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府的席面吃至酉時方散,,晏紓興致極好,只吃得醉醺醺,雙腳趔趄,遂不騎馬,,與蘇氏,,憶之同坐馬車歸家,,馬車行了半里路,,晏紓笑著對憶之說道:“你家去后,同你三哥哥說,,叫他旁的都不必管,,只管好生用功讀書,今日范夫子同我說了,,若三年后,,他再落第,可不把三姑娘給他,?!?p> 憶之精神一振,,說道:“父親說什么?”
晏紓搓著手,,感慨道:“我本都同老范談妥,,今年緒哥兒若及第,我就帶他登門提親,,誰成想,,竟沒中。一時也舍不下老臉來,,只盼著他專心讀書,再考一回,。誰又知道那范夫人倒耐不住了,。”說著,,嗟嘆了一聲,,又道:“這緒哥兒啊,也是個混賬東西,,好歹不分,,油鹽不進(jìn),我不能眼睜睜看他誤入歧途,,也唯有舍下這張老臉來,,同老范提起,所幸倒是提了,,原來他并不知情呢,,聽了我的話,又把大郎叫到跟前問了細(xì)末,,這才知道,,兩個孩子這般艱難?!?p> 蘇氏道:“要我說啊,,也是那范夫人不識貨,我看緒哥兒不錯,,就是把憶之給他,,我也是肯的?!?p> 晏紓卻將臉朝著憶之,,眼睛看向蘇氏,笑道:“她今個在席上露了臉,,可有好些人問我討她呢,?!?p> 憶之奇道:“我何時露臉了?”蘇氏也奇道:“她都不曾往你那去,,怎么就露了臉,?”
晏紓笑道:“那黃大官人刁難文大郎家的淼哥兒,你替他解圍,,叫黃大官人家的二姑娘看見了,,也不知那姑娘怎么忖度的,以為給淼哥兒沒臉,,就是替黃大官人爭顏面,,非要爭個黑白,正說得眾人無趣,,到底是文夫人精干,,連數(shù)了你幾宗妙處,直道喜歡,,想討你做兒媳婦,,這不,一個,,兩個都爭著搶著地要,。”說著,,又呵呵笑了起來,。
蘇氏嗔了晏紓一眼,說:“我早同你說過,,好幾位夫人私下找我,,想與咱們結(jié)親,那文夫人就替他家二哥說過幾回,,只你拿我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左耳朵進(jìn)去,右耳朵出來,,半點不上心罷了,。”
晏紓笑容可掬,,輕拍了拍腿,,說道:“自古女子嫁作婦人,就如珍珠變魚目,,咱們正是一家有女千家求的時候,,且得端著?!闭f著,,又沉吟了半日,,說道:“那文家二郎,我今日見了,,倒是個不錯的孩子,,只是那文夫人精明強(qiáng)勢太過,只怕不好相與,,你看那大郎媳婦,,站在她的跟前,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他又是呂公貢舉的門生,,恐怕非我同類也?!?p> 蘇氏道:“這我倒打聽過,,聽聞那若哥兒媳婦天性怯柔,做姑娘時就不大愛說話,,人人都稱是木頭美人?!标碳偮犃?,只是暗自忖度,沉聲不語,。
蘇氏笑道:“從前我看你中意弼哥兒,,遂也不大多管,只是瞧著文夫人這般熱絡(luò)才白打聽了幾句,,這會子,,怎么又松動了?”
晏紓出了半日神,,半晌又搖了搖頭,,說道:“想這幾個孩子里,我最疼的就是弼哥兒,,可偏偏是他,,最讓人操心不過。你別看他平日乖巧恭順,,一旦認(rèn)準(zhǔn)的理兒,,半點不由人說,又爭強(qiáng)好勝,,凡事都要辯個是非黑白,,殊不知,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你眼下不饒人,,來日人不饒你,,如此行事,遲早要栽跟頭的,?!闭f著,一時愁眉不展,。
憶之聽了,,說道:“父親,憶之有些話,,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晏殊笑道:“你只說來我聽聽,?!?p> 憶之又忖度了一番,說道:“若說起栽跟頭,,又有哪個娃娃學(xué)走路,,不摔跤呢,便是奶媽子,,媳婦,,丫頭圍上十來個,也有看不住的時候,,摔著摔著也就學(xué)會走了,。父親若真的疼良弼哥哥,就別總是護(hù)著,,索性放開手,,由他摔去,摔疼了,,摔慘了,,就懂父親的心了?!?p> 晏紓苦笑著搖頭,,說道:“我的兒,你哪里知道官場的兇險,,我是怕他一時失足,,丟官是小,丟命是大呀,!”
蘇氏聽了,,不由挺直了脊梁,一眼望向憶之,,又一眼望向晏紓,,欲言又止了半日,,又按捺了下來。
憶之聽了,,不覺也愁上心頭,,又踟躕了片刻,問道:“那父親認(rèn)為,,呂公如何,?”
晏紓看向憶之,憶之有忖度了一番,,繼續(xù)說道:“呂公長袖善舞,,能力通天,精致利己,,又是兩朝權(quán)臣,,如今兩度拜相,有人喪謗其為奸臣,,有人歌功其為賢臣,,兩派各持一詞,難分上下,。父親雖不置可否,,實則卻不屑與其為伍。
便是父親這等明哲保身,,一時聞望朝廷重,余事文章海外傳的賢能,,亦有不能容忍而避之的人事,,更遑論,良弼哥哥這等血氣方剛的初生牛犢,,憶之私心想來,,良弼哥哥也是無家無室,無牽無掛的緣故,,待來日,,娶妻生子了,也就沉淀下來了,?!?p> 晏紓笑道:“我恍惚聽聞,前些日子,,他后院里出了些麻煩事,,還是你出手,替他料理的,?!?p> 憶之呆了半日,,只得迂回道:“憶之只恨自己身為女子,不能考科舉,,為父分擔(dān),。清明院是父親的心血,憶之自當(dāng)全力守護(hù),。良弼哥哥有事,,我怎么能不幫,說來,,三哥哥有事,,我也是盡心盡力不在話下的?!?p> 晏紓將話聽入心中,,反復(fù)品味,不覺對女兒更加憐愛,,他笑道:“我倒想起來,,前幾日,我派了人去買斷緒哥兒的筆墨,,竟有個人不依不饒地同我競爭,,我只當(dāng)是誰如此賞識緒哥兒,一打聽才知道,,那人竟是弼哥兒,。
我問他,你那點月俸除去日費用度還有富馀不成,,倒來辦這事,,你猜他怎么說,他竟同你是一般的說辭,,又說欣賞緒哥兒,,不忍他誤入歧途,此舉若能幫到他,,便是節(jié)衣縮食又有什么,。”說著,,又笑了起來,,伸手摟過憶之,說道:“你們這些小人兒,,雖不經(jīng)事,,時常魯莽些,但也惹人疼的很?!?p> 憶之勉強(qiáng)笑了笑,,待回至晏府,即將戌正,,憶之帶著蕊兒往清明院去,,見歐陽緒還未歸來,便去書房找了法貼,,讓蕊兒鋪上毛氈,,研磨練小字,寫過幾張后,,抬起頭來,,隔著軟簾,有一角身影在屋外,,倏忽便躲了起來,。遂放下筆,尋出屋外,,只見歐陽緒紅著臉,,站在檐廊下,正不知所措,,便沒好氣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昨日搶白了我,知道理虧,,這會子不敢見我呢,。”
歐陽緒只是紅著臉,,卻不說話,。
憶之便又道:“你只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默認(rèn)了,,說來,,也不知你有什么好羞的,,我是何等大度能容的一位人物,,什么時候又將氣留過隔夜的?!闭f著,,又去看歐陽緒的臉色,接著說道:“昨日的事,,原我也有錯,,今日也叫人搶白了,說我目光短淺,江南一帶就有好些文人憑此道發(fā)家,,又說道,,你確實不偷不搶,自食其力,,憑我有多大本事,,不過是仰仗著父親,又瞧不起誰呢,。這會子,,我也知道錯了,你也大度些,,別往心里去,,又說了,誰家兄弟姐妹不打架呢,,也都是記好不記打的,,三哥哥,你說是不是,?!?p> 歐陽緒紅著臉,踟躕了半日,,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遞給憶之,又支支吾吾道:“這是,,這是紫蘇梅片,,往年這個時候,你都要吃一些來開胃的……”原來那日他負(fù)氣離去,,前腳剛踏出晏府,,就已經(jīng)萬分后悔,只是沒臉又折回賠罪,,不安了幾日,,正打算今日負(fù)荊請罪,卻見了憶之主動尋來,,正巴不得和解,,聽了憶之這一番話,更覺羞愧難當(dāng),,遂也不再顧忌顏面,。
憶之見他仍想著自己,心頭一暖,,忙接過,,不覺眼眶一熱,委屈道:“說來還是你不好,怎么著,,也不能賭氣走了,,一句句話都扎人心窩子,我們有沒有瞧不起你,,你自己心里清楚,,以后無論多急,也不許拿那些說嘴,,實在討厭的很,。”
歐陽緒如火烤油煎一般難安,,萬千言語堵在喉頭,,急的抓耳撓腮,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忙不迭作揖賠罪,。
憶之抹了淚,又說道:“我這會子來,,也不光為同你和解,,還有為你與宛娘的事?!睔W陽緒聽了,,不覺心里一跳,問道:“她怎么了,?”
憶之說道:“前幾日她是不好的,,不過這會子,該好了,?!?p> 歐陽緒忙道:“這話怎么說?”
憶之笑了笑,,遂將車上晏紓所說的轉(zhuǎn)告給他,,又嚴(yán)正道:“范夫子可說了,若下一屆科舉,,你還不能中,,就不把宛娘許給你,你可要努力,,不能再叫旁的事情分神了,!”
歐陽緒頓覺心頭大亮,,一時喜極而泣,,又作揖不迭,憶之又紅了眼眶,說道:“行了行了,,你也不必謝我,,全是父親的功勞,說來好笑,,他還請了人去買斷你賣出去的詞,,正巧良弼哥哥也正行此道,二人還叫了一回價呢,?!闭f著,不覺又委屈了起來,,說道:“往后可不許再說那些絕情的話,,我們哪一個不把你當(dāng)至親看待,可不能再渾聽外頭那些個的話,,傷我們的心了,。”
歐陽緒一疊聲是是是,,又平復(fù)了半日情緒,,說道:“原都是我該死,都是我該死,?!?p> 憶之忙道:“快別胡說,若覺得過意不去,,便去父親那好好認(rèn)認(rèn)錯吧,,我是無妨的?!?p> 歐陽緒滿眼感激,,連作幾揖后,向憶之告辭,,緊趕著往后院正院去了,。憶之望著他遠(yuǎn)去,松了口氣,,又想到父親今日的一番話,,愈發(fā)悶住了,不覺渾渾噩噩回至小院,,見杏兒正在疊衣裳,,忙說道:“你不好好躺著又起來做什么,郎中說你需再休養(yǎng)幾日才可呢,?!?p> 杏兒說道:“午后我又去瞧過郎中,,他直夸我好的利索呢,早知如此,,我今日就該跟去的,。”說著,,又去問蕊兒可吃到什么好的沒有,,蕊兒報了幾道菜,更將杏兒饞地不行,,又問憶之討炙全羊吃,,卻見她怔怔的,便覺不妥,,遂借口讓蕊兒先去,,又問究竟,憶之將父親的意思說了一遍,,更覺落寞了幾分,。
杏兒卻不平道:“姑娘,不是杏兒說嘴,,你能替弼哥兒說情,,又為何不替小文二官人說情,范姐兒還為緒哥兒同家里絕裂呢,,你卻半句好話都不敢替他說,,我倒替他不值了?!?p> 憶之道:“你哪里知道我的顧慮,。在良弼哥哥面前,我還算堪用,??晌亩绺绲难劢缧闹牵h(yuǎn)遠(yuǎn)在我之上,,又是這等的人才,,京城里惦記他的姑娘也不少,我若與他成就,,再沒有立足之本,,來日他膩了我,我當(dāng)如何,,這是其一,。
文家長輩又都是利害的人物,如今所幸討他們喜歡,,可唇舌尚有打架,,生活在一起難免磕磕碰碰,,難保她們能長長久久地喜歡我,這是其二,。
又說道,宛娘同三哥與我同文二哥哥又有不同,,范夫子賞識三哥,,三哥又追崇范夫子??晌亩绺缡菂喂拈T生,,他日再與父親政見不合,我又該支持哪一方,,這是其三,。
我若執(zhí)意同他在一起,恐怕父親母親都要為難的,?!闭f罷,隱隱覺得不妥,,又說道:“況且文二哥哥,,精明太過,叫人有些害怕,?!?p> 杏兒聽得頭昏腦漲,忙道:“罷,,罷,,我也不多嘴了,姑娘自己是有考慮的,?!?p> 遂又笑著服侍憶之睡下,倒是一夜無夢不必細(xì)說,。
不覺又安穩(wěn)過了幾日,,一日卯時,蘇氏遣了丫鬟來讓憶之去正院陪她說話,,憶之去了,,到時只見抱廈設(shè)了矮幾蒲團(tuán),幾上列有筆墨紙硯與一本《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堂內(nèi)又熏了淡淡的茉莉花檀香,,不覺納罕,想到蘇氏并不是禮佛之人,,今日又是怎么了,?如此想著,,又往里屋走去,適逢蘇氏換完衣裳,,往外頭走,,母女會了面。
蘇氏攜起憶之的手,,說道:“前幾日我同王夫人在街上碰見,,閑聊了幾句,她提起王太夫人想找人抄本心經(jīng),,只是外頭那些人的筆墨嫌市儈,,僧尼的又嫌迂腐,想找個清凈女兒家用簪花小楷為她抄,。我想你的簪花小楷還算不錯,,就自作主張?zhí)婺銛埾逻@事了,事后想想,,又覺后悔,,也不知你有空沒有?!?p> 憶之笑著說道:“有空的,,只是不知是哪位王太夫人?京城里姓王的官人可多了,?!碧K氏頓了一頓,笑道:“還有哪一位,,可不是參知政事王公家的王太夫人,。”
憶之一面忖度,,一面點了點頭,,二人回至抱廈,蘇氏往榻上坐下,,憶之往矮杌上坐下,,研磨提筆,姜媽媽又煎了茶來吃,。
蘇氏端起兔毫盞,,輕輕吹了吹,呷了一口,,須臾,,又似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那王家的八哥兒你覺得如何?”
憶之說道:“有道是‘人貴有志,,鳥貴麗羽’,,他家八哥兒羽翼油光黑亮,,雙眼有神,鳴叫聲也響亮,,不愧是官家賞賜的,,果然不凡?!?p> 蘇氏燙了嘴,,忙將兔毫盞放下,用帕子掩著唇,,又射了憶之一眼,,啐道:“你瞧你這油嘴兒,,都這樣大了,,又何時才能正經(jīng)一些?!?p> 憶之笑望著蘇氏,,撒嬌著說道:“我還能有多大,再又有人說了,,無論孩子長到多大,,在父親母親眼里,永遠(yuǎn)都還是孩子呢,?!?p> 蘇氏不予她辯解,又正色道:“別同我這撒嬌賣乖,,我只問你,,你覺得王家八……八郎如何?!?p> 憶之聽她改了稱呼,,不覺笑了起來,說道:“我只知道有這樣一位人物,,并不認(rèn)識,,想著王公那樣的人物,他的孩子總是好的,?!?p> 蘇氏忙道:“那文府二孫的滿月宴上才見過,你就忘了,?”
憶之又道:“那日席面上那么些王孫公子,,我哪能都記得?!?p> 蘇氏氣道:“你倒是半點也不操心,?!?p> 憶之道:“咱們家只有我一個,這樣的大事,,我操心又有什么用,,還不是得聽父親母親做主的?!?p> 蘇氏溜了憶之一眼,,愈發(fā)惱了起來。憶之忙又陪笑道:“母親還說范夫人不識貨呢,,怎么今兒個自己也折騰上了,。”
蘇氏沒好氣道:“那如何一樣,,只要不藏奸,,他即便是個平庸的,也是不怕,,晏家,,蘇家都可以幫襯??善莻€顧前不顧后的,,那誰又來保全你。我這一輩子,,只有你這么一個命根子,,你若有個好歹,叫我怎么活,!”
憶之將蘇氏氣紅了眼眶,,忙起身抱著蘇氏撒嬌,說道:“母親別急,,我心里都有數(shù),,父親母親養(yǎng)我一場,我自不會讓你二人臨到老了還要為我擔(dān)憂,?!?p> 蘇氏抹了淚,又望了憶之一眼,,嗔道:“你這死丫頭,,竟全隨了你爹?!睉浿χ?,又是討好又是賣乖。
忽聽廊外一陣吵鬧,又見姜媽媽快步往屋內(nèi)走來,,蘇氏蹙眉問道:“何事聒噪,。”姜媽媽臉色微白,,說道:“夫人,,范大官人出事了?!碧K氏忙問道:“出什么事了,?”
姜媽媽道:“聽說被貶謫外放了,宮里還派了內(nèi)侍官,,禁衛(wèi)軍押著即刻就要啟程,。又說還不止范大官人,還有孔大官人并好些諫官,,貶的貶,,降的降,罰的罰,,這會子外頭正鬧得人仰馬翻呢,?!碧K氏與憶之陡然一驚,,蘇氏忙問道:“那官人呢?”
姜媽媽愁眉道:“還在宮里呢,,我剛打發(fā)了小子去探消息,,這會子還不知道詳情?!?p> 蘇氏又驀然想到,,又問道:“我聽你方才說還有好些諫官,弼哥兒在不在內(nèi),?!?p> 姜媽媽搖了搖頭,道:“外頭只說了好些諫官,,也不知道弼哥兒在不在內(nèi),。”
蘇氏與憶之對望了一眼,,皆是滿臉焦慮,,蘇氏道:“昨日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鬧成這般了,?!闭f著,又是急又是氣。
憶之忙道:“母親,,快差個人去舅父家打聽打聽,,舅母是李公的親妹妹,要比咱們消息靈通,?!?p> 蘇氏這才想到,忙道:“只怕他們說不利索,,還是我親去一趟吧,,你且在家好生待著,哪也不要去,,等你父親回來,。”說著,,趔趄著腳與姜媽媽忙忙往外趕,。
憶之焦急了半日,又想到,,遂叫來丫鬟去問歐陽緒,,丫鬟去了半日,回來道:“三哥兒一早就去了睢陽書院,,還沒回來呢,。”
憶之想了想,,又說道:“差個人告訴他一聲,,叫他快去埠頭,興許還能見著宛娘一面,,也不知范夫子犯了何事,,且叫他留神?!?p> 那丫鬟應(yīng)聲去后,,憶之在抱廈來回踱步,只覺油煎火燒一般,,又問時辰,,杏兒回道:“姑娘,這會子才辰時四刻,?!?p> 憶之愈發(fā)難捱,咕噥道:“便是平日里,,也是要等到巳時才回來的,,不必急,,不必急?!?p> 杏兒強(qiáng)笑道:“姑娘不必急,,咱家大官人還有弼哥兒必定都會沒事的?!?p> 憶之強(qiáng)按下心思,,執(zhí)起筆來抄心經(jīng),卻愈發(fā)心慌手戰(zhàn),,捏不住筆,。
好容易捱到巳時,卻不見前院傳話來,,憶之想到,,自開朝以來,上為廣開言路,,便有不殺士大夫的規(guī)定,,更有碑拓明令立于太廟,倘若不好,,至多是貶謫外放,,也并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又有什么,。
雖這般想著,,到底心里不安,卻聽來傳,,說蘇氏回來了,,忙著起身去迎,,母女二人會在一處,,蘇氏神色倉皇,先安慰道:“沒事,,沒事,,你父親沒事,弼哥兒也沒事,?!?p> 憶之先松了口氣,又問道:“母親可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何事,?!?p> 蘇氏四下瞧了瞧了,囑咐媳婦在廊下看著,,又帶著憶之與姜媽媽進(jìn)房,,這才低聲說道:“聽聞禍起后宮,為著廢后一事?!睉浿娴溃骸昂枚硕说?,怎么突然要廢后?”蘇氏嘆道:“據(jù)說,,皇后娘娘打了官家一耳光,。”
憶之圓睜了雙眼,,疑道:“這是為何呀,。”
蘇氏又道:“此乃私密,,切忌不可外傳,,皇后與近日得寵的楊美人斗了幾句嘴,官家正在場,,幫了楊美人幾句,,楊美人愈發(fā)驕橫了起來,皇后娘娘氣不過要打楊美人,,誰知官家來擋,,納一耳光就扇到官家臉上了,官家大怒,,執(zhí)意要廢后,,奈何諫院那群迂腐的夫子,非要官家效仿堯舜,,不得廢后,,為此斗了好幾日。我朝素來廣開言路,,官家又是溫厚平和的秉性,,誰又料到會如此呢,倒叫人猝不及防,?!?p> 蘇氏停了停,又說道:“你父親素日懂得避閑,,這樣的事情自不會去沾惹,,我想再過會子也就回來了?!睉浿犃?,倒還罷了,只得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