道:“某為石虎猜忌,,不見容于趙國,,所以拋家來降。如今家人盡被北國屠戮,,唯有舍弟石隼一個親人,,又被囚于建康,還請輔國將軍替在下求情,,以赦免其死罪,。”

  桓溫聽了,,倒想起此事來,,當初正是張無壽將石隼交給他,后又被押赴京師的,。于是說道:“某不過一邊將,,將軍何不親往京師,求諸于朝堂,?”

  石癸面帶愁容,,說道:“此前將兵南來,多有冒犯,,如今身無寸功,,恐難求情,。輔國乃皇親國戚,功勛赫赫,,是以石某才卑膝來求,。”

  桓溫捋須道:“不如這樣,,某修書一封稟奏圣上,,請其對令弟予以寬宥?!?p>  石癸一聽,,忙稽首道:“謝輔國將軍!”

  桓溫道:“石兄也不忙道謝,,圣上即便免其死罪,,也需等到大赦天下方能開釋。你可速去京師,,見過令弟,,再向圣上請旨,將功以折其罪,?!?p>  石癸又道謝:“多謝輔國指點,某這便趕赴京城,。”說罷,,起身,。

  桓溫道:“且慢,某寫一手札,,君可攜之去見杜太傅,,定能使你入得朝廷?!彼麊緛砉P墨紙硯,,當即于案上寫好手札,交與石癸,。

  石癸接了書信,,辭謝而去。

  來到京師,,石癸攜信先去拜望杜太傅,。杜太傅看過手札,言道:“令弟身在廷尉獄,,若無手令無法得見,,不如就讓本官帶你前去廷尉府索取手令,。”

  石癸雖曾貴為趙國一方諸侯,,而今不過是落魄降將,,手無寸柄,竟得晉國當朝一品的太傅親自效勞,,能不感激,?忙頓首道:“謝太傅,石某謝太傅成全,?!?p>  兩人坐馬車去到太尉府,廷尉史見太傅親來,,忙請他上坐,。太傅卻不等坐,問道:“顧廷尉可在,?”

  廷尉史拱手道:“廷尉尚在宮中,,未知太傅親臨所為何事?”

  太傅笑道:“特來討一手令,,去大獄見那石隼,。”

  廷尉史看了一眼黃須碧眼的石癸,,言道:“這,,石隼乃死囚,不知太傅要領幾人去見,?”

  太傅看他眼色,,言道:“此人正是石隼之兄,降將石癸,,某感其兄弟情深,,欲帶他一人去見?!?p>  廷尉史聽了,,說道:“既如此,不勞太傅等待,,某這就領兩位前去大獄,。”

  于是親自領了太傅,、石癸來到廷尉獄,,只見大獄內(nèi)外把守森嚴,牢中充斥著尿騷味,,在深處終于見到石隼,。

  石癸把著欄桿,,沖牢內(nèi)喊:“隼弟,隼弟,!”

  小窗照進的光芒中,,石隼蜷縮在墻角,聽到喊聲,,抬頭來看,,牢中昏暗,眼睛反還靈敏,。辨出欄外正是兄長,,石隼大哭,膝行至欄邊,,抓著木桿跪呼兄長,。

  石癸也跪下來,抓著他手腕,,見他蓬頭垢面,,穿著臟兮兮的囚服,寬慰道:“為兄在此,,為兄在此,!”

  石隼流著眼淚道:“兄長,小弟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你了,?!?p>  石癸伸手進去摸摸他的頭,說道:“隼弟放心,,為兄定會救你出來,。”

  石隼見他身后還站著官員,,問道:“兄長怎能來此地?”

  石癸不便說家中慘事,,只道:“為兄求了杜太傅,,才得見到你?!?p>  石隼痛癢難耐,,扒開衣領露出肩上傷口,說道:“兄長,,小弟身受箭傷,,難受得很?!?p>  石癸湊近一瞧,,那傷口已化膿,、發(fā)爛,透出臭味,,定是疆場上所傷,,未得治療。忍不住哭泣,,回頭來對廷尉史,、太傅言道:“懇請二位上官,著人醫(yī)治舍弟,,某感激不盡,。”說著頓首在地,。

  廷尉史早就命傷醫(yī)給他治過箭創(chuàng),,只是傷醫(yī)說他能拖到秋決而不死,后來也就懶得換藥了,。此時瞧見太傅正拿眼光看他,,忙對石癸道:“本官疏忽,他這舊傷又復發(fā)了,,某定會著傷醫(yī)來治,。”

  石癸兄弟有聊了幾句,,臨走時石癸寬慰道:“隼弟且安心在此,,為兄去求朝廷赦免于你?!?p>  石隼依依不舍,,只問:“兄長可會再來?”

  石癸道:“為兄定會再來,!”

  辭了石隼,,三人出來大獄,太傅與石癸告辭廷尉史而去,。

  大內(nèi)得桓溫飛鴿傳書,,又有太傅稟奏石癸兄弟之事,準石癸于弍乾殿晉見,。

  皇帝準免石隼死罪,,依舊囚于廷尉獄,封石癸為都督護軍,,往桓溫帳下效力,,將功折罪。

  石癸領命,,又去大獄見了石隼,,見他衣帽一新,,傷也得治,這才寬心,??词罋馍泻茫謱槭⒉录?,去職問罪,,逃出汝陰,家人被屠戮,,不得已歸降南朝之事說明?,F(xiàn)已身為南朝護軍,將統(tǒng)兵與故國為敵,。

  石隼恨言道:“我等兄弟為國拼死,,不想竟落得如此下場。石虎弒君篡位,,濫殺忠良,,實乃暴君,不奉也罷,?!?p>  石癸仰頭長嘆一口氣道:“為兄只盼早日立功,救得你出獄,,再辭官,,你我兄弟從此避居塞外,過那逐草牧羊的日子,?!?p>  石隼感激,不禁淚目,,說不出話來,。

  石癸道:“隼弟多加保重,為兄定會再來看你,?!闭f罷,辭別而去,。

  石隼將頭放在欄桿之間,側(cè)著眼睛打望兄長背影,,依依不舍,。

  又過了十余天,鄴城細作飛鴿傳書來報:“石辛已被誅殺,,鬧得滿城風雨,。燕軍攻取遼西之肥如,,代國陷雁門?!?p>  石辛被誅殺桓溫倒不意外,,燕、代二國敢犯石趙卻讓桓溫覺得不可思議,。原來石虎為掌控北疆,,聽侍中諫言,命燕,、代,、涼三國國主納長子為質(zhì)。涼國未作理會,,而燕,、代二國同屬鮮卑一族,不甘欺辱,,自認春來兵強馬壯,,一齊興兵寇邊,迫趙國收回成命,。

  桓溫覺得時機大好,,可行北伐,遣人去請莫謙之,、莫由之來,,卻得報兩人已離開臨淮?;笢剜祰@不已,,自語道:“未相邀莫虛之,可惜這兩位高足去得早了,?!?p>  而石癸也從京城快馬返回,桓溫聚了將領,,共商軍事,。

  眾將見石癸在列,皆覺得渾身不自在,,好似白鵝群中忽然混進來一只麻鴨,。在得知他已歸降,并獲封為都督護軍,,經(jīng)桓溫一一引薦,,才打開話匣子。

  桓沖言道:“現(xiàn)在燕、代二國雖攻石趙,,然到底國力不濟,,恐不久見敗?!?p>  桓溫問石癸道:“石護軍以為如何,?”

  石癸道:“石某并不在北疆,但據(jù)我所知,,燕國國力勝于代國,,而代國控弦之士亦不下四十萬。此番寇邊,,呃,,此番討伐定是石虎逼其稱臣納貢所致,要知這燕,、代二國王爵依舊承我大晉所封,,世襲罔替?!毖?、代二國國君皆為晉尚擁有中原版圖時被封王爵,自成為一方異姓王,,仿晉制,,立百官。此時南朝偏安一隅,,兩國已不尊號令,。涼國為漢人所立,奉晉為正朔,,國主張重華對內(nèi)稱王,,對晉則稱臣,獲南朝封為鎮(zhèn)西大將軍,,儲君則被封為五官中郎將,,歲歲遣使來朝。

  石癸又道:“不過,,燕,、代二國國力仍小,即便并力攻趙也非敵手,。石虎只需將兩國軍隊逐一擊破,,即可安定北疆?!?p>  桓溫道:“若在加上我朝從淮南出兵,,趙國能否兼顧,?”

  石癸道:“恕某直言,若僅以淮南之兵,,則石趙仍能兼顧。彭城石辛尚有大軍七萬,,分置彭城,、下邳,汝陰有守軍四萬,,項城則有兩萬,,譙郡又新到石閔軍八萬。此時豫,、徐,、青三州之兵共不下三十萬,而我朝淮南之兵恐怕也只有二十萬,?!?p>  諸將一聽,無不心驚,。石癸所言淮南之兵有二十萬,,實則淮南之臨淮、淮陰,、壽春三地兵馬只有十三萬,,即便算上合肥陸?zhàn)サ乃畮煟y(tǒng)共也不足二十萬,。

  桓溫卻不以為然,,心想:“石趙的豫州兵馬還需防備我荊州軍,而那石閔正攻譙郡,,怕也分身乏術,。”

  石趙的兵馬之所以多是因為其戶口本就多于南朝,,且羯族胡人自幼善于騎射,,世代為兵,又有秦,、燕等養(yǎng)馬之地,,極易擴充軍力。

  桓溫聽他提及石辛,,說道:“護軍有所不知,,那石辛已被誅殺于鄴城,如今彭城主將為北國新任鎮(zhèn)東將軍鄧恒,?!?p>  石癸聽了雖未出意料之外,,但也不免兔死狐悲,說道:“石虎屠戮邊將,,實為不智,。”

  桓溫又問道:“護軍可知淮北尚有多少騎兵,?”

  石癸道:“汝陰有騎兵一萬五千人,,彭城或有三萬,石閔所部該不下五萬,?!?p>  桓溫道:“如此說來,汝陰最易攻???”

  石癸摸摸頷下蓬松的胡須,言道:“汝陰城堅,,雖騎兵最少,,但非野戰(zhàn),并不易取,?!?p>  桓溫道:“若我部以步兵引騎兵出城,再由護軍統(tǒng)領桓某麾下一萬騎兵,,可否取勝,?”

  石癸奇道:“輔國何來一萬騎兵,莫不是從乞活軍借得,?”

  桓溫及諸將皆笑,,臨淮軍從未有過這許多騎兵,眾將自然得意,,就如同當年曹孟德甫一得到蔡瑁,、張允的荊州水軍一樣,自以為可以與孫仲謀會獵于吳,?;笢乜谥泄盅缘溃骸爸灰蝗f騎而已,,戰(zhàn)馬還是石辛敗送的,,其實不過是初建?!?p>  石癸點點頭,,心道:“原來是沙場繳獲的戰(zhàn)馬,這騎兵初初組建又抵什么用,?”乃說道:“戰(zhàn)力恐不敵汝陰騎兵,?!?p>  桓沖也道:“兄長還是有意西攻汝陰?愚弟以為該多加訓練士卒,,以待良機,。”

  龔護問道:“彭城之兵南犯該如何應對,?”

  桓溫等他們說完,,才道:“何時是良機?本將發(fā)一書信去彭城,,請鄧恒出戰(zhàn),如何,?”

  諸將聽了,,不禁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桓云粗聲道:“兄長可撥給我一萬勁卒,,某愿同水師一道往彭城挑戰(zhàn)?!?p>  眾將皆以為他魯莽,,所言不值一哂。

  桓溫卻道:“不必,?!?p>  眾將剛覺得不出所料,不想桓溫又道:“你可領五千人馬,,與謝征虜大張旗鼓從泗水去取下邳,。”

  眾將聽了又不禁張口結(jié)舌,。

  桓云皺眉道:“兄長,,只五千人馬取城未免嫌少?!?p>  桓溫說道:“你攻彭城只需一萬,,而下邳又不及彭城堅固,自然只需五千兵馬,。倘若戰(zhàn)事果真不利,,你率兵返回便是,我軍如不能以少勝多,,也就免得去攻那汝陰,。”

  眾將皆稱此話有理,,試問五千人馬如何攻得下下邳,?

  只有石癸心里覺得此事殊不簡單,。

  桓云又問:“某幾時出征?”

  桓溫言道:“即刻點兵出征,?!闭f完,散了議事,。

  桓云當真點了五千步卒,,只攜了云梯,從城北上船,,一路東去淮陰,,再會齊謝石,大張旗鼓,,艨艟開道,,樓船、斗艦如云,,溯泗水北上,,直奔下邳。

  下邳城就在泗水東岸,,城北又有沂水流入泗水,,曾因河水暴漲沖破城墻,又經(jīng)數(shù)經(jīng)戰(zhàn)亂,,如今城墻只高兩丈,,于是趙國將徐州刺史治所從下邳遷至彭城。

  臨淮之戰(zhàn)以后,,趙軍士氣低落,,重于防守。當接到軍情,,鄧恒忙聚將彭城將軍府內(nèi),。

  鄧恒問幕府參軍李仲:“晉軍現(xiàn)在何處?”

  李仲稟報道:“謝石的水師已沿泗水而來,?!?p>  鄧恒道:“有多少戰(zhàn)船?”

  李仲言道:“淮陰精銳盡出,,艨艟斗艦數(shù)百艘,,旌旗于河上綿延十里?!?p>  鄧恒道:“謝石水師不足三萬人,,料他不敢來攻彭城,定是去下邳,?!?p>  李仲又道:“探馬報知晉軍正在臨淮城北搭設浮橋,,南岸戰(zhàn)馬云集?!?p>  鄧恒疑惑道:“哦,?臨淮搭設浮橋是志在彭城,想取道陸路,,與謝石會于睢水,,而后渡水來攻?!庇謫柪钪伲骸芭R淮城中的細作可有消息,?”

  李仲言道:“細作言早有晉軍登船東去,怕是已與謝石合兵一道,?!?p>  鄧恒皺眉道:“有多少人馬登船?”

  李仲道:“未可知,,此前晉兵于臨淮城內(nèi)外搜拿細作,已有許多人落入敵手,?!痹瓉砘笢孛擞谂R淮城內(nèi)外盤查、搜拿夏侯氏,,不想沒搜到夏侯氏,,反抓了幾個趙軍細作。于是趙軍的細作不敢白天行動,,只知道有船運兵往東去,,卻不知有多少人馬。

  鄧恒起身踱步,,思量片刻,,言道:“該將下邳軍撤至彭城?!?p>  中軍司馬賀蘭鐵簫說道:“如此,,下邳豈不危矣?”

  鄧恒搖搖頭,,說道:“尚不知晉軍虛實,,且謝石的水師又來得急,若虛兵向彭城,,實則攻下邳也就罷了,,若其實是沖彭城而來,我軍該如何應對,?桓溫野心極大,,下邳恐難填其欲壑,,還不如將重兵把守彭城?!?p>  彭城護軍仆固善言道:“征東所言極是,,下邳為泗水、沂水阻隔,,謝石水師既來,,必然扼住水道,下邳將孤城在外,。若此時桓溫舉大軍來攻彭城,,下邳軍反而難渡過泗水來援?!?p>  賀蘭鐵簫道:“下官以為晉軍是要拔取下邳,,不如從速出兵去救,再請石永曾率軍來援,?!笔h字永曾。

  鄧恒道:“北中郎將并不聽本官號令,,且其正征剿乞活軍,,此時分兵,豈不正中敵之下懷,?”又道:“我等擁兵七萬,,失了下邳也罷,倘若還守不住彭城,,恐怕會步石鎮(zhèn)東之后塵,。”

  賀蘭鐵簫一想到石辛被問罪誅殺,,不免戚然,,不復再言守下邳。

  計議已定,,于是鄧恒飛鴿傳書,,急命下邳軍撤往彭城,只留兩千人馬守城,。

  晉軍自淮陰來到下邳城下,,已過了兩日又半,而從此揚帆去彭城,,也只需兩日,。

  桓云率兵于城南一里登岸,望見南門緊閉,城頭旌旗招展,。也不先行扎營,,命士兵即刻列陣,自己僅率了兩名親兵縱馬馳近城樓,,往上邊高聲邀戰(zhàn),。

  城上見只三人過來,并不放箭,,反而掛出一免戰(zhàn)牌,。

  桓云氣惱,張弓搭箭,,“嗖”,,一箭射去,正中免戰(zhàn)牌,。身后眾將士看他箭法了得,,無不鼓噪。

  桓云“哼”一聲,,撥轉(zhuǎn)馬頭,,回去本陣,命將士就在城下扎營,。

  參軍上前勸道:“將軍,,在城下扎營未免過于托大,不如后撤二十里,?!?p>  桓云道:“后撤二十里又如何,?趙軍有戰(zhàn)馬,,不消一個時辰便至?!?p>  參軍道:“這……”又聽桓云道:“命士兵埋鍋造飯,,就地歇息?!?p>  參軍手遮涼棚,,望望燦爛的太陽,說道:“此刻尚是午時,,怎就吃飯歇息,?”

  桓云道:“我只三人至城門下,趙軍都未敢射箭,,又掛免戰(zhàn)牌,,可見城內(nèi)空虛,不敢與我一戰(zhàn),!”

  參軍心道:“趙軍怕是為了省箭,?!弊焐蠀s說道:“下官領命?!?p>  士兵們吃完飯,,果然當著暖陽睡覺,膽小的卻如何也睡不著,,望見桓云騎著馬,,帶著幾名親兵往城下叫罵。

  城上的司馬望了望城外,,對旁邊太守道:“太守,,這晉軍也太過囂張!”

  太守指著河上一眼望不到頭的樓船,、斗艦嘆道:“某要有這么多兵馬,,也能如此囂張,可惜我等守城尚嫌人少,,還是不要招惹他,。”

  司馬道:“不如趁它此刻懈怠,,下官領兵出城殺它個措手不及,。”

  太守道:“敵將這般驍勇,,卻故作松懈,,誘我等出城罷了?!?p>  司馬道:“總不能等著他來攻打吧,。”

  太守道:“今夜你可偷襲之,?!?p>  司馬點點頭,言道:“下官領命,。”

  子夜,,月光皎潔,,桓云命士卒披堅執(zhí)銳,準備攻城,。并不擊鼓,,只以燈火為號。眾將士白日已歇息過,精神正旺,,扛著云梯列隊,,燃起火把正要往城下前進。而城中的趙軍此刻正偷偷打開城門,,由司馬率領,,往晉軍陣地而去。

  趙軍方走了半里,,就看見前頭烏壓壓的一片,,點點燈火漸漸靠近。司馬看真切了,,大叫不好,,呼喊眾士兵趕緊撤退。

  桓云循著聲音也看到趙軍,,惱怒道:“敢當我攻城,!”既已被發(fā)現(xiàn),也就不再掩藏,,命人擂鼓攻城,。

  戰(zhàn)鼓“咚咚”響,桓云持大斧一馬當先領親兵追擊趙軍,,晉兵發(fā)著喊往城下沖,。

  偷襲的趙軍尚未全部進城,來不及關城門,,被晉軍殺入,。一時下邳城內(nèi)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殺了一夜,,太守、司馬,、長史皆被擒拿,,殘兵打開東門四散而逃,。

  次日天明,,太守、司馬,、長史被押至太守府正堂,。

  桓云不悅道:“城中怎么只有這點兵馬?”

  太守拱手道:“將軍有所不知,,城中本有兩萬人馬,,還未等貴軍來,就被抽去彭城,只余下兩千守卒,。本官豈敢以此弱兵擋將軍,?”

  桓云皺眉道:“這么說,本將打了座空城,?”

  太守諂笑道:“并非空城,,這城中的財帛、百姓,,將軍盡可取走,。”

  司馬,、長史聽了,,暗罵此人無恥,財帛倒也罷,,百姓都帶走了,,還當個屁官啊。

  桓云道:“本將意欲攻打彭城,,不知下邳糧草幾何,?”

  太守道:“糧草已被趙賊搬去彭城,只余下五千石,?!庇值溃骸澳桥沓浅菈Ω叽螅沃灰?,本官愿降了大晉,,為將軍籌集糧草?!?p>  桓云捋須笑道:“你倒識相,。”

  這時,,幾個士兵抬了箱子入堂來,,親兵軍侯稟道:“稟將軍,從府中搜出許多黃金,、珠寶來,。”說罷,,讓士兵打開箱子,。

  眾人一看,果然滿滿的黃金,、珠寶,,光彩奪目,。

  桓云皺眉問太守道:“這些財物從何而來啊,?”

  太守支支吾吾,,言道:“這,這些財物都是為將軍準備的,?!?p>  桓云一拍桌案,怒道:“你這狗官,,定是搜刮了民脂民膏,。”又沖親兵道:“來呀,,將此人拖出去,,砍了!”

  親兵抓住太守,,拖了出去,。太守呼天搶地:“將軍,我還要籌集糧草,,我還要……”

  桓云站起身來,,沖門外啐了一口。將親兵手中扶著的大斧一把抓過來,,對司馬,、長史道:“你等貪墨了多少?”

  兩人腿似篩糠,,撲通一聲跪下,,長史言道:“某只是個小官,哪得貪污,?”司馬道:“某只懂領兵打仗,,從未見過珠寶?!?p>  不久親兵提了太守的頭進來,,桓云抓過頭發(fā),將頭顱扔在兩人面前,,言道:“你等去彭城告訴鄧恒,,叫他早日出降!”

  長史,、司馬連連點頭,,說道:“我等一定前去彭城稟報,?!?p>  桓云將大斧斫在地磚上,,“啪”的擊個粉碎,言道:“他若不出降,,我便將彭城砸個粉碎,,有如此磚!”

  長史,、司馬看他蠻橫,,忙道:“是,是,?!?p>  桓云大聲道:“還不快滾!”

  長史,、司馬趕緊撿了太守人頭,,匆匆出門而去。

  攻破下邳,,謝石命快船報往臨淮,,又將士人、百姓遷往淮陰,。其時戰(zhàn)亂頻仍,,人口自然貴重,除了勞力,,還有學者與工匠,,憑此才有農(nóng)桑、商市,、文教,、技術、稅收,、臣輔,、軍隊,凡此種種,,皆國力所系,。

  彭城鄧恒接到下邳長史、司馬稟報,,以及太守的頭顱,,問道:“晉軍多少人馬?”

  司馬戰(zhàn)了一夜,,哪里知道多少人馬,,又不敢言少受到責罰,只道:“晉軍的戰(zhàn)船望不見首尾,,敵將桓云也不知領了多少兵馬,,遍野皆是旌旗,,方到便攻城,趁夜攻破下邳,,我等拼死也擋他不住,。”

  長史也道:“那桓云兇殘至極,,殺人如麻,,竟將太守斬首?!蹦ㄑ蹨I,,又道:“他還說,還說……”

  鄧恒問道:“還說什么,?”

  長史道:“他還說要鄧征東盡快出降,,不然就以大軍攻破彭城,而后屠城,?!?p>  司馬聽他說得悲切,比自己還夸張,,不禁暗恨方才怎不將戰(zhàn)況說得更慘烈些,。

  鄧恒也知兩千士兵注定守城不住,并不責怪,,令他們下去歇息,,又命侍衛(wèi)將太守頭顱拿去厚葬。

  賀蘭鐵簫言道:“還是征東行事得當,,若那兩萬士兵留在下邳,,怕也擋不住晉軍,白白折損了人馬,?!?p>  仆固善說道:“彭城該仔細加以防備,抵擋晉軍來攻,?!?p>  鄧恒道:“就有勞兩位將軍與鄧某并力守城?!?p>  賀蘭鐵簫,、仆固善拱手道:“征東言重了,我等自當效死力,?!?p>  于是,著將士搬運糧草,、檑木滾石,,又加固城墻,,于薄弱處的城墻外挖掘塹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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