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來是一句好話,但到了曹老大耳朵里,,就成了諷刺,。
沈燃自己是不在意的,,已經(jīng)鬧得夠僵了,,他越是苦口婆心的好說好道,,就越會起反作用,。
但曹老大身后的一眾小廚卻不肯善罷干休,,紛紛停下活計,乍著膀子朝他投來生冷的目光,。
沈燃只是苦笑,并不打算和他計較,,若是在這樣的高門大戶里鬧出事來,,必定不能善了。
可小麻卻從他身后躥將出來,,抄起高桌上的一把切肉鋼刀,,低吼道:“干什么!”
“你說干什么,,”曹老大身后一個臉上帶疤的廚師喊道,,“只許你們會英樓揀難聽的說,還不許我們看一眼了,?”
面對著七八個兇神惡煞的廚子,,小麻寸步不退,將刀橫于胸前凜然道:“我阿兄本說了一句好話,,你們不聽便罷,,我看誰敢動手。”
沈燃再也看不下去,,伸手將小麻扒拉回來:“小孩子不懂事,,你們愿聽就聽,不聽就算了,?!?p> 曹老大也知道刺史府里規(guī)矩大,只冷哼一聲道:“都干活兒去,,我與沈鐺頭說話,,有你們什么事?!?p> 他身后的幾人雖然不忿,,也只得回頭去各忙各的。
小麻也放下鋼刀退回沈燃身后,。
沈燃正要該干嘛干嘛,,卻聽曹老大又陰陽怪氣道:“沈鐺頭有功夫操心我們?nèi)f隆豐的生意,還不如琢磨琢磨一會兒如何能多討些賞錢,?!?p> 他心中一動,又笑道:“曹鐺頭不喜歡這道鍋子就罷了,,反正程六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等他回去一樣能救萬隆豐生意?!?p> 曹老大一聽程六,,不由變了臉色,倒不是沈燃發(fā)覺了程六的出身,。
而是起初要送人去會英樓學藝時他就不屑,,他本就看不上沈燃的手藝,要不是東家非要以次充好,,憑自己的本事,,萬隆豐不會是今天這樣破敗。
可一時之間又束手無策,,只得暗罵這三兩金真是禍害,。
門口的鄭管事聽見吵嚷,面帶微笑急匆匆進來,,問道:“時候差不多了,,兩位鐺頭準備的如何了?”
曹老大搶先道:“已經(jīng)好了,,都在灶臺上溫著,,就等上桌了,。”
鄭管事點點頭又看向沈燃,。
沈燃也道:“都好了,。”
鄭管事這才高聲喊道:“來啊,?!?p> 話音未落,已經(jīng)有十數(shù)名小廝魚貫而入,,各個手捧食盒,,站成兩列等著傳菜。
小麻手腳麻利,,正要端菜,,鄭管事卻抄起銀針來道:“今日特殊,得先試了菜再傳,?!?p> 他說著就從曹老大那邊起,一道道試起毒來,。
沈燃眼見著曹老大的菜色,,除了本有的油醋蒸雞,炙羊肉,,條子肉等等,,竟還加上了萬大發(fā)吃過的野菌炙雞,芋頭扣肉和米酒醉鵝,。
他不禁啞然,,看來這曹老大嘴上要強手卻軟,抄起作業(yè)來熟練的很,。
好在沈燃早有準備,,今日的菜色都是過了年才上市的新菜,其中一道烤鵪鶉,,一道炙鹿肉更是從未在會英樓售賣過的野味。
鄭管事面無表情的看萬隆豐的菜,,才一臉期待的走到沈燃身邊,。
小麻一道一道的將菜端起來,鄭管事越看越高興,,最后竟笑道:“三兩金果真名不虛傳,。”
只剩最后一道時他卻犯了難,,問道:“這是什么菜,?”
沈燃笑著介紹道:“這菜是粥底魚鍋,,用筷子撥下一塊魚肉,放在下頭高湯打底煮熟的米粥心里片刻就熟,,您先嘗嘗,。”
鄭管事不好直接撥掉整塊魚肉,,只取了一點點邊角,,放在滾開的粥水中一滾就送入口中。
燙的直哈氣還連聲道:“好好好,,這蘿卜雕的好,,魚肉切的也好,粥底最好,?!?p> 隨著他夸這鍋子,曹老大的眉頭越皺越緊,。
鄭管事根本沒有發(fā)覺,,吩咐端菜的小廝將自己負責的菜品裝入食盒又魚貫而出了。
傳菜小廝都出門后,,他才笑瞇瞇道:“還請兩位鐺頭稍待,,我去為二位請賞?!?p> 曹老大想套近乎,,憨聲道:“不知今日來的哪位貴客,竟有了這么大的規(guī)矩,?!?p> 鄭管事卻拉下臉來:“這個我也不清楚,上頭讓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先等著吧,。”
說完就出了廚房,,往外頭去了,。
曹老大不免有些尷尬,訕笑兩聲就與自家小廚聚在一起,,說起從前來刺史府掌廚給的豐厚賞錢,。
沈燃剛想坐下歇歇,小麻卻湊到他耳邊低聲問道:“阿兄與他提起程六,,豈不是咱們的底牌都放了,?”
他嘖了一聲,壓低聲音答道:“你要是曹老大,,你容得下程六回去嗎,?”
小麻還是不明白,,守著灶臺冥思苦想。
沈燃卻只想歇著,,盼著鄭管事早些回來,,自己也早點回店里去。
總在這地方待著,,他心里也不安穩(wěn),。
不知等了多久,鄭管事才回到廚房,。
曹老大一見這位管事進門,,便騰的從胡床上彈起來,恭敬行禮道:“您回來了,?!?p> 沈燃也起身拱手。
鄭管事連連擺手,,他身后的兩名小廝才跟著進來,。
這兩個小廝每人手中都有一架托盤,上頭的東西用紅布蓋著,。
只能隱約辨出,,一個托盤中裝的是小小一塊東西,另外個托盤卻鼓鼓囊囊,。
鄭管事爽朗一笑,,先朝曹老大道:“曹鐺頭,我家阿郎有賞,?!?p> 曹老大躬身上前,那個托盤中只有一小塊東西的小廝也緩步上前,,將盤子遞過去,。
曹老大掀開紅布一看,是小小一錠黃金,,約莫二三兩重,,自然喜笑顏行禮道謝:“謝過鄭管事,謝過劉州牧,?!?p> 他回身的功夫還虛指著那盤鼓鼓囊囊的,斜瞥了沈燃一眼,,諷刺道:“不知沈鐺頭能得多少銅錢?!?p> 沈燃本就不是沖錢來的,,面色如常的等著,。
鄭管事卻道:“那位貴人嘗了沈鐺頭的菜,真是贊不絕口,,特別是那道粥底魚鍋,。我家阿郎也十分高興,當場賞下這幅字來,?!?p> 他說著掀開紅布,托盤中除去五只金錠,,還擺著一軸條幅,。
沈燃也笑笑:“請管事替我謝過州牧,今日管事也辛苦了,?!?p> “哎,我有什么辛苦,,”鄭管事客氣著將卷軸徐徐展開,,露出冠絕潞州四個大字,“這是州牧特地寫給你的招子,,回去可得掛好,。”
沈燃才不管曹老大那面一片嘩然,,只是恭敬應了聲,。
他先將卷軸攏在懷里,才接過托盤,,交給小麻,。
這一回身的功夫,又從上頭拿了兩錠金子,,作勢要躬身拜謝,。
鄭管事伸手一扶他,只覺的袖管一沉,,也是掩不住的笑意道:“沈鐺頭隨我來吧,,有個熟人想要見你?!?p> 說罷才朝曹老大道:“今日辛苦,,你們早些回去歇息吧?!?p> 曹老大的臉色已經(jīng)十分難堪,,還要強忍著擠出一個丑丑的笑來。
沈燃推脫不成只好回頭朝小麻道:“收拾好東西,,等著我,?!?p> 鄭管事這樣在高門大戶中游刃有余的人,如何不知沈燃擔心什么,。
二人一出廚房門,,他就朝廊下等著的小廝一招手。
那小廝應了聲便進廚房,,客客氣氣的將面色不佳的曹老大一行人請出,,只留小麻一人在廚房里等著。
沈燃跟在管事后面,,左繞右繞的過了數(shù)道院子,,已經(jīng)有些轉(zhuǎn)向,那鄭管事還在喋喋不休的與他示好,,似乎想要幾個會英樓的學徒來刺史府做家廚,。
沈燃只管笑著糊弄,插空問道:“劉州牧不會吃著一半飯給我寫的字吧,?!?p> 鄭管事不當回事,直接答道:“那怎么可能,,這字是現(xiàn)成的,。”
他見沈燃還是疑惑,,干脆直說道:“咱們潞州的納稅大戶,,家家都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