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235,、236……出列,!”
“Yes,,Sir,。”
在日復一日的訓練中,,何家誠的成績始終維持在中上水準,,順利通過了兩門終極考試,。
“C235?!?p> “Yes,,Sir?!?p> “我看你平時的成績都不錯,,考核也還行,以后怎么打算的,?”黃日倫翻著學生檔案,,將紙上的照片和面前的人對應起來,兩年的訓練讓人精神不少,,臉頰也瘦了很多,。
對面停頓了幾秒,“我想去消防或者海關(guān)吧,?!?p> “為什么呢?大部分學生都會加入警隊,?!笔稚系墓P在桌子上點了兩下,仿佛很好奇,。
何家誠不知道該怎么說,,為了這個事情他剛跟何強大吵一架,父子倆在進警校的事情上達成了一致,,對于以后的去向問題卻有了分歧,。
“以你的成績要是不加入警隊太可惜了,”黃日倫翻了一頁,。
“而且我看你住在油尖區(qū),,如果以后能加入九龍警區(qū)不是很好嗎,現(xiàn)在正是用人的時候,,你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
“黃sir,我知道了,?!?p> 黃日倫沒再多說,挑了幾句囑咐就結(jié)束了談話,。
他目送著何家誠的離開,,回想起上頭的要求,說是務必讓何家誠留在九龍警區(qū)的管轄范圍,。
一個還沒畢業(yè)的少警,,能請得動高級警司出面,,看來來頭不小,也就多關(guān)注幾分鐘的事情,,不想進警隊來警校干嘛?
黃日倫并沒有多上心,,何家誠這樣的學生他也見過幾個,,無非是家里反對,等最后提申請的時候看同學都選警隊,,一沖動早忘了家里的叮囑,。
年輕就是好,腦子一熱什么都會做,,他感嘆著打開下一個學生檔案,。
結(jié)束訓練后,何家誠還是決定回家一趟,。
下了巴士,,走到熟悉的街口,熟悉的院子,,何家誠看著大門發(fā)呆,。
他多久沒見何大志了?
當上少警沒多久,,聽說何大志的爸爸在外面欠了債,,債主追上門來,鬧得鄰居苦不堪言,,后來何大志一家就失蹤了,,仿佛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他握緊手里的號碼,,C235,,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進警隊,。
“今天怎么回來了,?”何強的臉上泛出紅暈,顯然是喝多了,。
“警校放假,,我買了叉燒包?!?p> 何強頭有點暈,,看著許久未見的兒子似乎長高了,他甩甩頭往臉上拍了幾巴掌,,怪自己喝醉了,。
從房里出來,,看到何強在搖搖晃晃地切菜,何家誠趕忙跑過去接過刀,。
“我來吧,,煮兩碗面行嗎?”
“嗝——好,,我都可以,。”何強走到客廳,,打開電視坐在椅子上,。
新聞開始了,然后是換臺的聲音,,只是一連換了好幾個頻道,,都是在說同一件事,就連身在警校封閉訓練的何家誠也有耳聞,。
廉政公署在香港警隊內(nèi)挖出近20個腐敗集團,,數(shù)名高級警司被捕,數(shù)百名各級警員被捕或被通緝,。
陣仗鬧得很大,,警校的幾位老師也被輪流叫去問話,不過好在最后都送回來了,,應該只是協(xié)助調(diào)查,。
“阿誠,是不是快要畢業(yè)了,?”
何家誠正在將黃瓜切成細絲,,聽到何強說話猛然抬起頭,因為心虛結(jié)巴起來,。
“啊……是啊,,快畢業(yè)了?!?p> “畢業(yè)典禮……是什么時候,,我……看看我有沒有時間?!焙螐娬f話也磕磕絆絆,,不過他是因為喝太多,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
最近生意不好,,他減少了出攤頻率,進貨的次數(shù)也少了,。
“這個……還沒定呢,,”他將黃瓜絲碼在盤子里,,“不過,爸,,畢業(yè)之前還要實訓,,可能沒時間回來了?!?p> “……”
身后沒有說話聲,,何家誠斟酌著。
“大概要……半年時間,,這半年你有事就打電話給我?!?p> 還是沒有回應,。
“爸?”
何強一個激靈,,清醒了幾分,,“好,我知道了,,你安心訓練……不用管我,。”
等何家誠將面撈起來端上桌,,新聞已經(jīng)結(jié)束,,電視機上在放電影,何強則躺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嚕,。
今天的何強有些不對勁,。
何家誠若是進了父親的房間,應該能看到在床頭放著的大紅色的請柬,,阿May要結(jié)婚了,。
阿May全名李心梅,是和安醫(yī)院的護士長,,何家誠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擺攤的父親怎么會有這樣體面的朋友。
只是從有記憶開始,,阿May似乎就出現(xiàn)在他們的生活中,,有一段時間何家誠甚至以為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鬧著不讓她走,。
直到看見那張藏在項鏈里的照片,,何強一直掛在脖子上。
那是個和阿May完全不一樣的女人,,每當想起那張臉,,總讓何家誠心里發(fā)悶,。
隨著年紀增長,何家誠懂事了許多,,阿May來的越來越少,,或許是終究放下了。
銅鑼灣最大的婚紗店,。
酒紅色天鵝絨幕布打開,,身穿潔白婚紗的女人緩緩走出,一個不小心差點被絆倒,。
阿May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她要結(jié)婚了,。當然,,如果能不穿高跟鞋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幕布另一頭掀開,,戴著眼鏡西裝筆挺的新郎,,正是即將成為和安醫(yī)院副院長的林偉生。
一個成熟穩(wěn)重,,一個端莊溫柔,,站在鏡子前好似金童玉女。
營業(yè)員很懂眼色,,夸贊了一句便沒有再多說話,,這兩人并非年輕夫妻要諸多奉承,男的看著便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自然會挑選適合身份的衣服,。
阿May拿不準之前試穿的和身上的這件,剛想開口問,,林偉生已拿著傳呼機問電話去了,。
營業(yè)員為了緩解尷尬,忙上前幫忙整理裙擺,,卻見準新娘一副早就習慣的樣子,,便將阿May代入了苦情角色,露出一副惋惜表情,。
從他們認識起,,林偉生便總是有接不完的電話,若不是他們每天都在醫(yī)院共事,,抬頭不見低頭見,,她真的會以為林偉生有外遇。
半個鐘頭后,林偉生結(jié)束談話,,阿May已換了自己的衣服站在窗邊看夜景,,這家婚紗店費用不便宜,阿May有些擔心直接買會不會太貴,,他們之間還沒有分享財務狀況,。
“我先送你回家,等下醫(yī)院還有點事要處理,?!?p> 阿May的臉上并沒有明顯的落寞,乖巧地點點頭,,當然若是早十年,,她絕對沒有這么好的脾氣。
這十年來,,她的性子已經(jīng)被那個人拋光磨平碾得粉碎了,。
又是傳呼機的聲音,林偉生抱歉地看著未婚妻,,阿May擺擺手,表示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看著林偉生的車逐漸消失于霓虹燈光之中,,心里像是放下了什么,松了一口氣,。
林偉生是個不錯的結(jié)婚對象,,事實上這是她身邊最優(yōu)秀的男人了,她確信自己以后會幸福的,。
凌晨兩點,,夜已深,一處富麗堂皇的私人會所中,。
從婚紗店離開的林偉生驅(qū)車一個鐘頭趕到了,,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銀色大門,。
酒精混著香水味撲面而來,,做好準備的胃還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這么多年了,,他仍然無法習慣,。
服務生問了房間號,將人帶入電梯,,門一開左右兩名戴墨鏡的西裝衛(wèi)士看了一眼,,確認身份后才允許通過。
這幫人慣會裝神弄鬼,林偉生跟著服務生,,穿過兩條走廊才到達一處包間,。
厚重的門打開,里面幾道目光投了過來,,集中在林偉生身上,。
“林院長來了,快坐快坐,?!?p> 一個男人熟練地招呼著,往邊上讓了個位,。
“人家是副院長,。”陳定春一臉淡漠,。
他的字典里,,副院長,還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書呆子,,并不值得奉承,。
“哎呀,早晚的事,,林副院長年輕有為,,當上院長指日可待?!?p> 黃新達是交際場上的老手,,自然不會輕易翻跟頭,其余人對他們兩個唱紅白臉也都見怪不怪,。
林偉生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拒絕了黃新達的好意,在角落找了個位置坐下,,這幾個人都知道他的脾氣,,不會在這種場合自討沒趣,所以也沒有硬塞一個美艷女郎給他,。
房內(nèi)觥籌交錯,,如果門上的玻璃沒有提前蓋住,任誰路過看到都會覺得是一幫尋歡作樂的普通客人,。
昏暗的燈光下,,穿著名牌西服戴名表的手臂交錯著舉起酒杯,林偉生再怎么不喜歡也必須給面子,。
他打量著在場的人,,除了兩個面生的,其余人都至少見過一次。
“裴少,,最近有沒有什么好貨,?”
“黃老板是送人還是自己戴?”
“送親戚,,你懂的,。”黃新達笑嘻嘻的臉上的肉擠到了一起,。
林偉生看了眼被稱作“裴少”的人,,似乎是經(jīng)常上娛樂版塊和女明星鬧出緋聞的花花大少,醫(yī)院的小護士們值夜班的時候會看八卦雜志,,他在封面上見過幾次,。
沙發(fā)對面的角落里還有另一個人,光線不好看不清臉,,但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林偉生假裝抿了口酒,并未吞下,,阿May不喜歡酒味,。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那個“裴少”也是個交際好手,,看樣子出生名門,,但不是梁先生喜歡的那種人,這意味著不會接觸到太核心的機密,,暫且不用花心思去應對,。
角落里的那個也許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只見那人舉起酒杯喝了幾口又放下,,扣在沙發(fā)上的手打著規(guī)律的節(jié)拍,似乎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他對著身邊的女人說了什么,,那女人起身,還叫走了其他人,,房間內(nèi)瞬時安靜許多,。
晃動的燈光被按下暫停鍵,停在某處,,他站起來,,依舊看不清臉。
“首先,,辛苦各位今天賞光過來,。”戰(zhàn)術(shù)性的停頓,是掌權(quán)者的慣用伎倆,。
這就是以后傳達指令的人嗎,?
林偉生聽到過一些傳聞,原來負責這個項目的劉會長被人舉報,,貪污受賄進了監(jiān)獄,,被亂斗的囚犯意外打死。
大家心知肚明,,劉會長想跟梁先生做交易,,一命換一命,結(jié)果反而死得更快了,。
稀稀拉拉的鼓掌聲,。
在場的都是見過世面的,做事一向商人心理,,有了一分利就要三分,,這個項目準備了十年,快成功的時候突然空降個生面孔要分一杯羹,,哪個肯,?
“因為剛回來,所以先跟各位認識一下,,以后好共事,,也希望各位看在梁先生的面子上,做事積極一點,,項目早點成功,,大家的投資才有回報?!?p> 大張旗鼓,,就為這么幾句話?
林偉生一直盯著這個人,,直到他拉開門把手,,對著外面明亮的光線露出一張側(cè)臉,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他,。
“不知道哪里來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p> 人走了,陳定春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在他看來沒真金白銀交出來就想橫插一腳的人根本就不用理會,。
要說林偉生是個秀才兵,,好歹負責研發(fā),可那個發(fā)號施令的算什么,,一條傳話的狗而已,。
“你別小瞧他,人家可是警司,?!秉S新達心里不滿,但是不會表現(xiàn)得太明顯,。
“一個破警司有什么了不起,,他要是總警司我還高看一眼……”陳定春越說越氣,黃新達趕緊制止,,就差伸手去捂嘴了,。
“看著比劉會長可差遠了?!被ɑù笊偈莻€聰明人,,新加入的普遍受到資深合作人的排擠,也就他靠著一張嘴讓這些老家伙帶著自己玩,。
“劉會長干過的蠢事也不少,。”陳定春一口氣喝了整杯威士忌,,感覺不過癮,,又開始倒酒。
角落里一個留著八字胡的胖子笑瞇瞇地說,,“梁先生的人,,也就是薛特助有本事吧?!?p> “哪個薛特助,?”陳定春光顧著喝酒,心不在焉,,“那個漂亮女人,?”
花花大少一聽漂亮女人,,眼睛都發(fā)光了,,試探著問,“薛特助是怎么回事,?”
“不是早就嫁給富豪,,隱退了嘛,”黃新達指了指林偉生,,“這事林副院長應該清楚,,薛特助那時候不是在跟你們馬院長的兒子交往嗎,?”
林偉生突然被點到,喝酒的杯子懸在半空中,。
什么薛特助,?和院長兒子交往?他壓根不關(guān)心這些亂七八糟的,。
“是嗎,?我不是很清楚啊,不過Ellison的太太好像是大通銀行行長的女兒,,結(jié)婚也很久了吧,。”
“那是分手了,?”黃新達不好色,,但對于那個冰山一樣的美麗女人也是印象深刻。
“可惜了,,薛特助長得真的……”八字胡胖子話里意猶未盡,,在眾人哄笑中又被灌了幾杯酒。
他們一杯接著一杯喝,,相互取樂,,說來都是享樂主義者,既然來了沒有敗興而歸的道理,。
等林偉生離開已是凌晨四點,,若非想看那個人會不會回來,他早就走了,。
沉重的頭靠在真皮座椅上,,車子里都是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想打開車窗透透氣摸了半天才夠到把手,。
冷風灌入,,人也清醒了一些,喝完酒的喉嚨像是被火烤一樣,,擰開一瓶礦泉水,,仰頭灌下,仿佛靈魂出竅般,,水打濕了襯衫也沒有察覺,。
原本是不用喝酒的,但那個叫葉真的八字胡奇奇怪怪的,,一直勸酒還總盯著林偉生,,等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被灌了好幾杯了。
試了許久總算調(diào)低了座椅,,林偉生癱軟著身體,,翻出口袋里的記事本,。
這是從大學就保持的習慣,在醫(yī)院的時候要記手術(shù)日期,,現(xiàn)在手術(shù)少了,,就把每天的工作安排寫下來,和阿May談戀愛后,,也會記點生活瑣事,,以防自己忙起來忘記。
明天要陪阿May回家看父母,。
濕冷的襯衫貼著胸口,,涌過一絲暖意。
轉(zhuǎn)頭看窗外,,深藍色的天空泛出一片魚肚白,,已經(jīng)是“明天”了。
林偉生往醫(yī)院方向開去,,他要洗個澡,,醫(yī)院的消毒水可以掩蓋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