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御大殿此刻靜悄悄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蟬,,朝暉門暴動牽動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他們知道一旦亂民沖破宮防,,這里的所有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清寒坐在龍椅上,神情尚算鎮(zhèn)定,,只是眼眸卻滲出絲絲涼意,,連月大旱,顆粒無收,,出現(xiàn)饑民暴動不足為奇,,不過是劫掠一些地主土豪,有各地州兵鎮(zhèn)著,,出不了大問題,,待朝廷開始著手賑災(zāi),銀錢米糧發(fā)放下去,,饑民填飽了肚子,,這股暴動的邪風(fēng)也就過去了。
然而,,當(dāng)她從方定中幾日前上的密折中看到‘除妖姬,,扶正統(tǒng)’這六個字時,就明白這場以迅雷之勢席卷全國的饑民暴動背后另有文章,。
古往今來,,王朝更迭,皆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只要有安穩(wěn)日子,,老百姓根本不會在乎皇位是哪家,不過兩月旱災(zāi),還不足以讓百姓舍生忘死與皇權(quán)作對,,除非心懷叵測之人推波助瀾,,才能將各地亂民引向一個既定的方向。
‘除妖姬,,扶正統(tǒng)’,,除的妖姬自然是身為皇帝的她,扶的正統(tǒng)想必就是所謂天命之子的蕭凌,,想通此節(jié),,躲在災(zāi)民背后暗中搗鬼之人便昭然若揭,只怕今晨暴民闖宮也是計劃中一環(huán),,姜庚年到底意欲何為,?
正在清寒滿心疑惑之時,殿外守衛(wèi)奏稟羽林將樂施求見,,想必朝暉門之亂已平,,清寒頷首讓樂施進(jìn)殿回話。
“臣樂施奏稟,,朝暉門亂民皆已伏誅,,臣守宮不力,驚擾圣駕,,請皇上治罪,。”
清寒正欲開口,,姜庚年搶道:“老夫聽聞朝暉門骨堆如山,,敢問樂統(tǒng)領(lǐng),可有此事,?”
樂施心下一沉,,心知該來的總會來的,藍(lán)滄尊崇儒道,,向來治國以仁,,當(dāng)他下誅殺令時就知此舉必惹人非議,“朝暉門亂民暴動難以控制,,臣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皇上明鑒?!?p> “樂統(tǒng)領(lǐng)好大的官威,,當(dāng)真是殺人不眨眼!”姜庚年冷哼一聲,,自武班出列,。
“亂民闖宮雖然罪在不赦,,但那些人不過是飽受饑荒的逃難百姓,其中尚有老弱婦孺,,羽林將樂施不思懷柔之策,,反而大肆殺戮,其心之狠毒,,其行之暴虐,,藍(lán)滄建國數(shù)百年未嘗一見,只怕朝暉門血案之后,,民怨沸騰,,再難安撫,臣請治其死罪以慰民心,!”
樂施緊皺眉頭,,反駁道:“亂民殘暴,以至生食宮城守衛(wèi)血肉,,千余亂民見了血更是弒殺,,姜侯未曾親見,不知當(dāng)時情況之兇險,,若非臣下誅殺令,宮門必破,!”
姜庚年斥道:“荒謬,!皇宮守衛(wèi)何等精銳,豈是手無寸鐵的難民能輕易突破,,樂統(tǒng)領(lǐng)為己開脫之詞當(dāng)真可笑,!”
“臣絕非為己脫罪,確因情況危急才不得已而為,,請皇上明鑒,!”樂施重重叩首道。
清寒眸光掃向姜庚年,,心下已然明了,,朝暉之亂意在羽林將一職,樂施身在其位,,若對亂民心慈手軟,,宮城一破他便難辭其咎,若恪盡職守護(hù)衛(wèi)皇宮必得以殺止亂,,又難免授人以柄,,正是進(jìn)退兩難。
此番姜庚年突然出手,,打了清寒措手不及,,一時之間也尋不著破綻,,羽林衛(wèi)只怕得交出去,至少要保住樂施,。
“姜侯所慮不無道理,,只是樂施之言也有可信之處,朝暉之亂尚需刑部細(xì)細(xì)審理,,不可草率處置,。”
樂施畢竟是正三品羽林將,,定他的罪非得經(jīng)過刑部不可,,姜庚年倒也不再糾纏,只見他自頭頂取下官帽,,重重跪倒在地,,“臣姜庚年有事啟奏,此事雖犯天顏,,但臣為江山社稷不得不說,,故自取烏紗,雖死無懼,?!?p> 清寒一驚,連忙揮手讓侍立一旁的穆凡上前將其扶起,,“姜侯乃國之肱股,,這是作甚,快些起來,!”
姜庚年執(zhí)意不起,,痛陳道:“先帝去時,命老臣為顧命大臣,,今難民作亂,,叛軍四起,社稷飄搖,,江山動蕩,,臣深感有負(fù)先帝遺命,愧疚難當(dāng),,請容臣跪地奏稟,!
自六月大旱,至今已五十有四日,,田畝荒蕪,,顆粒無收,百姓飽受饑荒之苦,,朝廷卻遲遲不派遣官員賑災(zāi),,各州縣難民怨聲載道,,再加上‘女子為帝,天降大災(zāi)’的讖語在各地流傳,,難民便將矛頭指向了皇上,。
短短幾日,全國竟冒出十?dāng)?shù)萬叛軍,,乃至于今日竟生出難民不計生死也要闖宮之事,,臣冒死諫言,懇請皇上即日起于明凈齋為萬民祈福,,以平民怨,!”
清寒冷冷盯著姜庚年,圖窮匕見,,布局這么久總算露殺機(jī)了,,“社稷動蕩,百姓流離,,朕身為一國之君,,自然難辭其咎,為民祈福也是理所當(dāng)然,,只是國不可一日無君,,不知姜侯心中屬意誰代朕之位?”
姜庚年滿面驚恐,,又是一拜,,哽咽道:“臣惶恐,皇上此言豈非陷臣于大逆不道,,先帝立有傳位詔書,皇上自是名正言順的藍(lán)滄新主,,百姓愚昧,,輕信流言,臣卻絕不敢有此想法,!臣以為凌皇子乃先帝血脈,,可暫代國事,等天災(zāi)過去,,亂民平息,,皇上自可再行臨朝主政?!?p> 清寒不理會姜庚年的裝腔作勢,,她不信滿朝文武都站在逆臣一邊,于是環(huán)視眾人,,只見每一個接觸她眼神的大臣都深深將頭埋下,,她直直望向司徒淮安,,“不知淮相以為如何?”
司徒淮安聞言緩緩步出,,同姜庚年一樣將官帽取下,,跪地叩首道:“姜侯一片丹心為社稷,臣附議,?!?p> 一語既出,只見眾臣皆脫帽跪地,。
清寒猛地站起身子,,此情此景是她從未想到的,看著眼前跪了一地的大臣,,一時竟有些站不穩(wěn),,忙伸手扶住龍椅,她第一次清晰地知道原來皇權(quán)并非至高無上,,在這些人眼中,,現(xiàn)在的自己根本不足為懼,一旦她生出了想要與他們抗衡的心,,便立刻被施以顏色,。
她踉蹌走下御階,蹣跚穿過眾人,,甚至能聽到這群人心底對她的嘲諷,,清寒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深吸一口氣,,將此刻的屈辱牢牢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