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飛揚來到柳青山教書的學(xué)堂外，站在窗戶口,，向內(nèi)張望,。
屋內(nèi)坐了二十幾個人，有大有小,，大的有二十幾歲,，小的七八歲。
他們正襟危坐,，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前方的一個干凈利索的老頭子,。
柳青山佝僂著背，聲音沙啞,，臉上有幾根皺紋,，面無表情，背著手拿著一本書,，眼睛如老鷹一般掃視著下方的學(xué)子,。
他讀一句話，說一句話的意思,，學(xué)子們聽著一言不發(fā),。
劍飛揚站在外頭都能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氣,，他覺得還是等著柳青山教完書后，再進去請教比較穩(wěn)妥,。
“外頭的小子,，進來?！?p> 劍飛揚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嗎？”左右一看,，沒人,，遂走到學(xué)堂里頭。讓他意外的是,，沒有任何一個學(xué)子歪頭看他,，顯得極為認真。
“自己找個地方坐下,，聽我講課,。”
劍飛揚很懂事的坐在最后一排的板凳上,，虛心聽著,。他來拜師，能提前聽這位江湖老人講課,，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可很快，他快樂不起來了,。
柳青山講了一個故事,，以前有一個年輕人，整日幻想著成為一個江湖高手,，便拿著一本又一本的故事看著,，卻從不練習(xí)，有一日,，他覺得已經(jīng)從書中學(xué)到了蓋世神功,，就邀請一位學(xué)武之人和他切磋。
只是一招,，他就輸了,。
柳青山問，“那人為什么會輸?shù)?？?p> 各學(xué)子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通,，不勤學(xué)苦練啦，好吃懶做啦，得了幻想癥啦,，等等,。
柳青山走到劍飛揚身邊，敲了敲桌子,，“你覺得為何,？”
這故事里的人不就是他么？
十歲的時候,，劍飛揚看了第一本武俠小說，從此入迷,。往后十幾年,，若沒有小說的陪伴，幾乎難以入睡,。
他著了魔,，無法自拔。腦海里是無窮無盡的武功招式,，每日和幻想的敵人戰(zhàn)斗不休,。
后來，畢了業(yè),，被現(xiàn)實一掌擊垮,，輸了個底朝天。
才知道現(xiàn)實和幻想的生活是兩碼事情,。
可是,，他覺得一切都不晚，只要繼續(xù)奮斗,，總有一天能夠適應(yīng)下來,。
拄著拐杖，站著道：“我覺得他還沒輸,，只要他站起來,，再學(xué)習(xí)，再次戰(zhàn)斗,，總有一天會獲得勝利,。”
聽到劍飛揚奇怪的話,，眾多學(xué)生想說話卻不敢,，低頭想著，這新來的不知死活,，居然敢頂撞柳師傅,，真不知道柳師傅的厲害。
一個個的雖然低著頭，可耳朵豎著,，期待著劍飛揚被掃地出門的那一刻,。
老頭子柳青山嘴角抽搐，處在發(fā)火與不發(fā)火的中間地帶,，沉聲道：“你為何有如此見解,？說來聽聽?！?p> 眾學(xué)生聽其言語不善,，正是發(fā)作前的征兆，一個個的矮了半分,，生怕怒火波及到自己,，連呼吸聲也不由變小。
劍飛揚也感受到了奇怪的氛圍,，若剛來就把老師惹生氣了,，還怎么拜師？
“這故事說的不是他人,，正是我自己,！”劍飛揚十分篤定的道，“我從小就喜歡聽鄰里,、父母說江湖上的大俠故事,，想著長大后當(dāng)一個大俠。那時我剛練了幾天武功,，被人垮了幾句,，就覺得自己天下無雙，后來與人戰(zhàn)斗,，這第一招還沒用出來,，我便暈死過去?！?p> 柳青山輕哼了一聲,，算是暫時放過了劍飛揚。
“你們誰想成為武林高手,？”柳青山拋出第二個問題,。
眾學(xué)生都不說話，他又問了一遍,，再問一遍之后罵道：“武林高手人人羨慕,，飛天遁地?zé)o所不能，我才不相信沒人想當(dāng),！若是日后讓我發(fā)現(xiàn)你們中的哪位偷偷摸摸的學(xué)武,，我要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在柳青山的再三逼問下，有幾個扛不住的顫巍巍舉起了手,。
“很好,，總算有人承認了?！绷嗌降芍浑p殺人的眼睛,，“來，你們幾個看這里,?！?p> 那幾個大氣也不敢喘，慢慢的轉(zhuǎn)過頭,。
柳青山指著劍飛揚的胳膊,，“這傷什么時候弄的？”
“前些天,，被劍所傷?！?p> 又拿起劍飛揚的拐杖,，“你年紀輕輕，腿腳利索,，為什么要拄拐,？”
“今天被打了一掌，若無拐杖,，無法行走,。”劍飛揚據(jù)實稟報,。
“若那劍歪了一點,，拳頭重了一點，此人就沒有機會站在這里,，和諸位一起學(xué)習(xí)了,。”
柳青山拿拐杖指著歪脖子的幾個人,，“你們都聽到?jīng)]有,？這就是當(dāng)一個江湖人士的下場，隨時隨地有送命的風(fēng)險,，你們準備好了嗎,？”
見眾學(xué)生搖頭，柳青山點頭,，指著劍飛揚的鼻子,，“你們不可能像他一樣,，運氣如此之好，三天兩頭的打架,，還活著,。”
柳青山離開劍飛揚的位置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到最前面,，按著空蕩蕩的丹田,，神色黯然，“若學(xué)武,，你們更有可能和我一樣,，不論曾經(jīng)多么的意氣風(fēng)發(fā)，到頭來卻是一場空,?！?p> 柳青山的嘆息聲在學(xué)堂內(nèi)回響。
到了天黑不黑的時候,，上了一天課的學(xué)子終于解脫,，飛一般的離開了學(xué)堂。
和柳青山待在一個地方,，總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如今外面的空氣真是太美好了，自由的無拘無束,。
不過這樣的自由只有幾個時辰,，明天該來學(xué)堂的還得來。他們期待柳青山能再出一次遠門,，接著瘋玩好幾天,。
屋里。
憋了許久的劍飛揚撐著拐杖,，來到柳青山一旁,。
“二兩銀子學(xué)一年，概不講價,?！?p> 聽著柳青山斬釘截鐵的話，千言萬語變成了一個“好”字,，劍飛揚拿出銀子放到桌上,，“柳師傅，聽聞您曾經(jīng)是個武林高人……”
話被打斷,，柳青山冷聲道：“明日辰時,，準時過來，遲到就滾回家,。課已經(jīng)上完,，有事明日再說,。”
劍飛揚默默走到門口,，但他有事情請教,，又轉(zhuǎn)了回去，頭鐵的說：“柳師傅,，其實我有事請教……”
“我是簡單的人,，只上課，不聊其他事情,?！绷嗌綄y子扔到劍飛揚手中，“愛來不來,，少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不多?！?p> 劍飛揚來了氣,，將銀子按在桌子上，“這課我非來不可了,！”
拄著拐杖走了三步,，忽覺得氣憤難耐，轉(zhuǎn)身喝道：“丹田被毀了多少年了,，你還放不下，干嘛來這里教書,？直接找當(dāng)初毀你丹田的人報仇?。】恐R字的本事在這里耀武揚威,，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嗎,？”
柳青山停下整理書籍的動作，嘴角微動,，低頭不做聲,，可因為憤怒，將手指捏得發(fā)白,。
“如果我是你,，在知道自己永遠學(xué)不了武之后，立刻隱姓埋名,，再也不見任何人,，再也不和任何人說話，直到老死,、病死為止,。哪會像你一樣將氣撒在自己的弟子頭上,。”
“無恥懦夫,！”劍飛揚扯著嗓子罵,，鄙視的瞥著柳青山，“只知道欺負弱小,，平復(fù)一日勝過一日的憋屈,。”
“不要說了,?！绷嗌胶菖淖雷印?p> “嘿,！被我戳中了痛處,？你若真有本事，就想方設(shè)法的一雪心頭之恥,。暗殺也好,，決斗也罷，就算身死當(dāng)場,，那也是轟轟烈烈,，死得其所，比在這個地方窩囊的過日子好上多少倍,？”
“你給我閉嘴,。”柳青山眼睛通紅,，指著劍飛揚的鼻子,，“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痛苦,？你以為我不想報仇,？若有此心思，我早在接近那人之前就死掉了,。談什么報仇雪恨,？我這輩子算是毀了！毀了,！”
“嘴巴長在我的身上,，我為什么要閉嘴？”劍飛揚一臉得意,，心頭卻早已亂成一鍋粥,，“壞了壞了，我怎么這么沖動,？敢罵老師傅,！”
可嘴巴還是沒停,，“你知道周圍的人都怎么說你的嗎？呆板,、沒法聊天,、老煤球一個，若非你還認得幾個字,，學(xué)過幾篇文章,，誰特么會理會你這個無恥懦夫！會送自己的孩子來你這里學(xué)東西,？不將你轟出驃騎鎮(zhèn)算好的,。”
“我不需要別人的理會和認可,，他們愛說什么說什么,，與我何干？”柳青山嘴硬的反駁,。
劍飛揚上前兩步,，聲音帶著調(diào)侃的味道，“不,，你在乎的,。你每日穿著同樣的黑布衣衫。據(jù)我所知這衣服與江湖上某些門派的服裝類似,。你之所以這么干,，就為了讓別人知道，你,，柳青山,，曾經(jīng)是個江湖高手，而不是教書先生,?！?p> “對,，你說的都對,，那又怎么樣？”柳青山按住自己的丹田,，“這里被毀了,，我永遠沒有機會?！?p> “不,，你并沒有放棄。你每**著學(xué)生蹲馬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其中之人能夠成為江湖高手,，替你復(fù)仇雪恨,。”
劍飛揚指著自己,，“而我,，會成為能夠幫你的人?！?p> 說罷,，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