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今日是特地來接大人回府的,。”邸府的管家端端正正地立在邸恒面前,,垂著頭說道,。
“石叔,也枉我對你多年信任,,我是不是說過,,任何時候都不許到此處來尋我?!臂『忝嫔珖烂C,,冰冷地看著面前這個發(fā)色半白的人。
石叔頓時全身一震,,忙顫顫巍巍地跪在邸恒面前:“老奴,,老奴……”
我輕輕朝邸恒使了個眼色,上前去扶了石叔的胳膊:“小事罷了,何必為此大動肝火,,石叔年紀大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說?”
邸恒偏過頭去重重地嘆了口氣,,石叔見此情形也不敢起身,。氣氛正僵著,門外忽然傳來很是柔軟的聲音:
“此事罪不在石叔,,是我央求了石叔帶我來的,。”
我抬頭向門口看去,,趙佩瑤衣著素雅,首飾也簡單,,卻都是建安城里最時興的樣式,,發(fā)髻從腦后松松地挽住,看上去很是溫柔可人,。
趙佩瑤半身躲在門后,,像是有些畏懼的樣子往屋里看著,猶豫了一會兒方才帶著身旁的丫鬟從外面走進來,。她腰間佩的玉墜子一步一響,,更是顯得整個人弱柳扶風(fēng)了些。
“今日沒有事先打過招呼,,就唐突地來了妹妹這兒,,妹妹不會怪我吧?!壁w佩瑤眼神里透露著幾分討好地看向我,,走上前來拉過我的手。
我輕輕將手從趙佩瑤的手里抽出來,,朝她淡淡地笑了笑,,微微屈身行了半禮:“邸夫人蒞臨寒舍,蓬蓽生輝,,只是與邸夫人姐妹相稱真是折煞程湘了,。”
趙佩瑤的眼神里出現(xiàn)了一絲波瀾,,大概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我依然微微笑著:
“不知道邸夫人今日來有何貴干?”
“既然你已經(jīng)叫了我一句邸夫人,,自然知道我是來做什么的,。”趙佩瑤的眼神向邸恒的方向瞥了瞥,“其實妹妹若是不嫌棄,,大可搬到邸府里去住,,我們姐妹二人也好有個伴兒?;蚴墙辛讼氯嗽偃グ才艂€體面些的宅子也好,,若是讓別人知道大人平日里就宿在這樣一個別院里,怕是與大人的身份不甚相符,?!?p> 趙佩瑤說到別院的時候特地頓了頓,頗有些自信地看著我的眼睛,。我也裝作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毫不客氣地回視著她,,任你隨意說,我偏不生氣,。
看我不接話,,趙佩瑤大概是有些尷尬,我偏過頭去征求地看向邸恒,,邸恒略一思索,,向我微微點了點頭。
“邸夫人今日來可是想知道,,昨日夜里我與邸大人做了些什么,?”我歪著頭看向趙佩瑤。
“你們床笫之間的事情自然是不必與我說的,,”趙佩瑤斜過眼睛瞄了邸恒一眼,,一副對我很是不屑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才轉(zhuǎn)過神來假笑著看向我,,“我今日來只是來接邸大人回去,,如果妹妹沒有別的事兒我就不久留了?!?p> 我故意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邸夫人原來是誤會了大人來三味堂之事啊,,我三味堂是個醫(yī)館,任何人來了三味堂自然也只能是為了醫(yī)家之事,。昨夜大人突然前來,,說是在府中不知被什么人暗中下了藥,這藥在我看來雖說不至于要了人的性命,,但也總歸也還是傷身,。邸夫人怎么說也是邸府的女主人,不知夫人可知曉此事是何人所為,?”
趙佩瑤驚了一下,,轉(zhuǎn)過頭去看向邸恒,邸恒卻故意不看她:
“程湘說的是,你既然是邸府的女主人了,,不會連這種事情都不知曉吧,?”
“佩瑤愚鈍,打理不好家中下人,,害大人受傷了,,還望大人責(zé)罰?!壁w佩瑤盈盈跪在邸恒面前,,垂著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可是佩瑤還望大人明示,,究竟是什么人對大人做了什么,?”
邸恒看著地上的趙佩瑤冷笑了一聲,從懷里將紙包取出來扔在她面前:
“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沒想到還非要我一點面子都不給你留嗎?”
趙佩瑤輕輕撿起地上的紙包,,將白色的粉末倒在手上:“大人是從何處得了此物,?”
“你不必繼續(xù)演了,,這是我親眼見你趁我熟睡灑進我房間的香爐里的,。”邸恒冷淡地說道,,“雖說我并不是什么醫(yī)者,,但你還真當(dāng)我聞不出這是什么嗎?”
趙佩瑤俯身在地,,聲音里似乎已經(jīng)帶了哽咽:“佩瑤向大人請罪,,此物確是佩瑤為大人備下的,但我沒想到此物之中竟會有毒,,還求大人責(zé)罰,。”
“這東西是你從哪來的,?”邸恒嚴厲地看向趴在地上的趙佩瑤,。
“是前些日子從一江湖郎中那里買來的?!壁w佩瑤的聲音顫顫巍巍的,,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身體在輕輕顫抖,“那人,,那人說,,只要每日取少量此物,與郁金、捺多在人房中同燃,,不出半月有余那人就再也離不開此物了,。佩瑤只是,只是想,,大人日后能多花些時間在府中陪著佩瑤,,并沒有想要傷害大人啊?!?p> 邸恒看向我,,我在腦海里思索了一會兒,似乎確是在那本書上看到過此方子,,只是這樣用起來不僅見效慢,,藥效也不夠猛烈,相比于從前在深州時所見的那些用法,,這算是最為溫和的一種,。
我向邸恒微微點了點頭,趙佩瑤慢慢從地上抬起頭來看向我,,臉上竟都是淚花:
“程大夫,,不知大人的身體可有大礙?”
我看著趙佩瑤的樣子,,竟然也動了惻隱之心,,不自覺地搖了搖頭,語氣也柔和了下來:“如今還沒有,,到昨日為止你總共用過幾次了,?”
“昨日是第一次而已?!壁w佩瑤有些抽搭,,卻也盡力壓制住,“都是我一時糊涂,,竟會想到用這樣該死的方法……”
“你既然說是江湖郎中,,可說的清是什么長相,什么口音,,此藥他又叫作什么名字,,你是在何處遇到的他?”邸恒冷著臉打斷了趙佩瑤沒說完的話,,倒是一點同情的意思都沒有,。
“長相……記不得了,口音是我從未聽過的,,與建安人說話略有不同,。昨日我原想著上街挑些首飾,,便看見他在南城街上游走吆喝,他說此藥功效甚強,,因此不必有名,,自會廣傳于民間?!壁w佩瑤回答的倒是流利,。
邸恒朝站在趙佩瑤身邊的侍女揚了揚頭,示意她說話,,侍女被嚇了一跳,,忙低下頭回話:“奴婢也不知,昨日傍晚時分夫人確是獨自上街了,,可夫人叫我們都不要跟著,。”
“大人不必為難他們了,?!壁w佩瑤垂著頭說道,“一切都是佩瑤自己犯下的錯,,還求大人只責(zé)罰我一人即可,。”
邸恒面不改色,,瞧也不瞧她一眼:“如此這般的事情,,我今后不愿再看到。今日起你便回家思過吧,,沒什么要緊的事兒也不要再出來了,?!?p> 趙佩瑤向邸恒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禮,,才在身邊侍女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她用帕子沾了沾臉上的淚,,伸手理正了衣裙,,才向邸恒微微屈身行了禮數(shù),退出了三味堂的屋子,。
我看著趙佩瑤離開的方向發(fā)了許久的呆,,才聽見邸恒在叫我。
“你還當(dāng)真信了她的話,?”
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其實我心里知道她說的話都要存疑,,趙廷瑞肯派到你身邊來的,一定是格外冷靜的高手,,只是她方才的樣子實在太過真切,,不論是對你的畏懼還是臉上的淚,,就連剛被揭發(fā)時的驚訝,都讓我很難相信這也是可以裝的出來的,?!?p> 邸恒很是頭痛地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正是這樣才能全身而退??磥泶舜嗡麄兪且呀?jīng)做了萬全的準備,,連后路都備的這樣完美?!?p> “可你方才聽她說了,,她不過是用赤星堇與郁金和捺多共用,這樣搭配致癮性本就不強,,若是再如她所說,,赤星堇的用量不大,大概也不會有什么傷身的效果,?!蔽易桔『闩赃叄瑩沃^想了許久,,“如此說來,,倒像是她說的都是真話?!?p> 邸恒搖搖頭:“你們從前做赤星堇時,,不論是工藝還是財力都有著相當(dāng)?shù)囊螅缃袢糁皇且粋€江湖郎中能將赤星堇做到你們從前的七分,,怕不是哪里來的神仙,。”
“那她為何要用如此優(yōu)質(zhì)的赤星堇來做這些無用功,,豈不是暴殄天物,?”我很是疑惑。
“或許是趙廷瑞那群人還沒完全搞清楚這些用法,,也或者他們還有什么進一步的舉動,,只是用此舉做個試探?!臂『銍@了口氣,,“近些日子來還是不要放松警惕,隨時提防著他們會有進一步的動作,。既然此行失敗,,趙佩瑤日后大概也必將會與趙廷瑞聯(lián)絡(luò),這幾日我會叫人暗中看住了她身邊的那幾個奴仆,,看看有什么動作,?!?p> 邸恒見我不出聲音,側(cè)過頭看向我:“覺得趙佩瑤可憐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癟著嘴搖了搖頭,,“只是我太容易相信別人了,,跟你們比起來我還是太過幼稚?!?p> 邸恒看著我的樣子笑了出來:“知道就好,,所以日后再有什么事情要乖乖聽我的話,知道嗎,?”
我抬眼看向邸恒一臉驕傲的樣子,,朝他大大的翻了個白眼:“那有關(guān)邸夫人手里那些赤星堇的來路,邸大人又何高見???”
邸恒收了笑看向我:“我知道你心里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