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zhuǎn)了半晌,，最后只剩一個地方?jīng)]有去——魂晶基座下方的墓穴,。夏沙人相信圣女即使身死,，她們的尸骨依然存有力量,，有益于魂晶的生長,。因此,，圣女死后不入殮,，只把尸體做成干尸,，存放在基座下面,。

　　想及此,，伊恩便沿著螺旋階梯，拾級而下,。周圍寂靜無聲,，只有觸及石階時發(fā)出的一點輕響。

　　他往下走了很長一段距離之后,，周圍的墻壁上逐漸出現(xiàn)一個個的凹穴,，每一個凹穴上都有刻著字的石板，有些字的痕跡已經(jīng)不太清楚了,。而越往下走,，凹穴則變得越多。有些凹穴的石板已經(jīng)損壞,，從破損的地方露出范黃的裹尸布來,。

　　很多生前有名望的祭司死后也能獲殊榮，被安葬在這個天然墓穴中。畢竟,，死后與魂晶同寢,，這被視為夏沙至高的榮譽。

　　伊恩看到下面出現(xiàn)了一抹亮光,，心想八成圣女就在這里了,，不過，她在這里是要干什么,？

　　伊恩循著光亮繼續(xù)往下走,，到了這里，他發(fā)現(xiàn)身旁堅硬的石壁上偶爾透出點點暗金色的閃光,，旁邊也已經(jīng)沒有任何凹穴了,，而是直接在山體基座上，一尊一尊頭戴王冠的干尸與黃金裝飾融在一起,，緊緊地貼服在山巖上,。

　　這些黃金被塑成各種精巧的裝飾，纏繞在尸體上：環(huán)抱周身的玫瑰,、欲嗅花蜜的蝴蝶,、繁復(fù)的樹葉藤蔓……精工細(xì)作的雕塑仿佛代替了主人已經(jīng)逝去的生命，還在生生不息地生長,。

　　這些就是歷代圣女們的尸體了,。她們生時，在圣山的魂晶前共鳴,，死后依然停留在此地,，絕不罔度一日，絕不被浪費一絲一毫,。

　　前方不遠(yuǎn)處,，艾爾正站在一處略寬的平臺上，凝視著一具女尸,。伊恩故意加重了腳步聲,，并輕輕地出聲詢問：“殿下，艾德里安殿下,，您在這里嗎,？”

　　站在黃金裝點的尸體前的小女孩回過頭來，臉上閃過一絲慌張,。

　　伊恩眼前,，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她的臉上有難掩的苦澀跟悲傷,，但是,，眼神卻很堅定。他雖然早就看過圣女的各種影像，可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有些感嘆,，眼前這個人比他想的要小了一圈。

　　艾爾很快收拾好臉上的驚訝,，轉(zhuǎn)過身來,，對伊恩點頭至禮。伊恩則趕緊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并說道：“殿下,，我正在到處找您?！彼樦瑺柕哪抗饪催^去,，只見艾爾面前的這具干尸臉上覆蓋著鏤空的黃金面具，從面具下面隱約能看到緊閉的雙眼,。

　　這應(yīng)當(dāng)就是前代圣女,，米蓮女王的尸骨了。

　　艾爾直視他的雙眼,，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這位是我的母皇,。”然后,，她的手指向一個不遠(yuǎn)的地方,，“將來我的位置會在那里?！?p>　　伊恩：“……是”

　　他之前想過該如何與圣女打交道，但他從來沒想到兩個人的第一次對話會是這樣,。

　　艾爾轉(zhuǎn)過頭去,，盯著米蓮女王的尸體又看了看，然后,，低下了頭,，像是在醞釀什么。之后,，她仿佛是鼓起了勇氣,，但是，聲音依舊有些?。骸澳闶恰迥沟谋O(jiān)察官吧,，是……409個孩子中的……”

　　伊恩的心倏地被什么緊緊抓住了，他猛地抬起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艾爾,。那次事件被人稱為“401孩童事件”，但是，當(dāng)時被送去的其實是409人,。

　　因為有些孩子在沖突中受了傷,，先王羅丹曼·澤曼怕他們挨不到目的地人數(shù)就有減損，于是索性多給了幾個,。于這些人來講,，歐珀族的孩子可能還不如幾件行李，不過是多了幾個數(shù)字罷了,，但是,，對那幾個人來說，是八個人的人生完全被改變了……

　　這件事除了當(dāng)事人,，幾乎沒有人在意,，可是伊恩沒想到，竟然從圣女的口中聽到了這個數(shù)字,。

　　艾爾沒有等他給出任何反饋,，繼續(xù)說道：“今天是忌日，為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我深表歉意,，是夏沙虧負(fù)了你們?！彼氖种赶乱庾R地扶在了米蓮女王的黃金面具上,，說：“你們的傷痛，沒有被忘記,?！?p>　　伊恩從來不是笨嘴拙舌的人，但是,，他今天就像舌頭粘在了上膛,，整話都說不出一句。

　　他的目光漫無目的,，機械性地隨著艾爾的手看了過去,。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米蓮女王的黃金面具上的圖案是由幾個字符組成的花體字——正是“409”和那年事件發(fā)生的日期,！

　　“你們的傷痛,，沒有被忘記?！币炼鬟@才知道,，這句話到底意味著什么。

　　那天,，他記得很清楚,，艾爾除了最初表達了歉意之外,，沒有多說其它的。畢竟,，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不可避免的慘烈傷害已經(jīng)明晃晃地在那里，再多說什么,，也是無益,。

　　但是，這不代表整件事沒有超出他的預(yù)期——整個夏沙恨不得讓所有人失憶,，徹底刪去的事,，身處暴風(fēng)中心，最不用道歉的那一個卻一直牢牢記著,。

　　來夏沙之前,，他曾經(jīng)嚴(yán)密地計劃過，在接觸圣女之后可以如何潛移默化地施加影響,，讓對方成為自己計劃中的一個有力的籌碼,。但是，那一刻,，他就像一個頂著陰霾走了一路的旅人,，本以為驛站里冰冷又潮濕，等推開門時,，竟然有人為他遞上了干燥的毛毯,，合口的食物，還放了家鄉(xiāng)的樂曲,。

　　當(dāng)年的小女孩已經(jīng)長成了面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心中的決定不但沒有淡漠，反而更加堅定,。她從未猶豫地沿著她母親走了一半的路繼續(xù)前行,，想用瘦弱的手臂舉起一把擎天巨刃，將擋路的荊棘掃除凈盡,。

　　此時此刻，在母星暗藍色的天空之下,，他覺得艾爾的眼睛比任何一顆星星都閃亮,，他的心里卻忽然有些難受，他也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也許是……心疼,？

　　他抬起手，下意識地想拍拍艾爾的肩,，只是,，剛剛抬起就又靜悄悄地放下了,。

　　像是為了轉(zhuǎn)移自己的心思，伊恩說：“咱們的時間有限,，去這一趟,，恐怕時間來不及?！?p>　　艾爾對伊恩的心思渾然不覺,，說：“我看了一下大概的位置，咱們飛船現(xiàn)有的星系圖不夠精確,，具體的位置可能要接近了才能探查到,，不過，整體距離并不遠(yuǎn),，找好中間的躍遷充能點就行,。”

　　“而且,，戈莫卡女王說,，鑰匙和門是相連的，他們彼此吸引,。順著鑰匙我們就可以找到門,。”艾爾一邊回憶女王的話一邊說道,。

　　“可是,，國王那邊……”伊恩還是有些擔(dān)憂。艾爾卻道：“我這次已經(jīng)私自出行了,，他無論如何都會以此大做文章的,，所以，也不在乎晚回去幾天了,。放心吧,，咱們有三個月的時間呢?！?p>　　“倒是……”艾爾促狹地看著伊恩,，“監(jiān)察官閣下，外出的時候,，波洛涅斯那邊,，還請一定幫我隱瞞行蹤呀?！?p>　　伊恩無奈地笑了,，說道：“您這個時候就別開我的玩笑了。無論在波洛涅斯的宮廷任什么職務(wù),，我都是夏沙的歐珀族人呀,?！?p>　　艾爾樂得眼睛瞇了起來，伊恩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打消了說服她的想法,。

　　忽然，兩個人的皮膚護甲手腕處發(fā)出蜂鳴聲,，共享通訊頻道里響起一個少年的聲音：“艾爾,、伊恩，前方300米有目標(biāo)在接近,！你們快回地下城區(qū),！”

　　艾爾驚訝地說道：“博博，你還沒睡呀,！”

　　通訊另一邊的人深吸了一口氣,，接著，用清亮的聲音喊道：“我和班叔不是駐防嗎,？駐防什么意思懂不懂,？你大晚上跑出來還問我為什么不睡覺！”

　　班叔和博博是一起跟艾爾來母星的駕駛員和副駕駛員,，為了安全考慮,，他們沒有進入地下城區(qū)，而是一直駐守在他們的飛船“小蜂鳥”上,。

　　小蜂鳥看起來像一般民用飛船,，但是，里里外外都被班叔改造過,，方圓幾公里都是它的雷達范圍,。他們看到艾爾晚上離開了安全的城區(qū)，自然也進入了警戒狀態(tài),。

　　伊恩拉起艾爾就要走,，說道：“殿下，咱們回去通知女王,?！?p>　　艾爾剛要回身，就聽博博“咦”了一聲,。

　　“誒,！等等，等等,，對方就一個人，而且,，看上去好像受傷了,，跑的很費力,。”博博說道,。

　　艾爾自言自語：“跟著達瑪科長老出去的人都會來了呀……還有族里的人在外面嗎,？”

　　于是，他們決定靜觀其變,。伊恩掏出一把等離子手槍來戒備,，艾爾覺得，有伊恩在,，應(yīng)付一個非武裝人員還是毫無問題的,。

　　過了幾分鐘，他們看清了遠(yuǎn)處跑來的人,。那個人仿佛已是強弩之末,，他踉踉蹌蹌地拖著沉重的身體費力地向前移動。他的衣服有些襤褸,，不知道是走了多遠(yuǎn)的路或者遇到了什么,。

　　那個人像是沒想到這么晚了還有人在這里，于是沖著他們就跑了過來,。他看到伊恩手里的槍,，舉著自己的雙手，幾乎撲倒在他們面前,。

　　伊恩在旁邊端著槍,，盯著這個人，同時開啟心緒共鳴,，探查著他的任何情緒波動,。

　　這個男人嘴唇爆皮，臉色發(fā)白,，他舉手做了一個無害的動作,，顫聲說道：“米沙拉，我是來找我妻子的,?？臁烊ジ嬖V他們，阿提卡人帶著沙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