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巢湖靠岸,此地又喚司州,,僑治合肥,,安置原司隸百姓,。諸葛邪馬不停蹄,,在旱寨升帳,,文武畢集,。
杜云方至,,未到廬江,,連印信都沒有,,只能和張氏兄弟居末。他往眾官員里邊觀瞧,,果然看到熟悉面容,。謝嬋,巾幗戰(zhàn)袍,,猶似當年風(fēng)采,,她與朱頊同列武將一側(cè)。又見仲兄杜遠位列文官一側(cè),,杜云記得他任功曹從事,,不知眼下是何官職。
杜遠也看向杜云,,兄弟倆相視一笑,。
諸葛邪手持官印,問道:“主薄何在,?”
王主薄出列道:“卑職在,。”
諸葛邪問:“人可都齊了么,?”
王主薄說:“稟刺史,,只有武猛都尉劉建未至?!?p> 諸葛邪皺眉道:“哦,,為何啊,?”
王主薄尚未作答,,堂外一人匆匆而來,,快步趨前,朝諸葛邪躬身說:“卑職劉建參見刺史,?!?p> 諸葛邪問:“你何故姍姍來遲?”
劉建抬頭說道:“回刺史話,,朝廷征調(diào)廣陵三千戶于此,。然屋舍尚未齊備,糧食有所欠缺,,卑職正忙于安置,,甫一接到刺史傳信,便匆忙趕來,,不想還是遲了,,望刺史恕罪?!?p> 諸葛邪問:“主薄,,他所言是否當真?”
王主薄拱手說:“其所言不差,?!?p> 諸葛邪問:“屋舍未齊且不論,何以欠其糧食,?”屋舍無關(guān)生死,,慢慢建也罷,糧食卻少不得,,民以食為天,。
王主薄說:“刺史有所不知,自朝廷北伐,,以我官田千頃充作軍糧,,業(yè)已送去壽春。眼下正青黃不接,,府庫也并無余糧,,所以……”
別駕位于列首,朝諸葛邪拱手道:“稟刺史,,朝廷遷三千丁戶至此,,卻未曾送一粒米來。下官不得已上奏,,請朝廷速撥糧食,。”
諸葛邪心想:“阿父身在尚書臺,怎會思慮不周,?”他哪知道,,諸葛甝雖領(lǐng)尚書臺,,但如今的度支尚書卻不及往任的才能,,而諸葛甝又不能事必躬親,越俎代庖,。怪就怪朝廷選官只重用士族,,卻不提拔寒門,以致良莠不齊,。對別駕說道:“你行事得當,。”
王主薄說:“以我之見,,朝廷征糧緩不應(yīng)急,,不如暫從江州借糧。待朝廷糧至,,再予以歸還,。”朝廷征糧也不過是下令給州郡,,籌措之后,,再發(fā)往合肥。直接借糧,,則無需繞彎子,。
諸葛邪說:“爾等還有何高見?”
其余官員左顧右盼,,并無一人出列,。
諸葛邪對杜遠說:“杜功曹?!?p> 杜遠拱手說:“卑職在,。”
諸葛邪笑道:“此事還有勞功曹,?!?p> 杜遠一點即透,說道:“下官即刻修書,,發(fā)往尋陽,。”他長兄為尋陽郡丞,,州,、郡治所皆在柴桑左近的潯陽城,當然易于溝通。自江北的蘄春縣走陸路可至廬江,,走水路也方便去合肥,。
眼下除了安置丁戶,整軍北上并無其他要事,。散去文官,,只留杜遠。
杜遠修書,,諸葛邪也在修書,。諸葛邪修書是發(fā)往壽春,距離北伐之期已不足半月,,路上也需時間,,當知會殷浩。
杜云不打攪兄長,,走至謝嬋跟前,,作揖道:“久不見阿嬋,別來無恙,?!?p> 謝嬋趕緊還了一揖:“安之何必多禮?”
杜云直起身來,,臉上掛著笑,,一如當年。
謝嬋卻說:“安之不似年少時,,而今更顯雄武,。”當然,,歲月流逝,,添了不少滄桑。
杜云并不覺得自己雄武,,還以為有隱士之風(fēng),。
朱頊拱手說:“見過杜兄?!?p> 杜云還禮:“朱兄,,轉(zhuǎn)眼數(shù)載,不想又與二位重逢,?!币娭祉湴酌嫖㈨殻袂槁燥@落寞,。
朱頊說:“今時不同往日,,我等已無用武之地,。”
杜云問:“哦,,此話怎講,?”
張三嘆從旁插話:“哎,這還用說,,中原無水師,,更借重步騎?!?p> 杜云被他提醒,,說道:“原來如此,?!?p> 劉建上前給杜云行禮說:“劉某見過杜公子?!?p> 杜云有些意外,,看他模樣似曾相識,問道:“你,,你我何曾相識,?”
劉建說:“公子不記得了?在京師燕雀湖畔,,你與皇甫娘子隨蔣賊捕同來,。”
杜云張口結(jié)舌:“你是玄音的人,!”這才想起,,諸葛琴曾將證人藏于湖畔一木屋之中,看守那木屋的正是此人,。
劉建說:“在下確實奉太守之命,,查劉猛之案?!?p> 他沒說與傳國玉璽有關(guān),,是不知內(nèi)情,還是有所忌諱,。杜云不作多想,,問道:“你認識劉猛?”
張氏兄弟也湊過來,,張一笑打量劉建說:“你與叔雄莫非是兄弟,?”
張三嘆說:“姓劉便是兄弟么?”
張一笑說:“自漢以來,,劉姓多為宗親,,你看他與叔雄倒有三分相像。”
張三嘆反駁道:“只有三分,,便是不像,。”
張一笑說:“三分已不少了,,你我兄弟也只兩分相像,,看安之與這功曹半分相像也沒有?!?p> 杜云一聽,,臉上發(fā)熱。
張三嘆問劉建:“這位劉兄,,你說,。”
劉建笑著說:“依家中族譜,,我與劉猛實乃同宗,,卻非兄弟?!?p> 張三嘆一臉得意:“如我所料,。”
諸葛邪寫完書信,,問謝嬋說:“嬋妹,,水師尚有多少船,多少兵,?”
謝嬋說:“艨艟斗艦兩百艘,,糧船三百,兵一萬五千,?!?p> 諸葛邪皺眉說:“怎么寥落至此?”
謝嬋說:“朝廷將我水師一分為二,,半數(shù)歸揚州,。”
諸葛邪心想:“此間水師到底是陸?zhàn)ヅf部,,朝廷不過是防范于未然,。”反正北伐也用不了多少水師,,屏蔽江左也好,。
諸葛邪問:“步軍有多少人?”
謝嬋說:“此前北伐喪師,,我步軍只余兩千人得以幸免,。因此朝廷才征調(diào)廣陵丁戶,,擇其壯勇從軍?!?p> 諸葛邪心想:“原來是新軍,,這有何用?”又問劉建:“劉都尉,,那三千丁戶現(xiàn)在何處,?”
劉建說:“施水邊,距此二十里,?!?p> 諸葛邪說:“且去看看?!?p> 碼頭邊,,鐘節(jié)尚未歸去,看諸葛邪一行人走來,,迎上去說:“刺史,,夫人已等待多時?!?p> 諸葛邪對杜遠說:“遙之,可有宅院以容身,?”
杜遠說:“城中就有宅邸,,不知尊夫人在哪條船?”
鐘節(jié)指著其中一艘,。
杜遠對杜遠說:“卑職這便送尊夫人前往,。”
諸葛邪說:“有勞了,?!?p> 杜遠登上船,不久便揚帆北去,。
杜云本想將昶兒介紹給仲兄,,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諸葛邪對鐘節(jié)說:“叫士兵下船,?!?p> 鐘節(jié)稱是,轉(zhuǎn)身登船,。不一會兒,,劉猛帶著氐兵下來。又有一高大身影直接從船頭跳到岸上,,正是鼓桴,。
朱頊夫婦看了不禁為之色變,。
諸葛邪懶得多作解釋,早已想好言辭,,寬慰他們:“二位勿驚,,此人名喚鼓桴,因誤飲了殊方之水,,所以才長得如此高大,。他雖貪吃,卻氣力十足,,用以破陣再適合不過,。”
朱頊問:“殊方之水何處可得,?”
既是殊方,,常人又豈能涉足?諸葛邪不予理會,,問謝嬋:“嬋妹,,可有營寨安置他們?”
謝嬋打量鼓桴,,說道:“士兵的住處倒有,,不過這……人……”也不知稱作“人”,還是稱作怪為好,,哪有屋舍能容下他身體,。
諸葛邪說:“無妨,就單獨撥個營寨給他們,?!?p> 謝嬋說:“是?!?p> 劉猛等人跟著朱頊夫婦去了,。
諸葛邪和杜云、張氏兄弟登船,,劉建本是騎馬過來的,,這番也跟著上船。
讓鐘節(jié)起錨駛往施水,,順風(fēng)也走了半個時辰方到,。
在船上一望,有個村寨,,人們正在修建新居,。河邊的田地卻大片荒蕪,想起謝嬋的話,,壯士從軍死,,村中少炊家,。
諸葛看著荒煙,說道:“可惜,,可惜,。”又對劉建說:“爾等可用納糧,?”
劉建說:“不用,。”
諸葛邪點了點頭,。
下船去到村里,,幾個小孩迎面跑來,手里拿著彈弓,,雖穿著破舊,,卻笑得無邪,似乎并不知世道艱難,。為首的孩子更高一些,,穿著裋褐,短了,,一截小腿露在外面,。
高一點的小孩一把拉住劉建的手,高興的說:“阿父,,我方才打到一只兔子,。”
劉建摸摸他的頭,,說道:“好,好,!來,,快給刺史行禮?!?p> 小孩給諸葛邪拜手:“拜見諸葛刺史,。”
諸葛邪好奇,,問道:“你怎知我姓諸葛,?”
小孩起身說:“但凡當官的都姓諸葛?!?p> 諸葛邪哭笑不得,。
杜云看這小孩,似乎看到年少的自己,。瞧他手里的彈弓不過是竹子所制,,與軍中所用的角弓大小無二,。走到他面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看他長得高大,,又帶著刀,,不禁后退一步,說道:“我叫牢之,?!?p> 杜云咧嘴笑道:“嘿嘿,我叫安之,?!?p> 一行人入村中,看村民搭設(shè)房屋,。簡單用竹子結(jié)成框架,,泥土為墻根,竹篾為墻,,茅草屋頂,,也能遮風(fēng)擋雨。只見一些人扛著成捆的細竹竿走來,,扔在地上,,解開捆綁的枝條,轉(zhuǎn)身便走,。另外有人從竹竿中撿起一根,,隔著兩三丈,直接扔向不同的屋頂,,上邊的人伸手接住,。每每扔得準,也接得輕松,。
諸葛邪有些訝異,,對劉建說:“這些村民的身手非同尋常?!?p> 劉建說:“在廣陵時,,他們替豪門耕作,農(nóng)閑則去采竹,,久而久之,,得心應(yīng)手?!?p> 諸葛邪走到一扔竹竿壯丁跟前,,問道:“你能將竹竿扔多遠?”
壯丁打量他,,又瞧瞧劉建,。
劉建示意他依言行事,。
壯丁也不言語,撿起一根竹竿,,朝曠野扔去,。削尖竹竿飛出五十步遠,插在草地里,。
諸葛邪摸了摸胡須,,對杜云說:“安之,你也不妨一試,?!?p> 杜云撿起一根竹竿,鼓足勁扔出去,,同樣也只飛出五十步,,卻沒能立起。
諸葛邪哈哈大笑,。
杜云不服,,說道:“扔竹竿算不得什么,看我扔石子,?!睆牡厣蠐炱鹨幻妒樱嗔说?,甩手扔出去,,“嗖”,竟有破空的風(fēng)聲,。石子飛過插在地上的竹竿,,扔出八十步之遠。
屋頂上的村民瞧了,,都高聲叫好,。
諸葛邪說:“能扔得遠不足為奇,用弓箭豈非更遠,?”又對那壯丁說:“扔得準否?”
壯丁似乎來了勁,,說道:“看好了,!”從地上撿起一根竹竿,又扔了出去,。
竹竿就插在之前那根旁邊,,相距不過一尺。
杜云不甘示弱,,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甩出去,,“嗖”,竟從兩根竹竿之間穿過,。
眾人一陣喝彩,。
又聽弓響,一顆石子往高處劃出弧線,,同樣從兩根竹竿中間穿過,,掉在地上。
杜云轉(zhuǎn)頭一看,,卻是牢之仰著彈弓打出石子,,不禁贊道:“好氣力!”雖說是借重彈弓,,但他畢竟年紀小,。
諸葛邪問那壯丁:“會射箭么,?”
壯丁說:“不會,。”
諸葛邪又問:“會彈弓么,?”
壯丁答道:“此處人人都會,。”
屋頂上的人聽了,,嘿嘿直笑,。《彈歌》有言:“斷竹,,續(xù)竹,,飛土,逐宍,?!睆椆m威力不大,只能用于打鳥雀,、兔子等小動物,,然而簡便,又不犯禁,。
諸葛邪問劉建:“這么說人人都會投槍啰,?”
劉建稍作思量,說道:“若將竹竿比作投槍,,則壯丁人人都會,。”
諸葛邪點了點頭,他估摸既然連小孩都會用彈弓,,久而久之,,隨著年長氣力和準頭想來不差。上陣時不會用弓箭,,能用投槍也還罷了,。
看村中婦孺采薇歸來,諸葛邪問劉建:“糧食夠幾日吃,?”
劉建說:“拌著野菜也只夠三日之用,。”
諸葛邪才知情勢嚴重,,轉(zhuǎn)過身來:“走,,回營?!?p> 來到岸邊,,見鐘節(jié)等人在一個勾連河水的池塘里下網(wǎng),真是閑極無聊,。走過去一看,,竟然網(wǎng)上來四五條魚。
鐘節(jié)用手抓起一條大的,,牢牢掐住,,任它掙扎。走到諸葛邪面前,,笑道:“刺史,,你看,這塘鲺多肥,,正好用來下酒,。”塘鲺肉極細嫩,,因潛于水底,,其實并不好捕。
飽漢不知餓漢饑,,聽說還有酒喝,,劉建不禁咽了咽口水。然而他們父子輩本是南渡的流民,,這打漁的本事比之洞庭湖的水猴子可差得遠,。
諸葛邪看網(wǎng)中竟放了塊牛脂,問道:“哪來的牛脂,?”塘鲺好食脂膏、豬血,以此誘之正是妙招,。
鐘節(jié)說:“原本這船艙中有暗格,,還藏著好幾桶鹽,牛脂用以密封,?!?p> 諸葛邪心想:“定是周家用來販私鹽的?!闭f道:“將鹽拿下來,。”
鐘節(jié)命人將裝鹽的木桶拿下來,,有個蓋子已經(jīng)打開,。
諸葛邪看里邊的鹽雪白,果然是私鹽,,他對劉建說道:“這些鹽拿去給村民換些糧食,。”
劉建躬身稱是,。
回到旱寨,,諸葛邪命別駕先將軍糧送去村寨。
別駕說:“如此恐不敷軍用,?!?p> 諸葛邪說:“我軍出兵在即,到了壽春自然有軍糧可用,?!?p> 別駕說:“壽春的軍糧亦有數(shù),恐怕中軍將軍……”
諸葛邪說:“府庫中有多少鹽,?”
別駕心領(lǐng)神會,,說道:“刺史是說用鹽換糧食?”
諸葛邪說:“不錯,,我自會稟明中軍將軍,。”
別駕拱手說:“下官知道了,?!?p> 時不我待,朝廷幾時送糧來尚未可知,,借糧也未必能成,。事情做寬裕些,總是好的,。
諸葛邪又叫來周司馬,,問道:“軍中可有投槍,?”
周司馬回稟道:“有,本為水師所用,,不過而今只能閑置于武庫,,刺史緣何問起?”投槍不比那竹竿,,鐵槍頭,、木槍柄,重了許多,,也就難以用于遠戰(zhàn),。守城,或是兩船相隔近又不足以跳幫時所用,,且載于船上不費氣力,。不比弓箭輕便,且臨陣時一支槍只能用一次,。因此,,備受士兵嫌棄,即便是水戰(zhàn),,也常用弓弩,。
諸葛邪說:“劉都尉的新軍只會投槍,讓他們習(xí)練弓弩已來不及,?!?p> 周司馬也知道這些新軍不過是臨時糾集,難堪大用,,說道:“可庫房中投槍不多,,僅有五六千支?!?p> 諸葛邪說:“先去看看再說,。”
周司馬帶諸葛邪來到武庫,,見兵器被置于木箱中,,填以草灰。司馬從木箱里拿起一支投槍,,用手抹去黑灰,,依舊光亮。
諸葛邪說:“還好能用,,三千戶,,就出三千丁男從軍吧?!?p> 周司馬拱手稱是,。
鐘節(jié)已經(jīng)離開,,出征之期也至。諸葛邪在湖邊祭旗完畢,,與別駕,、司馬作別。號角吹響,,士兵們登上船,揚帆北去,。此番帶了水師一萬五千,,新舊步軍五千,共兩萬人,。
船頭,,諸葛邪對張三嘆說:“三嘆,我任你為軍司馬,,如何,?”
張三嘆搖頭說:“哎,此司馬非彼司馬,?!毙睦锬钕氲牟⒎擒娭兴抉R,而是州司馬之職,。
張一笑說:“你尚無尺寸之功,,怎好貪圖高位?”又觍著臉對諸葛邪說:“不知刺史任我為何職???”
諸葛邪摸須道:“你么,別部司馬,?!?p> 張一笑聽了,不由得拉長臉,。這別部是在前,、后、左,、右各部司馬之外令設(shè),,可算雜牌。
劉猛“嘿嘿”發(fā)笑,。
諸葛邪對劉猛說:“叔雄,。”
劉猛抱拳道:“在,?!?p> 諸葛邪說:“你為帳下督,。”
劉猛說:“是,?!?p> 諸葛邪對杜云說:“安之,你我便只聽淵源的差遣,?!?p> 杜云點頭稱是,左手抓緊刀柄,,轉(zhuǎn)頭望向北方,,卻是陰郁的天空。
來到壽春,,淮南太守陳逵在城外相迎:“諸葛刺史終于來了,,殷中軍在城中久候?!?p> 諸葛邪拱手說:“有勞陳太守出城相迎,,請?!贝虺鍪謩?,請其先行。
陳逵說:“刺史請,?!?p> 諸葛邪不多謙讓,兩人并肩入城,。
來到府邸,,又是一番寒暄。
此間文臣武將多半帶兵,,殷浩居于上座,,對眾人說:“諸位稍安勿躁,且聽我言,?!?p> 眾人安靜下來,聽殷浩說:“此次北伐,,我等先率部前往許昌,。而后自許昌分兵,由平北將軍姚景國略地滎陽郡,,攻打虎牢關(guān),。其余諸將則取道陽翟,經(jīng)嵩山之南,,扣關(guān)伊闕,?!标柕栽谠S昌西北,潁水之畔,。沿潁水而上可抵轘轅關(guān),、太古關(guān),而后經(jīng)陸路至伊闕,。此三關(guān)無論攻陷哪一關(guān),,都可進兵洛陽,唯伊闕距洛陽最近,。殷浩之意是自東,、南兩面進攻,且借水道之便,,也算中規(guī)中矩。
殷浩接著說:“徐,、兗二州刺史荀令則自下邳出兵,,攻打濟陰、陳留,。諸位有何話說,?”荀令則即荀羨,今領(lǐng)徐,、兗二州刺史,,屯兵下邳。原兗州刺史蔡裔自彭城出兵,,北伐未競,,死于軍中,故而以荀羨兼之,。此時徐州大部已在南朝手中,,包括彭城,不過兗州在黃河以北自不待說,,黃河以南的各郡也屬“無主”之地,,逆亂叢生。
一將名曰劉啟拱手說:“稟中軍,,是否該請桓幼子自南陽出一支兵,,扼守襄城?”襄城在許昌以西,,汝水之畔,。若由此經(jīng)汝水北上,可至梁縣,,再由陸路至伊闕,?;赣鬃蛹椿笡_,此人不提桓溫,,也算留了心眼,。
諸葛邪心想:“此計雖好,卻不用道出,,定然拂心逆耳,。”
果然,,殷浩說道:“劉將軍意在取道梁縣,,攻打伊闕,又何須勞動荊州軍,?”
劉啟說:“卑職是以為有一支兵馬在側(cè),,可備不虞?!?p> 殷浩說:“什么不虞,?”
劉啟問:“若我軍取道陽翟,攻打伊闕,,誰守許昌,?”
諸葛邪心想:“此人也算腹有籌謀?!币酪蠛品讲潘?,姚襄攻滎陽、虎牢,,其余兵馬過了陽翟,,則進入嵩山與箕山、熊山間的峽谷,。一旦秦軍自梁縣而出,,攻打許昌,或就此截斷晉軍退路,,豈不危矣,?其實右翼有荀羨的徐州軍,防鮮卑南下,,左翼再有荊州軍的協(xié)助,,則大有勝算。即便時運不濟,,無法攻陷洛陽,,也可安然退兵。
殷浩不假思索,說道:“我正要以劉將軍鎮(zhèn)守許昌,?!?p> 劉啟躬身說:“卑職領(lǐng)命?!?p> 殷浩又對朱頊說:“朱將軍,。”
朱頊拱手說:“在,?!?p> 殷浩說:“以你鎮(zhèn)守襄城?!?p> 朱頊說:“遵命,。”
議事畢,,殷浩在雅室設(shè)宴,,款待諸葛邪和杜云。杜云雖然曾在壽春飲宴,,但也只在庭院,。說是雅室,只因陳設(shè)怡人,,擺著香花、鮮果,,就連溫酒的銅樽都古樸端方,。幾名樂師在側(cè)室,隔著素紗簾幕,,奏吳聲,、西曲。
殷浩說:“征夫熟知兵略,,此次便由你居中籌謀,。”又看向杜云,,說道:“安之勇武,,可為前鋒?!?p> 杜云拱手說:“謝中軍信任,。”
殷浩笑道:“安之,,此處有無外人,,不必提及官名,稱表字便是,?!?p> 杜云跟他不算至交,,只得益于諸葛邪,在京城時才常常相見,,答應(yīng)道:“是,。”
諸葛邪舉杯敬殷浩說:“淵源,,且飲了此杯,,再恕我之罪?!?p> 杜云舉杯共飲,,嘗這溫酒,醇和而不烈,。再瞧酒色澄澈,,心道:“少見,少見,?!?p> 殷浩將酒喝干,問道:“你何罪之有???”
諸葛邪說:“我軍中少糧?!?p> 殷浩說:“此事我已知曉,,須怪你不得?!?p> 諸葛邪笑道:“淵源心懷大度,。”
殷浩說:“朝中之事只怕你有所不知,?!?p> 諸葛邪語帶訝異:“哦?”
殷浩說:“我曾上奏朝廷,,請免去揚州刺史之職,,專鎮(zhèn)洛陽。朝廷卻不準,,你道緣何,?”
諸葛邪心想:“但凡司隸,不論洛陽與長安,,皆有王霸之氣,。不過,淵源并無野心,朝廷未免謹小慎微,?!闭f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淵源大可放心,,我非當年戴若思?!贝魅羲技创鳒Y,。當年祖逖屯兵虎牢城,洛陽在望,。朝廷命戴淵出鎮(zhèn)合肥,,以牽制祖逖,終使北伐南柯一夢,。
殷浩頹然一笑:“我豈能不知,?朝廷掣肘,也在預(yù)料之中,。正因如此,,我才表奏圣上,以你為督統(tǒng),?!?p> 諸葛邪看他神情,鼓舞道:“淵源,,我昨日夜觀天象,,有蒼龍逐北,此番用兵定可立不世之功,,我等皆愿效死!”
殷浩一聽眼光明亮,,說道:“哦,,果真?”在京城時,,諸葛邪常給人占卜,,雖不知他使的什么法門,但多有應(yīng)驗,。
諸葛邪說:“你若不信,,今夜可再觀天象?!?p> 殷浩雖不懂天象,,卻心情大好,拿酒勺將杯子斟滿,舉杯道:“來,,來,,來,我等共飲此杯,?!?p> 大軍啟程,朱頊領(lǐng)水師三千人由淮水入汝河,,前往襄城,;其余的水師載著士兵、輜重,,由潁水北上,。殷浩所部三萬步卒,過汝陰,、項城,,直抵許昌。
城頭插著赤旗,,弓手佇立,,南門前,姚襄只攜幾名隨從,,壺漿等候,。
諸葛邪早聞姚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器宇軒昂,。簡從相迎,更顯豪邁,。
近前去,,殷浩望了望城頭,翻身下馬,。
姚襄忙上前扶住馬嚼子,,待他下馬來,拱手說:“中軍久不至,,讓下官好等,。”
殷浩拱手還禮,,還未言語,,就看姚襄招呼隨從:“快拿壺過來?!?p> 殷浩說:“下官特意備了水酒,,為中軍接風(fēng),。”
隨從將酒碗交給一眾將校,,又倒上酒,。這番迎接雖粗豪了些,卻也情真意切,。
姚襄親自提壺給殷浩斟酒,,而后說道:“中軍請!”
殷浩看身后眾將都端著酒碗,,只待他先飲,。他笑著對姚襄說:“景國攻破此城,尚未論功,,諸將后至,,又怎能居先?依我看景國與我等共飲此杯,,如何,?”他這么一說,身后的將領(lǐng)也覺得先飲有失顏面,。
姚襄說:“好,,就依中軍之言!”也拿過碗來,,讓隨從斟滿,。舉杯敬酒:“同飲!”
眾將這才一同飲酒,。
殷浩只與杜云入城來,,留諸葛邪、陳逵,、劉啟等將在城外駐扎,,水師依舊浮于河上。
將殷浩帶到下榻的宅邸,,雙方坐定,,姚襄看殷浩身邊站著杜云,雄武非常,,不禁問道:“敢問中軍,此將為何人,?”
殷浩笑道:“此人乃廬江太守杜云,。”
姚襄捋須道:“莫非是隨桓征西平定益州的杜安之,?”
多年過去,,杜云還以為自己籍籍無名,,沒想身在北國的姚襄也有所耳聞。
殷浩說:“不錯,?!?p> 姚襄并未起身,朝杜云拱了拱手,,說道:“久仰大名,。我聽聞當世之中,若論刀法,,無人能及尊駕,,未知真假?”
杜云心想:“若非有赤血刀,,我未必能勝過田泯,,更何況師尊?”在他心中師父的刀法才天下無雙,。
殷浩側(cè)頭對杜云說:“安之,,不妨讓景國見識一番?!?p> 杜云不好張揚,,但殷浩有命,豈敢不從,?拱手稱是,,走到場中,指著一焚香的銅爐問:“就以此爐試刀如何,?”
姚襄說:“太守請便,。”心想:“無非將這銅爐斬作兩半,?!?p> 杜云拿起銅爐往上一拋。
姚襄正看向當空的銅爐,,耳聽“嗆啷”聲,,刀光閃耀。銅爐再掉在地上,,已分作六瓣,,而杜云持雙刀而立。
姚襄咽了咽口水,,說道:“果然無敵,。”
杜云仗著滄海刀法,,運氣于外,,即便是破月刀也足以斷石分金,。他還刀入鞘,走到方才佇立的位置站定,,一臉若無其事,。
殷浩對姚襄說:“景國破城有功,朝廷賞賜黃金百兩,、錦緞三千匹,,不知還想領(lǐng)受何職,待我稟奏圣聽,?”
姚襄拱手說:“謝朝廷賞賜,,下官一心為圣上掃平河南,愿鎮(zhèn)守洛陽,?!?p> 案幾之下,殷浩不禁捏緊拳頭,,面上卻笑道:“甚好,!景國能有此心,殷某定稟明圣上,,表奏景國為司隸校尉,。只是那苻健乃一時豪杰,景國切莫輕敵,?!?p> 姚襄聽要表奏自己為司隸校尉,藏不住喜悅,,說道:“苻健徒有鴻名,,我定要與之決一生死!”又覺得似乎過于表露出心跡,,忙躬身問道:“呃,,中軍,常言道兵貴神速,,不知我等幾時動兵,?”
殷浩瞧在眼里,反問他:“景國有何計較,?”
姚襄說:“本部早已準備停當,,只待中軍一聲令下?!?p> 殷浩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景國明日就率部動身,,攻打滎陽,。”
姚襄起身抱拳:“下官領(lǐng)命,!”
姚襄自北門而出,,不多時,騎兵云集,,烏壓壓的遠去,。
殷浩在城頭一直眺望,直到什么也看不見,。
不知幾時,,諸葛邪已站在他身后,拱手問道:“淵源,,該議事了,。”
殷浩轉(zhuǎn)過身來,,說道:“此人不除,,必成后患?”
諸葛邪自然知道他所指,,說道:“姚襄雖有圖霸之志,,但即便攻克洛陽,亦不會就此反叛,?!?p> 殷浩問:“何以見得?”
諸葛邪說:“以我之見,,姚襄志在關(guān)中,,而洛陽乃四戰(zhàn)之地,未滅苻健,,其定然不會反叛,。倘若我軍先取關(guān)中,則姚襄或甘心臣服,,或投靠燕國,。時機未到,淵源還需多加安撫才是,?!?p> 殷浩說:“安撫?他欲鎮(zhèn)守洛陽,,朝廷怎能容忍,?”
諸葛邪說:“朝廷不準,也另有封賞,,必不會虧待于他,。只是他人馬眾多,,未必奉詔,恐怕先我一步入關(guān),。那時兩虎競食,,就看鹿死誰手?!?p> 殷浩說:“果真如此,,桓征西會否遵從詔命,按兵不動,?”
諸葛邪搖頭說:“難以預(yù)計,。”
殷浩聽了,,又望向城外,。
由劉啟軍一萬,鎮(zhèn)守許昌,。其余兩萬兵馬,,連同合肥軍一萬七千人,開赴陽翟,。若非有姚襄的三萬騎兵,,單憑殷浩的實力決計難以北伐。
陽翟本是禹都夏邑,,齊桓公曾在此稱霸,,不過光陰荏苒,此時的陽翟城垣頹敗,,不復(fù)繁華,,駐軍都不合適,只容水師在此歇腳,。接著逆流而上,,不日趕到陽城。陽城在嵩山之陽,,小小城寨無以抵擋晉軍,,故而秦軍退守轘轅關(guān)。
水師浮于河上,,步軍行于南岸,。潁水北面雖有嵩山之高,但河谷尚且平坦,。再往前去,,河道水淺,水師難以通行,只能在南岸扎營,,看護輜重,。杜云攜合肥步軍五千為先鋒,殷浩統(tǒng)中軍徐徐而行,。過了峽谷,,來到伊川,此處也無人把守,。
一路不見敵軍蹤跡,殷浩騎在馬上,,說道:“往前可兵分兩路,,一者往南,攻打廣成關(guān),;一者往北,,攻打伊闕?!蓖瞎ゴ驈V成關(guān)并無不妥,,可解除后顧之憂。其實連同轘轅關(guān),、太古關(guān)一齊攻打是最好,,以免被敵軍抄襲后路。如今只能靠水師在山腳路口修筑壁壘,,設(shè)下疑兵,,來阻擋敵軍下山。
旁邊一騎說:“我恰有一計可取廣成關(guān),?!贝巳松碇鴳?zhàn)袍,腰懸佩刀,,正是諸葛邪,。
殷浩說:“哦?且說來聽聽,?!?p> 諸葛邪說:“敵軍不設(shè)伏兵,只緊守關(guān)隘,,意在以逸待勞,。既然如此,也難窺我軍底細,??墒谷思侔缜剀娝洼w重前往廣成關(guān),詐開關(guān)門?!?p> 殷浩說:“這,,恐怕難如君所愿。且不說敵軍乃是氐人,,言語不通,,且入關(guān)定要查驗符節(jié),此計不可行,?!?p> 諸葛邪笑道:“我軍中就有氐人,至于符節(jié),,淵源請看,。”說著從袖囊中取出一銅符,。
殷浩拿過銅符,,一手可握,非龍非虎,,乃作鸞形,,訝異道:“征夫怎會有秦軍符節(jié)?”
諸葛邪說:“這還得多謝姚景國封了許昌廩庫,,這銅符就藏于其中,。聽聞氐人以鸞鳥為尊,因此用于符節(jié),,不妨扣關(guān)一試,。”
殷浩說:“他沒動庫房中的財帛,?”武庫并非只有武器,,文書、財帛也在其中,。
諸葛邪聽他問及旁的事情,,也有些詫異,說道:“武庫中雖有些錢財,,卻也累贅,,姚景國怎會貪此小利?”比之細軟,,銅錢確實累贅,。所以朝廷賞功,多半以黃金,、絲帛,。
殷浩捋須說:“既然有符節(jié),,征夫可依計而行?!?p> 黃昏,,廣成關(guān)內(nèi),升起炊煙,。這關(guān)隘在紫邏山腰,,關(guān)下懸崖峭壁與云夢山對峙,汝河經(jīng)流其間,。關(guān)內(nèi)是一盤地,,重山環(huán)繞,正好屯田養(yǎng)兵,。出關(guān)往北可去伊川,,往東沿汝河而下可至梁縣,再折向東南可抵襄城,。此關(guān)原本不是阻礙,只因屯有兵馬,,若攻打伊闕,,必然如芒在背。
關(guān)上的守兵,,望見一支人馬自北而來,,打著秦軍旗號。伊水和汝水并不溝通,,所以洛陽至此也只能走陸路,。
守兵趕緊稟報關(guān)都尉。
關(guān)都尉等他們靠近,,一看約莫兩百人,,用馬車馱來箭矢、衣甲,,高聲問道:“何人帳下至此,?”
來者答道:“淮南王?!?p> 都尉心想:“原來是三殿下的人,。”又問:“可有符節(jié),?”這句說的卻是氐人的語言,。
關(guān)下為首的亮出銅符。
“吱呀”,,關(guān)門打開,,士兵持槍而出。一人拿過銅符,看罷,,對城頭說道:“是鸞鳥,。”
都尉問道:“何以用鸞鳥符,?”
來者說道:“聞晉軍將至,,故淮南王遣我送來輜重,助爾等守關(guān),?!?p> 都尉說:“原來如此,快,,放他們進來,。”
原來,,通關(guān)本用馬符,,運送輜重則用牛符,戍守才用鸞鳥,。諸葛邪從武庫找到秦國淮南王的書信,,只知許昌與洛陽有兵馬調(diào)動,卻不知鸞鳥符是用來通關(guān),,還是守城,,所以才設(shè)下說辭。至于那些甲仗當然是從許昌武庫中搬來的,,包括氐兵所用的旗幟,。此番北伐,因為自潁水登岸要走陸路,,所以帶了馱運輜重的馬車,。
天色已暗,關(guān)隘上火把晃動,。杜云攜眾悄然來到廣成關(guān)下,,見關(guān)門洞開。一人高呼道:“安之,,快快入關(guān),!”
杜云往關(guān)上一看,卻是劉猛,,不復(fù)多言,,率軍魚貫而入。
關(guān)內(nèi)殺聲大作,,一宿過去,,城頭已換作晉軍旗幟,。
殷浩在帳中聽說已取下廣成關(guān),喜不自禁,,對諸葛邪說:“一戰(zhàn)而下,,秦軍何足道哉?”
諸葛邪拱手說:“淵源莫要輕敵,,尚有伊闕天險,。”伊闕之險屢見于筆端,,昔日白起攻韓,,便在此鏖戰(zhàn)。
殷浩問道:“我軍欲取伊闕,,何不故技重施,?”
諸葛邪說:“此計可一而不可再,我先往伊闕刺探,,再作籌謀,。”這偷梁換柱之計贏得僥幸,,可巧秦國淮南王尚在洛陽,,且淮南王性情暴烈,守將因而沒有嚴加盤問,。若要使詐去賺開伊闕,,最好扮作廣成關(guān)的敗兵,,只是不能攜帶甲杖,,倘遭盤問,又恐露出破綻,。
殷浩雖不以為然,,卻說:“就依征夫所言?!币贿呍谝链ù钤O(shè)浮橋,,準備攻打伊闕。一邊命人順汝河而下,,前往襄城,,調(diào)朱頊前來防守廣成關(guān)。
杜云領(lǐng)兵隨諸葛邪來到伊闕,,只見兩岸崇山峻嶺,,中間伊水北流。水面闊兩里有余,,只西岸一條道路,,非戰(zhàn)船難進,。諸葛邪攜兩個兵丁,扮作漁夫,,乘一帆小船,,往河谷中刺探。行了約莫七里,,才來到敵軍營壘前,。看其分東西兩寨,,以鐵索橫于河面,。西寨設(shè)一關(guān)口,以石頭壘就,,長不足百步,。如此險要,莫說使詐,,即便敞開關(guān)門,,也難以攻取。
諸葛邪靠近鐵索,,想窺視關(guān)內(nèi),。“嗖嗖”,,幾支箭矢射來,,落在水中。諸葛邪看敵寨打出將旗,,上邊一個“雷”字,,他對駕船的兵丁說:“將船調(diào)頭,回去,!”
小船在河谷之外靠岸,,諸葛邪一身裋褐,手腳麻利,,跳上岸來,。
杜云上前接住,問道:“如何,?”
諸葛邪摘下斗笠說:“此乃雄關(guān),,只宜智取。安之可引輕兵,,不攜旗鼓,,往關(guān)下搦戰(zhàn),示弱于敵,,問明其守將是誰,?!?p> 杜云說:“好,我這便去,?!?p> 杜云帶了百十人,沿西岸道路至關(guān)前,,隔得老遠大吼:“王師至此,,逆賊還不快快出戰(zhàn)!”
關(guān)上聽這人嗓門真大,,聲音在河面回蕩,。守兵望了望,晉軍不過百余人,,連旗幟都沒有,,懶得稟報關(guān)都尉。張弓搭箭,,朝晉軍射去,。
晉軍舉盾,紛紛后退,,恰在射程之外,。杜云下令:“放箭!”聲音傳至關(guān)上,。
晉軍拿出不是弓弩,,而是彈弓,從地上撿起石子朝關(guān)上發(fā)射,。那石子雖輕,,卻夠不著石墻。守軍一看,,哈哈大笑,。
杜云身著重甲,,拿一面盾牌獨自上前,,問道:“守將是誰,快出來與我決一死戰(zhàn),?”
守兵也不放箭,,笑道:“你怎不攻上關(guān)來?”據(jù)著雄關(guān)不守,,出去與人斗力,,豈非蠢輩所為?
杜云說:“想必守將只是無名之輩,,不敢與我一戰(zhàn),!”
守兵問:“來將何人,,報上名來!”
杜云鼓了鼓真氣,,說道:“我乃威遠將軍杜云,!”
守兵面面相覷,這人的口氣好大,,怎么從未聽聞,?
關(guān)都尉聽到動靜,走上石墻,,沖士兵問道:“是誰在外面叫陣,?”
守兵躬身稟報:“來將自稱晉國威遠將軍杜云,領(lǐng)了百余士兵前來索戰(zhàn),?!?p> 關(guān)都尉往關(guān)外望了望,晉軍稀稀拉拉,,連旌旗都沒有,,怎知虛實?當先一將雖身材魁梧,,卻用盾牌遮住半張臉,,不見威風(fēng),反而有些猥瑣,。關(guān)都尉說道:“此人若非冒名,,就是想誘我軍出戰(zhàn),爾等緊守關(guān)門,,不得有誤,!”
守兵們皆領(lǐng)命。
關(guān)都尉自行離開,,留杜云在外邊叫喊,。
杜云叫罵良久,口干舌燥,,不見敵軍出戰(zhàn),,也不知守將是誰,只得罷兵回營,。
來到中軍營帳,,見諸葛邪、陳逵皆在,,下首跪著一秦軍俘虜,,來自廣成關(guān)。他朝殷浩拱手說:“下官參見中軍,?!?p> 殷浩說:“安之快坐,。”
諸葛邪問:“安之此番可探明守將是誰,?”
杜云說:“我在關(guān)下搦戰(zhàn)良久,,敵軍并未出戰(zhàn),也不知守將是誰,?”
諸葛邪對殷浩說:“中軍,,依我看伊闕定是換了將領(lǐng)?!?p> 殷浩瞧了俘虜一眼,,對左右說:“來呀,將他帶走,,明日一早斬首祭旗,,前軍攻打伊闕!”這俘虜所招供的伊闕守將并不姓雷,,惹了殷浩殺心,。
俘虜嘴中告饒,被侍衛(wèi)拖出營帳,。
當夜月明,,殷浩正在帳中翻看《孫子兵法》。一親兵入帳來,,行禮道:“稟中軍,,拿到一敵軍細作?!?p> 殷浩放下書,,說道:“哦?快將他帶進來,?!?p> 不一會兒,親兵押了一人進來,,儒服綸巾,,卻是文士。細作被五花大綁,,眼瞧著殷浩,,問道:“尊駕可是殷中軍,?”
殷浩不答,,反問:“大膽細作,敢來刺探,!”
細作說:“在下乃是使者,,并非細作,。”
殷浩問:“既是使者,,奉誰人之命,?”
細作看了看左右,卻不言語,,顯然是怕走漏消息,。
殷浩打出手勢,命親兵退下,。帳中只剩兩人,,而后對細作說:“你快道出實情?!?p> 細作說:“在下是奉大司馬之命,,前來與中軍議和?!?p> 殷浩聽了,,對帳外喊道:“來人啦!”
親兵沖進來,,拔出鋼刀,,抵在細作身上。那使者臉色發(fā)白,,眼中透出驚恐,,只聽殷浩說道:“爾等守在帳外十步,任何人不得靠近,?!?p> 親兵一聽,收了刀,,得令而去,。
親兵走后,殷浩才說:“議和,,如何議和,?”
使者說:“洛陽有八關(guān)之險,中軍何必空費心思,,而致?lián)p兵折將,?”
殷浩呵呵一笑:“足下難道不知廣成關(guān)已落入我手?”
晉軍至伊闕搦戰(zhàn),,廣成關(guān)卻毫無動靜,,果然出了差池,使者說:“伊闕可不比廣成關(guān),且有良將鎮(zhèn)守,。大司馬有言,,只要中軍肯退兵,滎陽以東盡歸貴國,?!?p> 殷浩哈哈大笑:“只怕滎陽業(yè)已危在旦夕,你家主人拿什么與我議和,?”
使者說:“中軍如此說,,我等只好刀兵相見?!?p> 殷浩起身,,拔出佩劍,走到使者跟前,。
使者昂首挺胸,,瞪著他說:“要殺便殺!”
殷浩笑道:“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說罷,,割斷縛在使者身上的繩索,,又說:“你走吧?!?p> 使者轉(zhuǎn)身離開,,未出營帳,又轉(zhuǎn)過身來,,拱手說:“中軍,,大司馬非背信棄義之人,絕不會謀害君上,?!闭f罷,走出營帳,。
殷浩回想自己命人去洛陽,,利誘秦國大司馬雷弱兒,刺殺苻健,,而今看來不過是鏡花水月,。一親兵入帳來,問道:“中軍,,是否放那人離去,?”
殷浩說:“放他走,。”
親兵得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