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杜副校長的電話,，叢海軍暗中竊喜,。杜副校長的年紀在中年和老年之間,，視力不好,，學校大事和小事一手抓,。莫非副校長大人慧眼識英才,？憑叢老師的教學能力和處事能力,，擔任學校中層領(lǐng)導綽綽有余,。
杜副校長坐在寬大的辦公桌的后面,，用鼻子在聞電腦上的字，微蹙眉：“請問,，今天上午十點五十分,，你在做什么？”
“我在210班上課,，三四節(jié)連堂.”叢老師當然記得,，上午兩節(jié)課他講得口干舌燥，才終于把立體幾何中的兩個難題講清,。
“那你上課時,，離開過教室嗎?或者玩過手機沒有?”杜校長在引導，在啟發(fā),。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叢老師似乎感覺情況不妙，不過身正不怕影子歪,。他說,，校長您可以查看監(jiān)控，教室里的監(jiān)控就在講臺上方,。
杜副校長招了招手,，你過來,，看看電腦。叢海軍繞到老人家身旁,，電腦屏幕上顯示著“諸城在線”的頁面,，其間有一個帖子的基本大意：近期公辦學校有一種不良風氣，有的老師上課不講重點內(nèi)容,，下班后進行有償補課,。
叢海軍目光從電腦上收回，說,，校長,，我是外地人，對當?shù)毓k學校的情況一概不知,，這兒公辦學校的老師一個也不熟悉,，怎么把這件事扯到我頭上了呢？杜校長說,，教委相關(guān)負責人來電話說明了,，技術(shù)科根據(jù)相關(guān)數(shù)據(jù)監(jiān)測，發(fā)此帖的人就在我們春雨教育園,，我也了解過,，我們學校平時喜歡寫作發(fā)文的人也不是太多。
“是啊,，喜歡寫文章的不只我一人,，那您為何認為是我？”叢老師開始激動了,，太不可思議,。
“田真真擅長寫散文，馮梅老師偏喜歡寫小說,，你寫的都是雜文,，這個帖子的風格就是你的風格。叢老師,，今天的事姑且不論了,，以后把精力多放在鉆研教學上，把學生成績提高比什么都好,。春雨學校的名聲很重要啊,。”杜副校長耳提面命,，語重心長,。
叢老師一個人站在走廊盡頭，越想越郁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不能這樣不了了之,，他撥通了一個記憶深刻的電話――88909090，居然撥通了,，那頭的女中音很抒情,，您好，我是小強熱線,，您有什么困難,，我們會竭誠為你幫忙。
“我是諸城春雨學校的一名高中老師,，我想請你們……”他很想說請你們幫我解決問題,，可話到嘴邊又想起了杜副校長的教誨，春雨學校的名聲很重要,。是啊,，一個人的委屈和一所學校的名聲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于是，他改口說：“我想請你們有空時喝喝茶,，我很喜歡小強熱線欄目,，你們能切實地為老百姓排憂解難?！?p> 對方機械地回答,，謝謝。
叢老師在210班平均一天一節(jié)課,，其中有四節(jié)都排在下午第一節(jié),。老師們都知道，下午第一節(jié)的課最不好上,，總有個別學生的午睡在延續(xù),，睡眼朦朧的，常小偉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人物,。
常小偉個頭不高,，坐在高壯的李享后面，用桌上的書籍當戰(zhàn)壕,。他大多時候昏昏欲睡,，很少抬起頭來看黑板。
幾次考試下來,，常小偉的歷史成績,，把全班的平均分最少拉低兩分，這讓叢老師很頭痛,。在私立學校,，分數(shù)就是一個老師的尊嚴和命脈,，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他找常小偉談過幾次話,，可常小偉始終一副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不吭聲，不認錯,，沒態(tài)度,，沒反應(yīng)，叢老師心里怪不是滋味,。
迫不得己,，叢海軍把情況告訴了田真真。在一旁的莫剛聽后,，說,，沒有別的，就是晚上沒睡好,，晚上不睡的原因,，十有八九手頭有手機，真真,，你最好晚上去宿舍突擊檢查,，絕對人臟俱獲。多年的班主任經(jīng)驗,，給了他獵人般的嗅覺,，他如同華佗，疑難雜癥皆手到病除,。
平時,，田真真很少去男生宿舍，今晚,，不得不去搜索一番,，重點是那個常小偉。
四樓盡頭房間,，住著常小偉,，還有班上另外五個男生，熄燈的口哨早已響過,，有四人已上床,，其中阮浩楠躺在上鋪，借著微弱的床頭燈,，在看書,。
李享還在里間沖澡，他有一個獨特的習慣，不喜歡和同學們一起脫得一絲不掛,，可能是因為他渾身上下肉滾滾的,，而撒尿的用具竟是那么小，怕同學們笑話,，所以,，每次都是大家洗完澡后，他才一個人關(guān)上門,，斯條慢理地搓來搓去,。他洗一次澡，慢悠悠的,，大約十分鐘,，惹得生活老師很不高興。
同宿舍的幾位兄弟們,，早已對他習以為常,。
此時，常小偉正在陽臺上抽煙,，陽臺與李享洗澡的地方只隔一塊磨沙玻璃門,。常小偉在陽臺上的所作所為，五位宿舍司空見慣,，既不向田老師反映,，也不與他為伍,，任他逍遙自在,。
他一手夾著香煙，一手在玩手機,，這是他一天中最自在最暢快最興奮的時光,，白小順的轉(zhuǎn)學，令他更加孤單,。陽臺下是一片小樹林,，白天很少人經(jīng)過，晚上更沒有人走,。他清楚自己考不了好的大學,，上個專科也要碰運氣,，就這樣得過且過吧,。
常小偉的手機，平時隱藏得很隱秘,，多次躲過政教處一行人地毯式的搜查,，他平時抽的煙蒂，處理得很好,，生活老師也渾然不知,。
方寸之間的陽臺,，被他有效地利用到了極致。陽臺上的鋁合金門窗掛著厚厚的窗簾,，窗簾是咖啡色,，他在窗簾的外側(cè)用膠布弄了一個口袋，口袋不深不淺,，正好裝一個手機,。深夜入睡前，他把手機放入窗簾的口袋里,，就可高枕無憂了,，清晨，再將手機帶在身邊,，上課偷偷玩游戲,，看玄幻小說。
陽臺角落的水泥墻上,，裂開了一大條縫,，平時，他抽的煙蒂,，都塞在縫里,，直到有一天塞滿后，他再清理,。
當田真真突然推開宿舍門時,，正好李享洗澡完畢從側(cè)門走出來，他在裸著的腰間圍了一條浴巾,。兩人同時踏入宿舍,，差點撞在一起，慌亂之中,，李享的浴巾掉在了地上,，昏暗的燈光下，他一身白白胖胖的肉,，在田真真面前明晃晃的,。田真真來不及回避，不由得輕輕叫了一聲,。李享看到面前的田老師,，滿臉漲得通紅，趕緊彎下腰撿起浴巾遮住下體,，邊夸張地叫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真真姐，你都看到全部了吧,?！?p> 田真真嗔怒道：“小屁孩的，大驚小怪,。該看的我看到了,，不該看的，我什么也沒有看見,?！?p> 其他幾位男生跟著一起哄笑。
常小偉耳聽八方,，陽臺上的他覺察到了宿舍里的動靜,，連忙將手機塞進窗簾上的口袋里，將煙蒂塞入墻縫中,。然后,，他按了按馬桶，讓馬桶發(fā)出一陣排水的聲響,，接著,，他裝模作樣地一邊用手提著褲子，一邊向宿舍走來,。
看到常小偉從里間走出來,，田真真認為里面必有蹊蹺，她就是沖著常小偉的手機來的,，她要去里面看個究竟,。
洗澡間空間也不是太大，走進去,，一眼盡收眼底,，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莫剛說過，熱水器上面不要放過,，她搬來一張凳子站上去,，上面除了灰塵，什么也沒有,。田真真要掘地三尺,，不想放過一個疑點，甚至掀開馬桶蓋,，還是沒有,。
她來到陽臺，按亮燈，拉開窗簾,，鋁合金的窗沿上,，沒有！她探出頭,，看外墻上是否掛著,，還是沒有！,！章老師的招數(shù)也不管用啊,，陽臺如此狹小，哪有隱匿之地,？可能常小偉根本沒有手機,，是老師們集體錯怪了他。
她折回宿舍,，幾個男生關(guān)了燈,，已上床，安靜地躺下了,。她還是不死心,，重新打開燈，拉開常小偉的床頭柜,，一件一件物品理來理去,，還是一無所獲，田真真完全泄氣了,。
第二天課間休息時,，莫剛問田真真，昨晚有收獲嗎,？田真真垂頭喪氣回答,，沒有，很失敗,。
龔玉婷接上話：“反正他又不怎么愛學習,，只要他不干擾別人，我們睜一只眼閉一眼吧,?！?p> 叢海軍聽到龔玉婷的話，他的犟勁上來了,，好個常小偉,，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抓個現(xiàn)行,，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又是一節(jié)歷史課,。
叢老師在講臺上認真地板書，一條條地講解,，他一邊講述,，一邊用余光瞅著常小偉，剛開始,，常小偉還在做筆記,，五分鐘后，就一直埋著頭盯著桌面,，左手按著書本,，右手偶爾在滑動。
憑第六感覺,，這里面絕對有貓膩,，叢老師徑直走下臺。常小偉處事不驚,，眼疾手快,，臨危不亂，迅雷般地,，將桌面稍作處理,，再抬起頭，望著走來的叢老師,，一副鎮(zhèn)定的樣子,。
“把手機交出來！”叢老師不威自怒,。
“什么,？手機？我不懂您說什么,？”常曉偉一臉無辜的樣子,。
你下位，先站一邊,。叢老師移開了常小偉的椅子,。
叢老師彎下腰，看了看常小偉的抽屜,，除了一些書,，什么也沒有。摸了摸他的口袋,，空空的。桌子上簡簡單單的,，除了課本,，就是試卷,。叢老師有些狐疑，難道是我的視力出現(xiàn)了問題,？
叢老師正準備返回講臺時,，好像明白了什么，這節(jié)是歷史課,，他的桌上為何放一本厚厚的現(xiàn)代漢語字典,？貓膩可能就在字典里，叢老師掀開了常小偉桌子上字典厚厚的封面,，奇跡出現(xiàn)了：字典中間被挖了一個洞,，一只銀白色的手機正好嵌鑲其中，手機屏幕上的怪獸還拖著一把樸刀,，正張牙舞爪殺殺砍砍的,。
他的這一招，騙過了好多老師,，今天,，算栽跟頭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看到手機被收走，常小偉想作最后的努力：“叢老師,，手機您不要拿走了,，這手機不是我的，是別人的,。我這是第一次,，以后我會改的?！?p> 是第一次,？說假話也要一個底線吧。這句話如火上澆油,，叢老師內(nèi)心里多日積壓的怒火,，徹底爆發(fā)，猛地,，叢老師將手機朝地上重重地砸去,，“嘣”地一聲，手機在堅硬的地板上五馬分尸,。
頓時,，全班同學怔住了。
常小偉一臉木然,，等叢老師返回講臺時,，他迅速彎下腰,，在碎片中撿起手機卡，他還有一部舊手機呢,。
從此,，在他畸形的心里，埋下了對叢老師仇視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