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郡,,過了一月,,隗文已攻下墊江,,而后回師江州城,。
這日,,鄧定正于江邊督造糧船,攻城略地自然是以水路最快,。又戰(zhàn)艦難造,,只好先造糧船。城中守將蕭恭往江邊稟報(bào):“左仆射,,成都來信,,說晉軍已乘戰(zhàn)船順江而來?!?p> 鄧定出乎意料,,問道:“可有荊州的消息?”
蕭恭說道:“江陵并無動靜,,那桓溫此時(shí)身在建康,。”
鄧定納悶道:“周撫難道不怕中我調(diào)虎離山之計(jì),?”
蕭恭說:“隗將軍已攻下墊江,,我軍正好北攻涪城?!?p> 鄧定說道:“且命人多造箭矢,,囤積糧食,以備守城,!”
蕭恭拱手稱是,。
隗文聽聞晉軍戰(zhàn)船自成都東來,便請范賁做主,,定應(yīng)對之策,。
郡守府的匾額已換作天師圣王府,大堂之內(nèi),,蕭恭啟稟范賁:“圣王,,有成都信使求見?!?p> 范賁摸著白須問道:“周撫的使者,?”
蕭恭答道:“并非晉使,,而是尚書令王誓遣人前來?!?p> 鄧定稟道:“圣王,,臣與尚書令于晉壽起兵,因人少而敗,,尚書令或已死于亂軍,,只恐有詐?!?p> 范賁說道:“你既與他相熟,,可辨真假?!庇謱ψ笥业溃骸靶攀谷胍?。”
那信使進(jìn)來,,卻是平常差吏打扮,,拜見范賁后,奉上書信,。
范賁一看,,信中有言:“生靈仰德,四海歸仁,!今益州已屬晉土,,天師侍奉神仙,何以起兵革而使百姓遭殃,?成都內(nèi)藏精兵,,外有關(guān)隘,起戰(zhàn)船浮于大江,,不日將破巴郡,。天師何不束甲倒戈,以降大晉,,仍不失朝廷尊崇,,蜀人敬奉……”云云。
范賁面色如常,,將信交給鄧定,,讓其一辨真?zhèn)巍?p> 鄧定看過書信,呵斥信使道:“賊子大膽,,焉敢偽造書信,!”
那信使睜大眼睛,辯駁道:“此乃官府文書,,豈能有假,?”
鄧定問道:“你是何地官差,,書信從何而來?”
信使答道:“我乃江陽郡差使,,書信自然是從成都而來,。”
鄧定看他神情,、話語不像故意為之,,又和顏悅色道:“原來如此,此信自然是真的,,你可回去交差了,。”
那信使深入虎穴,,正恨倒霉,聽讓他走,,立馬告辭離去,。
等信使一走,鄧定又對范賁稟道:“圣王,,此信乃偽作,。”
范賁不解,,問道:“方才你與信使說此信為真,,怎又說偽作?”
鄧定說道:“尚書令之書法樸拙險(xiǎn)峻,,卓爾不群,,而此信上文字雖有險(xiǎn)峻之姿,卻少了樸拙之意,,定然不是尚書令手書,,因此乃偽作?!?p> 范賁又命他將書信拿來細(xì)看,,言道:“果如左仆射所說?!?p> 鄧定說道:“周撫不過虛張聲勢,,懼我前去襲取成都罷了?!?p> 隗文說道:“既然如此,,我軍何不即刻出兵?”
鄧定說道:“我軍細(xì)作尚無回信,,不知成都虛實(shí),。且我軍欲取成都,,必先下涪城,若冒然出兵,,恐挫傷士氣,。”
隗文說道:“我已派船去涪城刺探,,早晚有消息來報(bào),,不如早作準(zhǔn)備。且我軍幾無戰(zhàn)船,,若晉軍東來,,扼住水道,那時(shí)便想出兵,,恐怕也難,。”
鄧定說道:“我何嘗不知,,只不過我軍一走,,此城將被晉軍所奪。且正當(dāng)春季,,我軍在外,,糧草難籌,不得不慎,?!?p> 隗文稟范賁道:“還請圣王定奪?!?p> 范賁說道:“就依左仆射所言,,先等成都消息吧?!?p> 隗文雖不滿,,但也只好遵命。
過了幾日,,成都送來消息,,又有常璩來信。送信之人是常璩的家仆,,入堂中拜見范賁后,,呈上書信。
范賁看信上言道:“晉道已衰,,世家擅政,,豪族專征。禍流蜀中,絕我宗社,,焚毀宮室,,荼毒百姓。幸得天師以大義舉兵,,今成都空虛,,璩為內(nèi)應(yīng),專候王師……”云云,。
范賁看完,,交給鄧定,說道:“左仆射且看此信真?zhèn)??!?p> 鄧定看完書信,又問那家仆:“你家主人現(xiàn)居何職,?”
家仆說道:“為刺史參軍,。”
鄧定又問:“手中可有兵權(quán),?”
家仆說道:“雖無兵權(quán),,卻有符節(jié)?!?p> 鄧定問道:“既無兵權(quán),如何作得內(nèi)應(yīng),?”
家仆說道:“成都本無多少兵馬,,不過西門守卒多為漢王舊部,只要天師大軍一至,,我主便以符節(jié)開門相迎,。”
鄧定心中噗噗,,總想抑制,,卻聽隗文說道:“以時(shí)日算來,晉軍水師該出犍為,,再過五日可至城下,。我已探得涪城守軍只有數(shù)百人,正好攻之,?!?p> 鄧定問家仆道:“你路經(jīng)何地前來?”
家仆答道:“仆以快馬經(jīng)雒城,、涪城,,再乘船過遂寧,、墊江南來,?!?p> 鄧定問道:“雒城,、涪城可有晉兵?”
家仆答道:“仆實(shí)不知,,守兵該是蜀人,,晉兵或守于成都,或乘戰(zhàn)船在外,?!?p> 鄧定心想這仆人哪里清楚守兵是蜀人還是晉人,只得作罷,,讓其退下,。
隗文朝范賁稟道:“成都空虛,我軍正好乘機(jī)引兵襲取,?!?p> 鄧定說道:“不如等成都細(xì)作來報(bào)再行出兵?!?p> 隗文說道:“那細(xì)作又不能飛鴿傳書,,等其前來,晉軍已兵臨城下,?!?p> 鄧定思量一下,對范賁拱手道:“時(shí)不我待,,那便請圣王興兵,,取道涪城,攻取成都,!”
范賁見他們已有決斷,,說道:“既然如此,明晨出兵,!”
成都,,刺史府中,周撫召眾人議事,。朱燾已去雒城,,堂中只有諸葛邪、杜云,。
周撫說道:“斥候多有查探,,叛軍使大小船只六七百艘往涪城來,怕不下兩萬人,。我已命涪城守軍只許敗不許勝,,退往綿竹。”
諸葛邪說道:“以范賁的名聲不該只有兩萬人,,我料他登岸之后,,敵軍又會增長兩萬?!?p> 杜云睜大眼睛,,說道:“我軍除卻往巴郡的水師,只剩一萬八千人,,如何對敵,?”
諸葛邪說道:“兵貴精,戰(zhàn)貴速,。敵軍雖多,,卻是烏合之眾。且其人馬陡增,,必使糧草不敷,,行軍愈緩,緩則有破綻可尋,。我料叛軍攻取涪城后,,必借此水陸要沖籌集糧草。然涪城與雒城間相距兩百里,,可命人于半道襲其糧草,,挫其銳氣?!?p> 周撫也皺眉道:“范賁果真有這等聲威,,蜀人甘受驅(qū)策?今大軍已去雒城,,成都僅五千守兵,倘若范賁以偏師繞過雒城來攻,,城中百姓卻作內(nèi)應(yīng),,該如何抵擋?”
諸葛邪說道:“刺史可張榜城中,,言范賁被鄧定所殺,,又命人假扮道士以范賁之名于各家索要財(cái)物,百姓將閉門不納,。那叛軍全賴范賁名聲,,一旦范賁身死,將作鳥獸散,?!?p> 周撫說道:“范賁身負(fù)絕學(xué),又有兵馬保護(hù),實(shí)難以殺之,?!?p> 諸葛邪以食指摸摸唇上胡須,說道:“常參軍使人送信于江州城,,信使回稟說那范賁年逾八十,,鶴發(fā)童顏,以為有不死之身,。刺史何不出財(cái)帛收買細(xì)作,,往叛軍散布謠言,稱若吃范賁血肉可延年益壽,,此乃催命符,。”
杜云一聽,,搖頭道:“此計(jì)不成,,想龜可活千歲,但人食龜肉也未見延年,。那范賁修道法,,通九竅,因此長壽,,并非不死,。”
諸葛邪說道:“安之學(xué)道自然明白,,但天下愚者甚多,,隨附范賁者無非向往長生不死,定要求證,。范賁本以道術(shù)蠱惑人心,,敢言有假?”
周撫說道:“且不管它成與不成,,只叫范賁寢食難安,,費(fèi)些財(cái)帛又算得什么?只不過周某仍舊擔(dān)心寡不敵眾,?!?p> 諸葛邪笑道:“昔日,將軍以二十戰(zhàn)船攻銅鑼?shí){時(shí)尚且不懼,,今日以逸待勞,,坐守堅(jiān)城怎反而膽怯?”
周撫臉熱,,說道:“攻守互易,,卻任重如山,,焉能不懼?”
諸葛邪看看杜云,,說道:“不如讓安之去雒城破敵,,也好安將軍之心?!?p> 杜云起身道:“卑職愿率先破敵,,以挫其銳氣?!?p> 周撫被他激勵(lì),,說道:“安之有鼓桴,定能立此頭功,,可速去雒城御敵,。”
杜云遵命而行,。
叛軍以隗文為先鋒,,方至涪城登岸,守軍即棄城而逃,。隗文占住涪城,,將范賁迎入城中,廣納民眾從軍,,數(shù)日便增添萬人,。
隗文大喜過望,于城中縣衙稟報(bào)范賁:“圣王聲名顯赫,,義旗一舉,,從者如云,我軍已有三萬人馬,?!?p> 范賁摸須而笑,神情得意,。
鄧定卻說:“我軍以兩萬人足矣,,從者雖眾,卻無兵甲,,且糧草不敷?!?p> 隗文說道:“我軍不及晉兵精銳,,自然要以多敵寡。圣王在此,,民眾附心,,豈能拒而不納,?糧草不敷,可四處籌集,,好在涪城乃水陸要沖,。”
鄧定說道:“兵貴神速,,何必多添累贅,?”
隗文臉色由白而紅,由紅而紫,,胡須抖動:“你……人言得道者多助,,我軍有道,深得民心,,怎能稱之為累贅,?”
范賁臉色已變,不復(fù)慈祥,,反露戾氣:“孤素來敬天愛民,,左仆射豈可輕視百姓?”
鄧定自覺言語不當(dāng),,且從未見過范賁生氣,,趕緊作揖道:“臣失言,還望圣王恕罪,?!?p> 范賁看他低頭,這才臉色平和,,說道:“罷了,,且說如何進(jìn)兵?!?p> 鄧定說道:“臣意以蕭將軍為先鋒,,急取雒城,而后聚兵于雒城,,再攻打成都,。”
隗文怕蕭恭搶了功勞,,說道:“臣愿為先鋒,。”
鄧定說道:“哪有大將為先鋒,?”
范賁說道:“隗都督可領(lǐng)大軍去攻雒城,,以蕭將軍為先鋒?!?p> 隗文拱手道:“臣這便領(lǐng)兵前往,?!?p> 蕭恭躬身道:“微臣領(lǐng)命!”
鄧定坐鎮(zhèn)涪城,,對那些草草來投之眾著實(shí)不放心,,定要留下五千自巴郡帶來的士兵把守涪城,其余人馬盡付與隗文,。又以范賁之名傳檄四方,,籌集錢糧。
隗文心道:“巴郡兵與這后來從軍者多未經(jīng)戰(zhàn)陣,,并無不同,。”他以蕭恭率兵三千為先鋒,,趕往雒城,,自己則領(lǐng)兩萬多人馬以及輜重緩緩而行。
雒城高兩丈,,北據(jù)沱江,,乃通往成都的必由之道。蕭恭抵達(dá)沱江北岸,,望見雒城駐有守兵,,便命人搜集民船,搭設(shè)浮橋,。一邊命人乘船渡江,,刺探守軍底細(xì)。
浮橋搭好,,隗文尚未趕至,,探子回報(bào)蕭恭:“雒城城門緊閉,不知有多少守軍,?!?p> 蕭恭既是先鋒,自然不能等隗文來了再攻雒城,。因急趨而來,,并未攜撞木,只帶了數(shù)十架云梯,。蕭恭引兵從下游六里之處的浮橋渡江,,直奔雒城之下,往城頭叫戰(zhàn),。
城上并無動靜,,只見旌旗隨風(fēng)飄動。
蕭恭心中疑惑:“難道守軍如同涪城一般逃跑了,?”于是下令擊鼓,。
一通鼓響,叛軍吶喊著扛著云梯沖至墻下,,將梯子搭在墻上,,開始攀登。
忽然,,城上也擂起戰(zhàn)鼓,,露出弓手來,紛紛以箭矢往墻下射擊,。叛軍驚慌失措,,被殺了三四百人,逃回本陣,。
蕭恭見城上早有防備,,下令重整隊(duì)伍,舉好旗幟,,前邊為持盾甲士,,后面列輕兵、弓弩手,。旗鼓發(fā)號,,再次攻城,輕兵扶起云梯,,繼續(xù)攀爬,。
城上以箭矢、檑木應(yīng)對,,將云梯上的敵兵打落,。叛軍死傷枕藉,也未能攀上墻頭,。
蕭恭心忖力寡,,三十架云梯難以取城,下令鳴金收兵,。又齊整隊(duì)伍,,高舉旌旗,看似不亂,,緩緩?fù)蛲藚s,。
行至半途,一個(gè)守橋的士兵狼狽來稟:“將軍,,不好,,浮橋被晉軍所奪!”
蕭恭腦袋“嗡”的一聲響:“這戰(zhàn)法好熟??!”問士兵道:“又多少人馬,?”
士兵說道:“怕有上千人?!?p> 蕭恭心道:“還好,,人數(shù)不比我多?!泵ο铝罴北几?,再不顧隊(duì)伍與旌旗是否齊整。
奔至浮橋,,望見晉軍背水列陣,,浮橋完好。蕭恭不禁發(fā)笑:“哈哈,,我還道晉軍知曉戰(zhàn)法,,竟敢學(xué)韓信,可笑,,可笑,!”下令列好隊(duì)伍。
一通鼓響,,蕭恭率兵殺向浮橋邊的晉軍,。
晉軍首領(lǐng)正是杜云,見叛軍殺來,,命胡不二叫起鼓桴,。鼓桴正躺在一排旌旗后面的草地上歇息,還不時(shí)用手摸摸草地,,似乎在摸毛氈,。胡不二將它叫起身來,敲響戰(zhàn)鼓,。士兵讓出道路,,旌旗一分,鼓桴提著狼牙大棒自陣前殺出,。
蕭恭剛才還笑,,見晉軍箭矢射來,又奔出一鐵皮巨獸,,面容立刻化作恐懼,。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只見巨獸揮舞鐵棒橫掃,,前邊的士兵就像稻草人一樣被砸得四散,。蕭恭兩腿發(fā)顫,只恨身上甲重,忙不迭往后退卻,,生怕挨著那棒子,。
晉軍已收起弓弩,持刀槍掩殺過來,。
蕭恭一退,,其他士兵也跟著后退。
這時(shí),,從雒城殺來一支人馬,領(lǐng)兵者正是周撫之子周楚,。前后夾擊,,叛兵潰不成軍,蕭恭被亂兵殺死,,余者四散而逃,。
胡不二抹抹臉上的血跡,見鼓桴猶自舞棒,,無人敢近,。忙命氐兵取臘肉、大餅來,,拋至它腳下,,高聲安撫。
鼓桴有了吃的,,性情安定下來,,坐在草地上吃起臘肉、大餅,。
張一笑將槍柄豎在地上,,指著鼓桴說道:“此怪太過能吃,一頓能抵過你我兄弟十日的飯量,?!?p> 張三嘆說道:“哎,兄長,,它雖能吃,,可你我再多十個(gè)兄弟也非它敵手?!?p> 張一笑說道:“人言斗智不斗力,,此怪雖力大,無奈智短,,可輕易敗之,。”
張三嘆說道:“哎,兄長未免夸口,?!?p> 張一笑說道:“只需將它引上船,然后駛?cè)虢?,再將船鑿沉,,如何??p> 張三嘆說道:“兄長怎知鼓桴不會水,?”
張一笑說道:“看它體沉,,定然不會水?!?p> 張三嘆說道:“小弟不信,,兄長可引它下水一試?!?p> 張一笑喉結(jié)一動,,哈哈大笑:“我尚不敢惹它?!?p> 張三嘆說道:“哎,,可見兄長只逞口舌之快?!?p> 張一笑:“……”
周楚走到杜云跟前,,拱手說道:“司馬,我軍是否將此浮橋拆除,?”
杜云也學(xué)諸葛邪,,以手指摸摸青髯,說道:“不必,,即便拆了,,叛軍又將擇地重搭。只留人看守,,以烽火為號,。六里之隔,可片刻被我軍所知曉,?!?p> 周楚想想也是,兩人率軍回城,,留十余人在此看守,。
敗兵乘船逃往北岸,往隗文軍中報(bào)信,。
隗文聽敗兵稟報(bào):“都督,,蕭將軍攻城不利,敗死南岸!”
隗文大驚,,問道:“晉軍到底多少人馬,?”
敗兵說道:“這……恐有數(shù)千?!?p> 隗文又問:“幾千,?”
敗兵說道:“守在城中的應(yīng)不下三千,阻擋于浮橋的又有一千,?!?p> 隗文說道:“不過四千晉軍,竟致大???”
敗兵將如何攻城不利,又如何在浮橋被晉軍夾擊一一道來,,然后說:“晉軍以逸待勞,設(shè)計(jì)于我,,且那敵將杜云軍中有一巨獸,,無人能敵?!?p> 隗文早聽聞杜云彪悍無比,,手下還有一巨獸,高一丈五尺,,殺人如麻,。他心想:“不可力敵,只宜智取,。若能將杜云誘過北岸,,重圍而殲之,雒城守軍何足道哉,!”
率軍至沱江北岸,,斥候稟報(bào):“江上浮橋仍在?!?p> 隗文說:“敵人故意留此浮橋,,怕早有埋伏?!泵嗽贀穸山?。又距浮橋不遠(yuǎn)搭營,無塹壕,、望樓,,使數(shù)十老弱士兵于營前防守。
守在浮橋的晉兵早以烽火示警雒城。
城內(nèi)有一萬二千守軍,,杜云善攻,,所以領(lǐng)兵一千于城外游擊,得斥候來報(bào):“司馬,,叛軍于北岸距浮橋兩里扎營,,外無塹壕、拒馬,,只見羸兵防守,。”
杜云說道:“叛軍是想誘我渡江去攻,?”
胡不二笑道:“此等拙劣伎倆焉能不被識破,?”
杜云說道:“可惜,我無意過江,,倒要看叛軍耗得幾時(shí),?”
胡不二說道:“倒要放它由別處渡江?!?p> 杜云說道:“那便遣人駕船刺探,。”
胡不二拱手稱是,。
隗文將自己的中軍營壘扎得牢固,,糧草輜重皆以重兵防守,過了兩日卻不見晉軍來襲營,。
斥候來報(bào):“都督,,雒城四門緊閉,不見守軍動靜,?!?p> 隗文心道:“晉軍不敢渡江,看來果真人少,?!庇谑敲俗陨嫌嗡氖锎钤O(shè)浮橋。
帳下參軍王兕問道:“都督,,我軍皆是步卒,,往上游繞行四十里必然疲乏,且至城下恐天色已晚,?!?p> 隗文說道:“不礙事,我只為渡河扎營,,以偏師去攻成都,,且看雒城守軍是否回師救援,。它若回師,我便乘機(jī)襲取雒城,;若是引兵來攻我營寨,,則中我誘敵之計(jì)?!?p> 王兕贊道:“都督高明,!”
探子回報(bào)杜云:“叛軍于雒城上游四十里搭設(shè)浮橋?!?p> 杜云問道:“叛軍可是以馬車馱運(yùn)輜重,?”
探子說道:“乃是以牛車、腳夫,?!?p> 杜云納悶道:“這么遠(yuǎn)?”
胡不二說道:“我料叛軍定是以輕兵去襲成都,?!?p> 杜云對斥候道:“再去打探,看叛軍是否以輕兵渡江,,往南而趨成都,。”待斥候走了,,又對胡不二說道:“成都有征夫在,叛軍以輕兵難以攻取,。若是以大軍前去,,我便襲其輜重?!?p> 胡不二說道:“現(xiàn)在叛軍可自上游與下游兩路進(jìn)軍,,不如先拆去其下游的浮橋,如此我軍不用顧此失彼,?!?p> 杜云說道:“無事,可以疑兵佯攻上游浮橋,,敵軍還道我中其調(diào)虎離山之計(jì),,必從下游來攻雒城?!?p> 胡不二說道:“安之所言也不錯(cuò),。”
過了一日,,斥候來報(bào):“叛軍已自上游渡過浮橋,,正在扎營,。”
杜云心道:“敵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當(dāng)夜,,隗文使兩千輕兵攜帶干糧去襲成都。次日白天依舊扎營,、掘塹,,以掩人耳目。
杜云的斥候竟沒發(fā)現(xiàn)輕兵動向,,回報(bào)杜云:“敵兵依舊修造營壘,。”
杜云心道:“步步為營,?”命人稟報(bào)城中,,以五百疑兵去上游佯攻敵營,自己則率兩千人埋伏于下游樹林之中,。
上游營寨,,探馬稟報(bào)隗文:“都督,發(fā)現(xiàn)晉軍來攻,!”
隗文說道:“速燃烽煙,!”
營中騰起烽煙,信息傳至北岸,,叛軍由王兕率領(lǐng)從下游的浮橋渡江,。
王兕領(lǐng)一萬人,以牛車載撞木,、云梯至雒城東門之下,。見城頭旌旗鮮明,守軍嚴(yán)陣以待,。王兕列好陣勢,,一通鼓響,叛軍開始攻城,。
城上箭矢,、檑木齊下,潑灑熱油,、火炭,。
叛軍攻了兩個(gè)時(shí)辰,未能攻破城池,,人已疲乏,。
王兕看看天色,正要鳴金收兵,。
斥候來報(bào):“晉軍出南門來攻,!”
朱燾率一千精兵出南門,,直奔攻城的叛軍。
王兕大驚,,匆忙鳴金收兵,,又命弓弩手備戰(zhàn)。
尚在攻城的叛軍忽見側(cè)翼被襲,,又聽鳴金,,忙扔下云梯、撞木,,撒腿逃往本陣,,卻也遮擋弓弩手的視線。
朱燾追在逃兵后面,,突擊王兕軍陣,。
王兕的陣腳動搖,又見雒城東門打開,,周楚率大軍殺出,。
叛軍抵擋不住,往后潰退,。王兕見難以收拾,,撥轉(zhuǎn)馬頭,被裹挾著往浮橋奔逃,。逃了一陣,,中途又遭杜云堵截。
一番廝殺,,好不容易沖破包圍,。趕到江邊,卻見浮橋已被拆斷,,后面?zhèn)鱽頃x軍的喊殺聲。
王兕趕緊下馬,,脫去盔甲,,“噗通”一聲跳進(jìn)江水里,往半截浮橋游去,。
叛軍見首領(lǐng)如此,,也紛紛下水逃命,有疲勞無力者被江水一裹,,便化作一縷冤魂,。
晉軍追至江邊,紛紛朝水里放箭,。箭射了不少,,卻沒能射中幾個(gè)敵兵,,反不如江水殺死的多。
王兕逃得性命,,望向身后,,只剩寥寥數(shù)百殘兵。心道:“不如逃命去,,若被隗文知曉,,我命休矣?!辈活檾”?,獨(dú)自往野外逃走。
隗文的營壘遭晉軍襲擾一番,,毫發(fā)無傷,。待晉軍退去,天色已暗,,江北有快馬來報(bào):“都督,,王參軍大敗,我軍只三百余人逃回,?!?p> 隗文大驚失色,喝問道:“王兕何在,?”
快馬答道:“不知去向,。”
隗文臉色由白而紅,,又有紅而黑,,恨聲道:“這敗類真誤我大軍!”
問明敗因,,得知守軍眾多,,并不似斥候所報(bào)只四千人,怕是有上萬人,。隗文趕緊下令,,命所部退還江北,只留千人守寨,,又以快馬去涪城搬兵,。
涪城,鄧定于縣衙中稟報(bào)范賁:“圣王大義昭如日月,,城中又添一萬將士,,只是我軍糧草不敷,若不能速取成都,,恐難以持久,?!比缃穹竭^春耕,他雖四處籌糧,,但既需供給隗文用兵,,又需守城,人馬一添,,著實(shí)入不敷出,。
范賁摸摸白須,說道:“可暫緩招兵,?!?p> 鄧定稱是。
這時(shí),,小將入堂來稟報(bào):“圣王,,晉軍水師已至巴郡,且入嘉陵江,?!?p> 鄧定對范賁拱手道:“晉軍水師欲斷我退路,需急命隗都督進(jìn)兵,?!?p> 范賁點(diǎn)頭,讓小將前去傳命,。
小將方走,,隗文信使又在堂外求見。
鄧定許他進(jìn)來,,聽其稟報(bào):“圣王,,大都督被晉軍阻于雒城,蕭先鋒已戰(zhàn)死,,又以偏師去襲成都,。唯王兕攻雒城之時(shí),輕敵不備,,臨陣怯戰(zhàn),,致大軍折損萬人而獨(dú)自潛逃。大都督請圣王準(zhǔn)以立功贖罪,,并派兵馬往雒城助戰(zhàn),!”
范賁皺眉道:“怎會折損這么多人馬,?”
信使說道:“那雒城守軍不下一萬,,皆晉軍精銳,且有巨獸助陣,,我軍難以取勝,?!?p> 鄧定說道:“圣王,以隗都督之謀尚不能勝,,可見周撫早有防備,。今我軍兵不精,糧不足,,缺少車馬,。攻城所需大盾、堅(jiān)甲,、各類器械,,皆嫌不足?!吨\攻》有言:‘修櫓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殺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zāi)也,?!家詾椴灰嗽邛贸沁w延時(shí)日,應(yīng)北取漢中,,再作圖謀,。”《謀攻》的意思是:“制造大盾牌和四輪車,,準(zhǔn)備攻城的所有器具,,起碼得三個(gè)月。士兵死傷三分之一,,而城池卻依然沒有攻下,,這就是攻城所帶來的災(zāi)難?!迸衍娔藶鹾现?,能征慣戰(zhàn)者少,善做攻城器械的匠人也少,,準(zhǔn)備不足,,自然難以攻堅(jiān)拔城。
范賁搖搖頭:“去漢中關(guān)隘重重,,只怕更難攻取,,可使人先作刺探,卻不能就此讓隗都督退兵?!?p> 叛軍已無退路,,鄧定只得說道:“臣這便遣人刺探金牛道?!苯鹋5朗俏鞔ㄍㄍ鶟h中的首要道路,,涪城往北自梓潼、劍閣,、葭萌關(guān),、陽平關(guān),然后出定軍山,,方可抵漢中,,險(xiǎn)要無比。這幾處地方只要有兵把守,,當(dāng)真萬夫莫開,。
范賁又道:“時(shí)不我待,孤要親領(lǐng)兵馬前去雒城,?!?p> 鄧定連連拱手道:“圣王切不可犯險(xiǎn),臣愿領(lǐng)兵出征,!”
范賁說道:“有你在此守城,,籌集糧草,孤才安心,?!?p> 鄧定心道:“籌集糧草談何容易,只盼圣王親去,,可激勵(lì)士氣,,早日破城?!弊熘姓f道:“微臣領(lǐng)命,,祝圣王大破晉軍!”
范賁面無表情,,緩緩摸了摸白須,。
隗文的兩千輕兵有裨將李萌所領(lǐng),一日行八十里,,夜間趕至成都,,伏于野外。只吃干糧而不生炊,,又命人扮作商旅天明入城中知會常璩,,好賺開城門,。
常璩告知李萌,明日將趁夜偷開西門,,放他們?nèi)氤恰?p> 李萌大喜,命大軍好生歇息,,只等入城攻打刺史衙門,。
次日深夜,李萌果然探明西門大開,,忙率軍殺入城中,。誰知街道上擺有三重拒馬,忽然城樓上一通鼓響,,亮出許多火把,,箭矢紛紛而下。街道上也出現(xiàn)火把,,有晉軍列陣踏著步子持槍盾向前,。兩側(cè)屋舍中,傳出鑼聲,,窗戶里射出箭矢,,捅出長槍。
李萌大驚,,高喊中計(jì),,匆忙下令撤退。叛軍一截在城內(nèi),,一截在城外,,冒著箭矢方退出城門。又見野外到處都是火把,,鑼聲大作,,只南面黑暗,悄無聲息,。
李萌忙率兵往南面奔逃,,跑了半里,不少人絆住繩索,,搖得鈴響,。前面喊殺聲起,箭矢如雨般射來,。李萌心下駭異,,不知晉軍底細(xì),又率軍往西奔跑,。
跑了一夜,,及至天明,李萌點(diǎn)齊人數(shù),只剩三百余,。也不知多少士兵被射殺,,又有多少士兵逃亡。干糧將盡,,只好領(lǐng)兵又撤往雒城,,回稟隗文。
原來,,常璩已將叛軍的消息稟報(bào)周撫,。諸葛邪設(shè)下埋伏,只等叛軍入甕,。
范賁領(lǐng)兵一萬前往雒城,,又帶走不少輜重,一路大軍護(hù)送,,倒也無虞,。抵達(dá)沱江北岸,隗文親迎于道,,伏地請罪:“臣治軍無方,,多遭敗績,前以偏師襲取成都,,又中常璩詭計(jì),,損兵折將,還請圣王責(zé)罰,?!?p> 范賁聽襲取成都也不勝,說道:“此非都督之過,,乃周撫狡詐,,其反客為主,引我軍前來,。今已箭在弦上,,我軍定要攻陷成都,方可重主益州,!”赦其敗兵之罪,,命大軍即日渡江,移師南岸,。此營寨離雒城四十里,,范賁又命往雒城五里處再扎一營。
營寨尚未扎好,,就遭杜云突擊,,叛軍退兵而回,。
隗文稟報(bào)范賁:“圣王,敵將杜云引兵來攻,,我軍難以扎營,。”
范賁說道:“都督盡可多帶人馬,,定要在彼處扎下營寨,!”
隗文不敢有違,三更造飯,,五更啟程,又領(lǐng)一萬兵馬前去扎營,。行了三十多里路,,已至辰時(shí)。叛軍不免疲憊,,卻遭遇杜云所部五千人阻擋,。
兩軍對陣,相隔一箭之地,。隗文見晉軍衣甲鮮明,,旌旗齊整。再看己方,,雖然人多,,但大半士兵身無片甲,兵器良莠不齊,,旌旗少不說,,還歪歪斜斜。相形見絀,,心里已矮了半截,。
晉軍令旗打出,鼓桴走出陣前,。
隗文一望,,咽了咽口水,心道:“那怪果然可怖,!”
一通鼓響,,鼓桴當(dāng)先,晉軍沖向叛軍,。
叛軍射出箭矢,,只兩發(fā),便被晉軍突入陣中,。
一番廝殺,,隗文不敵,,率軍撤退。
退回營寨,,隗文稟報(bào)范賁:“臣又?jǐn)?,請圣王降罪!?p> 范賁皺眉道:“晉軍到底到底多少人馬,?”
隗文說道:“晉軍雖寡,,然兵甲犀利,將士勇悍,;我軍雖多卻衣甲不整,,又少經(jīng)戰(zhàn)陣,因此難勝,?!?p> 范賁說:“孤何嘗不知啊,?所以才欲以守代攻,,于城外扎營、掘塹,,將其包圍,。”
隗文說道:“臣以為還需以多勝寡,,需全軍出擊,,方可一勝!”
范賁說道:“也罷,,孤親率大軍前去一戰(zhàn),,倒看晉軍如何勇悍!”
隗文拱手稱是,。
范賁也不留人守寨,,只多樹旌旗,以作疑兵,。親率兩萬余人直奔雒城,,于城西五里又逢杜云。
兩軍相隔一箭之地,,杜云今次依舊領(lǐng)五千兵馬,,見叛軍比之昨日更盛,心道:“叛軍當(dāng)真殺之不完,!”
戰(zhàn)鼓擂響,,兩軍廝殺,晉軍被圍,。但外有長槍盾牌,,內(nèi)有刀,、弓,沖破槍盾而入的敵兵,,往往被刀手?jǐn)貧?。又有鼓桴在陣外發(fā)蠻,揮棒濫殺,。杜云一身重甲,,騎在馬上,背著破月刀,,腰懸赤血刀,。旁邊胡不二掌旗,號令弓手朝叛軍人多的地方發(fā)箭,,張氏兄弟持槍在前方壓住陣腳,。
杜云望見敵將李萌也騎一匹馬沖擊前陣,從鞍上弓囊里取出角弓,,抽一支狼牙箭,,距離百步,,朝李萌發(fā)箭,。一箭射去,李萌應(yīng)弦落馬,。
晉軍后陣,,有隗文親自領(lǐng)兵沖擊,陣勢已顯不穩(wěn),。杜云想射敵將,,可惜太遠(yuǎn),于是下馬,,穿過弓手,。他比旁人高出許多,瞧準(zhǔn)騎在馬上隗文,,張弓搭箭,,“嗖”的射去。誰知隗文坐騎忽然受驚,,前蹄離地,,杜云的箭未射中隗文,倒是射中了馬頭,。
隗文落馬,,站起身來,正了正頭盔,,兀自高呼:“不前者斬,!”
杜云扔下弓箭,,抽出雙刀,獨(dú)自殺出陣外,。
隗文見晉軍陣中,,殺出一猛將,擋者披靡,,知道是杜云,。心中生怯,領(lǐng)著幾個(gè)親隨往繞陣而走,,繼續(xù)沖著四周的兵丁高呼:“殺呀,,有神明護(hù)體,不前者斬,!”
戰(zhàn)至午時(shí),,杜云難以取勝,但見鼓桴猶自狂躁奔突,,心道:“退亦難退,,且鼓桴恐為叛軍所俘?!庇谑且а缊?jiān)持,,揮舞雙刀,砍殺不止,。
范賁身邊站著兩個(gè)年輕弟子李素,、張九,領(lǐng)千余人馬,。望見兩萬人圍住晉軍軍陣廝殺良久,,仍不能取勝,反死傷慘重,。晉軍訓(xùn)練有素,,兵甲精良,槍盾與刀弓相得益彰,。陣外又有鼓桴,,于叛軍中一棒橫掃能殺七八人,而杜云也勇悍無比,,身負(fù)絕學(xué),、神力,刀刀無虛,。范賁心中打鼓:“鄧定所言果真不虛,,我軍遠(yuǎn)不及晉軍精銳,若要取勝,只能以多敵寡,?!?p> 弟子李素說道:“師父,那敵將杜云也不知用的什么武藝,,如此強(qiáng)橫,。”到底站得遠(yuǎn),,看不真切,。
范賁摸摸胡須,搖了搖頭:“似乎是葛氏道的武學(xué),?!?p> 張九問:“何為葛氏道?”
范賁說:“葛氏道源出于葛仙翁,?!?p> 張九說:“葛玄?”
范賁道:“不錯(cuò),,只是多年未遇其門人,,也不知是也不是?”
李素說:“弟子聽聞葛氏道尚丹鼎,,不知其武學(xué)竟也了得,。”
范賁又說:“你有所不知,,此道分作少微,、丹仙二派,。少微尚武學(xué),,好歸隱;丹仙尚丹鼎,,好修仙,。為師云游荊州時(shí),曾遇莫虛之,,又逢葛陽子,。莫虛之乃少微派傳人,葛陽子則師從丹鼎派,。二人皆有絕學(xué),,那莫虛之武藝不在為師之下?!?p> 李素說道:“弟子也曾聽聞莫虛之的名號,,可惜無緣得見?!?p> 范賁說道:“那已是二十年前之事,,爾等年紀(jì)尚輕,。”
范賁辭官之后,,云游四海,,及至歸隱巴郡方收弟子。李素,、張九不過二十多歲,,師從范賁十余年,也學(xué)得不少武藝,。
又戰(zhàn)了一個(gè)時(shí)辰,,叛軍已折損六千余人,既無力且驚懼,,幾近崩潰,。斥候來報(bào):“有晉軍出雒城,往此地而來,!”
范賁唯恐大軍疲憊,,再遭沖擊,恐將潰散,,忙下令鳴金收兵,。隗文倒是未能與杜云照面,揮師撤退,。
杜云也不追趕,,望著叛軍紛紛退去,吁了口氣,。他滿身已是血與汗水,,連面目都看不清楚。手中的破月刀不大沾血,,血順著刀刃滴在土里,,而赤血刀卻染得通紅,血凝而不散,。
周楚率兵趕來,,只剩清掃戰(zhàn)場。而杜云折損一千多人,,帶著疲兵回師雒城,。
范賁命弟子張九、李素以其威名于廣漢,、成都招舉義兵,,由此也可動搖官府勢力。又派人往涪城催糧,以備不虞,。
涪城糧食無多,,只夠半月之用,鄧定好不容易籌集了三千石糧食,,又從府庫里湊二千石,,命一千士兵押往雒城。士兵也不必回來,,就往軍前聽用,,城中好省些嘴巴。
運(yùn)糧士兵行至綿竹,,于途中過夜,。誰知晉軍趁夜突襲,將糧草皆盡燒毀,。這綿竹的晉軍本是從涪城撤退而來,,伏于此地將近一月,之前叛軍的輜重皆隨大軍而行,,沒有機(jī)會,,今次終于得手。
叛軍失了糧草不知是去雒城,,還是回涪城,,途中又沒飯吃,結(jié)果一哄而散,。只幾個(gè)小卒逃回涪城,,將此事稟報(bào)給鄧定。
鄧定聽聞糧草被焚,,心中駭然,,五千石糧草夠一萬人食用半月,簡直肉痛,。又有人從巴郡來報(bào):“稟左仆射,,晉軍水師已陷江州城,?!?p> 鄧定聽了倒毫不詫異,江州城中只有一千守軍,,本就難以持久,。
實(shí)則晉軍水師只有兩千士兵,許多戰(zhàn)船空有水手,。不過晉軍也無需攻城,,只需阻斷水道,城中叛軍孤立無援,一旦糧盡,,自然開城逃去,。
十余日,范賁又聚眾四萬人馬,,仍然嫌少,,正在帳中議事,卻巧涪城快馬來報(bào):“圣王,,左仆射有信稟報(bào),。”說完,,奉上書信,。
范賁一看:“江州城已陷敵手,五千石糧草于運(yùn)往雒城的途中遭晉軍趁夜偷襲,,皆盡焚毀,,涪城已無余糧,請圣王早作決斷,?!狈顿S看完,起身對眾將說道:“涪城糧草不日將至,,諸位好生歇息,,明日三更造飯,五更出發(fā),,進(jìn)兵雒城,!”實(shí)則軍中糧草只夠十日之用。
眾將遵命退出大帳,。
那信使?jié)M臉疑惑,,依舊跪地稟道:“圣王,涪城已無余糧……”
范賁身形如兔起鶻落,,眨眼便到信使面前,,伸手一拂,點(diǎn)中其百會穴,。
信使話還未完便一頭栽倒,,頃刻變作臭皮囊。
范賁往帳外喊道:“來人啦,!”
兩名弟子進(jìn)來,,見信使栽在地上,莫名其妙,。
范賁一副悲憫的神色,,說道:“信使跋涉而來,,竟力竭而死,爾等將其好生安葬,?!?p> 張九、李素得令,,將信使的尸首抬了出去,。
杜云和朱燾在城中,十余日不見叛軍來攻,,只知其人多勢眾,。這日,探馬來報(bào):“叛軍洶洶,,往此地而來,。”
朱燾對杜云道:“可那范賁名聲顯赫,,已聚眾數(shù)萬,,不能力敵,不如你我守在城中,?!?p> 杜云說道:“若不能于城外挫敵,雒城恐為其所困,。那時(shí),,敵軍只需深溝堅(jiān)壘,圍而不攻,,再引兵去取成都,,你我奈何不得?!?p> 朱燾說道:“敵軍縱然要深溝堅(jiān)壘也非一日一夜可成,,且不知其糧草幾何?”
杜云說道:“我愿領(lǐng)兵兩千前去襲營,?!?p> 朱燾皺眉道:“只怕其營壘堅(jiān)固,難以攻取,?!?p> 杜云回頭問胡不二:“不二以為如何?”
胡不二說道:“司馬可領(lǐng)一千人在外,,使叛軍有所顧忌,。不必與之斗力,只作襲擾,。倘若敵軍圍城,,則城上以烽火為號,趁夜內(nèi)外夾擊,?!?p> 朱燾聽只出兵一千,于守城無礙,,說道:“也罷,。”
胡不二又道:“烽火難免被叛軍知曉,,如西門燃起烽火,,則攻打東門外敵軍,反之亦然,?!?p> 朱燾點(diǎn)點(diǎn)頭:“安之多備干糧,小心謹(jǐn)慎,?!?p> 杜云拱手稱是,領(lǐng)兵出城,。
叛軍攜帶輜重,,行四十里路,抵達(dá)雒城,,將至午時(shí),。這次并無晉軍阻擋,斥候稟報(bào)范賁:“圣王,,城南五里有一支晉軍,。”
范賁問道:“多少人馬,?”
斥候說:“怕有兩三千,。”
隗文稟道:“臣愿率軍前去破敵,!”
范賁摸須道:“此乃疲兵之計(jì),,想讓我軍難以安營。不必使大軍前去,,只消出兵五支,,每支五百人,張旗而進(jìn),,晉軍自退,。”
隗文以大軍圍城,,搭設(shè)營壘,,又出兵五支,,大張旗鼓去攻杜云,有如五爪,。
杜云也是大張旗鼓,,一千人看上去有兩三千,都是虛張聲勢,。聽探馬稟報(bào):“叛軍正于城下扎營,,又分兵五支來攻我軍?!?p> 杜云琢磨道:“五支,,多少人馬?”
探馬說:“每支怕有八百,?!?p> 胡不二說道:“我軍寡不敵眾,恐被其所包圍,。若范賁再以大軍前來,,我軍必?cái) ,!?p> 晉軍是步卒,,若被眾多叛軍所包圍,想跑也只能是潰逃,,不然跑不了,。如果跑不了,就是被盡滅,。杜云說道:“我軍先退,,引它遠(yuǎn)離大軍?!毕铝钔鶘|撤退,。
五支叛軍追至五里之外,合并一處,。裨將姜華勒住人馬,,卻不受杜云引誘。只叫杜云難以襲擾大軍圍城結(jié)寨便好,,又派出斥候刺探其動向,。
夜幕降臨,姜華引兵退回城南營寨,。
叛軍剛打好營帳,,面城的一側(cè)架設(shè)了拒馬,阻止晉軍出城,。塹壕尚未挖好,,只多燃燈火,,叫弓手防備。
城南的中軍帳內(nèi),,范賁對隗文說道:“我軍只消深溝堅(jiān)壘圍住雒城,,再以大軍前去攻打成都,?!?p> 隗文說道:“圣王,成都亦難攻取,,只怕糧草不濟(jì),。”他已懷疑糧食不敷,,鄧定送糧則已,,不必提前稟明。
范賁聽他提糧草,,臉色陰晴不定,,說道:“以我名聲,大可召四方百姓獻(xiàn)糧,。何況我大軍抵達(dá)成都城下,,城中百姓必然心向道義。周撫若敢激起民變,,我軍則有機(jī)可乘,。”
隗文自李萌奔襲成都失敗,,而與晉軍數(shù)戰(zhàn)皆不能勝,,已覺得鄧定的策略大有道理,應(yīng)占據(jù)巴郡,,廣積錢糧,,修兵甲、造戰(zhàn)艦,。如今被周撫反客為主,,誘至此地,反而進(jìn)退不得,。他心中對于范賁所言實(shí)不以為然,,嘴上卻說:“圣王義旗一至,百姓無不簞食壺漿以迎,。成都早晚將破,,只是我軍仍舊力寡,不如先招降蜀中大族,,用作輔弼,?!?p> 范賁當(dāng)然知道那些大族掌握土地、佃戶,,可借為助力,。不過他當(dāng)年正是由于大族在朝廷的排擠,才辭官歸隱,。起兵以來,,光靠百姓簞食壺漿怎能支撐大軍?李勢敗壞朝綱,,各郡入不敷出,,民生凋敝,哪有余糧,?若非如此,,百姓也不會踴躍加入義軍。鄧定重?fù)?dān)壓身又不能搶劫百姓,,只能強(qiáng)迫各地大族繳納糧食,,美名其曰“籌糧”。
晉軍則不同,,可名正言順收繳賦稅,,又從荊州調(diào)集糧草,一面安撫,、起用蜀中大族,。此時(shí),這些人站在哪一邊,,不言而喻,。
范賁點(diǎn)了點(diǎn)頭:“待我軍攻破成都,蜀中士民必然歸心,,那時(shí)大可起用有才德者為官,,都督可做丞相?!?p> 隗文聽了悅耳,,喜笑顏開:“多謝圣王,臣愿肝腦涂地,!”
正說著,,斥候入帳稟報(bào):“圣王,晉軍于東城樓燃起烽火,?!?p> 范賁面色不改,摸摸白須。
隗文拱手稟道:“晉軍必是要從東門出兵,,襲我營寨,。”
范賁說道:“那烽火是知會城外敵兵,,好里應(yīng)外合,。”
隗文說:“臣愿率弓弩手去城東御敵,?!睔v經(jīng)數(shù)戰(zhàn),叛軍的弓手已所剩無幾,,又缺乏弩,,而新兵則多不會射箭,,因此隗文將所有弓弩手編作一部,,共七百余人,以便調(diào)動,。
范賁點(diǎn)點(diǎn)頭:“去吧,,切莫自亂陣腳?!?p> 隗文稱是,,退出帳外。
杜云望見烽火,,脖子上系上白巾,,率部趁著月光,繞道城西,。一聲鳴鏑,,士兵殺向叛軍營寨。城上見城西已亂,,大門一開,,周楚領(lǐng)三千人馬殺出來,內(nèi)外夾擊,。
夜里,,叛軍被攻破營寨,不知晉軍底細(xì),,受驚而自相踐踏,,潰往中軍。
杜云和周楚率軍跟在潰兵后面,,只管破營,,好似摧枯拉朽。
張九、李素護(hù)著范賁出營,,率軍往南奔逃,。好不容易勒住人馬,命斥候前去打探,。
斥候回稟:“晉軍正攻城東,。”
張九說道:“師父,,我軍是否回援,?”
范賁搖頭說:“夜里難辨敵我,且讓隗都督與之廝殺,?!?p> 晉軍遭隗文抵擋,戰(zhàn)至天明,,又從西門退回城中,。
范賁趕回城下,輜重被燒去許多,。隗文血染戰(zhàn)袍,,臉上黑一塊,白一塊,,下跪稟報(bào):“圣王,,我軍已擊退敵兵,只是折損許多人馬,?!?p> 范賁伸手將他扶起來,說道:“幸虧都督拼死力戰(zhàn),,我軍方無大敗,。”
命人收拾營寨,,點(diǎn)算糧草,,大軍盡歸于城東結(jié)寨,其余兩面先放著不圍,。
眼看夜幕降臨,,叛軍營寨卻燈火通明。
糧官清點(diǎn)完畢,,稟報(bào)范賁:“糧草只夠七日之用,。”
范賁揮揮手,,讓其退下,。一夜無事,天又啟明。
中軍帳中別無他人,,隗文勸諫范賁:“圣王,,我軍難以破城,糧草又不濟(jì),,臣請圣王退兵涪城,。”
范賁面露微笑,,說道:“都督所言差矣,,我軍若不能破雒城,就該去攻成都,。如今退兵,,將不戰(zhàn)自潰?!?p> 隗文說道:“成都比之雒城更難攻取,,且雒城之?dāng)硨⒊藱C(jī)襲我軍后背?!?p> 范賁說道:“不然,,只消留一支軍在此,雒城之?dāng)潮悴桓彝齽?。孤將領(lǐng)兵去攻成都,都督可愿守在此地,?”
隗文心道:“圣王怕是糊涂,,雒城守軍上萬,我如何擋得???再者糧草將盡,難以為繼,?!弊焐蠀s道:“軍中缺糧,何以用兵,?”
范賁說道:“糧食足夠七日之用,,都督只需守在此地六日?!?p> 隗文稽首道:“圣王……切不可以身犯險(xiǎn),,臣請圣王還師涪城!”
范賁拉下面孔,,說道:“范某本隱居山林,,爾等非要擁我舉兵,如今騎虎難下,卻叫我退守窮城,,哪得脫身,?”
隗文啞口無言,退兵涪城,,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jì),,終究要被晉軍乘勝討伐,若不能足兵足食,,必?cái)o疑,。他又說道:“圣王,恕臣無能,!今攻成都勝負(fù)難料,,不如重回巴郡?!?p> 范賁說道:“哼,,都督有所不知,江州已陷敵手,?!闭f罷,將鄧定的帛書從袖中取出,,扔在隗文膝前,。手中則暗自運(yùn)氣,眼瞧隗文頂門,。
隗文撿起來一看,,才知情勢比之自己所猜測的更為險(xiǎn)困,可嘆范賁卻秘而不宣,。他面帶悲色,,說道:“如此一來,我軍將敗,,圣王何不早說,?”
范賁臉色詭異,說道:“只叫你做個(gè)明白鬼,?!?p> 隗文未及驚訝,范賁的手掌已至,?!芭尽保旈T碎裂,,隗文一頭栽倒,,因有頭皮包著,,倒是不見他腦漿涂地。
范賁收手于衣袖中,,臉色復(fù)又如常,,心道:“有異心者將壞我大事,留之何用,?”朝帳外喊道:“來人啦,!”
張九、李素入帳來,,見隗文倒在地上,,大驚失色。張九向范賁行禮,,問道:“師父,,大都督他……”
范賁說道:“隗文屢戰(zhàn)屢敗,我每每恕他,。今日又亂我軍心,,怯敵欲逃,著實(shí)軍法難容,!”
張九問道:“師父,,隗文既死,何人領(lǐng)兵,?”
范賁看著他們說:“就由你二人掌軍,,且在此牽制雒城之?dāng)常瑸閹熞スコ啥??!?p> 張九說道:“可是我二人從未掌軍?!?p> 范賁說道:“無妨,只堅(jiān)守營寨便是,?!?p> 張九、李素不敢有違,,躬身領(lǐng)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