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內(nèi)心的活動,無人可見,。
只是默然站著,看著低眉順眼的模樣,,倒是頗為恭敬。
皇帝見了,,倒也沒有為難下去,,稍一沉吟后,便道:“那便循例擢升一級,,路公,,東宮親勛翊衛(wèi),可還有空缺,?!?p> 路公名叫路安遠,年紀也有六十多了,,身上有著靖國公的爵位,,身居樞密使之職。
周國以樞密院執(zhí)掌軍事,,不僅管著地方諸多節(jié)度邊軍,,更直接控制著禁軍南衙十二衛(wèi)的兵馬,可謂位高權(quán)重,。
東宮的三衛(wèi)六率,雖為太子親軍,,但同時也在樞密院的管轄之下,。
方才是在議太子遇襲一事,路安遠已經(jīng)有準備,,此刻問起,,稍一思忖便有回答:“回陛下話,東宮三衛(wèi)現(xiàn)下并無空缺,,不過也能調(diào)配的開,。”
“那便如此,,另加趙信振威校尉,,就這樣吧?!被实垡谎远?,路安遠點頭稱是。
自己原本就是正七品上,,再提一級,,那就是從六品,,一般縣令品級怕是都不如他。
多少學子,,讀一輩子的書,,窮經(jīng)皓首、磋磨一世,,都未必能到這一步,,可自己才多大啊,?十八而已,。
這真是千好萬好,不如命好啊,。
趙信想著,,心中暗嘆一聲,只能再次拜服:“小臣叩謝陛下,!”
……
東宮遇刺大案,,自然不可能就這么風平浪靜的過去。
政事堂這邊還未議定,,調(diào)查就已經(jīng)開始,。
國朝大案,一般由刑部,、御史臺,、大理寺組成三法司會審,但由于之前發(fā)生了左領(lǐng)軍衛(wèi)沖擊太子車架的惡劣事件,,將禁軍也牽扯其中,。于是此番,樞密院的軍法司也加入了進來,,竟是組成了罕見的四法司會審,。
而且,其中領(lǐng)頭的,,還是御史臺中直接聽命于皇帝的繡衣刺史,,顯然是要掀起一場天大的風波。
當然,,這就和趙信沒有多大關(guān)系了,,便是太子這個當事人,也被暫時從中抽離了出來,。
于是離了禁城,,趙信便護衛(wèi)著楊洪返回東宮。
太子在車內(nèi),趙信在車外,,只聽太子的聲音依舊是溫和清冷,,說話道:“陛下升了你的官位,這是朝廷規(guī)制給你的賞賜,。但你于我,,不僅有功,還有恩義在,,我還要再謝,。”
同樣的道理,,換句話說,,就給人感覺大不同。
賞賜變成了謝禮,,無意間便拉近關(guān)系,,便是趙信這后來人,也覺得如沐春風,,難生芥蒂,。
難怪太子在朝中受人擁戴,其余不論,,單說這待人處事,,便無可挑剔。
趙信心中想著,,楊洪也不讓他開口,,便接著道:“我聽聞你在京中,并無落腳,,一直住在營中,。這樣,我在城東延慶坊有一別院,,并不太大,但挨著洛水,,還算雅致僻靜,,便做贈禮了。不必推辭,?!?p> 常言道,居大不易,。
京城乃是一國中心,,歷朝歷代,都是寸土寸金之地,想要在其置業(yè)安身,,可并不容易,。
而就趙信腦海中的記憶,要在這京都買宅子可不便宜,,最小的宅子,,沒有幾十兩銀子也買不下來。
須知趙信是正七品上,,每年俸祿也才幾十兩,,加上家中給的例錢,也不過百兩,。
百兩銀子在普通人家,,確實算是巨款了,但身為官宦子弟,,又居于京都之中,,百兩銀子卻并不算多。拋開吃喝應(yīng)酬,,能剩下的,,真沒有多少。
而這還是趙敬之家教森嚴,,趙信不算紈绔,,否則,百兩銀子真不夠開銷,。
此刻,,太子張口,便送了宅子,,雖太子說并不太大,,可畢竟是太子別院,再小能小到哪去,?
這一謝,,至少就是幾百兩銀子啊,手筆真是不小,。
趙信本還要推脫兩下,,但不想楊洪卻直接堵住了他的話頭。當下輕笑一聲,,“既如此,,那太子厚贈,小臣就愧受了,?!?p> “好,。”
先前在太子遇襲時趙信奮勇爭先,,還可以說是職責所在,,為勢所迫。但此刻這一受禮,,趙信便是被真正打上了太子的印記,。
趙信心中透亮,不過卻也并不在乎,。
他雖然是刺史之子,,但在這勛貴如云、高官滿地的京都中,,他實在不算什么,。
身居高位,才有冷眼旁觀,、秉持中立的資本,,似他現(xiàn)在這般小角色,若想尋常一生也就罷了,,可若要出彩,,不冒風險、及時站隊,,又如何能夠趁勢而起,?
……
太子勛衛(wèi)駐地,就在東宮一側(cè),。
趙信將太子送回去之后,,轉(zhuǎn)道便回了勛衛(wèi)府駐地。
此刻的他,,身上還穿著廝殺時候的血衣,,一進營中,便引來側(cè)目,。
先前隨趙信一起廝殺的勛衛(wèi)們已經(jīng)先行回營了,,消息傳開,眼下,,整個勛衛(wèi)營都處于戒備狀態(tài),,一個個執(zhí)兵著甲,仿佛隨時可能大戰(zhàn),,頗有枕戈待旦之意。
但實際上誰心里都清楚,,太子入了皇城,,回了東宮,,便沒有他們這些勛衛(wèi)的用武之地了,不管謀劃刺殺的人是誰,,有多大勢力,,也不可能在皇城行兇。
所以,,此刻他們不過都是在故作姿態(tài)罷了,。
趙信見了,嘿笑了一聲,,直接回了他那一隊駐地,。
一隊七十余人,都是獨立扎營,,趙信一走進去,,便有數(shù)道目光向他看來。
原本的趙信只是尋常,,不是廢物,,卻也并不出眾。身為隊正,,并沒有將整個一隊人都降服,,不過也有幾個近親之人。
先前的戰(zhàn)斗,,他這一隊也折損了十幾人,,身上帶傷的,更幾乎占了一半,。
不過他們也清楚,,此番護住了太子,殺退了刺客和冒犯賊人,,他們都是有功,,過后少不了封賞,故而大多臉上都是帶著振奮之色,。
見趙信進來,,這些人神色都是變化。
勛衛(wèi)大多出自權(quán)貴子弟,,對于趙信隊正的身份本來并不怎么在乎,,但此刻也都知道,先前若非趙信身先士卒,、挺身而出,,今日實在后果難料。即便沒有死在刺客手里,,太子出事,,他們也是難逃罪責,,即便免死,前途也是無望了,。
所以此刻,,再看向趙信,多是恭敬乃至感激,,一個個起身抱拳:“隊正,!”
這就收心了么?
可惜,,這些人多是權(quán)貴子弟,,很難真正收為己用。不過,,結(jié)一個善緣也好,。
趙信笑著,一個個點頭回應(yīng),。
不過當看到其中幾人時,,臉上的笑容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那幾人正是和先前被趙信陣斬了的隊副曹巖相親近的,,相較于旁人一個個振奮并充滿期待,,這幾人卻是神色陰沉。特別是其中兩個曹巖親隨,,更是神色難看,,如喪考妣。
曹巖不僅死了,,更重要的還是被趙信當著太子面,,以怯敵畏戰(zhàn)、擾亂軍心之名所斬殺,,死了白死不說,,還要背負罪責。他們這些人當時沒跟著跳出去,,確實是保住了性命,,但恐怕也免不了被牽連,哪能高興的起來,。
而且,,有太子背書,曹家明面上根本沒辦法找趙信的麻煩,,說不定反倒要感謝趙信殺得好,。
當然了,至于背后會不會報復,,又怎么報復,,那就難說了,。
曹家也算是老牌勛貴,曹巖的父親曹楷,,襲爵青陽侯,在禁軍中頗有關(guān)系,,很不好惹,,這也是曹巖在勛衛(wèi)中跋扈,敢跳出來的緣故,。
不過云野趙氏也不算弱,,趙敬之的登州刺史,比起那青陽侯的爵位,,估計還要更硬一點,,所以也沒什么好懼怕的。
當然,,最主要的是,,殺都殺了,此刻再思前顧后又有何用,?
有什么招應(yīng)著就是,。
趙信想著,看著那兩個曹巖的親隨,,冷冷的嘿笑了一聲,,把本就忐忑的兩人,更是嚇了一跳,,神色驟變,。
趙信卻沒理他們,轉(zhuǎn)身邁入了自己的營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