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叫你前來所為何事,?”
看到四皇子來了,,圣上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問道。
四皇子自然知道奏折之事,,其中構(gòu)陷三皇子的用詞還是他想出來的,,貼合三皇子的個性,,圣上才會相信,。此時理所當然的以為圣上叫他前來就是要問奏折內(nèi)容是否屬實,他也早想好了如何應對,,所以故作為難的沉吟了一下,,這才說道:“孩兒們此去沒有辦好父皇交代的差事,還請父皇責罰,?!?p> “哦?”圣上不動聲色的一挑眉毛問道,,“這么說來,,這奏折上所言乃確有其事?”
“孩兒并不知奏折之事,,”四皇子道,,“只是,……唉,!只怪孩兒人微言輕,,未能及早干涉。好在有驚無險,,賑災糧食如數(shù)發(fā)放,。也是父皇天恩所致?!?p> “你人微言輕,,那應弘呢?”圣上問,。
“皇兄……”四皇子故意停頓了一下,,顯示難于表述,然后才道,,“皇兄也是為了辦好差事,,雖則有些激進,,用意確是好的?!?p> “應弘如何激進?”圣上又問,。
“此次西北受災,,面積之廣,人數(shù)之多,,實乃前所未有,。地方官員為了調(diào)配糧食已是焦頭爛額,可怎奈仍是人多糧少,,加之一路損耗甚巨,,可皇兄卻仍是搬著賬目,說賑濟的糧食跟災民數(shù)目不符,,讓停止發(fā)放,。眼見得災民餓死無數(shù),卻任憑孩兒和一眾官員如何勸說,,只是不聽,。一度使得賑濟停滯。災民情緒失控,,險些釀成大亂,。”四皇子邊說邊偷窺著圣上的臉色,,見圣上臉色陰沉的可怕,,神色卻似十分專注,像是聽進他所說的話了,。于是越說越大膽,,把個三皇子說成罔顧人命剛戾自用的暴君。他剛下定了決心要除掉三皇子,,老天就給了他這次絕妙的機會,,他怎么可能放過。他也知道圣上的忌諱,,所以專往這上面說,,務必要使圣上龍顏大怒。便是不能像二皇子那般終身圈禁,,也要讓三皇子失去圣上的歡心,,從此徹底靠邊兒站。
李維民眼見圣上眼中的寒光越來越甚,,可四皇子卻渾然不知,,就像一只不知死活的小老鼠,一步一步朝著老貓設好的圈套走去。他心里跟著也直打顫,。要知道這可是圣上的家事,,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知道的多了可不是一件好事,。瞅了個空子忙說道:“啟稟圣上,,此時怕是奏折送上來了,微臣要不……先去交接,?”
圣上只是略一搖頭,。聽完四皇子的陳述,心平氣和的對四皇子說道,,“你可知此去的隨從里面有一個叫虎子的,?那是我的御前侍衛(wèi),全名叫藺虎,?!?p> 說完,看住四皇子,。四皇子先還想說虎子的壞話,,因為這個虎子一路護著三皇子,不把他放在眼里,。待聽到他是圣上的御前侍衛(wèi),,頓時有些慌亂??珊芸炀陀终f道:“孩兒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卻對其印象深刻,?!?p> “哦?為何???”圣上看四皇子事到如此,還如此不知死活,,敢編排他最信任的侍衛(wèi),,一時氣急反笑,問道,。
“此人……一路拉幫結(jié)伙,,挑撥離間,妄圖使皇兄與孩兒心生嫌隙,。若不是他,,皇兄想必也不會如此恣意妄為,。”四皇子也是橫下心來,。既然虎子是圣上的侍衛(wèi),,那他必然已將一路發(fā)生的事情盡皆稟告。他若不反駁,,那就是默認了,。他可不想坐以待斃??伤恢赖氖牵⒆邮鞘ド系乃乐倚l(wèi)士,,對圣上絕對的忠誠,,圣上對他也是絕對的信任,所以才讓他攜帶圣旨借機行事,。如今見四皇子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圣上再也忍耐不住,劈手將桌案上的茶杯推在地下,。怒斥道:“還敢信口雌黃,!你真以為憑你一張嘴,和幾個蠹蟲的一紙奏折,,就能混淆黑白,,瞞過朕的耳目嗎!”
“孩兒不敢,!孩兒只是據(jù)實稟報,!”四皇子慌忙跪伏于地,可嘴上卻還是說道,。
“你,!……”圣上氣的渾身抖顫,指著四皇子喘息著說不出話來,。
李維民覺得自己不能在裝聾作啞了,,要把圣上氣個好歹的,就如今這個局面,,只怕是要天下大亂,。于是便出言道:“皇子受人蒙蔽可能還不知道,圣上已經(jīng)將所有涉事人員一一查辦,,他們已將所犯罪狀盡皆招供,。”
“……”四皇子直到這時才啞口無言,,跌坐在地上,。他沒有想到圣上的行動如此之快,,更沒想到那些信誓旦旦,要誓死效忠與他的官員如此不堪一擊,。他原本還想著把這些人當作自己爭取太子之位的基礎,,有了這個基礎,他的奪嫡之路就有了些許資本,??扇f萬沒想到,美夢竟然如此之短,,還沒等他好好品味,,就已經(jīng)破滅了??伤€是很快就抓住了一根新的救命稻草,,翻身起來,痛哭流涕的說道:“是孩兒愚昧無知,,識人不明,,以致受人蒙蔽。愧對父皇的重托,!孩兒,,孩兒,……知錯了,!”
圣上厭惡的看著干嚎的四皇子,,真想一聲令下將其賜死。這樣既沒肝膽又骨氣的人,,留著他有何用,!只能是貽禍后代。便是二皇子常懷不軌之心,,圣上對他也只是恨鐵不成鋼,,不像四皇子這般的深惡痛絕。
圣上轉(zhuǎn)過頭,,對著墻壁一字一句說道:“從即日起,,四皇子應治不得出府,閉門思過,?!?p> 四皇子一聽自己也被圈禁,當下大叫冤枉,,要知道二皇子是謀逆大罪,,弒父殺弟,這才落個圈禁,。跟二皇子比起來,,他這點事情算什么呀,,圣上怎么能如此輕重不分呢!
圣上只是揮揮手,,讓人把四皇子拖了出去,。
四皇子的嚎叫聲逐漸遠去,上書房跟著安靜了下來,。圣上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李維民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響,默默的侍立在一旁,。他忽然覺得圣上很可憐,,不,是生在皇家的這些個人都很可憐,。他們是尊貴無比,,人上之人,享受著全天下無人能及的財富地位,,錦衣美食,可他們卻缺乏最起碼的生存保障,,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權(quán)利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越是接近的人越是會被吸引裹挾,,深陷其中身不由己,,直至丟掉這條性命。
過了許久,,李維民感覺身體都快要僵硬了,,才聽到圣上長長吁了一口氣。便說道:“皇子們涉世未深,,難免受人利用,,圣上不必為此憂煩?!?p> “朕,,一生強悍,怎知子息竟如此不濟,?!笔ド险f著,緩緩搖搖頭,,拿起奏折來,,道,“也是天命使然,,無可奈何啊,?!?p> 圣上的語氣有一種認命的無奈。李維民從未見過圣上如此軟弱過,。如圣上所說,,他一生強悍,幾時信過什么天命,?
“今日時辰不早了,,圣上批閱了一天奏折也該歇歇了?!崩罹S民觀察著圣上的臉色,,小心的說道,“如今御花園正是百花齊放,,圣上何不前往一游,?”
圣上手中的筆停頓了一下,少頃,,才放下來說道,,“也罷!今日你就陪朕御花園一游吧,?!?p> 李維民給榮喜使了一個眼色,榮喜忙出去安排了,。李維民不著聲色的攙了一把圣上,,同往后花園走去。圣上背著手,,瘦削的身材顯得有些佝僂,,邊走邊問道:“應弘那邊怎么說啊,?”
“三皇子只說是他辦事不力,,請求圣上裁處。別的再無多言,?!?p> “這個犟驢?!笔ド虾叩囊恍Φ?。
“三皇子確是有些倔?!崩罹S民順著圣上說道,。
“應弘今年有十八歲了吧,該是娶親的時候了,?!笔ド系?,“你可知有什么合適的人選?”
李維民聽到圣上這一問,,心里一緊,。沒想到圣上竟然真的征詢起他的意見來。這個瘋皇妃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怎么會如此料事如神,?見他遲疑,圣上不悅的一皺眉說道:“怎地,?你如今還要跟朕三緘其口,?”
“微臣不敢?!崩罹S民忙道,,“只是在想朝中哪位大人的千金跟三皇子同齡?!?p> “嗯,。如今也只有你跟榮喜兩個能跟朕說說話了?!笔ド宵c頭長嘆道,,“平常百姓到了朕這個年紀,該是兒孫繞膝,,盡享天倫了,,可朕,!”
圣上說到這里搖頭苦笑,,“卻真成了孤家寡人了?!?p> “若無圣上鞠躬盡瘁,,哪來天下百姓的天倫之樂?”李維民道,。
“罷了,!”圣上轉(zhuǎn)頭看著芳草萋萋的御花園,臉上盡是不舍和感慨,。好像在御花園奔跑玩耍還是昨天的事情,,可一轉(zhuǎn)眼,他已經(jīng)是老態(tài)龍鐘將死之人,。從孩童到現(xiàn)在,,那么些年,他都做什么了,?如今回想起來,,好像除了朝堂之上,,宮闈之中,再無其他,??伤缓蠡冢僮屗麃硪淮?,他還是會如此,,拼盡全力也要坐在這個位置。不管是天之驕子還是天選之子,,都是權(quán)利在這人世間的最高巔峰,。跟這份尊榮比起來,孤家寡人又算得什么,?
見圣上沉浸在思緒之中,,李維民也想著自己的心事來,皇妃前些時來府里找他的一幕又浮現(xiàn)在腦海,。
李維民從一開始就知道兒媳李氏在皇妃的學院上課,。他家規(guī)甚嚴,一向不允許府中女眷在外流連,。圣上放皇子們出宮交際后,,四皇子先是交往了一幫商會子弟,后來又開始結(jié)交他們這些官家的世子們,。李維民一天的待在上書房,,了解圣上最近的注意力放在哪里,再一結(jié)合外面皇子們的作為,,就將圣上的用意了然于胸,。既然知道皇子們的所作所為是誰的意思,自然就不能再唱反調(diào),,這才放了李氏夫婦倆出來,。可卻再三叮嚀,,讓他們謹言慎行,。
其實,對于這個死而復生的瘋皇妃,,李維民心里一直也是蠻好奇的,。他也想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卻沒有想到,,有一天瘋皇妃竟會上門來找他,。
看著面前這個從容自若的女子,李維民怎么也跟傳說中瘋皇妃聯(lián)系不到一起。聽完李氏的介紹,,他訝異的一挑眉毛,,可卻沒忘了該有的禮節(jié),施禮過后,,這才對李氏說道:“皇妃駕臨是何等大事,,你怎敢如此草率,擅作主張,!”
又對皇妃說道:“下官管教不嚴,,致使家眷不知禮數(shù),有失迎迓,,望請恕罪,。”
“我這純屬是私人拜訪,,跟皇妃不皇妃的沒有關(guān)系,,你也不用想那么多?!被叔恍φf道,。
李維民從來沒有聽過人這樣說話,先覺得別扭,,可聽著聽著也覺得干脆利落,,十分爽快。便說道:“哦,,既是皇妃來找內(nèi)眷,,下官便先告退?!?p> “我就是來找李大人你的,。”皇妃道,。
“哦,?”李維民看著皇妃,,“皇妃找下官……可是為何,?”
“嗯?!被叔皖^略一思忖,,說道,“李大人是國家肱骨之臣,,可有想過以后會怎么樣,?”
“什么……以后?”李維民不動聲色的問道。
“就是以后嘛,!”皇妃一攤手道,,“李大人怎么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呢?”
“……”李維民真有點秀才遇到兵的感覺,,也不知道皇妃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只得轉(zhuǎn)而又問,“那,,是誰會怎樣,?”
“就是,你嘍,,我嘍,,他嘍,……”皇妃隨手指著說道,,說到這里,,回身看住李維民放緩聲音鄭重道,“還有,,這個國家嘍,。”
李維民心里一跳,,沒想到這個瘋皇妃會如此膽大,。便沉聲道:“皇妃身為皇室家眷,可知等閑人等不得妄議朝政,?,!”
“我這不是在跟李大人說嘛!怎么會是等閑人等呢,?”皇妃道,,“再說了這也不是妄議朝政啊,?只是想為自己及早做打算嘛,!人生在世,誰不想一輩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何況還有子孫后代,,你難道不為他們考慮嘛?”
“那下官倒要聽聽,,皇妃會如何打算,。”李維民冷笑一聲道,。
“……”李維民的態(tài)度皇妃早已經(jīng)預料到了,,雖然早就想好了應對之辭,,可此時卻臨時改變了主意。她得先讓李維民放下戒心,,然后才能聽進她說的話,。
“我的打算很簡單啊,?”皇妃道,,“我就想讓我的孩子能無憂無慮的長大,可以娶妻生子,,傳宗接代,。”
“只是這些,?”李維民冷笑,,“這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