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太武殿,,趙國國君石虎坐于御座上俯視群臣,,言道:“石癸,、石辛喪師辱國該當何罪,?”
眾臣噤若寒蟬,,侍中夔安出班道:“征南與鎮(zhèn)東敗于淮南該召其來京,,交有司問罪,。”
石虎摸摸粗須道:“言之有理,。”
西羌大都督姚弋仲道:“陛下,,兩位將軍多有戰(zhàn)功,,應削爵留用,且淮南桓溫蠢蠢欲動,,不宜于此時換將,,還請陛下明鑒?!?p> 石虎瞪著他道:“嗯,,大都督是以為我朝中無將?”
姚弋仲道:“陛下息怒,,臣不過為國本計,。朝中縱然大將如云,也不該輕動邊將,?!?p> 石虎眉毛倒豎,喝到:“大膽,!”
姚弋仲雖須發(fā)花白,,卻面不改色。
御史中丞李巨出班奏道:“陛下息怒,,大都督必是不知前方戰(zhàn)況,,那石癸、石辛幾喪盡淮北精銳,,此時正該從朝中選良將前去御敵,。而石癸、石辛二人當免去其職,,拿問京師,。”
石虎一聽,面色稍稍緩和,,說道:“就依司空所言,,將石癸、石辛二人拿問京師,!”
退朝后,,石虎在偏殿生悶氣,“啪”的摔碎翠玉杯,。內官稟報道:“佛圖澄在殿外侯見,。”佛圖澄乃大和尚,,非中土人士,,而是西域龜茲國人,精通佛法,,熟識漢文典章,,甚得石虎尊崇,曾欲封其為國師,,卻被他推辭,。
石虎忙起身道:“快請?!?p> 佛圖澄于石虎面前合十道:“老僧參見陛下,。”
石虎命人賜座,,問道:“圣僧,,朕以為如今我國勢昌隆,周邊諸國如羊畏虎,,只是這朝中尚有宵小不服于朕,,朕已失傳國玉璽,該如何懾服諸臣,?”
佛圖澄道:“阿彌陀佛,!陛下勇武過人,功高蓋世,,國人臣服,,是畏于陛下之威,而非傳國玉璽,。朝中敢犯顏直諫而不懼者,,定是良臣。陛下試想,,若朝堂上只剩阿諛逢迎之詞,,則陛下恐被閉塞耳目,又如何能明辨是非呢?”
石虎仍不解氣,,說道:“只是姚弋仲那老匹夫今日竟敢在朝堂上頂撞朕,,著實可恨!”
佛圖澄問道:“陛下想如何處置他呢,?”
石虎切齒道:“朕想殺了他,!”又道:“可惜此人德高望重,朕難以下手,?!?p> 佛圖澄道:“陛下既知他德高望重何不給他加官晉爵?”
石虎道:“什么,,你叫朕給他封賞,?哼,此人性烈如火,,骨硬如鋼,,豈是官爵所能收服?”
佛圖澄道:“老僧聽聞大都督儉樸耿直,,不修威儀,,看來果真如此,。又傳言朝中公卿大臣都對他皆心存忌憚,,執(zhí)禮恭敬。倘若陛下殺了他,,那些奸佞之徒無所忌憚,,必生不軌之心。而陛下若重賞于他,,則只需受他一人冒犯,,而使眾臣咸服,且有所忌憚,,豈不善哉,?”
石虎聽了覺得有理,哈哈一笑:“圣僧所言甚是,,那老匹夫也活不了多少年歲了,,朕又何必與之計較呢?”他左一個“老匹夫”,,右一個“老匹夫”,,全然忘了面前佛圖澄也年事已高,只是剃了須發(fā),,不如姚弋仲的斑白須發(fā)看起來顯眼,。
佛圖澄只淡淡而笑,口宣佛號。
于是,,石虎加封姚弋仲為持節(jié),、十郡六夷大都督、冠軍大將軍,。又命揚州刺史王浹暫代石癸之職,,封鄧恒為鎮(zhèn)東將軍領石辛之兵,命北中郎將石閔統(tǒng)兵八萬征討譙郡的乞活軍,。
臨淮城,,桓溫已清點好糧食,倒足夠徐州軍使用,,又備出三萬石,,命使者渡河往譙郡請張無壽前來交割。
芒種時節(jié),,使者去了譙郡又回來,,向桓溫稟報道:“乞活軍正忙于割麥,等兩個月之后再來取糧,?!?p> 桓溫也不以為意,既然割了麥子,,自然也就不缺糧,。芒種正是淮南種稻,淮北割麥,,農事自有別駕陶洵安排,。
將臨陣退縮的李渾降作屯長,提拔黃進為別部司馬統(tǒng)領所有降軍,。所謂別部司馬,,乃是雜號中的雜號。只因桓溫麾下前,、后,、左、右部司馬都有了,,只能給黃進一個沒編制的別部司馬,。又招募淮北善于騎馬者從軍,將桓熙所部擴為五千騎,,親軍另編兩千騎,,加上杜云的三千騎,如此才使得騎兵過萬,。
杜云隨桓熙學騎術,,真學起來卻不是那么回事,,武功高雖于持韁控馬有利,但馬上的身法如俯仰,、下到馬腹,、松開雙手以張弓射箭等都非一蹴而就。即使有桓熙這樣的良師,,也只能教些訣竅,,還需自己親身體驗,馳騁磨煉,。
一日,,杜云縱馬持槍與桓熙來斗,此時躲避對手槍尖就不比地上,,因為坐騎不會跟著躲避,,回旋余地也就在馬鞍周圍。而槍法也使不出多少花招,,于戰(zhàn)陣上兩馬相沖,,往往一招定生死,誰的槍更長且靈活,,誰就有勝算,。
兩人身披鐵甲,所使的槍是削尖的木桿,。杜云馳近桓熙,,兩馬交錯時,杜云貓腰低頭,,左手持韁驅馬,,右手持桿端伸長手刺向桓熙,。
桓熙側著身子,,見杜云槍尖刺來,忽的仰身避過,,右手長槍刺中肩窩,。
杜云只覺肩上往后一頓,若非有鐵甲,,怕是已經受傷,。
兩馬交錯不過白駒過隙,沖擊的力道且大,,桓熙還算仔細,,沒有刺杜云頭臉,免得重傷他,。
一日下來,,杜云總被桓熙“刺死”,,卻一次傷不到桓熙。
如此練了半月,,杜云終于能偶爾“刺死”桓熙,,而桓熙的槍法也更為高明,孰能生巧之下融進騎術中,,竟能使出回馬槍,。
杜云覺得與桓熙拼刺殺全然不占上風,于馬上用槍不免使出揮舞如棍的招式,,他氣力又大,,桓熙絲毫不敢與之格擋?;肝醯溃骸皟神R距離拉開時,,槍刺往往不準,橫掃更為得力,。只是橫掃長槍更為費勁,,常人又不如安之使得這般得心應手?!?p> 杜云覺得有理,,說道:“只是這槍嫌輕,我握在桿端還覺得力道不足,?!碑斪寳U越是靠后前端越重,揮舞時力道也就更大,。
桓熙道:“何不在桿頭加個鐵瘤,。”
杜云想想也是,,于是著軍中鐵匠打造了一個帶鐵瘤子的矛頭,,鐵瘤與矛頭渾然一體,鐵瘤上面還鑄有尖銳的狼牙,。鐵瘤下邊長出一截用來套在矟桿上的,,而鐵瘤中間這留著空,好叫矟桿穿入,。長出那一截上又有鐵鈕,,可以穿鐵釘,將矛頭固定在矟桿上,。
杜云看著心喜,,問鐵匠道:“這矛頭有多重?”
鐵匠言道:“重有三十斤,?!?p> 杜云道:“并不比我刀重,。”說來,,將破月刀遞給鐵匠,。
鐵匠雙手捧著掂了掂,確實更為沉重,,不禁苦著臉道:“一時也尋不到更為堅韌的矟桿,,將軍,不能再重了,,再重則矟桿易折,。”
杜云聽了,,只得作罷,。待鐵匠將矛頭套在矟桿上,拿來一試,,就站在作坊前邊的空地上揮舞,。桓熙眼見矛頭從面前劃過,,只覺得勁風逼人,,不覺心生懼意。
杜云使過之后,,言道:“還是嫌輕了些,。”
桓熙見他臉不紅,、氣不喘,,拿過那長矛來,入手已覺得沉重,,揮舞十余下便難以成招式,。于是說道:“此矛非力大者不能用于戰(zhàn)陣,諸將之中唯有家叔能與安之一較長短,?!彼傅氖腔冈??;冈频拇蟾渤林兀澡夏緸楸?,縱貫斧頭,。力氣小的提在手中也嫌累贅,戰(zhàn)時根本舞不動,。
杜云道:“我還想讓那三千騎士都用這種矛頭,?!辈唤麚u搖頭。
桓熙道:“這倒不難,,將鐵瘤改做木瘤便是,。”
杜云喜道:“伯道好主意,?!?p> 于是命軍中作坊在杜云所部的騎兵槍頭底部安上木瘤,狼牙就以鐵釘代替,。雖然橫掃更添威力,,但兩騎突擊交錯時,畢竟以刺殺更為迅捷,,槍頭橫掃反而距離更長,。
又過了半個月,杜云與桓熙馬戰(zhàn)已能在十招之內不落下風,,當然是在不以鐵瘤錘擊桓熙坐騎的情況下,。若是他持槍橫掃,桓熙是萬不敢靠近的,。
至于杜云的步卒正由胡嘯,、蕭南、牛山三人編練陣法,,多為簡單的方陣,,方陣外圍是槍盾,內里是刀,、弓,、勁弩。弓術雖練得不準,,但射速快,,可阻擋抵近的敵兵;勁弩雖使得慢,,弓射六發(fā)勁弩才能射一發(fā),,但其射程遠且易于瞄準,還能透甲,,所以弓和弩可以互相補益,。
桓溫正納悶,已過了兩個月,,還不見張無壽來取糧食,。這日,得淮北細作來報:“石辛已被去職,,拿問鄴城,,現(xiàn)彭城兵馬皆由鄧恒統(tǒng)領,。”
桓溫命其再探,,又遣使者往譙郡去催張無壽前來取糧,。于府中召集諸將,說及彭城之事,,命眾人各抒己見,。
桓云粗聲道:“可乘機北伐彭城!”
桓沖卻道:“趙國朝局尚不明了,,還需仔細打探,。且鄧恒智計百出,久在彭城,,深知我兵,,定然嚴加防范?!?p> 桓云道:“哼,,防范又如何,彭城已無驍將,,他若敢與我對陣,,某必將其斬于馬下!”
魏驤道:“彭城并非沒有驍將,,仆固善,、賀蘭鐵簫都勇悍過人,之前石辛南犯,,這兩人都在譙郡防范乞活軍,。”
王平道:“不如請乞活軍襄助,,牽制彭城以西之敵,,我軍再乘機攻打?!?p> 桓溫不置可否,,問郭翼道:“壽春可有飛鴿傳書?”
郭翼道:“有,?!?p> 桓溫道:“所言何事?”
郭翼看了一眼諸將,,支吾道:“呃,,并無要事?!?p> 桓溫皺眉道:“到底什么事,?”
郭翼道:“謝家有喜,太守請輔國前去飲酒,?!?p> 桓溫一聽,尷尬的咳嗽兩聲,,說道:“且傳信與他,,教他探聽汝陰石癸可被趙君問罪?”
郭翼拱手稱是,。
前軍司馬龔護問道:“輔國莫非想攻汝陰,?”
桓溫捋須道:“某攻汝陰更有勝算?!?p> 龔護不解,,問道:“輔國何以舍近求遠呢?彭城有泗水水道溝通,,我軍沿水北上攻打便是,,汝陰卻遠在豫州?!?p> 桓沖道:“若是以壽春為根本,,攻汝陰倒是近便?!?p> 桓溫笑道:“五弟似乎知我所意,。”
桓沖拱手道:“愚弟并不明白兄長的深意,,還請兄長明示,。”
桓溫捋須道:“本將尚未有決斷,?!笨纯赐跗剑值溃骸笆恐?,你以為該攻彭城還是汝陰,?”
王平道:“這……卑職初識兵馬,不知敵,,也不知己,,難言大略?!?p> 桓溫道:“你既字士稚,,該知當年祖士稚北伐之路徑。”祖逖字士稚,,王平有效法祖逖北伐之志,。
王平道:“祖士稚當年從淮陰取道泗口,經泗水入睢水,,攻下譙郡,,以此為根基,收復河南諸地,?!?p> 桓溫道:“我軍也曾溯泗水北伐,攻取下邳等地,,叩門彭城,,然而趙軍旋即回擊,淮北諸地得而復失,。此次趙軍南犯,,我軍也只作防守,未能反擊,,諸位以為我等為何不如當年祖士稚,?”
諸將對視議論,對此局面似乎無奈,。
桓沖朝桓溫拱手道:“今時不同往日,,當年祖士稚以兩千兵馬渡河,竟復河南,。今日即使我軍出兵十萬,,也難取淮北。想當年中原大亂,,戎狄紛紛擁兵自立,,劉趙以強兵甫占河洛、關中,,立足未穩(wěn),。河南豫、徐,、青三州之漢人無不結塢堡以抗侵凌,,其名為趙國州郡,實乃羈縻之地,。當年祖士稚取道泗水,、睢水原因有三,一者,,此地趙軍最為薄弱,,又受制于各塢堡的義軍,。二者,祖士稚南渡時曾率河洛百姓于淮泗避難,,被推為“行主”,,既知淮北地理,又得百姓擁護,,待他大旗一至,,各地義軍紛紛歸附,,趙軍難敵,。三者,其時石勒已自立為趙王,,與劉曜反目,,劉趙一分為二,實力大減,。即便如此祖士稚也未能克復舊都,,而止于虎牢?!迸f都指的是洛陽,。又道:“再觀今日之石趙,何其強盛,?周邊各國無不栗栗危懼,,而我軍于淮北也只剩張無壽的乞活軍可引為援助,誠難與趙國爭鋒,?!?p> 眾人皆點頭,以為桓沖所言大有道理,。
杜云道:“當年江東方定,,朝廷無暇北顧,祖士稚缺兵少糧,,抱負難伸,。”
眾人不禁向他看去,,只因此前杜云在議事時從不言語,。
杜云看他們目光來,忙撓頭充楞,。
桓溫道:“安之所言也有理,,其時祖士稚于虎牢兵力捉襟見肘,依憑黃河抵御趙軍尚糧資不敷,,更無力克復舊都,,其志久而見衰。”看看諸將臉色見愁,,又道:“不過,,今日之朝廷卻能調撥兩萬兵馬給本將來御敵,又有南豫州的水師相助,,比之祖士稚桓某幸甚,,我軍克復中原指日可待,哈哈,!”
眾將臉色轉而好看,,桓云言道:“兄長所言極是,某正閑得骨頭癢,!”
龔護又拱手道:“輔國,,若我軍西取汝陰,則臨淮空虛,,恐為鄧恒所乘,。”看來,,他仍猶疑桓溫欲西取汝陰,。
桓沖說道:“彭城與汝陰,二者皆為堅城,,并不分伯仲,。”
桓溫點點頭,,不愿再作糾纏,,慰勉諸將道:“適才兩位所言皆有理,此事容后再議,,諸將且散了,。”
眾將告退,,各自散去,。出了刺史府的大門,杜云解下頭盔,,拉住王平說道:“士稚,,好久未吃羊肉,不如去飽食一頓,?!?p> 王平笑道:“剛好得了賞錢,今日就由愚兄做東,,請安之飽餐酒飯,?!?p> 一個聲音響起:“你二人要去美餐,何不叫我,?”
兩人循聲一看,,卻是桓熙,身上也披著皮甲,,帽盔夾在肋下,。
王平朝他拱手道:“少將軍?!?p> 桓熙拱手還禮,,又對杜云道:“安之可知這城中哪個食肆羊肉最好?”
杜云雖在街上看到有羊肉食肆,,但常留駐城外,,并未嘗過,,于是搖搖頭道:“不知,。”
桓熙看看王平,,見他似也不知,,便道:“南城有家雍州羊肉鋪,最是道地,?!?p> 杜云道:“既如此,走便是了,?!?p> 三人正要同行,一馬過來,,騎士于馬上朝桓熙說道:“稟都尉,,城東馬場的草料已盡,急需補給,?!?p> 桓熙一聽,對杜云,、王平道:“二位先去,,某怕是趕不及了?!?p> 杜云道:“伯道請便,。”
桓熙回頭從府中牽了馬出來,,隨騎士馳騁而去,。
杜云望著他背影,,說道:“好在有伯道管那馬場,我倒省心,?!?p> 王平在旁邊道:“我觀你倆很是親近,我卻不敢招惹他,?!?p> 杜云道:“我已與他義結金蘭?!?p> 王平訝異道:“哦,?”
杜云道:“伯道只是好勝,你若有求于他,,反而與你親近,,若使他有求于你,則難以交心,?!?p> 王平恍然大悟,點頭說道:“言之有理,?!?p> 兩人往南城去,果然看見一家食肆挑出一桿幌子,,上面幾個大字:“雍州羊肉”,。往里邊走,杜云忽見一人,,甚是眼熟,,仔細一看,原來是曾在吳縣遇到過得那個“燕趙之士”,。
此人名叫夏侯怴,,正吃著羊肉羹,抬眼望見杜云進來,,不禁起身,,操起倚在旁邊墻上的長桿。杜云看他動作,,又看那長桿,,外面裹著厚布,不禁想起夏侯泓的長桿,。眼見他抬腳走過來,,杜云忙拉著王平退出食肆,一邊說道:“快走,!”一邊將帽盔套在頭上遮掩,。
王平不知就里,,被杜云拉出食肆,快步往回走,,不禁問道:“安之何故驚慌,?”
杜云說道:“那人兇險?!?p> 未走出多遠,,果然被夏侯怴追上,持著長桿擋住去路,。他盯著杜云開口道:“足下是杜云,?”
杜云一驚,奇怪他怎么連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不敢答話,,只道:“尊駕意欲何為?”
夏侯怴哼一聲道:“尊師莫虛之所在何處,?”
杜云一愣,,心道:“這人從吳縣尋到臨淮來了,想來師父無恙,?!睂λ麊柕溃骸白瘃{何許人,問莫前輩,?”他還想遮掩師承。
夏侯怴臉色一拉,,揮桿往杜云打到,。
杜云左手推開王平,右手從背后拔出破月刀,?!拌K”一聲,破月刀斫在桿頭上,,聽這聲音便知非木桿,,怕是桿槍。
夏侯怴使的就是槍法,,刺杜云面門,,忽的又指他肩頭,再點他手臂,。這槍法既快且準,,雖隔著長桿,卻如臂使指,。杜云的刀往往趕不及,,就是趕得及與他槍頭相格,,卻又被它溜掉,好似泥鰍般倏來倏往,,又刺向他必救,。
杜云步步退卻,心中暗暗叫苦,,此人的槍法與夏侯泓不相上下,,而內力尤勝。
王平見杜云敵不過,,拔出手中劍來,,一邊往街上張望,看是否有兵丁,,也好叫來相助,。未見到有巡邏的士兵,王平急切對旁邊的路人喊道:“某乃官兵,,正捕拿此盜賊,,往刺史府報信者,可得賞錢兩百,!”
路人看王平,、杜云皆穿著武官甲胄,而那個持“桿”的漢子面色兇悍,,看來是賊人不假,。聽王平說報信有賞,果然有人問到:“果真有賞,?”
王平從腰間取出錢囊,,搖了搖,說道:“官府賞錢,,豈能有假,?”
路人看那錢囊并容不下兩百銅錢,一時躊躇,,不為所動,。
忽的,王平瞥見夏侯怴“長桿”疾點而來,,驚駭其速度,,忙后退閃避。卻又見“桿頭”透布而出,,竟是槍尖,,槍尖一帶,劃到他手中錢囊,?!皣W”,,銅錢從破了錢囊中灑落,掉在地上,。
夏侯怴槍尖又轉向搶過來的杜云,,“鐺”,格在杜云刀刃上,,槍尖一擺又刺向杜云咽喉,。
杜云左手下意識的伸來,要以驚弦指彈他槍尖,。卻眼前一花,,那槍尖已近自己胸間,杜云猶記得夏侯泓刺破他胸膛那槍,,似被蛇咬,,腳下猛然使力,往后倒躍開來,。
腳下落步,,卻沒見夏侯怴追來,杜云看他只是持槍而立,。
路人擁在王平腳下?lián)戾X,,卻沒人去報信。王平抽腿走出這些拾錢之徒,,劍指夏侯怴脊背,,欲與杜云前后夾擊。
杜云剛吁一口氣,,又聽身后一個聲音響起:“小子,,今日你可躲不了了,尚有約未赴,。”
杜云聽了,,背上生寒,。這聲音不是別人的,正是夏侯泓身邊老仆的聲音,。杜云急轉過身來,,以刀護衛(wèi)。放眼瞧去,,果然是夏侯泓和老仆兩人,,他們竟追至此地。杜云看著夏侯泓手中亮出的長槍大感無望,,對付夏侯怴已顯敗相,,何況又多了夏侯泓,,而那老仆交給王平去斗怕也難勝。這才明白為何夏侯怴只與自己見過一面便得知名字,,該是夏侯泓告訴他的,。
正無奈間,又見夏侯泓和老仆身后的街上兩個身影飛奔而來,。左邊一人像個皮球一彈一彈卻腳下靈活,,另一人瘦削,有如奔羚,。兩人跑近,,杜云心中大喜,原來是莫謙之,、莫由之兩位師兄,。
如此又變成杜云一方四人對夏侯泓三人。
莫由之取下背著的兵器,,右手一把刀,,左手一支短戟。莫謙之也從背后拔出一柄刀來,,與莫由之一道堵在夏侯泓和老仆身后,。路人見這些武人皆兇悍難惹,紛紛走避,,街上立時空出一大段來,。
杜云喊道:“師弟拜見兩位師兄?!弊焐想m說拜見,,膝蓋卻沒跪下,手中依舊持刀作勢,,不敢疏忽,。
莫由之問杜云道:“安之受傷否?”杜云一身盔甲,,他倒認得出,。
杜云聽他聲音,激動得話音顫抖:“小弟并為受傷,!”好似溺水之人求得一根浮木,。
夏侯泓轉身看向莫謙之、莫由之,,一番打量,,冷冷的問道:“兩位也是莫虛之的弟子?”
夏侯怴沖夏侯泓大聲道:“泓兒,那兩人正是莫虛之徒弟,,武藝可不在你之下,!”
夏侯泓道:“叔父放心,我自會擋住他們,!”說罷,,舞槍向莫由之刺去。老仆見他動手,,也發(fā)一聲喊,,沖莫謙之揮刀而去。
有兩位師兄幫手,,杜云少了后顧之憂,,回頭來對付夏侯怴。只見夏侯怴解下槍衣的束帶,,槍身一舞,,將槍衣甩脫,顯出紫桿亮銀槍,。
杜云左掌虛立,,右手架刀,取的乃是守勢,,心下以為此時不宜與夏侯怴爭鋒,。只需兩位師兄擊敗夏侯泓與老仆,再合力攻夏侯怴則自然不在話下,。
夏侯怴見夏侯泓,、老仆已與莫謙之、莫由之“叮叮鐺鐺”的戰(zhàn)在一起,,于是朝著杜云大喝一聲,,挺槍刺其右腿。
杜云揮刀而下斬其槍,,不覺肩頭已探出,。果然,夏侯怴招數(shù)未老,,槍尖一閃,,沖他肩頭而來。杜云只得退步躲其鋒芒,,揮刀格其槍桿,此時左腿又擺在前面,。夏侯怴不與他刀刃相格,,槍尖一劃已刺向杜云左腿。
杜云拔地后躍。
夏侯怴聽見身后動靜,,趁著杜云退避,,舞槍甩向身后,跟著轉身來,。正瞧見王平偷襲,,手持長劍刺至,“鐺”一聲,,槍尖格住劍身,,又忽的刺向王平當胸。
王平雖知他槍法快,,將杜云逼得連連后退,,但真到這槍使在自己身上,才當真覺得難避,?!膀v騰騰”連退三大步,讓過夏侯怴連著的三槍,,最后一步躲閃不及,,被槍尖刺穿肋下護甲。王平的皮肉已觸到其鋒芒,,立感疼痛,,他額上冷汗一冒,趁夏侯怴抽回長槍,,伸手忙一摸肋下,,已滲出血來,還好并未大傷,。腦中閃現(xiàn)出在京城的長江之邊,,遇到夏侯泓時,杜云驚懼的樣子,,竟和此時的自己一模一樣,,這槍尖連甲胄也擋不住。
“咻”,,眼見槍尖又至,,王平忙舞劍相格,一邊撤步,。卻見那槍忽的調頭,,刺向夏侯怴身后。
夏侯怴尚未回頭,,長槍已刺向上前來救王平的杜云,。他早料此招可行,,攻敵之必救,先傷王平,,再引杜云來救,。眼下對方高手較多,自然要痛下殺手,,不能教杜云躲閃拖延,。
杜云揮刀格開槍尖,欺身刀劈夏侯怴右臂,。
夏侯怴縮手,,以槍桿掃杜云腳踝,跟著左手拍出一掌,。
杜云一刀落空,,左腳踢開槍桿,撩刀砍向夏侯怴左掌,。誰料其左掌是虛,,忽的收回,左腳又踹起,,直踢杜云小腹,。杜云硬起一口氣,欲受他一腳,,揮刀劈向夏侯怴胸口,。
夏侯怴左腳未至杜云小腹,見刀劈過來,,腳尖點了一下杜云右腿,,縱身后躍。杜云見他后退,,抬腳向前一步,,在使刀法。
忽覺右腿一麻,,原來方才被夏侯怴踢到血海穴,。眼見夏侯怴長槍又至,杜云以刀相格,,卻格了空,,被槍尖閃過,又刺向他面門,。杜云忙抬步后撤,,內力尚未沖開穴道,腳下不聽使喚,。忙使出左手要抓夏侯怴槍尖,,誰知他槍尖忽的一落,,一招畫龍點睛,直刺在杜云心口,。
杜云瞠目結舌,以為要死,。
槍尖穿透鎧甲,,卻遇阻而止,杜云受力,,仰身后退一步,。
夏侯怴見杜云若無其事,又見他胸口并未淌血,,大感奇怪,。原來是杜云皮甲里面的龜甲木擋了這一槍,倒救了杜云一命,。夏侯怴挺槍再刺向杜云,,只聽“鐺”一聲,一粒石子打在槍尖上,。一人奔過來,,正是莫謙之。
莫謙之持刀站在杜云身側,,眼觀夏侯怴,,一邊問杜云道:“師弟可無恙?”
杜云拍拍胸口,,笑道:“小弟無恙,,這金剛不破神功果然厲害?!彼m然知道是龜甲木阻擋了槍尖,,卻說大話來唬夏侯怴,暗中使內力將腿上穴道沖開,。
夏侯怴哪受他騙,?“哼”一聲,心道:“定是穿了重甲,,才逃過一命,。”抬眼望兩人身后,,見老仆已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王平塞了一團布在衣甲中,,按在肋下以止血,??吭诮诌叄⒉簧锨?,心知自己已成累贅,,反為夏侯怴所趁。再看莫由之,,正與夏侯泓相斗,,雖未顯敗相,卻只守不攻,。其實,,莫由之并非不想進招,無奈夏侯泓槍法奇詭,,忙于防守,,哪得機會反擊?
只見他左右開弓,,刀劈夏侯泓長桿,,被其閃過,左手短戟又勾又格擋,,防住夏侯泓殺招,。莫由之如此防守著實損耗內力,若斗得百招,,氣力一衰,,非落敗不可。
夏侯怴正與兩人對峙,,卻聽見腳步聲響,。放眼望去,是官兵過來,。夏侯怴一聲呼嘯,,沖夏侯泓喊道:“泓兒,兵丁來了,,改日再戰(zhàn),!”
夏侯泓虛晃一槍,后縱開來,。
莫由之吁了一口氣,,并不追擊,見夏侯泓扶起老仆,,拍打其身上穴道,。原來,老仆不敵莫謙之,,被其點住穴道,,拍倒在地,。老仆被夏侯泓拍醒,穩(wěn)了穩(wěn)神,,看看眾人,,慌忙朝夏侯泓告罪。
夏侯怴對莫謙之,、杜云說道:“此仇不共戴天,,必須向莫虛之討還,來日方長,,后會有期!”
莫謙之拱拱手,,卻不作聲,。
夏侯叔侄攜著老仆跑進街邊的巷子,施展輕功而去,。
杜云眼見三人跑遠,,不解問道:“二師兄,怎不攔住他們,?”
莫謙之道:“此事本非他叔侄之過,,師父要我等手下留情?!?p> 杜云聽是師父之命,,自然不敢違逆。
官兵跑近前來,,當先的還有個布衣漢子,,漢子朝街邊的王平說道:“在下已報信刺史府,請了官兵來,,賞錢何在,?”
王平的錢早被路人撿去,聽他討賞,,一臉苦色,。
杜云上前解圍道:“某來付錢!”
漢子一聽,,轉過身來,,見杜云從腰間取出錢囊來,從中掏出的不是錢,,而是金絲,。杜云給了他一根金絲,倒是值過兩百錢,。漢子道聲謝,,撒腿而去,,好似怕這些官兵不認賬,又要搶了回去一樣,。原來這些金絲是桓溫賞杜云的,,以獎勵其戰(zhàn)功?;实圪p錢過盛,,并無足額銅錢,所以除了錢,,還有宮中庫房之物,,如絲帛、金珠用來折抵,。金絲比之銅錢更易攜帶,,杜云當然樂得將其藏在腰間。
士兵們得王平將令,,往街巷中去搜拿刺客,,以夏侯氏之身手,豈是他們能捕得到的,。
杜云等士兵去了,,才當街向兩位師兄行跪拜之禮,莫謙之道:“師弟快快請起,?!?p> 莫由之扶他起來,笑道:“師弟似乎長高了不少,?!?p> 杜云比比三師兄額頭,并不覺得,。又說道:“三師兄,,你倒似瘦了?!?p> 莫由之沒好氣的道:“近來受師父責罰吃得少了,。”
師兄弟齊聚,,自然有一番話要說,,不過王平受傷在身,三人先將他送去城中醫(yī)館,。
傷醫(yī)在屋內給王平醫(yī)傷,,師兄弟三人在院中談論過往。杜云從師兄口中才得知這夏侯叔侄的名姓,如何隨之到此,。
原來,,夏侯怴得人指點去到臨海郡,,逗留于括蒼山外的市集,,恰遇莫由之出山來買糧食。他觀莫由之的面目和身形似曾相識,,且背著刀,,所以一路暗中跟隨,終于尋到歸藏山,。莫由之經卦陣回到山上,,而夏侯怴卻陷入松林中,為卦陣所困,。
他越是想解開卦陣越是迷陷其中,,竟不得出。莫虛之下山,,在松林中遇見他,將其打敗,,又返回山上,,命莫由之、莫謙之將其逐出松林,,卻不教傷其性命,。
兩師兄弟下山,合斗夏侯怴,,又將其打傷,,攆出松林。
夏侯怴豈肯干休,?回縣城醫(yī)好傷,,備好干糧,又返回歸藏山,。忌憚松林中卦陣了得,,只敢在最近的卦象石邊鉆研。春日里,,他正苦思冥想,,一只啄木鳥在松樹上敲擊。夏侯怴不勝其擾,,走到樹下,,仰頭呼嘯。那鳥兒受驚,,逃之夭夭,。夏侯怴卻無意間發(fā)現(xiàn)樹上的小洞,,剛好能容手指。這小洞顯然非啄木鳥造就,,乃是人為,。沿著小洞所指方向走果然尋到另一個卦象石,夏侯怴終于窺破秘密,。依此而行,,終于找到莫氏師徒的安身之所??上M盡心思尋到山頂,,師徒三人早已離去,只剩下空蕩蕩的屋子,。
夏侯怴與莫虛之失之交臂,,一無所獲,只得往京城去與夏侯泓會合,。來到京城,,尋標記與夏侯泓、老仆相見,,各自說明情況,。一合計,以為先去臨淮捕了杜云,,再以他引誘莫虛之師徒來救最為妥當,。于是,三人往臨淮來尋仇,。
莫虛之師徒與諸葛家飛鴿傳書,,得知杜云已從軍臨淮,而其在京城時也曾遭使槍的武者尋釁,,想必也是夏侯氏所為,。既然這夏侯怴已尋到歸藏山,此地終不宜久留,,于是將屋中的信鴿盡數(shù)釋放,,三人攜了細軟脫身而去。莫虛之自去云游,,遣了莫謙之,、莫由之二人去臨淮提防夏侯氏對付杜云。
杜云得知師父去云游,,問道:“師父離了歸藏山,,今后如何得見他老人家?”
莫謙之說道:“師父去尋訪老友,叫我二人去洞庭君山相侯,。你既已是官身,,倒也不愁找你?!?p> 杜云聽他意思是要離去,,只能等他們來尋自己,急切問道:“兩位師兄這便要走,?”
莫謙之道:“不忙,,先在此地逗留些時日,看夏侯怴叔侄還有什么伎倆,?”
莫由之對莫謙之道:“二師兄,,好久不曾吃肉,今日與安之重逢,,可否……”
未等他說完,,莫謙之打斷道:“不可,師父罰你半年不得吃肉,,你忘了,?”
莫由之摸摸胖胖的腮幫子,說道:“好師兄,,師父又不在,,方才安之還說我餓瘦了?!?p> 莫謙之嚴肅道:“說了不可就是不可,你敢違抗師命,?”
莫由之低眉順目道:“不敢,,不敢?!毖劬ζ骋姸旁普持t之給他打手勢,,心中樂呵,臉上卻是苦相,。
等王平的傷包扎好,,服了湯藥。杜云到街上喊了個轎子來,,將王平扶進轎子中,,三人送他往兵曹衙門去。尋常王平就住在衙門旁邊的院落,,平日就在衙門理事,,得召則往刺史府中去。
剛到兵曹衙門左近,就見桓熙騎馬攜一隊親兵趕來,。
杜云見他下馬上前來,,讓轎夫停了轎子,問道:“伯道可是來看士稚的傷,?”
桓熙笑笑,,朝莫謙之、莫由之拱拱手,,才問杜云道:“士稚的傷無礙吧,?”
杜云道:“已請傷醫(yī)診治了,已無大礙,?!庇值溃骸安蝗缦人退M院歇息?!?p> 桓熙道:“好,,好,那快些送他進去,?!?p> 杜云讓轎夫抬轎至王平院前,他扶了王平出來,,進去院中,,安放在榻上。轎夫早收了錢,,抬著轎子徑自去了,。
王平撫著傷處,臉上略顯痛楚,,對杜云道:“少將軍定是為尊師而來,。”
杜云疑惑道:“你怎知道,?”
王平道:“尊師的名聲海內皆知,,桓輔國又怎會無意?”
杜云想想桓溫之前與他比武也提起過師尊,,不置可否,,說道:“士稚好生養(yǎng)傷,我明日再來看你,?!?p> 王平笑道:“此等小傷三兩日便好了,你且去吧,?!?p> 杜云告辭,,出門來,果然看見桓熙正在與莫謙之,、莫由之言語,。
見他出來,桓熙道:“安之,,尊師兄遠道而來,,家父在府中略備薄酒,還請諸位不吝登門,?!?p> 莫謙之道:“我等布衣怎好叨擾?”
莫由之卻道:“聽聞桓元子劍法高強,,不如去討教一二,。”其實他聽到有宴席可吃,,嘴中已流口水,。
杜云也不好做主,問莫謙之道:“二師兄可有住處,,不如先去尋間客棧,?”
莫謙之說道:“也好?!?p> 桓熙趕緊說道:“何必另找客棧,,這院落中就有空房?!蓖跗剿〉脑郝浔臼墙o異地為官人使用的,,也可給賓客歇息,倒還算整潔,。
莫謙之瞧瞧院落,,并不奢華,外邊的街道也還幽靜,,便說道:“那我等就卻之不恭了?!?p> 桓熙道:“兩位不如先過府用膳,,再來安歇?!?p> 莫由之拍拍肚子道:“二師兄,,我肚子都餓扁了?!?p> 莫謙之數(shù)落他道:“我等方外之人不好于官家面前失禮,,若去到府上,,主人家問你話也似這般無忌怎么得了?”
莫由之點頭道:“師兄責備的是,,我先忍忍,。”
桓熙聽他話中有話,,言道:“家父也結交不少江湖豪杰,,并不見怪,席上只談天說地,,自不會問些叫人為難的,。”
莫謙之聽了,,這才拱手道:“承蒙不棄,,那我等庸人這便雖公子去拜望輔國將軍?!?p> 桓熙一伸手,,讓開道路說:“請!”前邊有騎士開道,,桓熙一路牽馬步行,,引莫謙之師兄弟前去刺史府,杜云作陪,。
來到府中,,桓溫已在堂前迎候。
莫謙之見桓溫一身道袍,,扎了個綸巾,,上前作揖道:“草民莫謙之參見輔國將軍?!逼鋾r士大夫穿道袍并不為奇,,寬袍大袖蔚為風尚,只是居家尚可,,見客則未免太隨意了,,何況是三品將軍。不過在莫謙之,、莫由之看來,,倒也親切。
莫由之也隨著作揖:“在下莫由之見過桓輔國,?!?p> 桓溫作揖還禮:“兩位先生有禮了?!?p> 主賓寒暄已畢,,桓溫請了客人入堂中就坐,,自有下人奉上香茗。
桓溫對莫謙之,、莫由之問道:“兩位先生幾時到的臨淮,?”
莫謙之對他拱手道:“山人昨日方到臨淮,輔國忙于軍務,,我等此來未免唐突了,。”
桓溫擺手道:“哎,,先生哪里話,,尊師名蓋江湖,某早有心一見,,可惜他老人家避居世外,,今日得見二位高足也算有幸??蜌庠捑筒欢嘌?,某略備薄酒淡飯,與二位先生洗塵,?!闭f罷,命桓熙下去準備酒菜,。
桓熙退下堂去,,命人速速備宴。
莫謙之師兄弟三人皆拱手稱謝,。
桓溫又道:“兩位以為這茶水如何,?”
莫謙之喝了茶,說道:“此茶尚可,?!?p> 莫由之卻道:“某言語粗鄙,輔國莫怪,,這茶著實味寡,,比之我等在山中采的茶差得遠?!?p> 桓溫笑道:“由之直率,,這茶乃從廣陵買來,確實是凡品,。聽聞今日有賊人當街行兇,還傷了我?guī)は聟④?,兩位拔刀相助,,與之打斗,,未知他們是什么來路?”
莫謙之道:“他們乃夏侯氏,,慣使江湖中有名的龍湊之槍,。”
桓溫點點頭:“哦,,原來是他們,。”
莫謙之還以為桓溫要問他們之間的過節(jié),,倒不好回答,,誰知桓溫只道:“某定會命人于臨淮城內外仔細盤查,使他們不得在此為亂,?!?p> 正說著話,下人端了酒菜,、米飯上來,,擺在各人的席案上。
莫謙之一看果然是“薄酒”,,每人一壺酒,,一盤切好的羊肉,一小碗魚羹,,一些竹筍,、蕨菜,再有米飯,。
莫由之一看,,口水直流,看看主人家,,見他尚未動筷子,,也不好吃菜。
上完酒菜,,桓熙在下首坐了,,陪客。
桓溫道:“酒菜已齊備,,諸位請用膳,。”
莫由之道聲:“謝輔國,,某就不客氣了,。”說罷,,狼吞虎咽起來,。
其余的人倒未見得這么饞,,邊邊吃飯菜,邊慢飲酒,。
等吃完飯,,仆役撤下殘羹,又端上香茗來,。
這次莫謙之一飲,,倒比之前的茶水好多了。
天色不早,,桓溫問道:“兩位先生在城中逗留幾日,?”
莫謙之道:“尚未決定,少則兩,、三日,,多則半月?!?p> 桓溫點頭道:“哦,,那倒不急,某還想與二位切磋武藝,,討教道法,。”
莫謙之道:“我等道法尚未精深,,不敢言教,。至于武藝,怕是要獻丑了,?!?p> 桓溫道:“謙之兄不必過謙,某曾與安之切磋拳腳,,就敗于他手下,。”
莫謙之,、莫由之一聽,,心中愕然,此人如此豁達,,毫不計較敗于他人有失顏面,,竟還大大方方多說將出來,不禁有些佩服,。
莫謙之道:“我聽聞輔國善使劍,,拳腳上的輸贏自是作不得算。”
莫由之用案上的布巾擦擦嘴巴,,說道:“若論劍法自然是皇甫氏最為高明,,我家刀法正可與之匹敵,桓輔國的劍法若不能與皇甫氏相當,,則不比也罷?!?p> 此話一出,,杜云都冒汗,桓熙直起身子,,臉上似乎不忿,。若說是以客欺主,倒也算不上,,不過這話說來分明在打主人家臉,,料想桓溫再是豁達,豈甘心受此辱,?
莫謙之瞪了他一眼,,對桓溫告罪道:“輔國恕罪,我三師弟學藝不專,,刀法尚且不精,,平時打斗還要倚仗短戟,其論調不可當真,?!?p> 莫由之被師兄目光刺到,又聽他言語,,忙打個哈哈,,說道:“某適才戲言而已,戲言,?!?p> 桓溫不禁哈哈大笑,說道:“由之所言不差,,若在十多年前,,桓某的劍法確實不如皇甫氏,而今久在軍中未有敵手,,也不知進益如何,,能否與皇甫氏之劍法相當?幸好得遇兩位先生,,可一試深淺,。”
莫謙之雖看他笑,但話中仍似乎計較,,拱手道:“輔國莫怪,,我這師弟向來魯莽,多有得罪,?!?p> 桓溫道:“過慮了,謙之兄,?;改尘脷v沙場,于勝敗早看得淡了,,且拳腳刀劍上的輸贏又算得什么,?而今胡虜尚虎踞中原,唯有萬人敵方能濟世興邦,?!?p> 莫謙之道:“將軍憂國憂民,胸懷大志,,莫某佩服,。”
桓溫擺擺手,,說道:“謬贊,,謬贊。只可惜……”話語一頓,。
莫謙之等他說完,,莫由之卻不賴煩,問道:“只可惜什么,?”
桓溫正謝他接話,,言道:“可惜桓溫智略短淺,未有北伐的良策,?!?p> 等莫氏兄弟說話,卻見他二人只低眉思索,?;笢卣f道:“罷了,罷了,,大勢難測,。”又道:“天色已晚,,不如讓桓某送二位回別院歇息,?!?p> 莫謙之拱手道:“豈敢勞輔國大駕,我等自去便是,?!?p> 莫由之也道:“豈敢,豈敢,?!?p> 兩人起身告辭,杜云也跟著告辭,。
桓溫送他們出了府門,,莫謙之還是告罪,言不敢勞他相送,。
桓溫道:“既如此,就讓安之代桓某送二位前去,,可好,?”
莫謙之、莫由之忙道:“如此甚好,?!?p> 三人辭別桓溫,往王平所住的院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