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二……”

　　尹碩像往常一樣訓(xùn)練著士兵的操練。

　　忽然,，一道寒光閃來,，紅纓槍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銀光,，灼痛了他的眼睛,，晃神間,，槍身已擦著他的盔甲橫掃出去,，幾十名士兵都握緊手里的木棍，抵擋這來勢如虹的槍法,，可惜,，槍法太過強(qiáng)勁，輕松挑開了士兵手里的木棍,，士兵們被這力道震的后退,，有幾人甚至跌倒在地，剛剛還井然有序的行陣隊(duì)伍亂作一團(tuán),。

　　“哎呦——”

　　“哎呦——”

　　哀嚎一片,。

　　“少將軍，您自幼神勇,，小的們可經(jīng)不起您這般操練?。　?p>　　“是啊,，是?。　?p>　　鐘少陵收回力道,，將七尺長槍立在自己身旁,，擊得塵土飛揚(yáng)，紅纓與黑色戰(zhàn)袍在風(fēng)中獵獵翻飛,。

　　尹碩回了回心神,，苦笑著迎上去，“少陵,，你正面出擊這百名士兵都未必是你的對手,，何況你總來這出其不意，這身體上的創(chuàng)傷好得快,，這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可難愈合了,。”

　　“林平的軍隊(duì)怎可如此不堪一擊,，戰(zhàn)場上敵人可不管你準(zhǔn)沒準(zhǔn)備好,，出手就要你的命！”鐘少陵明澈的鳳目看向尹碩,，目光中雖無責(zé)備,，卻也叫他不寒而栗。

　　他尷尬的笑了笑,。

　　“少欽呢,？”

　　“啊,，這個，這個嘛……”尹碩支支吾吾,，眼睛卻瞟向練場邊上的一顆槐樹上,。

　　鐘少陵了然，來到樹下,，用力拍了下樹干,，樹葉簌簌而落，滾下一素衣男子,，嘴里叼了支野草,，面露不羈，清傲瀟灑,。

　　“父親要你來做督軍,，你卻躲在這里睡大覺，你,！”

　　“哎哎哎,，這不是還有尹參軍呢嗎！”鐘少欽向尹碩遞了個眼色,，轉(zhuǎn)身攬住鐘少陵的肩膀繼續(xù)說道,，“再說了，勞逸結(jié)合懂不懂,？是人都吃不消的,，休息好了，身體好了,，自然能打勝仗……”

　　“胡鬧,！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對他們?nèi)蚀龋褪窃趹?zhàn)場上對他們殘忍,，戰(zhàn)場上……”

　　“啊,，這個時(shí)辰該吃飯了，哥,，你是不是來喊我回家吃飯的,，一定是的，快走,，晚了娘就生氣了,。”鐘少欽及時(shí)打斷鐘少陵的說教,，拉著他往校場外走去,，路過尹碩時(shí)，還故作嚴(yán)厲的囑咐一句,，“尹參軍,，一定要練好這支隊(duì)伍,，練完陣法，還要練騎射,，不練完不許吃飯,！”

　　尹碩全程苦笑。

　　二人回到朝陽宮,，日已西斜,。

　　穿過雄偉的前殿和廊房,，來到后寢,，每一日不管多么繁忙，早已坐擁林平三郡的鐘垚,，都要和妻兒共進(jìn)晚膳,。

　　鐘少陵、鐘少欽二人步入正廳,，侍女們早已布好了膳食,。可他們并沒落座,，而是恭敬的站在一旁,，看向紋有如意紋的明黃錦緞，每天用膳前鐘夫人都要在那里誦經(jīng)禮佛,。

　　未幾,，錦幔掀開，鐘夫人在侍女的攙扶下款款走出,，云髻高盤,，梳得一絲不茍，肌膚光潔富有彈性,，依稀可見年輕時(shí)的秀麗嬌美,，發(fā)飾與羅裙簡潔不失典雅，身量瘦削,，如畫卷上清雋的美人,。

　　“娘——”鐘少欽撲到鐘夫人懷里，故作嬌嗔的說道：“你怎么才出來,，孩兒都餓了,。”

　　鐘夫人愛憐的看著鐘少欽,，“每日禮佛是大事,，怎可怠慢？”她縷了縷鐘少欽掉落的幾綹長發(fā),，“瞧你,，又弄得灰頭土臉,，餓了就快快落座吧，今天有你最愛吃的紅燒鯉魚,！”

　　“母妃,。”鐘少陵恭敬的向鐘夫人揖禮,。

　　這一聲好像為剛剛的母慈子孝注入了不和諧的因素,，鐘夫人終于把眼風(fēng)落在了一直被她疏忽的鐘少陵身上，僅一下,，又火速移開,，面色沉靜，只如蚊吶般“嗯”了一聲,。

　　氣氛一時(shí)有些尷尬,。

　　這時(shí)，婢女也推著鐘垚步入了前廳,，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定遠(yuǎn)將軍,，如今由于常年臥病在床，雖才正直中年,，卻早已經(jīng)雪鬢霜鬟,，但經(jīng)年久經(jīng)沙場的氣魄不減，雖沒有強(qiáng)健的身軀,，卻仍有一派不怒自威的氣勢,。

　　“父王?！?p>　　鐘少陵,、鐘少欽兄弟二人，看見鐘垚忙起身恭敬的施禮,。

　　“嗯,，坐吧?！?p>　　一家人圍坐一桌,，開始用膳。

　　鐘夫人因素來不與鐘少陵親近,，僅在用餐時(shí),，往鐘少欽的碗里夾些他愛吃的菜食，其他時(shí)間只默默吃飯,。鐘垚向來嚴(yán)厲,，不會在吃飯的時(shí)間和孩子們寒暄一二，所以日常的每一餐都缺乏了幾分融融暖意，多了幾分刻板,、沉靜,。

　　“如今李端與史為正在爭奪虞城，史為前日派使臣來,，想在林平借五十車軍糧,，我暫且讓使臣留下，稍作考量,，這件事情你們?nèi)绾慰?？?p>　　一桌人對鐘垚的提問頗感意外。

　　鐘少欽最煩這種打打殺殺的軍政要事,，看到鐘垚射過來的目光,，端起飯碗，用力扒拉幾下飯菜,，隔絕了目光交流,。

　　鐘少陵思忖片刻說道：“李端如今一路向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史為如今只占了濟(jì)樂,、茂黃,、匯縣幾座城池，實(shí)力不足以與其抗衡,，況且史為早年曾受父親庇護(hù),，有意歸順林平，是友非敵,?？梢坏┯莩潜黄疲疃撕芸毂銜M掃中州,，劍指林平,，那時(shí)我們北邊的屏障被破，多一勁敵,，所以孩兒認(rèn)為這五十車軍糧應(yīng)該送,，必須送?！?p>　　鐘垚沉吟片刻,，答道：“很好，少陵所言正如我所思,。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尋一穩(wěn)妥之人才好。”他的目光又在鐘少陵和鐘少欽兄弟二人之間逡巡片刻,，繼續(xù)說道：“此次軍糧就由你兄弟二人親自押送,。”

　　“咣當(dāng),！”

　　鐘少欽的筷子掉落在桌上,。

　　要讓他跋山涉水親赴前線？,！這可沒有整日在家摸魚逗蝦來的安逸,，他看向一旁的母親，向她眼神求救,。

　　鐘夫人嘆了口氣說道：“少欽年紀(jì)尚輕,，恐擔(dān)不得這樣大的重任，若有個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況且如果少陵,、少欽都走了，這軍中事物又該交給誰打理,?！?p>　　“是啊，是啊,，如今軍中都習(xí)慣了演練我的陣法,，我一走恐耽擱了他們的訓(xùn)練?！辩娚贇J心急如焚,，只好胡謅一頓，先留下再說,。

　　“哼,！”鐘垚將筷子拍在桌子上，“什么叫年紀(jì)尚輕,？我像他這般大時(shí)早就征戰(zhàn)沙場了,，如今正逢亂世，更不可養(yǎng)尊處優(yōu),，事情就這么定了,，軍中事你們不必糟心，我自有安排,?！闭f罷，就叫婢女推他步入內(nèi)堂,。

　　二人謹(jǐn)呈父命,，隔日便收拾行裝準(zhǔn)備啟程,。

　　鐘夫人拉住鐘少欽千叮嚀萬囑咐，備了許多衣物糧食,，他與鐘夫人依偎惜別一陣才和鐘少陵一同踏上行程,。

　　此次由江都將糧草運(yùn)到湯陰，路程雖不遠(yuǎn),，但其間多山地,、丘陵、菏澤,，路途崎嶇,，為了不耽誤戰(zhàn)事，大軍日夜兼程,，戴月披星,，已連續(xù)走了兩日，走至六鼎山一帶,，已是人困馬乏,、精疲力盡。

　　連平時(shí)愛玩笑的鐘少欽也失了神采,，走至一山谷處時(shí),，隨軍副將眼看士兵們再也堅(jiān)持不住了，因而向鐘少陵進(jìn)言,，請求駐扎,，休整片刻。

　　鐘少陵環(huán)顧四周,，兩邊山巒對仗而出，前方一條崎嶇小路通向山谷外,，實(shí)在不是個安營駐扎的好地方,。

　　他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將士們連日來奔波勞苦，只是這地方地勢低洼,，若遇山匪劫道,，只需堵住我們前方狹小的出路，我們便如籠中鳥,、網(wǎng)中魚,，無處遁形。將士們稍作堅(jiān)持,，出了這座山谷,，遇上平坦地形，再讓將士們好好休整,?！?p>　　“哎呀，哥，這句話你一路上說了不下十遍了,，可我們走了這兩天,，什么時(shí)候見到了平整開闊的地方了？我看這里重巒疊嶂,，就沒個好地方,。再說了，我們一路來,，哪里見過山匪盜賊了,，連只野獸都沒見到，分明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有山匪,，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劫軍隊(duì)的糧草,，反正我是不走了,，今天就要在這歇下?！?p>　　鐘少陵自幼拿這個弟弟沒有辦法,，他看看疲憊的軍隊(duì)，如今人心已經(jīng)懈怠,，加上少欽的堅(jiān)持,，看來今天非歇下不可，可如今戰(zhàn)亂不斷,，餓昏頭的土匪們見了糧食,，就像餓狼見了獵物，難?！?p>　　他沉吟片刻說道：“前軍騎上戰(zhàn)馬,，隨我到前方打探地形，其余人原地不動,，在此休整,，但只可休息，不可安營扎寨,，筑灶生火,，等我歸來，在決定去留,?！?p>　　鐘少欽不情愿的應(yīng)下，鐘少陵引一支精銳,，前往探路,。

　　時(shí)值盛夏,，山谷中熱氣蒸騰，匯集成云,，似乎就要降下一場山雨來,。鐘少陵久去未歸，鐘少欽焦躁的情緒在悶熱的環(huán)境下更加高漲,。

　　忽然,，前方小路有塵土揚(yáng)起，鐘少欽大喜,，站起身迎上去,，誰知來人卻不是鐘少陵，而是幾名彪形大漢,。

　　為首一人,，虎背熊腰，虬須大張,，一雙熊眼炯炯有神,，聲如洪鐘，大叫道：“我乃紅葉寨刺敵先鋒臧威生,，汝等何人速速報(bào)上名來,。”

　　鐘少欽見對方十幾人皆是高頭大馬,，殺氣騰騰,，心下怵然。

　　鐘少陵將戰(zhàn)馬都騎走了,，余下這幾十人雖有兵器,，但都奔波勞累了幾日，想來不是這十幾個彪形大漢的對手,。

　　他滿臉賠笑道：“我們是湯陰的一處援軍,，正要趕往前線與前軍匯合，路過此地稍事休息,，若有打擾各位之處，在這里給各位陪個不是,，現(xiàn)世下軍匪各行其是,，還望各位通融?！?p>　　臧威生略一沉思,，道：“你這車?yán)镅b的什么？”

　　“都是些軍備物資,，前方戰(zhàn)事持久所以多準(zhǔn)備了一些,?！?p>　　“哦？那我們要好好檢查一番了,?！?p>　　說罷，吩咐兩側(cè),，前去檢查,。

　　鐘少欽見此狀，內(nèi)心壓抑的怒火蹭地竄上來,，“你們這些山匪賊寇簡直無法無天,，若非現(xiàn)在戰(zhàn)事頻發(fā)，還由得你們在此橫行嗎,？我奉勸你們速速離去,，過會我兄長回來，你們便會身首異處,！”

　　“哦,，哈哈哈哈——”

　　臧威生和紅葉寨的幾個弟兄，被鐘少欽說的仰天大笑,。

　　他大笑著快馬上前,，須臾間將鐘少欽卷上馬背，“細(xì)皮嫩肉跟個娘們似的也能行軍打仗,？既然你的好哥哥那么神勇,，就叫他來救你吧?！?p>　　一行人往來時(shí)路策馬奔去,，臧威生邊策馬邊回頭道：“叫你們的主將用糧草來換——”

　　聲音隨著遠(yuǎn)去的滾滾濃煙漸漸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