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富一副瞧不上的樣子瞥了一眼大保：“眼瞅著要成家的人了，怎么還這點出息,，這都看不透,。”

　　大保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何大富的想法,，不知怎的并沒有歡欣鼓舞的心情，反倒像帽子里點了十幾個炮仗,，噼噼啪啪炸的頭皮發(fā)麻：“您說等她腿好了,，還讓她說書，賞錢跟她對半……”

　　“你信嗎,？”何大富冷冷笑看著大保,，大保還沒說話便有人進門打酒，忙轉(zhuǎn)換了一副憨厚恭順的笑臉迎上去打招呼,。

　　大保撩簾偷看后廚一邊干活一邊學(xué)說書的二保和拄著拐杖一字一句認真教授的小五,，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是滋味。

　　他從小沒上過學(xué),，識字,、算術(shù)都是跟爹閑時學(xué)學(xué),。這么多年，他一直忙忙碌碌圍著酒館轉(zhuǎn),，圍著酒客轉(zhuǎn),，圍著酒坊轉(zhuǎn)，爹娘給安排什么就干什么,，很少有空閑想別的,。

　　娘讓他收小五做妾的時候，他本來是不情愿的的——小五性格輕浮,，說唱曲就唱曲,，說講故事就講故事，一點女孩家的矜持都沒有,，最可憎的是還在觀音廟的男人堆里住過,，沙彌還送過她治風(fēng)寒的藥，定然關(guān)系特殊,！

　　但爹娘堅持用這個法子困住小五,，他也未曾拒絕：聽爹娘的話就是了，左右小五干活也麻利,，前廳后廚都是把好手,，勉強留在酒館當個不花錢的伙計也是好的。

　　誰知小五竟瞧不上他,？,！

　　他恨小五不識相，更恨今日忽然冒出來讓自己當眾出丑的胡思明,，但以他對何大富的了解,，若真到了二保能取代小五的那一天，不知會用什么法子對付小五,。

　　若只是趕走也就罷了,，反正早瞧她不順眼了……可這么一棵活生生的搖錢樹，何大富不會好好的放出去便宜別家的,，當初讓自己打斷小五的腿就是例證,。

　　他越想越不舒服，不是因為小五可能要遭遇的一切,，而是因為自己一直做不到像爹那樣,，明明恨著小五，卻不能像爹那樣狠得下心,！

　　因此再瞧小五認認真真一字一句教二保說書,，心里越發(fā)煩躁，皺緊了眉頭氣呼呼進后廚拿東西，敲敲打打叮了咣啷鬧騰一通,，惡狠狠訓(xùn)斥小五道：“剛收進來的酒盅怎么沒燙,？客人要別的酒不串味？一天天的不好好干活偷奸?；?，以后有你好果子吃！”邊說邊自己將酒具燙了就走,。

　　二保替小五鳴不平：“小五沒偷奸?；扔终哿硕紱]回家,，教我也特別用心,！”話沒說完大保已經(jīng)甩了門簾去前廳了。

　　小五早知大保對自己的憎惡,，卻很少聽他這么針對性的訓(xùn)斥,，以為是因為早上挨了胡思明的打，于是不以為意,，笑呵呵安慰二保：“不用理他,，你好好的把我教你的記住，以后我就能不來酒館了,。”說到這兒不由得嘆了口氣,，“要是有紙筆好了,，我寫下來你背?！?p>　　“有紙也不會給咱們用,，那是清雅上品的東西，有錢人家的少爺練字,、或者有學(xué)問的大人抄書才能用用,，我爹記賬都用木簡，還用得十分節(jié)省……”二保覺得小五說話簡直是不過大腦,，“要不是見過你爹,，我都以為你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怎么會有這么奇怪想法,?！?p>　　說到這兒他忽然想起胡思明，說起話來便有些支支吾吾：“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個胡少爺家有紙,？那個長得特別好看的人是他先生，那他應(yīng)該是讀書的?！毕氲竭@一層,，他臉上的委屈慚愧之色更盛。

　　小五不想談?wù)摵济?，滿腦子都是紙紙紙：“木簡哪兒買的,，多少錢？”

　　二保還沒從方才的情緒里解放出來,，但小五問他,，他也只好回答：“從這兒往東三五條街有個老頭賣木簡，都是他自己做的,，多少錢不知道,，反正我爹用的挺省的，那木簡刨了又刨總能重復(fù)用,，還自己做過,，太麻煩就還是買了?！闭f到這兒又開始吐槽親爹,，“不過我爹就是這么個人，小氣,?！?p>　　——*——*——

　　酉時一過，老七酒館就開始熱鬧起來,，連孫大夫都扭捏的過來占座兒,，少不得有人知道了早上的事兒跟他打趣，也有心眼好的對他表示鼓勵,，并沒人好意思在這酒館里說何大富什么,。

　　李玨也帶著大丫來了。他是老七酒館的客人中少有的書香門第,，好像穿西服的人去拉面館,，來去都十分突出。他仍舊坐在慣常的靠前位置,，何大富照常過來跟他打招呼,，大丫也慣常過來跟小五說話：“奶奶他們走了？你給了多少錢,？”

　　小五沒說到底給了多少,，怕大丫心生比較，姐妹倆有嫌隙,，便小聲跟她說了讓爹回去造紙的事兒,。大丫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不放心的問了許多細節(jié)，皺著眉頭低聲叱罵小五道：“你個傻丫頭,！這錢算是扔進無底洞了,！就咱爹，能把錢用在造紙上,？保準過不了多長時間又來跟你要,！”

　　“我不說書了，今兒最后一天,，明天就是二保說了,。”說罷又將二次骨折和跟何大富的協(xié)議簡單說了一下,。

　　大丫氣得柳眉倒豎,，恨不能現(xiàn)在就將孫大夫生吞活剝了：“這沒品的東西！早知他不是什么好鳥,！”要不是人多,，只怕現(xiàn)在就要沖過去將他痛罵一頓了，只能轉(zhuǎn)而罵小五,，“你也是,，怎么這么愛管閑事？”罵小五她自己又心疼,，氣呼呼沖著何大富瞪眼,。

　　小五被她的樣子逗得心情大好，笑嘻嘻拉著她的手撒嬌似的甩來甩去：“我知道我知道,，只這一次……”說罷為了逗大丫笑,，還將孫大夫不愿被小五叫“叔”的事兒八卦給她聽。

　　大丫嚴肅的冷臉忍耐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又怕小五教訓(xùn)不夠,，連忙繃住臉提醒小五：“那貨是個老光棍,，保不齊有什么不要臉的想法，你得小心著些,?！毙∥暹B忙乖巧的點頭答應(yīng)。

　　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小五拄著拐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坐下,，酒館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大丫也規(guī)規(guī)矩矩回歸自己的位置,，卻被李玨叫著附耳過去,，也不知聽了什么,，臉上露出幾分驚嚇之色。

　　小五驚堂木一拍,，《射雕》開講,，場面跟以往并沒什么不同，只是打賞這東西并不是天天都能收很多,，有時候是高潮,，有時候是過渡，今日是情節(jié)的過渡,，只幾位財大氣粗的賞了些,，同樣由二保收了，放在小五的桌子上,。

　　等講完當日的內(nèi)容,，小五笑吟吟起身向眾人施禮：“各位叔伯、哥哥,，我一個多月前小腿骨折,，原本好了很多，不了今天意外摔倒,，那斷處又折了……”

　　酒館內(nèi)立時便有坐不住的高聲詢問細節(jié),，更有知道些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解說，小五怕注意力引到孫大夫身上,，忙高聲繼續(xù)道,，“這腿二次骨折不是玩的，養(yǎng)不好怕會落下終身殘疾,，是以何老板仁厚,，準我暫時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