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童為國知道,，真要照他說的辦,，是根本沒辦法實施的,。你照顧了一些人,，沒被照顧的人肯定不答應(yīng),。不搞一刀切,，你又如何把握尺度,。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考大學(xué)你得有個分數(shù)線,，上了線的榜上有名,，上不了線的名落孫山。你沒那個線,，張三比李四低了一分,，李四取了，張三就會說,，不就低一分嗎,。又取了張三。
那王二麻子呢,。王二麻子也只比李四低了一分啊,。
何況，職工的困難你還打不出那個分數(shù)來,，張三和李四都說自己困難，你沒個標(biāo)準你取誰舍誰,。但書記的話你還不能駁,，你一駁，傳到工人耳朵里,，就可能成了童為國不管工人餓不餓肚子甚至死不死人,。
童為國只好苦笑了笑。臉上笑著,，腳下卻不軟,，把皮球一腳踢給工會主席：
“這話提醒了我，還是書記政策水平高,，看問題比我全面,。我同意書記的意見，就請工會提出個方案,，哪些人下,，哪些人不下，列出個名單來,。盡快公布,。”
工會主席一臉苦相,，這么重要的事工會可干不了,。書記輕輕巧巧把皮球替工會主席接了下來：
“我也同意童廠長的意思，就由你們工會把需要特別照顧的提一個方案出來。主要還是要根據(jù)車間的工作量來定崗定員,，工會的意見只能做個參考,。最后結(jié)果還是由廠長辦公會研究決定?！?p> 書記把皮球接在腳下盤了盤,，又踢了回去。
他心里燈亮得很,，我這里搞個方案給你童為國,，留哪些人，下崗哪些人,，最后還不是要你來定,，你童為國管生產(chǎn)，是不會眼睜睜把要用的人放出去的,。到時候,，你說誰不能下崗就不下，這不就行了,。
書記并沒有一丁點和童為國對著干的意思,，只是工會搞的這個調(diào)查，他是同意過的,。
童為國可能并不知道這一點,，他大發(fā)工會主席的脾氣，是這件事確實給廠里下一步工作帶來了很大麻煩,。一家人有兩個在廠里工作的下崗一個已成定局,，職工們剩下的希望就是誰下崗，能由自己說了算,。
廠里既然搞了這么個調(diào)查,，職工心里就會多出一些希望，多一些希望實際就多一些失望,。但搞也搞了,，總不能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搞錯了，傳到全廠職工耳朵里,，恐怕要出大亂子,。
“兩丁抽一”幾乎涉及到廠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家庭，千萬不能出一丁點亂子,。
老實說,，出了影響安定團結(jié)的問題，他做書記的擔(dān)的責(zé)任比廠長大,。這種時候,，他首先要和童為國搞好團結(jié)，原則上保持一致，就像七十年代一首歌里唱的,，他和老童是兩個苦瓜一棵藤,。
“各部門，各單位也要做好配合,，在重大問題上必須向童廠長請示匯報,。千萬不能令出多門。黨委,、群團組織要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充分發(fā)揮參謀和助手的作用?！睍浌室獍腰h委和群團組織并到一起,，擺到了助手的位置上，“全力支持廠長的工作,，同心協(xié)力,，共渡難關(guān)?！?p> 童為國脾氣也發(fā)過了,，心想事情也這樣了，書記的話等于表白,，廠里還是你童為國說了算,。這已經(jīng)是委屈求全的意思了，童為國也沒有什么話好說,，只是強調(diào)：這件事必須盡快結(jié)束，宜早不宜遲,。至于具體時間,，他征求了書記的意見，倆人倒是很一致,，在國慶節(jié)前后出榜容易惹亂子,，最好在十月下旬。童為國宣布散會,。
出門的時候,，書記最后一個走，他對童為國說,，有幾個人,，要不要先找了談?wù)劊茸鲎龉ぷ?。童為國說,，做思想工作是你的強項，該找的，你找了談就行了嘛,。書記說,，有幾個人恐怕還得你親自出馬喲。只有你才拿得下來,。
童為國心里得意,，嘴上卻說得客氣：“你拿不下來的我還能拿得下來？”
書記就說了幾個人的名字,，季長風(fēng)首當(dāng)其沖,。
童為國看了一眼書記，說：“季長風(fēng)我找了談過,，不通,。他也是個特殊困難哪?！?p> 書記知道童為國的意思,，一點也不含糊，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他特殊困難也不行,。個人利益得服從集體利益。聽說他準備開個修理廠,，連房子都找好了,。”
童為國愣了愣,，這件事季長風(fēng)好像說過,，當(dāng)時他以為季長風(fēng)不過是說說而已，找房子的事他一點也沒聽說過,。書記說,，要是他真的把修理鋪開起來，廠里就亂套了,。
童為國生氣地說,，這個季長風(fēng)，前久我就找他談過,，他是生產(chǎn)骨干,，季雨林算是特殊工種，叫他寫個申請來,，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們父子倆是肯定要下一個的，當(dāng)然不能讓他下,。
書記說,，他要是帶了這個頭,，其他人的工作就不太好做。要不我們倆分分工,，季長風(fēng)歸你,。你們倆是師兄弟，他能聽你的,。童為國想了想說,，好吧，季長風(fēng)就歸我,。書記說,，好，一言為定,。心想只要你能把季長風(fēng)做通了,，其他人就好辦。
書記走了以后,，童為國抄起電話,，想叫季長風(fēng)來辦公室談一談，電話接通,，卻又變了主意,，季長風(fēng)的工作根本用不著做，他季長風(fēng)就有一千個想法,，但只要廠里做出決定,，他不會不服從。相處了二十多年了,，童為國自忖最了解他,。
小新街一帶熱鬧起來的原因大概有這么幾個，一來它是進入市區(qū)的一個主要入口,。二來在它的東面有一片工廠區(qū),，中央和省市的大中型機械制造廠都集中在這一片，東風(fēng)機械廠也在其中,。三是它位于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同時還是上新街和下新街兩個村委會的中間地帶,，有點兩不管的意思,。
最早有幾個外地人在公路邊搭了幾個棚子，撿破爛收廢鐵,。因為東面是工廠區(qū),，收來的廢鐵中有不少根本就不是什么廢鐵，大到變壓器,、汽柴油發(fā)動機,、電動機,。小到各種螺絲螺帽、墊圈皮碗,，還有整盒整盒的搬手,、螺絲刀等等。這些東西做了廢鐵不僅可惜,，送廢品站還冒風(fēng)險,，他們就把這些東西在公路邊擺攤。
有人賣就有人買,，東西是好東西,，價錢往往卻只是一半甚至是幾分之一。買賣的人多了,，東西也多了,，來往的車輛就更多了，有人一邊擺攤一邊附帶著搞搞修理,，漸漸地就成了氣候,，光是修理店鋪就有幾十家。這些修理店鋪修什么的都有,，什么都能修,，小到拉鏈大到汽車。小老板們守著屁股大個門面,，一個個口氣卻大得要命,，問他能不能修航天飛機，他頭都不抬就叫你開過來,。
季長風(fēng)和陳漢中就想在這里開一個修理鋪,。
在等著廠里公布下崗名單的這段時間里，兩人湊錢買了一臺舊氧焊機和電焊機,，修理一番,，基本上還能用。又去廢品收購站買了一些基本的工具,，事情就差不多了,。
最大的問題是找一間合適的鋪面，為這,，季長風(fēng)和陳漢中找了好長時間,，才在最邊上的路段找到了一間房子。其實根本就不能叫房子,，紅磚頭一壘,，搭上幾塊石棉瓦，就是了,。
房主話說得明白,，你們租的就是這塊地,，空地我不能租給你，好歹得有四面墻一個頂,。你們租了做什么用,，不就是開修理鋪，或者廢品收購再就是賣點舊機電產(chǎn)品什么的,，蓋好了你們租下來不合算,。搞修理不用講究門面，只講大小,。
季長風(fēng)租的那間,，十幾個平方的樣子，租金聽起來不貴,，一個月五百塊錢,。但兩人一算下來，一年就是六千,，又覺得貴得沒有道理,。那幾塊舊磚頭，幾片石棉瓦算下來不值五百塊錢,，可一年的租金就翻了十幾個倍,。但你不租會有人來租，房主一副愛租不租的樣子,。租金一分錢不減,，還得預(yù)交半年的房租，租滿半年,，再預(yù)交以后半年的,。
生氣歸生氣，還得咬牙租下來,。只能這樣想,，要有活做的話，一個月的房租,，也就是幾天的收入,。平時沒事的時候，兩人就分頭到類似的修理鋪打聽行情啦,，價格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