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吹熄了房里的燈,,猝然聽見屋外有人在敲我的房門,,聲音不大卻很是急促。
“來了,?!蔽冶粐樀囊粋€激靈,忙拿起剛剛搭在架子上的衣衫隨手一披,,急匆匆地跑著過去開了門,。原以為是玲兒來說出了什么要緊的大事兒,卻看見了正站在門口的邸恒,。
“你是怎么進來的,?”我有些驚訝地側過身讓邸恒進門,看著他坐到了幾案旁邊的凳子上,,“我記得玲兒已經給大門上過閂了啊,。”
“你這房屋又不高,,翻墻還是很方便的,。”邸恒看著我說道,,“我怕這么晚你已經睡了,,不便趕過去開門,就自己翻進來了,?!?p> “你還知道已經這么晚了,”我有些嗔怪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將房間里的燈火重新點上,,“不好好在府里呆著跑出來做什么,真不怕被旁人看到,,當賊人給你送到官府去,?!?p> 邸恒將手搭在桌上伸向我:“先給我搭個脈?!?p> 我驚了一下,邸恒卻只是很篤定地看著我,。我吸了口氣,,將手指輕輕搭在了他的手腕上,脈象很是平和,,并無什么異樣,。
邸恒見我面色如常,也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手卻還搭在桌子上,,微皺著眉頭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我伸過頭去看了看他:
“邸大人什么時候也變得這樣惜命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邸恒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來遞給我,我有些奇怪地接過來,,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盡是些白色的粉末。我輕輕皺了皺眉,,用手指捻起一些湊到鼻端聞了聞,。
“赤星堇?”我大驚,,轉而仔細看了看手指尖的白色粉末,。
邸恒點了點頭,向我輕輕揚了揚下巴:“這些的成色怎么樣,?”
“比原先在深州發(fā)現的那些要好上許多,,與先前三味堂所制的已經有七八分相似了?!蔽矣謱⒎勰惖奖嵌俗屑毬劻寺?,“你是從哪發(fā)現的?”
邸恒低著頭冷笑了一聲:“我家,?!?p> “趙佩瑤?”我轉了轉眼球,,腦子里清晰地浮現出這個名字,。
邸恒點了點頭:“自從她來了我家我大多時候都宿在了書房里,只是今日我回了從前的住處拿些東西,,發(fā)現在她枕頭下便有這樣一個紙包,。”
“她打算用來做什么?”我有些緊張,,“可有用在你身上,?”
“既然你診脈并無異常,大概只是剛剛開始用罷了,,”邸恒嘆了口氣,,“我只從她的那些赤星堇里取了這樣一點來,剩余的依舊放回了枕下,。今日晚上我又特地躺在床上裝作睡了的樣子,,便看到她來了我的屋子,給我添了熏香,?!?p> “熏香里加了赤星堇?”我問道,。
邸恒點點頭:“她來時已經快要三更天了,,平日里這時候我已經睡下,想來她就是不愿讓我發(fā)現吧,?!?p> 我仔細想了一會兒:“你可知道,你平日里用的熏香是用什么制成,?”
邸恒搖了搖頭:“沒注意過,,有什么要緊的嗎?”
“如果只是加在了熏香里,,說明并沒有人想取你的性命,,”我在腦子里不斷回憶我爹留下的那本書,“可如果是希望能用赤星堇讓你成癮,,總需要和其他東西一同使用才行,,譬如先前發(fā)現的煙草,記得書里曾經提到過不少香料,?!?p> “那本書可還有流落在外的?”邸恒問道,。
“或許會有吧,,當初我被趙伯逼著譯出了大半本來,雖說捉他時在山洞里收繳了他的那本,,但難保他們不會已經翻制了許多,。”我反復看著手指尖的那些白色,,“不過赤星堇提取的手法屬實不錯,,從前我與師姐對這些方法都做過改動,,倘若只是按照書上寫的來,提取的成色之多是三味堂赤星堇的一半,?!?p> “你可知道她的赤星堇從何而來?”我歪著頭想了一會兒,。
“我若是知道,,如今我也不在你這兒消磨時間了?!臂『悴恍嫉仄沉宋乙谎郏爸皇谴耸乱欢ㄅc趙廷瑞脫不了干系,,而趙廷瑞當初花了大力氣要她嫁給我也大概與此有關,。”
“既然東西是在趙佩瑤那兒找到的,,明日一早你便稟了陛下,,到趙大人府中搜查一番便是了?!蔽易约汉攘丝谒?。
邸恒搖了搖頭:“此事暫且還不能打草驚蛇。若是陛下允了,,當真在趙廷瑞府中搜出了赤星堇,,他能找的借口也實在是太多,定不了他一個什么罪名,。更何況如今趙廷瑞手里握有兵權,,倘若他與焉宿結盟之事為真,恐怕此舉一旦激怒到他,,會直接利用手里的兵權在建安城興風作浪,,到時候受害的可就不是我一個人了?!?p> 我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頭發(fā):“明明知道就是他,,可卻不能將他繩之以法,實在太痛苦了,?!?p> “紙包不住火,他如今留給我們的破綻已經夠多了,,只是在我們能夠對他一擊致命之前斷不能輕舉妄動,。”邸恒伸手幫我把凌亂的頭發(fā)慢慢順開,,“你也莫要著急,,他總會露出狐貍尾巴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p> “可我們卻只能等著他露出尾巴,,不能主動去找一找他將尾巴藏在何處了嗎?”我用手撐著臉,,臉上的肉嘟成一團,。
“為何不能,只是我們也不能直接掀開狐貍的衣擺,?!臂『憧粗业臉幼有α似饋恚盀楹尾幌胂?,趙大人常年在建安,,他的赤星堇是哪來的?”
我皺著眉在腦子里閃過與趙大人有關的一干人,,突然眼前一亮:“耿聞清,?”
邸恒認可地點了點頭。
“耿聞清是唯一與從前的三味堂還有聯系的人,,并且從前耿家制過赤星堇,,趙廷瑞將這種重任交給他是個不錯的選擇?!臂『阏f道,,“不過你也不要急著在他身上找突破,如今只有趙佩瑤一人暴露出來了罷了,,既然敵明我暗,,不如先等等看他們有什么動作?!?p> 我輕輕打了個哈欠:“好,,反正天塌下來有你頂著,你都不急我就更不急了,,只要你能保護好自己就是了,。”
邸恒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若是你不用我保護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擔心我之前你還是好好關照自己吧,。”
“困了,?”邸恒看我睡眼朦朧的樣子,,“你平日里不都是習慣睡得很晚嗎?”
我努力睜開眼睛瞪了他一眼:“擾了我睡覺你還好意思說,,今日你來時我本就要睡了,?!?p> “那就快去睡吧?!臂『阌萌种炜攘藘陕?,“免得明日起晚了又要賴我?!?p> 我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為邸恒開了門:“那我就不送了,既然你來時都沒動門閂,,走了就別麻煩我再跑一趟了,,翻墻出去吧?!?p> 邸恒很是好笑地看著我:“我家府上都有人給我下毒了,,你怎么還要攆我回去?”
我停下來想了想:“也是,,那你今日就別走了,?!边呎f著我邊走到床邊,,從柜子里拿了新的鋪蓋放在床上,將我自己的枕頭被褥卷了卷抱在懷里,。
“你要去哪兒,?”邸恒奇怪地看向我。
“將我自己的臥房讓給你你還不愿意???”我瞇著眼睛喊道,“我今日去找玲兒湊活一日了,,你便在這兒睡吧,,被褥枕頭都給你用新的?!?p> “天都快亮了,,你還折騰玲兒干什么?”邸恒伸手拉住我,。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去,,似笑非笑地看向邸恒,邸恒倒是毫不退縮,,也笑著看向我的臉,。
我將自己的臉湊得離他近了些:“還真拿我這兒當你家側室了?在家受了娘子的欺負就跑來我這兒尋尋痛快,?”
邸恒也皮笑肉不笑地向我靠了靠:“我方才是說我在你房間的屏風外鋪個地鋪就算了,,免得你又嫌玲兒打鼾吵得慌,,你方才在想什么?”
我被他噎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向后稍了兩步。邸恒看著我的樣子搖了搖頭,,掩飾不住地動了動嘴角,,重新向我貼過來:
“怕不是你自己每日都在想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吧?”
我看著邸恒的眼睛不覺心跳漏了一拍,,趕忙伸手將他的頭向一邊用力地推去:“快去睡覺睡覺,,再跟我說這些東西小心我將你掃地出門?!?p> 邸恒從我的床上抱了他自己的被褥向屏風外走去,,一面走一面搖頭:
“這么厲害的姑娘,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p> 我還沒來得及還嘴,邸恒路過我身邊時特意停下腳步,,壓低聲音在我耳旁說:
“不過我喜歡,。”
我看著屏風里映出邸恒的輪廓,,輕輕吹熄了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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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邸恒已經坐在桌前吃起了早飯,我坐到邸恒對面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勺粥:
“你不困嗎,,昨日睡得那樣晚,,今日還能起得來?!?p> 邸恒的目光落在我的頭頂:“你是已經梳妝過了,,還是打算吃過飯再梳妝?”
我被問的愣了一下:“你從前沒注意過嗎,,我從不在妝奩上花心思的,。”
邸恒笑著搖了搖頭,,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盒子來遞給我,。
“什么?”我一面說一面打開了盒子,,里面躺著的是一根銀簪,,沒有穗子,是很簡單的款式,,頂端是幾朵丁香花的樣子,,很是小巧玲瓏,。
我有些驚喜,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樣的心思:“什么時候備下的,,昨晚怎么不給我,?”
“本想著過幾日來專程給你送一趟的,昨晚來時只想著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早晨起床更衣時才想起這碼事來,。”邸恒看我在手里把玩著,,伸手將簪子接過去,,“這東西是拿來戴的,不是用來看的,?!?p> 說著他站起身來,走到我身后,,將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在我的發(fā)髻上:“我也是第一次為女子簪發(fā),,你可要看看簪的對不對?”
“這有什么對不對,,戴著好看就行了,。”我輕輕晃了晃腦袋,,“這是哪來的,?”
“前幾日在路邊看到了,,想著你喜歡丁香就買了,。”邸恒重新坐下喝著粥,。
“建安里丁香花本就很少見,,怎么還會有人專門用丁香做了發(fā)簪的樣式?”我斜著眼睛看向邸恒,。
“我們也算是私定終身的,,你又不像普通女子家解風情,知道送我個荷包手帕做個信物,,”邸恒一面說一面笑著睨了我一眼,,“我總想著送你點什么,是你能日日戴在身上的,,只要我看你戴著就很是高興了,。”
我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很好看,,我會日日戴著的,?!?p> 邸恒看著我的樣子,笑了笑,。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玲兒一臉局促地看向我和邸恒。
“程大夫,,有客來了,。”
我趕忙放下筷子,,玲兒接著說道:
“要見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