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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院

第十三章 地下城鬼樊樓

清明院 墨清閑o白羊 6082 2020-02-27 20:13:58

  蘇子美與文延博又商量了一陣,文延博先一步去了,,蘇子美送了憶之回至晏府,,二人先一道去往清明院將事情相告給晏紓,,晏紓聽后,,先時有些惱怒,,過了半日也就冷靜了下來,,一時惦念富良弼,,命廚房做了醒酒湯派姜媽媽帶幾個得力的女使一起去照料,,囑咐他好生修養(yǎng),,此事不必再管。隨后,,又細細問了許多詳情,,斟酌了一番,覺得文延博的法子可以一試,,又提點了一些不到之處,,蘇子美便去了,晏紓思忖了片刻,,一面讓憶之不必過分擔憂,,先回院里,一面又吩咐晏榮套車,,要往另一位宰輔,,李公家去。

  憶之只得先回到院中等候消息,,心中越發(fā)覺得沒趣,,見那書案上的字帖,描紙還攤著,,筆架上的筆也硬了,,硯臺中的墨也干了,少不得數(shù)落杏兒幾句,。

  杏兒同她辯解,,說道:“姑娘體諒我些吧,家里的漿洗婆子走了好幾個,,還沒招著合適的,,這幾日漸漸暖了,褥子被面全要卸下漿洗,,鋪曬,,再換上新的,,我正忙地不行,姑娘喊要練字,,我又要擦干了手取字帖研磨,,范家姑娘來了,姑娘喊煎茶,,我又要去煎茶,,好不容易送走你們兩位奶奶,姜媽媽又嫌我偷懶,,漿洗地慢,,我好容易讓她滿意了,姑娘又回來了,,嫌我不收拾,。”說著眼眶也紅了起來,。

  憶之心里更愧疚了幾分,,忙勸了幾句,又說道:“我遇見了事,,心情不順暢,,牽累了你,是我的不是,,一會做盞七寶擂茶給你吃好不,。”

  杏兒這才止了住,,說道:“姑娘怎么不順暢,,是不是同弼大哥兒有關,我瞧你昨夜就不對勁,,與往常不同,。”

  憶之出了半日神,,卻不說話,,杏兒又接著說道:“反正只要大官人下令,弼哥兒必定要照辦的,,倘若我是姑娘你,,只管放寬了心吃吃喝喝,等那一日來就是了,?!睉浿y免更落寞了幾分,忙又打起精神振作,。

  杏兒不明就里,,瞧了一眼書案,問道:“姑娘,,你還寫字嗎,?”

  憶之微微思忖了一番,說道:“寫,?!?p>  杏兒忙又研磨去了,洗筆去了,。

  又說那姜媽媽帶了幾個得力的仆婦去照料被呂恭畢灌醉了酒的富良弼,,晚間歸來時,憶之有些放心不下,,私命了杏兒去打探,,杏兒去了一會,回到同憶之道:“聽姜媽媽說,,吐了幾回,,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后來又說,,她們到的時候,,哥兒家里那大丫頭擺著正頭太太的款兒在那叫罵,小丫頭也不聽,,哥兒難受了,,動一動,一個兩個都往上撲,。叫姜媽媽說了,,還舍不得走呢,又與姜媽媽頂嘴,,說兩家還沒成一家呢,,不用上趕著來發(fā)號施令,把姜媽媽氣地不輕,?!毙觾核厝绽锉唤獘寢尮芙痰貥O緊,心中難免郁結,,說著這處時,,覺得痛快,竟樂了起來,。

  憶之蹙眉道:“良弼哥哥家里不是才一個小子,,一個廚娘,何時又來了兩個丫頭,?”

  “前些時候,,弼哥兒老家的大姨母,,二姨母不是來了嗎,仿佛是那時候雇來的,,想是沒走吧,。”

  憶之納罕道:“照理來說,,弼哥兒家的大小姨母都是莊家人,,他又是個知禮守本分的,哪里就要多雇兩個丫頭,,這里頭大約還有什么呢,,你可有聽見母親怎么說?”

  杏兒道:“太太也是這樣說呢,,想來想去,,決定明日去一趟呢?!?p>  憶之出了半日神,,又問父親回來沒,杏兒搖頭,,憶之難免心中不安,,一時怔怔地,也不出聲,。聽杏兒勸了幾句,,不想她擔憂,只得先睡下,。

  杏兒見憶之躺下,,忙為她掖好被角,飽吸了一口氣,,吹熄了油燈,,屋內驀然陷入一片昏暗。

  憶之聽著杏兒走遠,,才睜開了眼,,兩眼怔怔望著繡帳,心里有一陣沒一陣的胡思亂想,,一時想到自己,,父兄都在為自己奔波,還要牽累文延博,。一時又想到富良弼,,心疼不過。

  思慮萬千之下,又是一夜難眠,,也不知道自己睡著了還是沒睡著,,索性爬起來練字,寫過一張又一張,,直到手兒發(fā)顫,,再寫不成一個字,這才放下了筆,。

  她反復誦讀這《蘭亭序集》中的一段:“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蛉≈T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于所遇,暫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于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必M不痛哉!”

  忽生萬千感慨,。有幸生于這樣的家中,,父母寬厚慈愛,自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成日欣于所遇,暫得于己,,快然自足,。乃至其所之既倦,,另尋新歡,卻不覺蹉跎了光陰歲月,,一生碌碌無為,。

  憶之伸出雙手,凝視著,。心中想到,,我活著,到底為了什么,?

  窗縫中驀然吹入一股涼氣,,讓人不寒而栗,她往后望了望,,見窗戶俱關地嚴實緊密,,那窗上的紙,漸漸地透進清光,。又聽得竹枝上不知多少黃雀兒的聲兒,,啾啾唧唧,叫個不停,。院里窸窸窣窣,,傳來人壓低了聲音說話。

  憶之驀然覺得有些倦了,,遂起身往床上去躺著,,不覺朦朦朧朧睡了去,再醒來時,,撩開繡帳看,,已是午后,滿屋金紅的斜陽,,憶之叫杏兒,,小丫頭蕊兒聽見聲兒進屋,說美哥兒遣了蘇福來,,同杏兒在北角門說話,,憶之忙要起,蕊兒為她更衣梳髻,,只是手腳粗笨,,一會弄岔了這處,一會弄疼了那處,,一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越慌錯地越多。

  也就過了半晌,杏兒便回來了,,蕊兒忙退了出去,,憶之緊著問話,杏兒執(zhí)起梳子為憶之梳頭,,說道:“蘇福說,,美哥兒說了,讓姑娘可以放寬心,,這事成了七八分了,。”

  憶之心安了幾分,,笑了起來,,又略想了想,說道:“一會,,你去讓李平給表哥送個口信,就說,,殿前都指揮使劉家兄妹邀我三日后去郊外狩獵,,請兩位哥哥同去,我會備好茶飯果子,,算是感謝兩位哥哥,,還請兩位哥哥賞光?!?p>  杏兒為憶之梳完髻便去了,,憶之又打聽得知,眾人皆不在家,,一時懨懨,,揀著幾子上的紫蘇梅片吃,吃了一片,,覺得酸甜可口,,便又連著吃了幾片,倏忽胃口大開,,便差人吩咐廚房做碗涼面皮吃,。

  不一會兒,一碗拌了黃瓜絲,,豆皮,,辣子油,蒜汁,,蔥末,,秘制酸湯的涼面皮便呈了來,憶之瞧著面皮白嫩韌彈,泡著辣油,,又有脆爽的黃瓜絲,,豆皮,心情也好了許多,,遂使牙箸拌了拌,,吃了一口,覺得滿意,,就著黃瓜絲與豆皮又吃了一口,。

  一個不小心,辣油濺到了嘴角邊,,她用中指指腹抹了去,,擦在巾帕上,又低頭去瞧胸前,,正這一會,,杏兒回來了,一眼見著涼面皮,,咽下好大一口口水,,說道:“李平回來說,美哥兒說去得,,不過小文二官人仿佛有事的,,大約去不成?!?p>  憶之說道:“實則,,最該謝的是文二哥哥才是,偏是他沒空,?!眾A起一筷子面皮,用左手托著要給杏兒,,杏兒忙仰著頭張著嘴迎了過去,,一面嚼著,一面笑,,含含糊糊著說道:“就是啊,,小文二官人不去,可就沒勁了,?!?p>  憶之吃了一口蘸了辣油的黃瓜絲,聽見這話,,斜了眼睛去看杏兒,,揶揄道:“為什么他不去,,就沒勁啦?!毙觾簢K了一聲,,說道:“姑娘你怎么想不明白,這一趟去郊外狩獵,,現(xiàn)打現(xiàn)炙,,咱家都帶廚子,那文家能不帶,?”說著沖憶之夾了夾眼,,說道:“文家廚子,那手藝,,必定不凡,。”

  憶之聽了,,心里如同被鵝毛撣子撩過似的癢癢,,也不禁向往了起來,感慨道:“是呀,,這樣一想,,文二哥哥若不去,確實就沒勁,。”遂靈機一動,,放下牙箸,,取了香薰過的花箋,執(zhí)筆斟酌了片刻,,落筆寫下文延博的小字寬夫,,寫完夫字的最后一捺,心頭忽閃過盛毓貞的臉,,遂又將筆放了下,,說道:“不妥不妥?!?p>  杏兒端著涼面皮一面吃一面湊了來,,她瞧了瞧花箋上的字,說道:“寫得挺好呀,,不妥什么,?”說完,又夾了一筷子往嘴里送,。

  憶之說道:“還是同表哥說說,,請他費些神,,能邀上文二哥哥最好,實在不成也罷,,花箋就不寫了,。”杏兒道:“即寫了為何又不寫了,,如此,,豈不是白費了這一張花箋,可得好幾文錢呢,,又是姑娘親手熏過香的,。”

  憶之道:“你忘了,,文二哥哥與盛家大姑娘正在議親,,無論成不成,我都是要避嫌的,?!毙觾狐c了點頭,說道:“倒也是,?!庇诌窳ê魢3粤艘淮罂凇浿戳丝匆呀?jīng)見底的面碗,,不悅地斜睞了杏兒一眼,。

  晚時,憶之聽聞蘇氏從富良弼的官邸歸家,,便往正院去了,。

  到時蘇氏在抱廈同姜媽媽說話,正說道:“煩你這兩日,,兩府來回跑一跑,,等弼哥兒搬來……”見憶之跨過門檻,也就喑聲了,,又對憶之道:“你終于肯起來啦,。”

  憶之嘻嘻笑著上去撒嬌,,蘇氏嘴里揶揄,,心里卻疼憶之,任她摟著,,說道:“我家是沒那晨昏定省的規(guī)矩,,可我家女兒也不至于與那街坊里的懶婦一樣,成日在床上挺尸,,餓了嗟咄食店小廝送飯來,,再把那衣物丟給漿洗婆子,。”蘇氏笑著,,又說道:“我晌午去你屋里瞧了瞧,,你可是徹夜未眠,練了一宿的字啊,?!?p>  見憶之紅了臉,笑道:“又是什么大事,,就睡不著了,,往后可怎么辦?!?p>  憶之撒著嬌,,又問起富良弼的消息,蘇氏嗟嘆了一聲,,說道:“晌午我去的時候,,瞧著弼哥兒的小臉都懨黃的,渾渾噩噩地沒精神,,就這,,還在處理案牘,說是‘鬼樊樓’那群偷擄女兒孩兒的匪賊又出來做案,,遂片刻也不敢耽擱,,我見他這樣勞碌,案前卻只有一碗涼了的麥粥,,坐了半日,,連杯茶水也沒有,我瞧著不像話,,一問才知道,家里的廚娘被趕走了,?!?p>  憶之心疼不過,輕聲道:“這是怎么回事,?”

  “他同我說,,那大丫頭是他大姨母的閨女,小丫頭是二姨母家的,,上回一同來,,來了就沒走,說是一家都要搬來,,讓這倆先留下采辦,,屆時,,全家搬來再接走。弼哥兒也沒多想,,就讓留下了,,他只是照舊早出晚歸,因你們小時候也玩的,,故沒多在意,,兩位表姐妹過分親昵了,也當她們寄人籬下,,心中不安罷了,,只是避開些。后來出了一回,,叫他才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卻不知如何是好,又是表親,,也不能找誰商量,,偏這幾日又忙碌,不當差時,,都在集賢院里無暇處理,。又當昨日之事是自己不勝酒力,今個見了我,,臉都訕紅了,,只道慚愧,說一點事也處理不好,?!闭f著,蘇氏笑著搖了搖頭,,又接著道:“這弼哥兒,,哪兒都好,就是這心眼子,,忒實誠了些,。”又哂笑道:“昨個若不是倆丫頭爭風吃醋,,先吵了起來,,姜媽媽又緊在后頭趕了去,恐怕要被得逞的,?!?p>  憶之已經(jīng)聽呆,疑惑地啊了一聲,,一時想明白了過來,,兜頭徹臉紅漲了起來,,瞠目道:“還有,還有,,這樣的呀,!”蘇氏斜睞了憶之一眼,沒好氣道:“你以為呢,?!?p>  憶之又呆了半日,說道:“怎么能這樣呢,?!?p>  蘇氏笑了一聲,反問道:“你先別管人家,,你不妨想想這可如何是好呢,?”她見憶之怔怔的,又整了整衣襟,,將背脊挺直了些,,說道:“你啊,過得順遂了,,難免耳聾目遮,,可父親母親又豈能護地了你一生一世。你也大了,,也該是時候歷練歷練了,,如今又有現(xiàn)成的,你索性將往日我教你的那些,,拿出來應對應對,。我是不圖你大富大貴,往后有多大前程的,,我呀,,只希望你能繼續(xù)順遂下去,咱們不害人,,卻也不能叫人家害,,你可明白?!?p>  憶之心里為難,說道:“母親,,你懂我的,,我最厭煩內帷里這些勾心斗角的事?!?p>  蘇氏道:“那可是你良弼哥哥,,你也不管,?”

  憶之道:“倘若是其他哥哥,我自然是會幫忙的,,可偏偏是良弼哥哥,,我不能管?!?p>  蘇氏笑著問道:“哦,,為何呢?”

  憶之微微想了想,,輕聲說道:“母親,,這是良弼哥哥內院的事,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么好插手去管,。父親有意將我許配給他,這是眾人皆知的秘密,。我若管了,,不就坐實了婚事。那兩位,,又是他的親戚,,處理的好或不好,牽扯甚廣,,總之是要得罪人的,,沒得落個刻薄,不容人的名聲,。還有一說,,便是若他覺得是親戚,就要無所不應,,卻不去分辨哪些值得幫襯,,哪些不值得,那往后的日子,,得在這些腌臜事上費多少神思呢,。到時候,再恩愛的感情,,也要消磨光的,。”說著,,又狡黠一笑,,說道:“您覺得,這是磨煉我的機會,我卻覺得,,這是磨煉他的機會,。”

  蘇氏與姜媽媽相視一笑,,又滿眼慈愛望向憶之,,嘴里卻啐道:“你這猴精,倒是把自己撇地干干凈凈,?!?p>  憶之笑道:“他可是提刑官,就是要同各型各色的刁民打交道的,,這樣的伎倆都看不穿,,應對不了,還當什么提刑官,?!闭f著,又笑嘻嘻去摟蘇氏,。蘇氏并未聽清,,只是一味覺得女兒聰慧乖覺猶如她的丈夫,又是欣慰,,又是慶幸,,對她的疼惜也就更深了幾分。

  母女二人又閑話了一番,,憶之見父親遲遲未歸,,蘇氏又有了倦意,便告退,,回至自己的小院中,,因睡至午后方醒,此刻毫無倦意,,遂在院中打了一會秋千,,又見杏兒哈欠連天,便回了屋里,,讓杏兒先睡下,,自己找了書來讀。

  憶之坐在案前,,紗燈將她眼前的一隅之地照亮,,她聽著碧紗櫥內,杏兒鼻息出入之聲,,更覺萬籟俱靜,,于是備加凝神,只讀到丑時雞鳴,才感到微微眩暈,,遂爬上床朦朧睡去。待醒來,,已是巳時,,憶之略微梳洗了一番,便往前院去,。

  到時,,院里無人,憶之看了一圈,,瞧見富良弼從前的屋子,,門戶大開,隔著窗牗,,見他雙手撐在案上,,對著一冊冊案牘,紙張,,雙眉緊蹙,,看地入神。憶之不知道該不該打擾,,遂悄悄往他走了去,。富良弼聽見動靜,驀然抬起頭,,見是憶之,,便笑了起來,說道:“做什么這樣悄悄地走來,,難不成是打算嚇唬我呢,?”

  憶之一面往屋內走,一面笑說道:“聽母親說你最近忙地很,,我是怕打攪你,,你卻把我往壞處想,實在該打,?!备涣煎鲂χ值拖铝祟^,,說道:“多事之秋,,實在是多事之秋?!?p>  憶之見他的氣色并未完全恢復,,雙眼目腫筋浮,很是倦怠,不忍之際,,忽見壁上掛有兩張線描輿圖,,一張在上,一張在下,,上面那張畫的是汴梁城,,鋪席酒肆勾欄瓦舍,橋面道衢皆有名有姓,,又用紅砂在幾處打上紅叉,,而下面那張則是汴梁城下龐大的地下溝渠,又被稱為鬼樊樓,,鬼樊樓的地下城,,卻又多處潤刪,更有幾處模糊不清,。

  憶之將兩張圖上下對應,,一一看過,想起自己往日曾逛過游過的街巷下,,竟還有另有一番天地,,又想到那本在走在朗朗乾坤下的女子,稚童,,疏忽之間,,天地顛倒,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城池里又該是如何一番遭遇,,不覺心若鼓震,,便望向富良弼問道:“良弼哥哥,這些用紅砂打上記號的地方,,可是那伙賊匪擄人的地方,?”

  富良弼點了點頭,說道:“賊匪數(shù)量龐大,,分頭作案,,并不分白日黑晝,只要落單便十分危險,。這幾處,,為他們時常犯案之所?!?p>  憶之有些不安,,指著幾條街巷說道:“這幾處,我也時常去的,,也曾落單過,,卻并沒有遇上什么險惡的事情,。”

  富良弼道:“他們只擄貧苦人家的女兒孩子,,并不沾惹宦權富貴,。又時常孝敬公中權貴,通體護身符,。被擄去的女兒孩子,,一旦下入鬼樊樓,就算是徹底沒了,。上頭若要嚴查,他們便在地下窩藏著,,待風頭一過,,便又可卷土重來?!?p>  憶之雙目微瞋,,問道:“你可查到是那些權貴?”

  富良弼面色陰沉似水,,未置可否,,憶之目光閃爍,忙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已經(jīng)查到了……”又是一番心驚肉跳,,忙顫著音兒說道:“良弼哥哥,,你原本根基就淺,又勢單力薄……”

  富良弼蹙眉道:“憶之,,那些女子,,本都是良家子,原可以安度一生,。卻一朝淪落,,陷入泥沼?!彼D了頓,,垂下眼,哽咽著說道:“暗河里,,時常沖出一些女子的尸體,,有的染了臟病,渾身爛肉,。有的不從被打死,,還有的,是被凌辱至死,,幾乎沒有一塊好肉,。我每回見了,,都會聯(lián)想到你,只是這樣的念頭就已如萬箭攢心,。又推己度人,,想到那些女子的家人,見到自己的女兒,,妹妹,,妻子成了這幅模樣,又會如何,?死去的人,,死得不安,活著的人,,活得不寧,。”

  憶之如鯁在喉,,須臾,,眼睛一熱,鼻腔一酸,,道:“我不能,,我不能看著你以身試險啊?!?p>  富良弼笑地灑脫,,說道:“憶之,人活著,,到底圖什么,?碌碌無為是一世,功高蓋世是一世,,富貴榮華是一世,,閑散遨游是一世。光陰何其之快,,我不想暮年回首往日時后悔,,我本是絕戶,上無父母,,下無妻兒,,又舍我其誰?憑我一人,,哪怕救下十人,,若能僥幸救下更多,乃至用我一人性命,,換來朝廷對此事的重視,,救萬千女子于水火,,也值了!”

  憶之如同打了個焦雷似的,,怔怔呆上了半日,,細想了一番,也受到了感染,,心中不覺生出一股浩然正氣,,可直面天地。又對富良弼更加敬重,,也更覺親近了幾分,。她道:“你的大義,我懂了,。外頭的事,,我?guī)筒涣四恪@镱^的事,,倒可以替你分分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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