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虞清晏又跑去了東暖閣用,。

　　飯桌上的另一人明顯心不在焉,。

　　“你今日去了太廟？”皇帝問,。

　　虞凜回過神來：“是,，宮中走水,，劫后余生，故而去太廟拜謝先祖庇佑,?！?p>　　“今日楚王也去了太廟?！被实勐唤?jīng)心地提起,，“你遇著他了嗎？”

　　虞凜垂下眼：“沒有,。我去得早,，大約是錯過了?！?p>　　晌午在琉璃閣,，虞凜將自己的身份告知三哥。

　　他說了許多當(dāng)年在汝陽的事情,，從江姨姨親手給他做小點心,，到三哥寫了滿滿一冊的字帖給他臨寫……再到阿娘過世后，他大半夜爬墻出王府,，五哥把他找回來,，罰他面壁。

　　虞況聽著,，心中的五味雜陳都寫到了臉上,。

　　為了不讓別人知道他們見過面，三哥讓虞凜先走,。

　　“三叔要回長炘了,。”虞清晏繼續(xù)道,，“說起來,，當(dāng)年朕也在長炘呆過一段時日,。”

　　虞凜也記得,，他和五哥應(yīng)父親的調(diào)令北上,，那時江南也是一片混亂，大哥就把小阿晏交給了他,。

　　未過中州之前,，世子夫婦還有家書送來給虞清晏，告訴他家人在江南都平安,，讓他小心珍重,，萬事要找五叔商量。走了一個多月,，書信漸漸的沒了，途經(jīng)之處遭受戰(zhàn)火的痕跡也日漸深重,。

　　餓殍遍地,、民不聊生，虞清晏前天把自己的外衫送給了一個衣不蔽體的乞兒,，次日就在路邊見著了他的尸體,，而那件外衫也不翼而飛。

　　“你那大侄子,，要是不把衣裳送給他,，這小乞丐也不會今兒就死?！睂O野對虞凜說道,。

　　“你放屁?！庇輨C回他,，“饑民搶食，被打死的人還少嗎,？怎么就怪阿晏,？”

　　“稚子懷金的道理，六爺懂是不懂,？”孫野搖頭,，“才開春，還冷得很,，這哪是件衣服,，這是條命。世孫殿下給他一條命,，別人能不來搶嗎,？別說他是個小乞兒,，哪怕是個成年男人，都有人敢來……”

　　“你小聲點,！”虞凜瞪他一眼,，又轉(zhuǎn)頭看看垂著腦袋，坐在后頭車上的虞清晏,，“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六爺如今瞞著他,?！睂O平望壓低了聲音，“日后晉王殿下繼位,，他是嫡長孫,，早晚什么都得知道?！?p>　　晚上扎營吃飯,，不少饑民就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有士兵把守,，他們不敢上前,。虞凜看著大侄子心神不寧的樣子，怕他又拿著丁點兒的東西出去“賑災(zāi)”,，干脆提了一袋干糧,，朝外面走去。

　　結(jié)果快要出大營的時候,，被五哥給攔住了：“六弟,，你這是要做什么？”

　　虞凜怕侄兒做傻事,，虞凇也怕弟弟做傻事,。

　　“外頭那些人，能救幾個是幾個吧,?！?p>　　虞凇打量他手上提著的小米袋：“你這一袋干糧，能救幾個,？”

　　“怎么著也有十余個吧,。”

　　“六弟,?！庇葳@息，“我們大營外頭，可能就十余流民,；可整個中原大地,，那是數(shù)以萬計的流民。你這袋糧食分出去了,，他們就會跟著我們,，那時候你還給他們吃的不給？要是給,，其他的流民瞧見了,，就會一起跟著。這么下去,，咱們帶的干糧還夠分嗎,？”

　　虞凜回頭，看了看營帳里失魂落魄啃餅子的侄兒,，還是放下了那袋干糧,。

　　虞凇拍拍弟弟的肩膀：“真想救這些人，早點把仗打完,?！?p>　　行軍的終點在長炘，早先來的四哥在城門上等著他們,。

　　虞沖和幾個月前又有不同了，最明顯的是有道猙獰的疤痕,，從顴骨到下巴,，橫亙在臉上，眼神里也帶著刀子,。本來在馬車上昏昏欲睡的阿晏,，看了四叔一眼，登時就醒了,。

　　從前虞沖還是怪珍視這張臉的,，他喜歡汝陽城北徐家的小姐。徐小姐喜歡看戲文,，喜歡戲里斯文俊秀的少年郎,，于是虞沖就把自己往那樣捯飭?？伤焯旌托值軅円坏懒?xí)武,，穿著大袖子的皂色襕衫，打起來吃虧,，衣服還容易臟,。

　　晚上去戲臺子見徐小姐的時候，跟被人打劫了似的。

　　汝陽城破,，也不知如今佳人安否,？

　　佳人安與不安，前緣都無可再續(xù),。

　　虞沖帶著弟弟和侄兒去了安樂別苑,。

　　這安樂別苑是前朝的巨貪魏為安，斂財千萬,，耗費小十年才建成的,。當(dāng)年是亭臺歌榭、美輪美奐,，如今雕梁腐朽,、畫棟積灰，剩下偌大的一個空宅,。

　　太祖皇帝曾想著,，等孟氏的長子成年，就把這座別苑賜給他?，F(xiàn)如今,，太祖龍馭賓天、太祖最喜歡的兒子也沒能活到成年,。

　　虞沖占了這塊地方,，粗枝大葉地修整了一番，用來練兵,。虞凇他們到長炘的那晚,，四哥在后園荷風(fēng)亭里擺了薄酒小菜，給他們接風(fēng),。

　　“過幾天我就要往綏安去了,。”虞沖給兩個弟弟倒上酒,，“先給你們交接,。父親說了，長炘不是前線,，但輜重后勤在此中轉(zhuǎn),，萬萬馬虎不得?！?p>　　虞凇讓四哥放心,，他知道其中的利害。虞凜也跟著點頭,。

　　“尤其是六弟,?！庇輿_強(qiáng)調(diào)，“聽軍令,?！?p>　　“只要和他說明白，小六還是有分寸的,?！庇葳《似鹁票?p>　　“你有先見,，而且講道理,，我不成?！庇輿_拍了下虞凜的背,，“本來想帶著六弟走，他在中州勇武得很吶,，綏安那邊也正缺人,。可爹說我倆一個四,，一個六,，湊起來剛好四六不著調(diào)，所以哥哥割愛,，就把小六留下了,。”

　　“四哥,，我手底下那個孫野,，你應(yīng)該記得，是個可用的,。真缺人，我把他撥給你,?！彼母邕@一陣夸，虞凜就大方了,。

　　“可那孫平望也不認(rèn)我呀,，他只跟著你?！庇輿_攤手,，“要真說帶個能打的走，府里頭出來的唐能不錯,，剛好唐師傅也在長炘戰(zhàn)場上,。”

　　“是了?！庇葳⌒Φ?，“他們這是上陣父子兵?！?p>　　“咱們家不也父子兄弟都在嗎,？”虞凜給自己添了杯酒，“來,，干了,。”

　　長炘在京畿的戰(zhàn)火之中,，還算太平,。

　　城墻外生靈涂炭，城墻內(nèi)還有人說書唱戲,。

　　虞沖守長炘的時候,，在城外設(shè)了粥棚，但是嚴(yán)守城門,，絕不放流民進(jìn)城,。

　　阿晏爬到了城門上，看著下頭黑壓壓的流民,，一看就是半天,。

　　虞凜覺得侄兒這樣有點魔障，強(qiáng)行把人從城門上拖了下來,，帶去了戲園子,。

　　誰知臺上唱的花木蘭，聽得虞清晏想妹妹,。

　　虞冶給閨女取名沐嵐,，說寓意披澤山澗晨霧而生，讀起來還像古時候的女英雄,。

　　大哥真會取名字,，虞凜嘆了口氣，這戲是聽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