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覺得這很簡單嗎,？”皇妃順勢說道,，“若生在太平盛世,，這自然不成問題,，但若是在亂世,，……,，我寧愿沒有后代,?！?p> 這句話觸動了李維民,。這也是他近日苦苦思索的問題。圣上顯然時(shí)日不多了,，圣上一死,，朝局會怎樣？僅憑瑞皇子一個剛滿十歲的孩童能否坐穩(wěn)這把龍椅,？鎮(zhèn)住這個江山,？李維民已經(jīng)預(yù)感到接下來會是一段風(fēng)雨飄搖，動蕩不安的日子,?？墒沁@段日子會有多長，他就無法預(yù)知了,。李氏的兒子剛滿三歲,，正是最惹人親的時(shí)候，李維民愛之如命,。想到他的寶貝孫子會流落于亂世之中,，顛沛流離，李維民不禁攥緊了手掌,。
見李維民不說話,，皇妃又道：“亂世不只是世道亂，世道亂大家只管各自逃命也就罷了,?？烧嬲膩y世還代表著政權(quán)更迭，一朝天子一朝臣,，沒有人能永遠(yuǎn)穩(wěn)居潮頭屹立不倒,。若一旦倒下,，只怕就不是逃命這么簡單了?！?p> 皇妃的話雖然觸動了李維民的內(nèi)心,，可李維民畢竟是久居官場，早聽出了皇妃話中的說服之意,，便一笑說道,，“皇妃不必危言聳聽，有話只管明言,?！?p> “我，只希望李大人能為社稷,，為百姓,，爭取一個太平天下?！被叔f著雙手交握,，舉過頭頂。
“皇妃如此大禮,，下官怎敢生受,。”李維民忙起身離座,，也俯身施禮,。待皇妃重新落座后，這才又說道,，“只是皇妃乃一女眷,，如此高談闊論國家大事，實(shí)在有違祖訓(xùn),。況，如今上有圣上勵精圖治,，下有皇子眾志成城,，正是皇妃所言的太平天下，何來爭取一說,？更休提下官芥豆之微,，哪里敢如皇妃所言?！?p> 皇妃咬了咬下唇,，覺得這個李維民比鎮(zhèn)國公難對付的多?？伤焐慌掠膊缱?，略作停頓還是說道：“李大人身居官場，對于朝局如何肯定比我們清楚。要是心里也真是這樣想,，那我無話可說,。”
“哼哼,?！崩罹S民又是一笑，“皇妃此言倒像是下官口是心非,。既如此,，下官倒要討教，皇妃身在富貴門中,，錦衣玉食,，何來如此憂慮？”
“李大人也不用這樣套話,?！被叔惨恍Φ溃拔医裉靵碚依畲笕?，一不是受人指使,，二不是意氣用事。而是經(jīng)過反復(fù)思考才選中的李大人,。李大人先聽我說完,。未來朝局如何，關(guān)鍵在于圣上能支撐多久,?！獙τ谶@一點(diǎn)李大人你也認(rèn)可吧？我也知道這樣說有點(diǎn)大逆不道,，但我今天既然來找李大人,，就想坦誠相待，想什么說什么,，想到哪里說到哪里,，以表明我的態(tài)度。未來再遠(yuǎn)也總是會來的,，李大人可有想過,，就目前的狀況來說，誰會是最合適的繼任者,？三皇子,？四皇子？還是圣上選定的瑞皇子,？李大人不必問我如何斷定,，如今只怕連三歲小孩也知道瑞皇子是圣上選定的接班人,。可問題是,，圣上選定的就一定是最佳人選嗎,？成為一個君主最重要的品質(zhì)是什么？圣上宣稱以仁德治天下,，可他選定的人具有這兩樣美德嗎,？就算有，一個小小的孩童能坐得穩(wěn)這個江山嗎,？,！”
李維民聽到這里才知道，皇妃竟是想要廢儲另立,，這可無異于謀反,！想不到這個瘋皇妃如此狂妄，還想鼓動他同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只是他以為皇妃想要擁立的人是應(yīng)皇子，心里冷笑,，嘴上卻道：“那依皇妃所言,，誰才具有如此美德？”
“雖然李大人是明知故問,，但我還是選擇坦誠相告,。”皇妃眼神清澈的看著李維民,，說道,，“仁德兩個字不是說出來的，也不是做出來的,，而是一種本性,，是一種選擇。具有這種品德的人,，就算他不夠圓滑,，不懂韜略，可一點(diǎn)也不妨礙他做一個好君主,。”
李維民這時(shí)更加確信皇妃所說的就是應(yīng)皇子,。是,，應(yīng)皇子忠厚善良，是個仁義君子,。這他也承認(rèn),?？商斓紫逻@樣的人鋪的一層，是仁義君子就一定能做得天子嗎,？笑話,！而且還敢大言不慚的來說服他李維民！他李府的門檻就這樣低嗎,？李維民感覺受了莫大的侮辱,。可他的涵養(yǎng)卻讓他面上沒有絲毫表露,，只想聽聽這個瘋女人還會說什么,。所以雙手交叉放在肚子上，身子踏踏實(shí)實(shí)的靠在椅子里,，做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等著皇妃說下去。
皇妃來之前已經(jīng)做好了攻略,，知道李維民為人謹(jǐn)慎,，深怕她如此大尺度的言語會被李維民當(dāng)場趕出去。如今見李維民并無任何表示,，心里松一口氣,，也不管他是真聽還是假聽，只管說自己的：“因?yàn)?，只要一個人心是正的,，他心里就會有一桿秤，這桿稱會讓他保持公正,，有好壞的界限,。也能自我衡量，看看自己所作所為是否正確,。這樣的人,，哪怕心智不夠成熟，可因?yàn)樗性瓌t,，便是成為不了一代圣主,，也不會成為一個昏君或者暴君。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們這些個忠臣良將嘛,？俗話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有你們輔助，還怕他當(dāng)不了一個好皇帝嗎,？”
李維民不得不佩服皇妃的口才,。她知道怎么說服人,。這番話她可能只是說者無心，可有一句話卻實(shí)實(shí)在在的戳在了李維民的擔(dān)心上,。瑞皇子會是一個暴君,。這一點(diǎn)李維民幾乎可以肯定。他身在上書房,，聽到的看到的想到的,，讓他足以得出這個結(jié)論。人人都說二皇子跟圣上長得最像,，可李維民卻越來越覺得,，瑞皇子才是各方面跟圣上最為相像的。那種冷酷,，小小的年紀(jì)眼神里卻流露出對誰都不信任的那種戒心,。而且他也知道，圣上擔(dān)心瑞皇子年幼不能服眾,，一定會教授他威服天下,。如此一來，瑞皇子的即位必定會伴隨著腥風(fēng)血雨,。這讓李維民不管是為國還是為己都感到深深的憂慮,。
“皇妃生為女子，真真可惜,?！崩罹S民頓了頓又道，“只是有所不知,，凡天子者,，必是負(fù)天命而來，豈是隨便何人即可做得,？便是暴君,，昏君，也是自有劫數(shù),，不是人力所能更改,。”
“李大人既然知道天命,，可知既有命,，還有運(yùn)？先不說這個,，就說李大人所說的的天命,，劫數(shù)。假如，我是說假如哦,！——假如某人真是奉天命做了天子，可劫數(shù)又讓他做了一個昏君,，暴君,，致使民不聊生，外敵乘機(jī)入侵,。那么,，依李大人看來，我們該是順應(yīng)劫數(shù),，由著他滅國,，讓大家做亡國奴；還是希望有人能力挽狂瀾,，在危亡時(shí)刻救萬民于水火,？退一萬步來說，假使受命于天的這個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那他是不是也需要手足膀臂來輔佐呢,？”
眼見得皇妃越說越離譜，竟然說出亡國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李維民忙喝了一聲：“大膽,！”可皇妃卻不受他的影響，依舊把自己想要說的都說了出來,。就在李維民起身要下逐客令的時(shí)候,，他聽到了那一句，救萬民于水火,。
李維民能在上書房屹立不倒,，一是因?yàn)榭诰o，不亂傳話,。在圣上面前如此,，在宮禁之外也是如此。再一個就是因?yàn)樗^耳不忘的記憶力,，能僅憑圣上口述就隨即寫出幾百字的圣諭,，跟圣上所言一字不差。此時(shí)他稍做回想就想到了這句話的出處,?！沁€是皇妃死而復(fù)蘇不久，義王請來馬神仙做法事的時(shí)候,，馬神仙給下的斷語,。就因?yàn)檫@句話，令圣上對這個瘋皇妃大為猜忌,，又是讓法師開天眼一窺究竟,，又是在東府內(nèi)外廣布眼線,。也是后來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皇妃才得以存活至今,。
莫非這個小小的女子真的具有某種能量,？李維民按捺下情緒，審視著皇妃問道：“皇妃所言皆乃國事,，等閑女子必不會有此見解,，莫非是有人從旁教授？還是皇妃……真有此……天賦異稟,？”
“這有什么呀,！我知道的東西多著呢！”皇妃傲嬌的一揮手說道,。走到李維民跟前看著他又道,，“你就別研究我了，就說我說的這些對不對嘛,？”
李維民一愣,，以為自己眼花。這樣孩子氣的一個人,，怎么能跟剛才那個處變不驚,，說話頭頭是道的是同一個人嗎！“這個……”李維民撓了撓額頭,，又抓了抓下巴,，覺得有些……亂。他那理智的頭腦理解不了這樣的反差,?！班牛 彼辶饲迳ぷ?，還是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那依皇妃之言,，誰會是那個力挽狂瀾之人？”
“三皇子,?！被叔鷽]有一絲猶豫的說道。
李維民又是一愣,。這又是一個沒想到,。圣上心計(jì)再深，他自問也能窺出一二,?？纱藭r(shí)他卻摸不清皇妃所說的是真是假。
“三皇子？”他跟著說了一聲,。
“對,。三皇子?！被叔c(diǎn)頭道,。語氣平淡，但卻無比堅(jiān)定,。
“那皇妃想讓下官做些什么？扶植三皇子上位嗎,？”李維民不無嘲諷的看著皇妃問道,，“若是如此，那皇妃就找錯人了,。下官一則無此才能,，再則，下官一入仕途便立誓,，要一生效忠圣上,，死而后已?；叔袢账?，下官只當(dāng)是童言無忌，并不傳于他人,。而皇妃身為皇室宗親,，受皇恩浩蕩，理應(yīng)孝悌忠信,，方為人臣人子之理,，豈可出此忤逆之言。奉勸皇妃日后還是謹(jǐn)言慎行為好,。請皇妃恕下官不恭之禮,。”
李維民說著起身送客,。
“哎呀,！我是想讓你保護(hù)三皇子！”皇妃忙說道,。
“三皇子身為皇子,，誰敢……”李維民說到這里，停住了,。誰敢,？如今這種情況，說這話無異于笑話。二皇子,，五皇子,，圈的圈，死的死,。沒人敢對皇子不敬,，可卻有人敢要他們的命。
“李大人說的對,，我們身為皇家子嗣,，享受著無上的榮華富貴，理應(yīng)忠孝兩全,，報(bào)答天恩,。可是忠孝不代表著盲從,。父母愛孩子還得為其計(jì)深遠(yuǎn)呢,，更何況，我們這是愛國,，自然更得為長遠(yuǎn)考慮咯,？怎們能看到隱患不說呢？那是真愛國嘛,！”皇妃看見李維民遲疑,，趕緊說道。
愛國,？李維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講,。他們也說忠君愛國，但是得先把君放在前頭,，沒有君哪來的國嗎,。
“怎么保護(hù)三皇子？”他不由問道,。眼下,，圣上的苗裔如今只剩下三，四,，和瑞皇子,，再禁不得折損了。
“給三皇子找一個強(qiáng)硬的靠山嘍,?！被叔馈?p> “誰,？”李維民感覺自己已經(jīng)放棄了思考,，只是順著皇妃的話,，習(xí)慣性的反問著。他也是急于想知道皇妃的真實(shí)意圖,，所以顧不得兜圈子浪費(fèi)時(shí)間,。
皇妃此時(shí)反倒不急了。她看了一眼李維民,，慢吞吞的說道：“按說三皇子已經(jīng)到了成親的年紀(jì)了,，也不知道圣上為他選好了人家沒有？”
“沒有,?！崩罹S民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妥，又補(bǔ)充道,，“據(jù)我所知,，圣上目前尚未考慮過三皇子的婚配?！?p> “嗯?！被叔c(diǎn)頭,，好像一切盡在她掌握一樣。稍后才說道,，“那就好辦了,。我們可以給三皇子選一門好親事，這樣,，三皇子不就有靠了嗎,？”
“我們？……”李維民又氣又想笑,。他怎么竟能相信這樣一個瘋婆娘的瘋話,，還在這里跟她一唱一和的。他沉下臉來,，“皇子的親事那時(shí)圣上欽選的,，豈能輪到他人做主！皇妃若無別事,，就請回吧,。恕下官不能相送！”
“就是圣上欽選,，那也保不齊會問問別人的意見?。俊被叔?，“你一天的在他身邊,，隨便給他出點(diǎn)意見,，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李維民當(dāng)時(shí)覺得皇妃此話無異于是癡人說夢,。圣上一生殺伐決斷,，什么時(shí)候問過別人的意見？如今聽到圣上這一問,，心里那叫一個五味雜陳,。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圣上老了，已經(jīng)不是那個萬事皆在掌握的最強(qiáng)者了,，時(shí)間和精力讓他很多事情都無暇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