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日,,我早早就醒了,。這一覺時間雖短,但是大概有遲隱香囊的緣故,,我不再夢魘,,再加上昨日整整睡了一天,,現(xiàn)在的精神想不好都難。
推開門向遠眺去,,就見天邊剛剛揮灑零星半點的曙光,,遙遠的天際是澄澈透亮的藍,與頭頂上尚未褪色的墨藍交融,,倒別具一番美感,。山林間還飄著霧氣,朦朦朧朧地籠罩在蒼松翠柏之上,,雖然不比驚弦門所在的瓊霧山那般仙姿驚人,,但隱隱透出幾分禪意。
如此雅致的地方,,竟然盤亙著一群禽獸不如的東西,,實在是暴殄天物。我甩甩頭,深吸一口林間獨有的清新氣,,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污穢,。
我拿著千殊信步走著,打算尋一個空曠的地方練練劍法?,F(xiàn)在我已經養(yǎng)成一個習慣,,就是無論走到哪做什么,劍不離手,。
前方似乎有劍氣呼嘯之聲,,我定了定心神,收斂自己的腳步聲,,輕輕地踱過去,。這么早就能起來修習,估計除了遲隱應該沒有第二個人了,。
遲隱面色如霜,,一襲月白長衫翩遷飛舞,手中的長劍閃著寒光,,眨眼間動作千變萬化,令人眼花繚亂,。這樣一個遺世而獨立的翩翩少年郎,,當真應了那句:鳶肩公子二十余,齒編貝,,唇激朱,。
他的劍法講究快準狠,根本不屑于紛雜花樣,,能給敵人致命一擊絕不分為二次,,我估計大多數(shù)與他對戰(zhàn)的人大概還沒反應過來就成了劍下亡魂。
看了半天,,我得出了一個結論:戾氣太重,。
這是當時師父給我的評價,但看完他一整套劍法,,我才發(fā)現(xiàn)我那點戾氣在他面前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他收了劍,,吐出一口濁氣,,睜眼時眸色一片清明。
“感覺如何,?”他望向我,,早就知道我在那里杵了半天。
“殺氣太重,?!蔽胰鐚嵒卮鸬?。
“殺氣重有殺氣重的好處?!彼麑Σ寤貏η?,“對了,我們昨日商議好,,今早用過早飯就啟程,。”
我頷首?,F(xiàn)在已入九月,,還有二十天就要到長青派大喜的日子了,雖然前路不遠,,但承晉受了傷,,疾行對恢復無益,不如早日啟程,,不能再耽誤了時辰,,否則掃的是兩個世家的顏面。
我看向他手中樸實無華,,連裝飾都沒有的劍,,問道:“此劍何名?”
“萬難,。與姜渡的萬苦是一同鍛造出來的,。”
萬難萬苦,?怎么會有人起這個名字,?他見我有點疑惑的樣子,解釋道:“師父贈我此劍時告訴我,,只有將萬難匯于手中而獨立不倒,,才能有一番作為。至于萬苦亦是如此,,姜渡年幼時凄苦,,師父也想以此激勵他?!?p> “原來如此,。”看來他的身世真的是跌宕起伏,,否則他師父也不會給他起這么個名字,。
我暫且壓下心中的疑慮和好奇,玩笑一般的開口道:“等進了邕城,我去給你買一條劍穗,,當作你昨天香囊的謝禮了,。”
此話一出我瞬間驚覺不對,,這不就是交換信物了嗎,?可,定下終身才能交換信物的??!罷了罷了,但愿他以為這是我們盟約的信物吧,。
可是劍穗當盟約信物也不太好……
他神色如常,,并不覺有何不妥,反而欣然同意了,。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我們并肩而行,他看向我手中的千殊,,以眼神詢問,,我報了名字后他思索片刻但未曾多言。
“沒有什么大涵義,,只是我?guī)煾刚f,,一人千面,雖本性難辨但好過被他人一眼看穿,,故取名千殊,希望我時刻保持警醒,?!?p> 他默默頷首,又看向千殊劍柄上的淺青色劍穗,,隨后移開視線,,對我說:“你若真想送我劍穗,也不用特意去買,,把你自己的給我吧,。”
“這……”淺青劍穗已經跟了我五年,,我倒不是舍不得,,只是總感覺這樣交換隨身之物有些怪怪的。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我:“你不愿嗎,?”
我有些無奈的笑了:“我可有說過不愿二字嗎?”
我三下五除二地拆掉劍穗,伸手遞給他,。溫熱的指尖不經意間碰到我的指腹時,,他微微皺起眉:“你的手總是這么涼嗎?”
我不甚在意地一笑:“習慣了,。我回去收拾行李了,,先走一步?!?p> 他不再言語,,放任我先行離開。
早膳用過,,是時候離開了,。不知為何,早膳時許承晉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像調侃戲謔,。我不予理會,都受傷了還不老實,,肯定是想念師父的厚板子了,。
我們一行人整裝待發(fā)。臨行時,,阿芝小心翼翼地走到我面前,,小手拽住我的衣袖道:“子斕姐姐,你一路小心啊,?!?p> 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又大又漂亮,,像小鹿一樣,。我微笑地摸了摸她幼嫩的小臉,輕聲道:“阿芝妹妹也要小心吶,?!?p> 她似又要哭出來,連忙埋進我的懷里,。她的身材嬌小,,才到我的下巴,我心下嘆息,,她摟我摟得那樣緊,,仿佛一松手她的全部就灰飛煙滅了。
可送君千里終有一別,,無論再怎么舍不得,,我都是要離開她的,。
蘭復婉大約也很心疼這個小姑娘,和祁茹一起在一旁溫言勸慰,,阿芝這才松了手,,我只覺胸前涼意陣陣,原是她的眼淚打濕我的衣裳,。
“但愿來日還有再見之時,,各位姑娘,保重,?!?p> 我們依次行過禮,隨后紛紛下山而去,。
十日的光景轉瞬而逝,,一切似乎都像最初的那樣,遲隱依舊少言寡語,,許承晉仗著自己是傷者,,又舍不得讓蘭復婉為他做事,便百般指使我,,不亦樂乎,;姜渡和祁茹每日必定吵吵鬧鬧,總也閑不下來,,我亦不想多勸,,若是哪一天他們倆安安靜靜的反而讓我們不適應。
而我,,又回到下山前的狀態(tài),。我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但又明白不過是自欺欺人,,只能將所思所想塵封在心底腐爛生灰,。
邕城里人來人往,大街上的商販也,。此地雖然不如易陵那般繁華熱鬧,但好歹有煙火氣,。邕城也算宣政軍的地盤,,只是現(xiàn)如今軒州作為宋秉徹的主陣地,自然要嚴加防守,,邕城處于軒州以北,,反而不需要那么多防備。
長青派自開派至此,,憑借超然脫俗的劍法從眾世家脫穎而出,,百年來一直都是江湖中人趨之若鶩的顯赫門派,,再加上過十多天就是長青派少主大婚的日子,如今更是門庭若市,。
門口的小廝笑臉相迎,,身穿冰藍綢緞,精致大氣,。我心下感概,,一個下人尚且穿的如此體面,不知正主該有多么雍容華貴,。
遲隱送上拜帖,,小廝確認后看著我們六個人有些疑惑:“恕小的問一嘴,離愁谷只有二人,,其余四位是,?”
三個月前,在驚弦門時羅俟安就說過拜帖早已發(fā)出,,所以給了我和祁茹一些首飾當作拜帖,,不知是否作數(shù)。
如此想著,,我摘下素銀鏤花手釧遞給小廝,,正要說話,眼角余光瞄到一個火紅身影,,下一刻就響起一道驚喜的聲音,。
“薄姐姐!祁姐姐,!”
羅俟安飛奔而來,,臉上帶著明艷動人的笑容,一身紅裙煞是亮眼,。
許承晉一看把他忽略了,,吊兒郎當?shù)耐嶂^調笑道:“羅小姐,怎么把我忘了呢,?”惹得身旁的蘭復婉隱晦地看了他一眼,,他一見形勢不太對,趕緊裝成傷口復發(fā)的樣子往人家身邊靠,,討好似的笑笑,。
蘭復婉倒也不是誤會,只是好奇我們與羅俟安相識而已,,不過能見到許承晉如此模樣,,不禁掩唇一笑。
他的外傷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我們都心知肚明,,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承晉哥哥,我沒忘記你,!”羅俟安笑著回應,,“兩位姐姐,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呢,!”她上前握住我的手,,見我手中拿著她送我的手釧,忙把它套回去,。
祁茹打趣道:“少主夫人如此誠摯相邀,,我和師姐怎么好拂了您的面子?”
羅俟安臉頰微紅,,假正經地咳了一聲:“阿銘,,你不要攔著,這些都是我的貴客,?!?p> 小廝賠笑應道,連忙撤身放行,。羅俟安拉著我和祁茹的手,,好奇地打量著遲隱姜渡和蘭復婉,問道:“你們是一起來的呀,?”
“是,。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蔽椅⑿χ卮?,看著這個機靈漂亮的姑娘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遲隱向來是知禮數(shù)的,,在她看向他們的時候就帶著姜渡俯身致禮,,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這么活潑不羈,收斂了笑容回禮,。
她回身向門口另一位的小廝安排道:“這些客卿都要準備最好的房間,,不許怠慢!”
少主夫人發(fā)話,,哪敢不從,,馬上就開始張羅,速度之快簡直令人咂舌,。羅俟安滿意地笑了,,回頭對我們說:“各位千里迢迢,,辛苦了一路,,應該好好歇息,。”
她又想起了什么,,興奮道:“你們來的也算趕巧,,明晚邕城有花燈會,休整一天之后,,我們一起上街吧,?”
祁茹最愛湊熱鬧,搶先一步替我答應下來:“好啊好??!”
姜渡嘟囔一句:“就知道玩……”
“要你管?”
“復婉復婉,,咱們也跟著一起去唄,?”
“我瞧你的傷似乎還沒好……”
“開玩笑!我身強力壯的,,那點小傷早就好了,!”
“師兄你方才還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怎么這會兒又好了,?”
“死丫頭你給我閉嘴,!”
此時天色澄凈,云淡風輕,,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