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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卿

第四十一章 太學(xué)堂樂洋罰學(xué)子、遇雷霆夏侯不變色

魏卿 執(zhí)戟良人 3723 2020-03-14 09:49:17

  已入初夏,陣陣暖風浸潤著洛陽的街道與內(nèi)外城郭,。

  枝頭鳴蟬噪動,,“知了、知了”的聲音在人的耳畔回旋著,無端讓人增添了幾分睡意。

  “哥哥!”平陵鄉(xiāng)侯府東院宅外,,夏侯徽大聲的叫嚷道:“快起來啦,你該去太學(xué)院啦,,要遲到啦,!”

  房內(nèi)傳出朦朦朧朧的回應(yīng)聲,似是房內(nèi)的人拖延著不愿起來,。過了片刻,,夏侯徽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正打算去叩門時,,只見門扉突然被拉開,,緊接著一道白影竄出,接過小妹夏侯羽早已收拾好的翰墨公文包,,就朝著東院院門之外疾馳而去,。

  “你們兩個,,記得不要出府亂跑,不許闖禍,!”

  那白影似是不大放心,,臨走時還不忘交代一句。

  “知道啦,?!毕暮罨沾舐暤暮暗馈K绺缦г跂|院門外,,才又偷笑著嘟囔了一句:“才怪,。”,。

  只見夏侯徽轉(zhuǎn)頭對她的貼身侍女吩咐道:“子衿,,快去吏部尚書衛(wèi)臻大人府上,告訴衛(wèi)鳶小姐一聲,,就說辰時二刻,,我在津陽門外的那家小茶肆等她,快點去哦,。

  衛(wèi)鳶,,是衛(wèi)臻的長女,衛(wèi)烈唯一的親妹妹,,與夏侯徽一向玩得來。

  “明白了,,小姐,,我這就去?!笔膛玉铺ぶ∷椴?,一面觀察著府內(nèi)動靜,以免被管家顧霆發(fā)現(xiàn),,確保無人發(fā)現(xiàn)后,,子衿立刻緊巴巴的朝著府外奔去,而夏侯徽則馬上跑到自己房內(nèi),,以最快的速度換好了一身男裝,。

  “羽,記得不要告訴顧叔哦,,如果他問起了,,你就說我在麟趾軒練習(xí)書法呢?!?p>  “知道了,,阿姐。”夏侯羽眨巴著大眼睛,,認真的點了點頭,。

  從洛陽城南四門中,最靠近東面的開陽門而出,,向南沿著大道行走三四里,,在左手東面,隱隱可以看到一些甚是簡易素樸的房舍,,這便是魏帝曹丕一年多前,,在廢墟之上重新修建起來的太學(xué)校舍了。

  早在漢末之年,,這洛陽城便不知被血與火洗刷過多少次了,,而曾經(jīng)的東漢太學(xué),自然未能幸免于難,。自漢末直至本朝黃初五年,,國家的太學(xué)已然停課了三十多年了。

  也正是因為戰(zhàn)亂多年,,民生凋敝,,國家草創(chuàng),再加上新都剛剛建成不久,,國庫經(jīng)費不足,,所以如今眼前重建的太學(xué)學(xué)宮,顯得極為簡易寒酸,,根本不像是中原帝都宮學(xué),,天下學(xué)堂之首。

  由于來這太學(xué)之中求學(xué)的士子,,不僅僅只有洛陽城的貴胄公子,,更有來自全國各個郡縣的各色人物,因此在學(xué)宮的附近,,還修有許多的簡易校舍,,以供那些在京城中沒有住房的學(xué)子們居住留學(xué)。

  而這新建好的太學(xué),,非但規(guī)模氣派比不得漢時學(xué)宮,,就連學(xué)宮中的教材,也是殘缺不全,,都是由一些記憶力較好的官員,,憑借著記憶,臨時編纂的五經(jīng)教材,,皇帝更是將所有現(xiàn)行教材親自閱覽,,又集中了各地的名宿大儒,,匯編了《經(jīng)》《傳》一千多篇,作為太學(xué)的新教材,,這便是《皇覽》了,。

  在這太學(xué)校舍的大門口,還可以看到一塊古樸陳舊,,有著諸多破損,,刻滿經(jīng)文的石碑。這正是漢靈帝熹平年間所刻的熹平石碑,,本來在連年的戰(zhàn)火中,,這塊石碑早已被亂兵砸爛,但魏帝曹丕還是派人搜尋了不少石碑的碎塊,,又讓工匠全力修補,,這才有了眼前的石碑教材。

  學(xué)宮之外,,隱約間可以聽到,,朗朗的書聲。

  “瞻彼旱麓,,榛楛濟濟,。豈弟君子,干祿豈弟,。

  瑟彼玉瓚,,黃流在中。豈弟君子,,福祿悠降,。

  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豈弟君子,遐不作人,?

  ......”

  在一間簡易學(xué)房中,,只見一名神采奕奕,長須飄飄,,身著白色襌衣的夫子,,正手執(zhí)書卷,端坐竹席之上,,神采飛揚的講解著什么,。而堂中有數(shù)十名士子,正各自端坐于案前,,他們之中,,有的在沉思,,有的似乎面存疑慮,神情各不相同,。

  那名夫子正是這太學(xué)中的頂梁柱,,大儒教師,博士樂洋,。此刻他正仔細而詳盡的解釋著《詩》中的《大雅·旱麓》篇,。

  “瑟彼玉瓚,黃流在中,。此一句中,,瑟,乃是光色鮮明之意,,而玉瓚,,即是天子祭祀所用的酒器圭瓚,而黃流之意,,則是......”

  座中,,夏侯玄聽到夫子所講圭瓚之器,不由得一愣神,,圭瓚酒器,,乃是天子所用的祭祀之器。師父他的名字,,即是圭,,可見于禁爺爺對師父的期許,于禁爺爺一生為國,,也希望師父可以成為國之重器,,輔弼大魏,只可惜師父.....

  “夏侯玄,,你何故出神,,不認真受課!”只見前一刻還和顏悅色的樂洋,,此時用手指重重的扣在案上,,滿面威嚴,厲聲呵責著,,滿堂的學(xué)子此時就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諸葛誕、衛(wèi)烈,、高珣,、曹羲,以及夏侯玄在太學(xué)新結(jié)交的朋友,,荀彧幼子荀粲,,以及傅巽侄兒傅嘏,,還有于桓,此刻一齊一臉擔憂的望著夏侯玄,,他們知道,,樂洋夫子一向嚴厲,這次阿玄怕是要遭殃了,。

  看著樂洋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夏侯玄倒是有了幾分慚愧之意。

  “啟稟夫子,?!敝灰娤暮钚娌桓纳瑥娜莸钠鹕泶鸬溃骸皩W(xué)生方才聽了夫子所講,,不禁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樂洋輕捻胡須,原本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他沉吟了半晌后,才繼續(xù)說道:“今日所講,,這旱麓之篇的主旨,,亦有緬懷故人之意。你方才所想,,倒也不算偏差,。授課之時走神,本該罰抄所授內(nèi)容二百遍,,以示懲戒,,但念你平日里表現(xiàn)尚佳,此次,,就只罰你抄寫旱麓篇百遍,,今日下學(xué)后,你在校舍抄寫好以后,,再回府吧,。坐下,繼續(xù)聽講,。”

  “謹遵老師命,?!毕暮钚靼祝绣e就要受罰,,因此并無怨言,。

  “方才講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豈弟君子,,遐不作人?’在座諸位,,今日便如這深淵之魚,,而他日,便是大魏長空中,,翱翔九天的鷙鷹,,這江山天高海闊,諸位今日倘若勤勉,,他日方可自由翱翔于闊海長空啊,。好了,今日一課到此為止,,你們回去以后,,不要忘了將這旱麓之篇熟熟誦讀,方可有所體會,,自有一番心得,。大家散了吧?!?p>  樂洋撫著自己的飄然長髯,,面帶慈祥的望著眼前的少年學(xué)子,就好似農(nóng)夫看著自己田中的青青麥苗一般,。

  “夫子慢走......”在座的學(xué)子們紛紛向樂洋行禮道別,。

  開陽門之外,散課歸家的士子們,,有的要回城內(nèi)府中,,有的則要回太學(xué)校舍,此刻城門外聚著三三兩兩的學(xué)子們,,有的是在道別,,有的則是相約在宵禁之前在城中游玩一番,也有一些極為好學(xué)的士子,,在一塊討論著課上未明白的疑問,。夕陽將少年們的身影拉的越來越長了。城外的笑鬧聲也漸漸散去,,重歸了帝都的那份寂靜與冷清,。

  “阿玄,今夜我們?nèi)ケ苯稼斤嬀瀑p月,,你看如何???”曹羲握著手中書卷,伸著懶腰,,舒服的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我爹他可藏了不少的好酒,,我今晚便偷一壇出來,對了,,我看,,咱們把荀粲,還有傅嘏,、衛(wèi)烈,、高珣他們也都一塊叫出來吧?!?p>  “我可以一起去嗎,?”

  于桓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當然可以啦,!”

  曹羲摸了摸于桓的小腦袋,。

  “好是好,不過,,今日我還要在校舍罰抄旱麓篇一百遍,,你難道忘了不成?”

  夏侯玄無奈的嘆了口氣,。

  “對呀,,我居然把此事忘了?!辈荇寺砸话櫭?,又旋即開顏:“無妨,只是抄寫一百遍而已,,我就在校舍陪著你,,等你抄完了,我們再約他們出來也不遲,?!?p>  “怎么,你只請荀粲,、傅嘏,、衛(wèi)烈、高珣他們,,怎么唯獨把諸葛兄給忘了不成,?”夏侯玄笑著反問了一句。

  “忘是沒忘,可是咱們這諸葛大哥,,整天繃著個臉,就好像他是咱爹一樣,,成天就知道教訓(xùn)咱們,,怎么會出城跟咱們一塊喝酒呀?”

  “放心吧,?!毕暮钚y得的溫暖一笑:“他會來的?!?p>  “走吧,,我和山君先陪你去校舍?!辈荇诵α诵?,背著自己的書囊,朝著南面走去,。

  校舍之中,,許多好學(xué)的外地學(xué)子,正在洛水水濱執(zhí)書簡誦讀著,,當然,,也有一些游手好閑的學(xué)子,不知從哪里買來了斗雞,,在不遠處以斗雞賭博為樂,。

  夏侯玄和曹羲挑選了一間空曠無人的校舍。

  “我看就這兒吧,,空空蕩蕩,,安靜,倒是適合開卷,?!?p>  夏侯玄大致看了看這間校舍的環(huán)境,滿意的點了點頭,。

  曹羲不禁笑道:“你還真把這里當是讀書修習(xí)的精舍了,,趕快抄寫吧,不要忘了,,咱們晚上還有邙山酒約呢,。”

  “知道啦知道啦,?!毕暮钚贿呅Γ贿厑淼教弥赃叺臅概裕〕隽俗约簜浜玫墓P墨與書帛,。

  “瞻彼旱麓,,榛楛濟濟。豈弟君子,,干祿豈弟,。

  瑟彼玉瓚,黃流在中,。豈弟君子,,福祿悠降。

  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豈弟君子,遐不作人,?

  ......”

  夏侯玄早就練就了一手雋秀而剛勁挺拔,、如竹如蘭的書法,此刻他就這樣一字一句的抄寫著,,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與浮躁,。

  書香翰墨之間。本來在觀望門外斗雞的曹羲,,也突然想開卷了,,于是曹羲也拿出了自己的書簡,開始溫習(xí)了起來,。夫子有言:溫故而知新,。曹羲覺得,這話一點也不假,。

  于桓也挑了一個安靜的所在,,復(fù)習(xí)起了自己的功課。

  兩人一個抄寫,、一個默讀,,不知不覺,一個時辰已經(jīng)過去了,。

  夏侯玄的旱麓篇,,此刻也已經(jīng)抄寫了九十八遍了。

  不知何時,,屋外竟下起了雷雨,,曹羲覺得有些冷,起身將門戶關(guān)了起來,,夏侯玄由于過于認真,,此刻居然毫無反應(yīng),,看來并沒有察覺屋外已然風雨大作。

  就在這時,,一陣電光閃過,,緊接著,一陣霹靂雷鳴轟然而來,,讓人猝不及防,。

  “刺啦!”

  迅雷不及掩耳,,疾電更是來勢洶洶,夏侯玄正自依靠著木柱抄寫著第一百篇旱麓,??墒撬麤]有想到的是,雷電居然擊穿了這間校舍的屋頂,,連帶著劈焦了這根木柱,!

  “阿玄!阿玄,!快跑,!”

  “玄哥小心!”

  曹羲見夏侯玄依靠的木柱著起火來,,頓時嚇得面無血色,,他一把將夏侯玄扯了過來。一面用衣袖將夏侯玄燒著的白袍撲滅,。于桓也用他短小的胡服袖子拍打著夏侯玄的焦衣,。

  一陣大雨撲滅了校舍中燒著的木柱。

  “阿玄,,你居然都不害怕的嗎,?”

  曹羲有些難以置信,他看著一臉平靜的夏侯玄,,就好像看著一個怪物,。

  夏侯玄仰天看著那烏云密布的天空,沒來由的,,他又想起了永遠淵渟岳峙的師父于圭,。過了良久,他才回答道:

  “天命有常,,如果天真的要取我性命,,我就算害怕,又有什么用處呢,?”

  于桓聽了夏侯玄這話,,有些不怎么明白,。曹羲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他收拾了一陣之后,,屋外的雷雨居然去也匆匆,就這樣驟然停了,。

  “看來,,晚上的酒會,還去得,?!辈荇瞬唤冻隽藵M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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