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速之客
在車駕內(nèi)等候許久,,仍不見易歡到來的太史二公子羅宜,,只好親自下車來尋人,。這幫天皇貴胄仿佛都是認(rèn)得羅宜的,,一身朧紗織錦衣袍,,項(xiàng)戴六珠金項(xiàng)圈的小殿下,,咬著后槽牙恨恨地咒罵道,,“這家伙怎來了,,真是陰魂不散,?!?p> 羅宜似乎并不以為然,往那一站,,雙眸一掃,,便見這幾位小殿下們悶不做聲地?fù)P長而去。
易歡笑問,,“羅兄做了什么,,竟嚇得幾位殿下逃之夭夭?”
“家兄被調(diào)派至國子監(jiān)授課已有月余,,他那個(gè)臭脾氣易兄也是知道的,,慕樂殿下因私訪萬花樓,為了個(gè)新晉的花魁與人爭(zhēng)風(fēng)吃醋,,竟鬧到了少府臺(tái),,家兄罰他抄國子訓(xùn)百遍,未完不得出府,,看樣子他是還沒抄完——這幾位小殿下們見到他才真是如臨大敵,,我不過狐假虎威罷了?!绷_宜這才注意到站在易歡身側(cè)之人,,與他揖了揖禮。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模樣俊秀,,氣質(zhì)沉穩(wěn),倒不似京都里尋常的官宦人家,。
“長孫殿下耽于玩樂荒廢學(xué)業(yè),,陛下為此曾多次斥責(zé),咱們還是快走,,免得叫人看見了,,傳到陛下那,,平白受牽連?!?p> 顏夕不發(fā)一語,,默默跟在易歡身后。
“溫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畫骨扇,?”早年間她與易歡游學(xué),曾化名溫朝,。
上了車,,剛坐定的功夫,羅宜便握住了顏夕手中的折扇,,如獲至寶地端詳,。
顏夕沒料到羅宜竟能看懂,見他一雙眼睛泛著精光,,仿佛魔怔了一樣,,“這扇面是東海軟金絲吧,軟金絲看似樸素實(shí)則一寸抵千金,,而這扇骨觸手生溫,,難道是寒地的鬼仙白曜玉?這樣的好東西……溫兄,,你家中從事什么行當(dāng),,竟能有這樣的寶貝?”
顏夕淺笑,,“家道中落,,就得了這么一個(gè)寶貝,羅兄別給我摸壞了,?!?p> 羅宜大笑,“不是我吹牛,,賣了扇子,,能叫溫兄買下十座天香樓?!?p> 顏夕將扇子收回,,訕訕道,“祖?zhèn)鞯膶氊?,賣不得,賣不得,?!?p> “羅兄從小就對(duì)傳說中的秘寶感興趣,,只可惜太史大人清廉,羅兄素來只能在書中一覽寶物,,今日得見真寶,,若是唐突了,阿朝便見怪,?!?p> 聞言,羅宜才覺自己失禮,,連聲道歉,。
顏夕莞爾,道一聲不礙事,。羅宜只當(dāng)畫骨扇是價(jià)值連城的寶物,,卻不知,這也是柄削鐵如泥的利器,。軟金絲柔韌異常,,能擋天下神兵,,而鬼仙白曜玉若是開了邊刃,,則殺人不見血。
天香樓最出名的便是它的玉燕芽菜,??此破胀ǖ囊槐P炒豆芽,實(shí)則每根豆芽都用山珍海味填填滿了,,入口間仿佛嘗盡天下珍饈,。
顏夕與易歡坐在一間廂房之內(nèi),隔著一卷竹簾,,能將樓下大廳盡收眼底,。
等上菜的功夫,隔壁間傳來一陣嘈雜吵鬧,,想不到又是那群王公貴族,,仿佛剛來不久,已經(jīng)開始在行酒令,。
此時(shí),,店小二們魚貫而入,將琳瑯滿目一道道精致菜肴擺滿了桌面,。
隔間的酒令初歇,,便聽見有人論起了南山王府。
“聽說南山王不日便抵京謝恩,,皇爺爺為二皇叔陳兵函谷一事重重責(zé)罰,,此番也不知是哪位皇叔奉命迎接,?”
“聽說是九皇叔全權(quán)統(tǒng)率此事?;薁敔斆饬硕适宓谋鴻?quán),,如今九皇叔風(fēng)頭最盛,座下神機(jī)營,,誰能撼動(dòng)其一二,。二皇叔如今幽禁在府,南山王抵京后,,他的日子恐怕要更不好過喲,,慕穎也被罰禁足,已經(jīng)好幾天沒在國子監(jiān)看見他了,?!?p> “那能有什么辦法,陳兵函谷,,不是與南山王族較勁么,?以南城和咱們的淵源,皇爺爺自然是要雷霆大怒,。聽說二皇叔派出的刺客無一生還,,全都被南山王府扣下了,人家不發(fā)作,,就是擺明了不跟你計(jì)較,,若是函谷三十萬兵進(jìn)來,指不定是什么下場(chǎng)……聽我父王說,,當(dāng)晚,,祈城秘密結(jié)兵,暗度南城,,局勢(shì)千鈞一發(fā),,差點(diǎn)就把二皇叔圍殺在南城里?!?p> 易歡聽完,,不由得心中愧疚,他那時(shí)候忙于科舉,,后來殿試高中,,便忙于應(yīng)酬,竟不知顏夕此番竟然這般兇險(xiǎn),。他看向顏夕,,只見她泰若無事地舉起茶杯,悠然品茗,,仿佛那些人所述之事,,與她無關(guān),。
那般頑劣歡脫的一個(gè)天真少年,如今蛻變出這般穩(wěn)泰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的苦。想念及此,,易歡便生出更多的愧疚,,“來,多吃些,。”給她夾了一大筷的鴛鴦凍,。望著自己桌前小碗上堆成小山包的菜肴,,顏夕哭笑不得。
倒是羅宜,,聽了那番話后,,神色倒是有些不穩(wěn),打量了易歡一眼,,猶豫了片刻,,才小聲說道,“聽父親說,,函谷的太守,,一家老小十三口的性命早都被南山王扣下,,若是宏王在南城動(dòng)手,,恐怕真就只有死路一條?!?p> 如此手段和行事作風(fēng),,易歡自是不信的,“朝廷密事,,你切莫信口胡說?!?p> 羅宜不疑有他,,答說,“文書傳至中書,,我爹親眼所見,千真萬確,,新任南山王,,恐怕不是個(gè)好相與的,。”
終于,,顏夕落了筷,,用餐巾擦了擦嘴,狀似不經(jīng)意地提醒他們,,“天子腳下,,妄議國政,,難道就不怕獲罪嗎,?”
羅宜脖子一縮,這才訕訕地住了嘴,,話音剛落,,便聽見隔間說道,“新任南山王,,也不知是什么模樣,,聽說皇族有法,歷代南山王進(jìn)京,,必要皇帝恭迎,,宗親跪拜,此番,,難道要凌王殿下拜他,?”
“凌王殿下身為皇子,怎可跪異姓之王,?!?p> “明明法例是這樣……”
顏夕悠悠進(jìn)了一口酒,抬眼卻看見易歡在看自己,,清澈的眼底流露的溫柔,,一如當(dāng)年清源初見。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亂,,眾人紛紛掀了簾子,,到廊上觀望。
不知哪里突然闖進(jìn)一個(gè)渾身鮮血的中年男子,,胸前插著匕首,,神志不清地在天香樓的大堂里四處沖撞,天香樓本是朝中貴族來往應(yīng)酬之地,,樓下的食客被嚇得心驚肉跳,,公子少爺們紛紛破口大罵,女眷們嚇得蜷縮在一處,嗚咽抽噎聲此起彼伏,。
羅宜扒在廊上觀望,,隔間的殿下們似乎也驚著了,暗處的侍衛(wèi)蜂擁而出,,將樓上的團(tuán)團(tuán)圍住,。
不知是誰叫喚了一聲,“那不是狗官王綏,?”
“唉,,真是……他不是一年前死了嗎?”
“是啊,,游街后,不是被判了斬首嗎,?”
“對(duì)啊,,還是二皇叔親自監(jiān)斬?!?p> 這群少年相顧沉思,,隱約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氛,默契地保持了緘默,。
顏夕抬眼,,看見藏身在對(duì)面東來樓上的封洛,,曉得少府的兵馬即將抵達(dá),。易歡一回頭,顏夕的位置上已空無一人,,他明白此事非同尋常,,她為了避人耳目不得不及早離開。只是一別半年重聚,,竟連頓飯也沒一起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