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
第二天他和春暉很早就到了學(xué)校,。他見陳斌走進教室,,見他先是大張著嘴呆在那里,,然后“噗嗤”一笑,,側(cè)身過去坐到座位上,。他現(xiàn)在想起來,,當時怪聲怪氣地喊“起立”,,喊“媽媽”的同學(xué)中,,陳斌是最起勁的一個,,只是當時沒有太留意而已,。樂隆知道,在他轉(zhuǎn)學(xué)過來之前,陳斌一直和劉華玩得很好,,兩人總是形影不離的,。平時他和劉華很少在一起玩,加上劉華做事比較謹慎,,樂隆覺得抓不住他什么把柄,。樂隆打算從陳斌開始,也好警告一下其他同學(xué),,證明自己是不好惹的,,不要再在背后說三道四。他在心里盤算著對付陳斌的辦法,。他想起陳斌陸陸續(xù)續(xù)借過他很多本小人書,,有的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肯定早就弄丟了,,抓住這一點陳斌肯定沒有辦法的,。
課間,樂隆等老師離開了教室,,就走到陳斌的座位前,,先發(fā)制人地對他喊道:
“你昨天說我什么壞話了?”
陳斌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嘴巴微張著,,很長時間沒有反應(yīng)。但是樂隆感覺得出來,,陳斌的腦子正在飛速地轉(zhuǎn)著,,正在回憶著昨天說過的什么話,也正在思考著怎么來應(yīng)付眼前的突發(fā)事件,。
“沒,,沒說你什么啊?!标惐笳f道。
樂隆只是聽春暉告訴他昨天放學(xué)后陳斌和劉華在嘀嘀咕咕的,,并沒有抓住陳斌的什么證據(jù),。他本來想詐出來陳斌的話,見他否認,,只好回溯到更加明確的全班起哄的事情上去,,說道:“那你起什么哄?就你聲音最大,!”
“大家都在笑,,我也忍不住跟著一起笑了。”陳斌有了些底氣,,要怪你就怪所有的人,。
“就你笑的時間長!下課了還在那里笑,!”
“我沒忍住啊,。我只是笑了笑,又沒有罵你,。你平常還罵我呢,!”
“我罵你什么啦?”
“你罵我,,”陳斌像是不好說出“大腦袋”幾個字,,只好轉(zhuǎn)口說,“你給我亂取小名,?!?p> 樂隆提高了嗓門,像要專門說給同學(xué)們聽似的,?!罢f你‘陳文武’是罵你嗎?你本來就是大腦袋,,說你‘大腦袋’也不是罵你,。”
在周圍同學(xué)的一陣哄笑中,,陳斌氣得眼淚在眼睛里打轉(zhuǎn),。樂隆不依不饒,將事先想好的話說了出來:“借我的小人書都還給我,!”
陳斌又一次驚訝地張開嘴,,結(jié)結(jié)巴巴地發(fā)出“我…我…”的聲音。
“我什么我,?借人的東西要還的,!”樂隆理直氣壯地說。他知道陳斌肯定是還不上了,,估計有的疊成了飛機,,有的擦屁股了。他就想為難他,,看他怎么還得上,。
陳斌說道:“你又不是借給我一個人看的,別的同學(xué)也看了,。都不在我手上,?!?p> 樂隆沒想到他會賴帳,氣不打一處來,,于是指著他的鼻子說:“好,!你記著!”
樂隆看也不看旁邊的同學(xué),,得勝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坐好后,掃了一眼遠處的劉華,,見他裝著沒發(fā)生什么事似的埋頭看書,。春暉從遠處看著這邊,看到樂隆的目光,,立即埋下頭去,。
每次放學(xué),樂隆總是第一批離開學(xué)校,。班主任每天都要點名留下一些同學(xué),,他卻好像沒有被留下來過。他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成績好,,所以能每次都沒被留下。但仔細想想,,他又總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自己是班長,照理說要為班上做些事情的,,可是除了喊“起立”以外,,實在想不出還做了什么事情。他記起來有一次,,班主任出去辦事去了,,于是班上像炸開了鍋一樣地吵鬧起來。他當時沒有去理會,,并且趁亂也和別的同學(xué)打鬧過,。后來校長進來了,居然很多同學(xué)都還沒有看到,,吵鬧的聲音并沒有停下來,。校長大吼了幾聲,同學(xué)們才如同從夢中驚醒一樣,,一個一個呆在那里,。后來班主任肯定被狠狠訓(xùn)斥了一頓,,他走進教室后,,同學(xué)們都見到他漲紅著臉,,渾身發(fā)抖,說不出話,。那一天,,全班同學(xué)都被留了下來。樂隆記起來,,就只有這一次他也被留了下來,。天漸漸的黑了,卻不見班主任的影子,,大家都不知道要留到什么時候,。那一天還下過一場大雨,可想而知回家的泥濘路是會很難走的,。這時班主任終于走進了教室,,于是大家都看到了回家的希望,一個一個仰著頭呆呆地看著他,。
班主任說:“李樂隆,,你過來一下?!?p> 樂隆頓時很緊張,,心想,這下要挨批評了,,一是自己當班長卻沒有盡到責(zé)任,,二是自己還參與打鬧。同學(xué)們都幸災(zāi)樂禍地轉(zhuǎn)頭看著他,,像是都在想,,早就應(yīng)該訓(xùn)他了,當個班長什么也不做,,比其他同學(xué)都還不如,。他忐忑不安地走出教室,卻驚訝地看見了母親,。班主任笑著和母親說話,,母親卻氣呼呼地,領(lǐng)著樂隆轉(zhuǎn)身就走,,沒搭理他,。
回家的路確實很泥濘,稍不注意就會滑跤,。樂隆和母親都踩了一腳的爛泥,,滑滑溜溜地走著。
母親一邊走一邊嘀咕著:“這個何老師,,誰犯了錯就批評誰啊,,怎么能將全班同學(xué)都留下,?我問他你犯沒犯錯,他說沒有,,我就來氣了,,這么晚了,又是泥巴路,,多不安全,,出了什么事怎么辦?我還以為真的出了什么事呢,!我就說他的教育方式太不行了,,怎么能不分青紅皂白,眉毛胡子一把抓,?”
母親嘀咕完,,氣消了些。但一不小心腳下一溜,,母親的氣又上來了,,又狠勁說了句,“這個何老師,!”
樂隆記得,,他當時是很高興的,能夠一個人提前回家,,而其他同學(xué)則不知道還要留到什么時候,。他覺得自己確實和其他人不一樣,有一種很強烈的優(yōu)越感,。從那次以后,,他就能每天都早早地回家。他覺得一定是班主任礙于母親的面子,,故意這樣做的,。但他仔細想想,班主任是不是心里也會有一些怨氣呢,?
這次樂隆本來是躲在校門外的墻角,,打算等陳斌,要找他算賬的,。想到這些事后,,他的心軟了些,覺得是不是不應(yīng)該再找陳斌了,?在班上已經(jīng)罵過了他,,占了上風(fēng),是不是就可以了?自己如果真的犯了大錯,,那母親想救都救不了了,。再說,也沒有親耳聽到人家說自己,,人家也許只是心里想而已。人家心里怎么想,,又怎么能知道,?又怎么能控制得了?自己不也是很看不起這些農(nóng)村的孩子嗎,?他打算不再等陳斌了,,于是從墻角出來準備往回家的路上去。不巧他剛出來就迎面碰上了陳斌,,還有劉華和其他幾個同學(xué),。他很驚訝,呆呆地張著嘴,,身子往后退,,想離開他們遠點,生怕惹什么麻煩,。陳斌也很驚訝,,往劉華他們身后躲??墒莿⑷A和其他幾個同學(xué)卻嘻嘻哈哈地把陳斌推搡了出來,,擺開了看熱鬧的架勢。樂隆感到有些騎虎難下,,只好挺了挺胸脯,,硬著頭皮,指著陳斌喊道:
“你,!還我的小人書,!”
陳斌縮著頭,好像被指得矮了一截,,敷衍著說:“我,,我沒有…”
樂隆見他又想抵賴,又看見劉華在旁邊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氣就上來了,,指著陳斌的鼻子喊道:“你這個大頭怪,還我的書,!”
陳斌像被揭了傷疤一樣,,氣急敗壞地喊了一句:“你這個黃毛怪!”
劉華和幾個同學(xué)笑得興高采烈,。樂隆還是第一次聽別人叫他“黃毛怪”,,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急得眼淚在眼眶里轉(zhuǎn)。在手足無措之中,,他用身體去撞陳斌,,嘴里不停地喊著“大頭怪!大頭怪,!”,。自從胳膊受傷后,樂隆一直認為自己的身體是虛弱的,,是不足以跟別人對抗的,。他這一次大膽地去撞人家,完全是一時沖動,。誰知,,他感覺根本沒有使勁,陳斌卻倒在了地上,。陳斌爬起來,,開始哭著喊著:
“你這個黃毛怪!”
被陳斌說成“黃毛怪”是他所始料未及的,。樂向東中學(xué)的一些老師也說過他頭發(fā)有點黃,,還有點稀,但都說只有一點點偏黃和偏稀而已,,根本不影響什么的,,其實是一個很漂亮的孩子。他也仔細照鏡子看過自己的頭發(fā),,也覺得只是微微有點黃而已,,怎么就成了“黃毛怪”了呢?也許在別人眼里,,他的頭發(fā)就算是很黃很稀了,,比如和春暉比,人家的頭發(fā)多么黑多么密啊,。
他從河堤上轉(zhuǎn)下來,,轉(zhuǎn)入通向樂向東中學(xué)的一條小路。小路的兩旁是草叢和矮樹林,,左邊是一間孤零零的房子,,那是向東衛(wèi)生所,而右邊則是一大片墳地,。白天他走這條路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但是如果天黑,即使是傍晚,他就會害怕走這條路,,就會走遠一些的繞過衛(wèi)生所后面的那條路,。他走在這條路上,心里還在胡思亂想一些事情,。他想,,“黃毛怪”難道是一種妖怪?那“大頭怪”是不是妖怪呢,?
樂隆這樣想著,,突然聽到面前“嘩嘩”的響聲,同時看見離自己只有兩三步遠的地方一條蛇在拼命地擺動著身體,。他的思路被嚇回到了現(xiàn)實中,他急忙停住腳步,,站著不敢動,,也不敢往后退。蛇停止了擺動,,頭昂起來對著他,,擺出一副攻擊的架勢。樂隆急中生智,,想起不知道是哪個小伙伴告訴他的,,很可能是劉安告訴他的,蛇最怕針刺,,哪怕是頭發(fā)它們都怕,,你做一些拔頭發(fā)刺它們的動作,它們就會怕得要命的,。于是他真的做出拔頭發(fā)的樣子,。他的頭發(fā)不長,并且都豎立著,,還真像一根根刺,。他假裝拔下來頭發(fā),然后向蛇甩去,。果真,,蛇像瀉了氣一樣,沒有了斗志,,眼睛里沒有了兇光,,頭一頓一頓地往下低。隨著他假裝的拔,、甩頭發(fā)的動作,,蛇的身體一陣陣地戰(zhàn)抖。他很得意地拔啊甩啊,蛇被徹底打敗了,。這時他才看清,,是一條很肥大的蛇,皮膚是清色的,,帶有艷麗的花紋,,樣子比水蛇嚇人多了。平時他如果遠遠地看見蛇,,就總是停下腳步,,讓蛇從容過去,這次是因為自己走神,,沒有看見,,所以它才來不及避走的。這時他認為自己戰(zhàn)勝了它,,它已經(jīng)徹底認輸了,,就將手停在頭發(fā)上沒有動,裝著拔頭發(fā)的樣子,,卻不甩出去,。蛇見了,像是也感到自己忽然沒有被刺了,,便強打精神,,灰溜溜地爬進了草叢里。他頓時高興起來,,覺得自己果然挺聰明的,。
不過快到校門口時,他的心情又沉重起來,,覺得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連續(xù)地出現(xiàn)這么多事情,連續(xù)地遇到蛇,,難道是有什么因果關(guān)系嗎,?他覺得,可以肯定,,確實是不太正常的,。
他回到家里,見母親在篩米,,知道她的身體應(yīng)該沒什么大問題,。母親看出了他紅腫的眼睛和不高興的神色,就問他怎么回事,。他不想說什么,,見母親已經(jīng)將米篩得差不多了,,就端過來細細揀著米里面的石子。揀石子是一個細活,,很花功夫,。有的石子顏色和大小跟米粒不同,比較好揀,,但是有不少不但顏色和米粒差不多,,大小和形狀也差不多,就要很仔細才能揀出來,。即使費盡功夫,,吃飯的時候還是難免偶爾會有石子嗑牙。母親在旁邊摘青菜,,見他一直不說話,,忍不住還是讓他講出來哭的原因。他忍不住眼淚又掉了下來,,心想自己和同學(xué)打架,,肯定是瞞不住的。他尋思著,,怎么跟母親說比較合適,,不能將責(zé)任全部怪在陳斌的頭上,,把自己推得干干凈凈,,否則母親也許又會去找班主任說理,那樣事情就復(fù)雜了,。畢竟不管是他在教室里罵陳斌,,還是在校門口推他,都是他自己挑的頭,,陳斌自始至終扮演著一個受害者的角色,。于是他說道:
“和同學(xué)鬧矛盾了,別人都說我的壞話,?!?p> 母親揣摩著樂隆說的“說壞話”的意思,像是意識到了肯定會有人也說她的壞話,,只要想想消息傳得多快就知道了,,于是心情沉重起來,皺了皺眉頭,,問道:“何老師呢,?”
“何老師不知道。再說人家也沒有當面說我,,只是在背后嘀咕,?!?p> “就為這個?人家背后說什么是沒辦法的事情,?!?p> “我就找同學(xué)理論,還推了他,?!?p> “那你哭什么呢?”
“我推他的時候旁邊有同學(xué)和老師罵我,?!?p> “老師?哪個老師,?”
他沒有說是哪個老師,。母親像是也能感覺得到,事情可能比他說的要嚴重,,罵人的話也許很難聽,,但也沒有再細究。
他害怕再去上學(xué)時會遭陳斌報復(fù),,害怕劉華又會出什么對他不利的主意,,更害怕學(xué)校會批評他,于是邊抹著眼淚邊說道:“我不想去那里上學(xué)了,?!?p> 他感覺得到,母親也覺得事情很嚴重,,再說去那么遠上學(xué),,刮風(fēng)下雨的是不容易。母親仿佛在自言自語地說道:
“那怎么辦呢,?還有一年多,。向前小學(xué)離得是最近的。東安小學(xué)離得遠,,樂業(yè)小學(xué)就更不用說了,。要是上初中就好了?!?p> 母親忽然睜大眼睛看著他,。他也看著母親,知道她心里有一個對他有利的重大的決定,,但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她猶豫著是否應(yīng)該說出來,但似乎又覺得確實沒有其它的辦法,,于是說道:
“今年跳級考初中,,你愿不愿意,?”
他沒想到是這樣一個決定,有些失望,,覺得跳級考初中幾乎是不可能的,。離初中考試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以前沒有任何思想準備,,怎么能考得上呢,?當然要是能在樂向東中學(xué)讀初中,那就方便了,,并且老師和同學(xué)都不會再說他什么的,。
母親看出了他的猶豫,就鼓勵他說:“五年級的課程沒有什么的,,語文補一補文學(xué)常識就可以了,,數(shù)學(xué)我來輔導(dǎo)你,應(yīng)該是希望很大的,。不如試一試,,如果實在沒考上,就沒有辦法,,只好再堅持一年了,。”
他雖然覺得難度很大,,但經(jīng)不住提前在家門口讀書的誘惑,,加上至少不用再和陳斌和劉華那些人在一起,覺得不妨試一試,,于是使勁點了點頭,,說道:“行,!”
母親見他同意了,,寬心了很多,長舒了口氣,,并立即想著實行的辦法,。
“我跟你們校長打聲招呼,讓他找兩本五年級的教材,,下周就到五年級去上課,。”母親說道,。
他一想下周就不用和陳斌和劉華他們在一起上課了,,心里說不出的高興。并且,,今天和陳斌打架的事也就會迎刃而解了,。
母親去廚房炒菜,,他就在門口張望,盼著父親回來,。
父親回來的時間和以前差不多,,看來母親的電話根本沒起到什么作用。父親一回來,,就開始吃晚飯了,。父親問了問這幾天的情況,并沒顯得多么著急,,也許是看到現(xiàn)在一切又都正常了,。樂隆覺得,確實,,一切都像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第二天吃晚飯前,父親照例帶著樂隆出去散步,。這一次,,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以前好像是父親硬要他去的感覺,,每次在路上,,父親就要嘮叨一些人生的大道理,很令他反感,,但他又不敢打斷父親不讓他說,,只能故意不去聽。父親以前一直是語文老師,,現(xiàn)在是公社聯(lián)校的教導(dǎo)主任,,同時還兼教語文課,所以總是要求他在散步的時候多觀察周圍的人和事,,說對寫作文有好處,。他也同樣不以為然,甚至覺得父親每次回來就要帶他去散步,,目的是逃避家務(wù),。他知道父親是最不愛干家務(wù)活的,做飯,、洗碗,、洗衣服,都是父親不愛干的,。父親每次回來,,任務(wù)就是將水缸里挑滿水,然后就坐在那里看書,。有時母親忙的時候叫他干活,,他還有很大的意見,,經(jīng)常說:“我在外面工作累了一個星期,回來就是要休息的,,怎么讓我干那么多活,?”母親往往哭笑不得,說她在家里辛辛苦苦帶孩子,,你一直在外面照顧不了家里,,還說這種話,誰不是要工作???不過這樣習(xí)慣了,母親也不和他計較,,自己去干活去了,,還說著:“算了算了,讓你干也干不好,,還不如自己干,。”
而這一次,,樂隆覺得是自己盼望著和父親一起散步的,,并且主動像父親一直要求而自己不愿意做的那樣,去觀察周圍的人和事,。他覺得,,如若去主動觀察而不是被動應(yīng)付,所注意到的東西還真是差別很大,。比如眼前的向東供銷社,,他每天上學(xué)放學(xué)都要經(jīng)過的,平時卻很少留意,。不過也許是平時供銷社門口冷冷清清的緣故,,到了周末,供銷社門口就熱鬧起來了,,大門兩邊有很多擺攤的,,有的賣甘蔗,,有的賣花生,,有的賣紅薯片,還有的賣手工做的布鞋和鞋墊,。去供銷社里面買東西的,,在大門口買東西的人都不少。他看到,,大家都叫他們水癱子和水老倌的,,在和幾個樂隆不認識的年輕人打賭劈甘蔗,。賭法樂隆一看就能明白,就是兩伙人買幾根甘蔗,,各自出一半的錢,,然后每次選一根,將甘蔗的頂部削平,,立起來,,用刀橫著壓在頂部,不能用手扶甘蔗,,隨后猛然將刀立起來從甘蔗頂部劈下來,,劈到什么部位,就根據(jù)痕跡將上面一部分甘蔗截下來歸劈的人,。因為甘蔗立不穩(wěn),,如果不快速地劈下去,甘蔗就會倒,;同時,,如果不使勁,痕跡就不會長,。贏下來的甘蔗就分給自己的同伴吃,。
樂隆見兩伙人比得臉紅脖子粗,為劈到哪個位置而爭論不休,,就覺得很奇怪,,覺得這件事情本來像是并沒有太多意思,因為一根甘蔗也值不了一毛錢的,。水癱子和水老倌幾個大隊的人都很討厭他們,,但樂隆倒并沒覺得他們有多討厭,不過就是覺得他們喜愛游手好閑而已,,也沒見他們做過多么壞的事情,。水癱子幾年前還在樂向東中學(xué)讀書,應(yīng)該是沒有畢業(yè)就沒讀了,。樂隆只記得,,當時水癱子打球時好搶別人的球,霸道了一些,。樂隆聽母親說,,水癱子除了怕母親,其他老師和同學(xué),,他沒有一個害怕的,。母親教書從沒有罵過學(xué)生,但學(xué)生都怕她。母親說,,上課的時候,,她在黑板上寫東西,水癱子就在下面搞小動作,,母親只要一回頭,,他就老老實實地坐著。如果是別的老師上課,,他都能坐到桌子上去,,把一些老師氣得半死。水老倌據(jù)說是從省城來的,,是水癱子的親戚,,整天穿著喇叭褲,叼著過濾嘴煙,,很神氣的樣子,。
樂隆所主動觀察到的,還有河上的這座橋,。這座橋他太熟悉不過了,,以至于平時根本沒有注意。這座橋是一座石拱橋,,名字叫樂業(yè)橋,,卻一頭連著樂業(yè)大隊,一頭連著向前大隊和東安大隊的交界處,。他對橋的名字有些異議,,比如向東供銷社,是在向前大隊和東安大隊的交界處,,所以照道理這座橋應(yīng)該叫“樂向東橋”才對,,就和樂向東中學(xué)的名字一樣。不過他聽父親說過,,這座橋是樂業(yè)大隊自己修的,,所以叫樂業(yè)橋,為了方便樂業(yè)大隊的人到向東供銷社買東西,。他曾經(jīng)從書上看到過趙州橋的照片,,覺得和樂業(yè)橋樣子很像。樂業(yè)橋奇怪的地方在于,,它的長度只有河的寬度的一半的樣子,,兩端都有堤壩延伸到河里去,橋兩頭的石墩子就豎在堤壩上面,。他知道,,這是由于河面被拓寬過。有一年冬天,,河水幾乎沒有了,,不知從哪里忽然來了很多身強力壯的男子,加上附近大隊里的勞力,,大干快上地就把河給拓寬了一倍,。樂隆記得很清楚,那些天有七八個男子在他家的堂屋里睡覺,。那些人說話都粗聲粗氣,,有的還一邊抽著煙,一邊咳著嗽,。
這條河也很奇怪,,每個大隊的人叫的名字不同,樂業(yè)大隊的人叫這條河是樂業(yè)河,,而在向前大隊這邊向前大隊的人叫它向前河,,過了向東供銷社,東安大隊的人就叫它東安河,。
過了向東供銷社,,就到了向前大隊的地界,再向前就是樂隆每天去上學(xué)的方向,。附近的一戶王姓人家是他很熟悉的,,他剛從樂業(yè)小學(xué)轉(zhuǎn)到向前小學(xué)的時候,由于向前小學(xué)教室漏雨在修補,,他們班是借的這家人家的一間房子上的課,。他用觀察的眼光瞧了瞧這個屋子,有了一個平時沒注意的很大的發(fā)現(xiàn),,他看到,,這家人家的一面墻很黑,被煙熏過,。他很奇怪,,已經(jīng)熏了至少一年多了為什么還是這么黑呢?當時老師正在講課,,突然外面有人大喊“著火啦,!著火啦!”,,于是老師和同學(xué)們都往外跑,,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覺得挺興奮的,,這樣不用上課了,,可以出去看熱鬧。他出來后,發(fā)現(xiàn)火已經(jīng)被撲滅了,,靠墻堆的一堆稻稈被燒得干干凈凈,,墻上被煙熏得黑黑的。他覺得奇怪,,屋頂是茅草蓋的,,應(yīng)該很容易著火,竟然沒有著到屋頂上去,。這時他看到了他表妹,。表妹低著頭,好像被嚇著了,,渾身戰(zhàn)抖,。旁邊站著這戶人家的女主人王氏,抬起巴掌擺出要扇他表妹耳光的架勢,,但看到面前這個長得白白凈凈,、穿著干干凈凈的小女孩,有些遲疑,,于是大聲訓(xùn)斥道:
“你是哪里來的,?”
表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向,向校長家的親戚,?!?p> 王氏遲疑了一下,問道:“向校長,?樂向東中學(xué)的校長,?”
樂隆的表妹點了點頭,見訓(xùn)她的人神情柔和了些,,似乎覺得這一頓揍也許是可以避免的了,,神色緩和了很多。
令他沒想到的是,,班主任何老師竟皺著眉頭對他說:“以后不要再帶小孩到這里來了,。”
他覺得很委屈,,表妹根本不是他帶來的,。平時王氏和母親打過一些交道,王家的小女兒有時會和表妹在一起玩,,肯定是王家女兒帶過來的,。樂隆倒沒有申辯,覺得這件事情畢竟和自己有關(guān)系,,畢竟是自己的表妹干的,,不如老實點不吭聲,。后來老師叫他們上課,隨后的事情他就沒有太多印象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父親指著河堤下面說:“當時你就是從這里滾下去的?!?p> 樂隆聽父母親說過這件事,,卻沒想到就是在這個地方,,就是他砍死蛇的地方,,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呢?他聽父母親說過,,他們家搬過來的時候,,父親用籮筐挑著他,由于父親力氣不夠,,挑得不穩(wěn),,籮筐側(cè)翻了,他從籮筐里滾了出來,,順著河堤向下一直滾下去,。父母親覺得,這下完了,,要滾到河里去了,。誰知,快滾到水邊時,,突然停了下來,。父母親趕忙跑下去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還在睡覺,,睡得呼呼的,,沒有醒來。父母親說,,幸虧是冬天,,身上裹了一層很厚的被子,否則全身會被草叢里的刺劃得鮮血淋漓,。
樂隆想,,他和父親散了那么多次步,為什么以前父親沒有指給他看過這個地方,?偏偏這一次就指給他看呢,?為什么滾啊滾,眼看就要滾到河里去了,,會突然停下來呢,?他突發(fā)奇想,,難道是那條水蛇救了他?也許這塊地方一直歸那條水蛇管,,水蛇見他滾啊滾,,快滾到河里去了,就施了個法術(shù),,將他定住了,?難怪水蛇從河里游過來的時候,見了他,,癟個嘴,,像是笑得很開心,還一搖一晃的,。水蛇可能心里在對他說:“你不知道吧,,當時是我救了你,呵呵,?!笨墒撬麉s將水蛇砍死了,真是恩將仇報啊,。想到這里,,他懊悔極了。不過,,他又想,,這條河是被拓寬過的,這個地方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個地方了吧,。這種因果聯(lián)系是不是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呢,?
父親見他望著河面發(fā)呆,露出有些后悔告訴他這件事的表情,。誰知他說的是另外的事情,,竟令父親更加擔心。
“很奇怪,,大前天我在這里砍死了一條蛇,,晚上就出現(xiàn)被雷打的事?!?p> 父親驚訝地看著他,,一時沒有說話,像是在考慮著怎么回答他的問題,。
“雷電完全是自然現(xiàn)象,,跟砍死蛇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再說蛇只是一種動物而已,,殺死動物的人很多很多,。學(xué)校因為地勢開闊,,被雷擊中的可能性要比周圍的地方大些而已?!备赣H終于說道,。
“但是聽說蛇是有靈性的,并且我砍死的是水蛇,,是沒有毒,、不害人的?!?p> “蛇是一種很可怕的動物,,我們這里時不時有人被蛇咬死。蛇有很多種,,有劇毒的,,有不太毒的,,也有無毒的,,但都會咬人,咬起來都很痛的,。一般人很難分辨出毒蛇還是無毒蛇,,所以見蛇就打,也是正常的,。但是一般人怕自己受傷,,所以大都避開它們。再說,,還有人專門打蛇賣錢呢,,有不少人還吃蛇肉呢?!?p> 樂隆想,,父親說得很有道理,感覺心情放松了很多,。
父親接著說:“大隊里很多人確實很迷信,,把被雷擊的現(xiàn)象說成是人做了壞事。但是你這個根本不能算什么做壞事,,所以根本就沒有什么聯(lián)系,。你媽也跟我說,怕大隊里人有什么看法,。我對她說,,那只能說明他們太沒文化,就不要去管他們怎么想了,?!?p> 父親說到這里,,停頓了下來,皺了皺眉,,問道:“你跟你媽說過這件事嗎,?”
“沒有,媽最怕蛇,,她做夢都夢見毒蛇咬她,,我不敢跟她說?!?p> “不說也好,,你媽有時候也有些迷信?!?p> 父親建議不再往前走了,,而是過樂業(yè)橋到原來住的地方去看看。樂隆很贊成,,他覺得很久沒有走過樂業(yè)橋了,。自從搬了家后,他除非去找劉安玩,,否則就不會到樂業(yè)大隊去,。
他的家還在樂業(yè)大隊的時候,他經(jīng)常會來樂業(yè)橋玩,。夏天的傍晚,,樂業(yè)橋會很熱鬧,很多人都在橋上乘涼,。年齡大的就搬個椅子或者小板凳坐在那里,,手拿芭蕉扇輕輕扇啊扇的。小朋友們就在附近亂跑亂鬧,。在這里他聽到過很多奇聞趣事,,特別是一些鬼故事,他聽了很害怕,,不敢一個人回家,。他覺得聽來的故事太多太多,都攪在一起,,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反倒記不起來到底是些什么故事了。他倒清楚地記得一件真實的事,,雖然他沒有親眼看見,,是有關(guān)劉安的。時間是冬天,,枯水季節(jié),,劉安竟然從橋上掉了下去,。橋是有護欄的,怎么會掉下去呢,?據(jù)說是因為幾個孩子打賭看誰膽子大,,爬到護欄上站起來,結(jié)果劉安就掉下去了,。后來劉安說后面有人推他,,他才掉下去的,但又不清楚到底是誰推他,。樂隆估計是旁邊的小孩,,可能由于不懂事,或者不小心絆到了劉安,,才致使他掉下去的,,不是故意將他推下去的。樂隆慶幸自己當時不在場,,否則豈不也是被懷疑的對象,?或者,也許會由于自己的不小心,,碰到了劉安而致使他掉了下去,,那樣就犯了大錯誤了。樂隆見到劉安時,,已經(jīng)是他被抬回家里,躺在用褥子墊著的地上了,。他們家堂屋里圍了很多很多人,,有幫忙的,出主意的,,但大都是看熱鬧的,。樂隆透過人的縫隙,看見劉安躺在地上嗷嗷亂叫,,看到他的大腿被劃開一道很大的口子,,肉往外翻開,血不斷地往外冒,;看到他的額頭也破了一道口子,,血一直往下流著。大人開始鏟墻上的泥巴,,鏟下來后搗碎,,然后敷在劉安的大腿上和額頭上。額頭上的血很快就止住了,,可是大腿上因為傷口太深,,血還在不斷往外冒,。大人又不斷地將泥巴往上敷,幾乎把劉安的腿給埋住了,。大隊里的人都相信,,當初建房子時抹在墻上的用牛糞和黃泥巴和成的泥土能夠止血治病。樂隆也試過,,有一次手背被小刀劃了一條口子,,他敷了些牛糞泥巴,血就止住了,。他想撥開人群去安慰劉安,,但看到他極度痛苦的樣子和大人們手忙腳亂的樣子,又猶豫著沒過去,,只是站在人群中透過縫隙看著,。后來他害怕劉安會看到他,就偷偷地走開回家了,。
他和劉安還經(jīng)常在河里玩水,。這條河里每年都要淹死小孩,因此母親是不允許他去的,。有時他在水里玩著,,忽然見母親從樂業(yè)橋上走過,就急忙躲到水邊的草叢里去,。釣魚母親是允許的,,他和劉安去鳳山鎮(zhèn)買過魚鉤魚線,回來挖些蚯蚓做魚餌,。他只釣到過一條小魚,,當時很興奮,跑回家去讓母親用洗臉盆養(yǎng)著,。
他和父親到了他們家原來住的地方,。這個地方以前是一個很大很高的土丘,現(xiàn)在被鏟平了很多,,但還是能看見矮了很多,、小了很多的一個土丘。聽說,,這里要全部鏟平改成耕地的,,但過了這兩年卻還沒有改成耕地,被荒廢在這里,,上面長滿了很深的雜草,。以前這個土丘上住著四五戶人家,劉安家住在最西頭,樂隆家緊挨著他家,。挨著樂隆家的是一戶王姓人家,,他只記得那家人家孩子特別多,其他倒沒什么印象,。為什么要生那么多孩子,?他問過母親。母親也覺得很奇怪,,說一年要生一個,,豈不一個孩子生下來剛滿月就要懷下一個?每次生孩子的時候,,樂隆和大家一樣,,覺得這應(yīng)該是最后一個了,可出乎意料的是,,很快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又懷孕了,。
樂隆家剛來的時候是寄住在劉安家的,后來就在旁邊自己建了房子,,在劉安家和王家之間,。所以,三棟房子看上去有點擁擠,。他最記得的是家門前的那個大斜坡,,斜坡上長滿了草,還有很大的樹,。他經(jīng)常爬到樹上去玩,,坐在樹丫之間休息。夏天,,他喜歡捉知了,,經(jīng)常找劉安一起去。用一根細竹竿,,將一頭劈開一點,然后用木棍撐開來,,然后夠到墻角的蜘蛛網(wǎng),,將蜘蛛網(wǎng)繞在上面,就做成了一個捉知了的工具,。要盡量將竹竿從知了的后面慢慢移過去,,否則知了見到竹竿就飛走了。等快接近知了時,,猛地一撲,,就有可能捉到它的。他還記得的是小朋友們一起捉迷藏,一不小心就滾下坡去了,。他總是找劉安玩,,卻很少找大隊里的其他孩子玩。
后來劉安上小學(xué)了,,他感到很孤單,,每到快放學(xué)的時間就到屋后的小路上去盼著劉安回來。
他不由得回想起搬家前那天晚上母親和父親吵架的情景,。全家人都已經(jīng)睡下了,,他迷迷糊糊地聽到父母親在大聲地爭吵著。母親的打算是,,將門前屋后的樹木,,以及拆下來的木料先搬到學(xué)校去寄存,以后做家具用也好,,再賣掉也行,。而父親覺得挖樹、搬樹,、拆屋還要雇人,,都太麻煩,還要花不少錢,,得不償失,,再說留著那些木料也沒有太多用處,打算讓住在玉閣附近大隊里的親戚砍了樹,、拆了屋把東西運過去,。母親也知道這一點,但總覺得就這樣白白地送給別人太劃不來了,,覺得一個家就這樣沒了,,沒留下任何東西。
想到這里,,他覺得,,自己家和其他農(nóng)村里的人家比,表面上看好像很不錯,,但其實也沒好到哪里去,。雖然父母親都當老師拿工資,但工資并不高,,柴米油鹽都得靠買,,還要負擔哥哥在省城上學(xué),負擔姐姐在縣城上學(xué),。農(nóng)村里的人自己有稻田,,還有菜地,這兩年很多都蓋了磚瓦房,房子很大有很多間,,不像他們家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只能寄居在學(xué)校的兩間房里。他有時覺得,,父母親教書還不如人家種地呢,。但他知道,父母親是種不了地的,。父親連挑擔都挑不來,,沒有什么力氣,差點將他滾到河里去,,又怎么能指望種地呢,?聽母親說,他們剛下放來大隊里時,,覺得這一輩子要當農(nóng)民了,,就打算從頭學(xué)起干農(nóng)活,但是難度很大,,比如父親跟大隊里的人一起挑土,,不僅挑得比人家少很多,也挑不遠,,挑一會就得歇,,經(jīng)常被別人笑話。很快,,父親的小腿肚子上就長了好幾條像蚯蚓一樣的青筋,。父母親對于其它農(nóng)活也一律做不好,連自家菜園里的菜種起來都有困難,。大隊里的人雖然笑話他們不會干活,,但都是很友好的,有時還來幫幫他們,,父親覺得這里簡直是世外桃源了,。但母親不這么想,母親覺得,,她跟了父親算是倒了霉了,,本來自己成份不錯,好不容易從農(nóng)村出去讀書工作,,又被下放到了農(nóng)村。
樂隆跟著父親剛回到家,,母親就興奮地告訴他,,跳級的事情已經(jīng)安排好了。他簡直不敢相信,怎么會這么快呢,。母親告訴他,,正好向前小學(xué)的校長找她有別的事,她就把孩子要跳級的事說了,。校長起初很驚訝,,覺得這事情簡直不可能,并說如果考不上會影響學(xué)校的升學(xué)率的,。母親想了一個辦法,,說她會去跟公社聯(lián)校說,如果考上了就算學(xué)校的名額,,如果沒考上就不算學(xué)校的名額,。這下校長沒什么可說的,只好同意了,。母親告訴他,,周一就去找班主任何老師,何老師會帶他到五年級去上課,,并會想辦法弄一套五年級的教材給他,。他聽了后反倒有點擔心起來,離考試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能考得上嗎,?考初中可是真刀真槍的,卷子要封起來統(tǒng)一拿到公社聯(lián)校里去批閱,,別說是母親,,父親都沒法幫忙的,徇私舞弊后果是很嚴重的,。三個大隊的小學(xué),,卻只有一個初中可以上,也就是說,,只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學(xué)生能上初中,。如果考不上,再回到原來的班級去,,那豈不被人笑話死,?但他又感到這個險是值得冒的,如果考上了,,就在自己的家門口上學(xué),,再也不用刮風(fēng)下雨時跑那么遠,那么艱難地上學(xué)了,。更重要的是,,從此以后再也不用和劉華和陳斌他們在一起上學(xué)了,,并且,昨天的事也將不了了之,。他心想,,哪怕考不上,也一定要試試,。如果實在沒考上,,就轉(zhuǎn)學(xué)到東安小學(xué)去,或者哪怕再轉(zhuǎn)回樂業(yè)小學(xué)去都愿意,。
吃過晚飯,,樂隆見蔣老師將學(xué)校的電視搬到操場上,很多老師,,還有大隊里的一些人在圍著看,,于是也去看熱鬧。蔣老師從教室里接出來一根很長的電線,,將電視的電源插在上面,。他擺弄著電視天線,調(diào)到認為電視效果比較好的位置,,但手一旦松開天線,,電視效果就差了很多,只好又用手將天線捏住,。宋老師在旁邊說道:
“不如今天晚上你就站在那里當天線吧,。”
大家都笑起來,。
學(xué)校的電視買了時間不長,,一直是放在會議室的,只有周末才打開看,。剛開始樂隆看得很來勁,,什么節(jié)目都覺得好看,特別是相聲,,他以前只能從收音機里聽到,,看不見人的表演,這回終于能從電視上看到表演相聲的人的動作和表情了,。后來學(xué)校有電視的消息在三個大隊里傳開了,,每到周末,大隊里的人像過節(jié)一樣聚集到學(xué)校來看電視,。會議室擠不下,,蔣老師就敞開著門讓大家站在門外看。樂隆就覺得不方便了,,不太愿意去擠,。后來實在沒辦法,,人實在太多,學(xué)校就決定收取少量的費用,,幾個年青老師站在會議室門的兩邊看著,誰交了錢誰才能進去,。大隊里的人有的樂意交費進去看,,但大都不愿意交費,就聚集在門口吵鬧,。還有的想強行進去看電視,,和負責(zé)管理的幾位年青老師發(fā)生過一些小沖突。樂隆當然是不需要交費的,,總是很有優(yōu)越感地從人縫里擠進去,。外面就有人起哄,說為什么有的人不需要交費,?有人說,,那是校長的兒子,交什么費???問的人似乎覺得也有道理,但是還是會不服氣地說一句,,校長的兒子就不要交費了,?電視又不是他們家的。樂隆知道,,這件事情大隊里的人是意見很大的,。有一次他去找劉安玩,劉安就流露出來說對學(xué)校放電視收費有意見,,都有點不愿意和他一起玩了,,像是覺得他們倆不是一類人。樂隆估計劉安也遭到過哪個老師的攔阻甚至推搡,,所以才會那么說的?,F(xiàn)在這樣放在操場上看,他覺得倒是挺好的,,大家都能看得到,。為什么會是這樣呢?母親肯定和蔣老師商量過,,也許是因為雷擊的事怕大隊里人說閑話,?樂隆覺得肯定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