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科舉舞弊案
亭中又重歸寂靜,,只聽得風(fēng)吹動竹葉的聲音,,沙沙作響,送來清涼,好在入了夏,,這風(fēng)吹來不覺得冷,,只感覺舒適的涼爽,。
燕寧抿了一口謝元慈的竹葉青,,清香撲鼻,帶著竹葉的清爽,,可她一貫嗜甜,,這味道還是略有些淡了,不似秦傾種的扶桑茶,清甜之味更盛,,她很喜歡,。
她要的東西有了著落,兩人好像都不急了,,品茶的品茶,,賞景的賞景,很是和諧,,現(xiàn)下要緊的就是別的事情了,,端看誰穩(wěn)得住了。
過了許久,,謝元慈率先敗下陣來,,他這個做長輩的,沒道理和小輩計較這些,,“說說吧,,科舉舞弊案”
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上頭寫著謝元慈親啟,,筆走龍蛇,,所書極為大氣,不似尋常貴女常用的簪花小楷,。
謝元慈微微一笑,能把這封信送過來,,在她心底,,謝家也不是那么的無足輕重,“不知道郡主關(guān)于此事的消息是哪里來的”
燕寧托著腮,,眨巴了下眼睛,,笑著看向他,“小舅舅只需要知道,,這個消息,,絕對保真就好了,我沒有理由,,拿著這么大的事情欺騙謝家”
她的每一聲小舅舅如今都讓他不寒而栗,,謝元慈忍不住用眼神制止了她,本是個挺可愛的孩子,,怎么如今變得這樣讓人毛骨悚然,,帶著極強的不穩(wěn)定性,讓人不由害怕,,半點也看不透她,。
“機緣巧合罷了”燕寧轉(zhuǎn)了語調(diào),語氣之中帶了些好奇之意,“我倒是格外好奇,,元君會怎么做呢,?”
謝元慈回神,此時燕寧正神在在地敲擊著石桌,,頗有節(jié)奏,,且笑不語。
他將字跡飛揚的那封書信回遞給她,。
接過書信,,燕寧展開看了一眼,很是惋惜地說道“其實說來謝閣老也實在是可憐,,主持禮部三十載,,一直是兢兢業(yè)業(yè),不敢徇私舞弊,,甚至朝中都沒有一個謝家的人存在,,也算撇的很干凈。他入世,,謝家就出世,,已然將姿態(tài)擺得足夠退讓了”
燕寧嘆了口氣,眼神中快速閃過幾分陰鷙,,又似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信上自己寫的內(nèi)容,,“科舉一事,事關(guān)天下吏選清白,!尤其是禮部支持的省試,,下核天下學(xué)子,上選天子門生,,更是重中之重,。朝中官缺自有定數(shù),有才之人下來了,,那無才之人也就上去了,,小則為禍一方,大則禍亂天下,,不堪設(shè)想,。”
“皇朝遷都五十余年,,每年省試取仕七百五十人,,而在這五十余年里,我燕北學(xué)子中試總共不逾百人,,使得我十六州官員至今無法正常調(diào)動,,后繼無力,,糾結(jié)是我燕北諸學(xué)子學(xué)識不濟,還是這泱泱金陵城容不下我燕北兒郎上朝堂,?難道在他們眼里,,我燕北兒郎只能上戰(zhàn)場打打殺殺,為了金陵滿城春風(fēng)流血流汗嗎,?”
“郡主慎言”,,謝元慈眉頭緊蹙。
“反都要反了,,我還管它,?”燕寧冷笑一聲,反手將書信塞回信封,,“科舉事關(guān)天下學(xué)子,,當(dāng)今陛下任上科舉舞弊確實常有發(fā)生,這五十多年沒清白過,??山衲甑闹髟嚬俚氖鈽s可是破天荒給了謝閣老”
謝家在南朝的最后一個儀仗,內(nèi)閣閣老,,禮部尚書,,先帝的托孤大臣,謝閣老謝輔良,,是今年省試的主試官,,他主持省試之前可是剛在金殿上痛罵前幾任主試,領(lǐng)了軍令狀的,,若是在此次科舉出現(xiàn)舞弊案,,必有軒然大波,更何況秦旭下的局,,本就不簡單。
上一世,,就是因為北地學(xué)子在省試中占了近七成,,風(fēng)頭無兩,太不尋常,,這才引了天下眾怒,,謝輔良和謝氏的清名就是由這次的科舉舞弊案撕開了第一道口子,而更是為燕北潑上了一道污名,。
后頭謝家的沒落和謝輔良倒臺之后,,金鑾殿中的大力打壓很有關(guān)系,燕寧低頭抿了口茶,,謝輔良的手里,,一定有金陵要不屑一顧打壓去除的理由,是秦旭所害怕的,不然,,他們家這位謝閣老那可是出了名的萬金油,,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就要致士回鄉(xiāng)的人,不至于就著這個案子死命要弄死謝輔良,。
畢竟那是謝家人,,只要他喊一個不,天下學(xué)子就能相信謝老冤枉,,秦旭要弄死謝輔良,,也廢了不少力氣。
所以,,謝家必須要拿回來,,她需要知道秦旭甘愿拿全天下學(xué)子前途做局,也要弄死謝輔良的理由是什么,。
有些期待地將手中的書信放在謝元慈面前,,燕寧笑得很有些看好戲的味道,“科舉舞弊,,主試團泄題,,從我知道這消息,到現(xiàn)在,,這試題今日應(yīng)該已經(jīng)送入考試院了,,科舉共有三日,還剩兩日,,小舅舅,,你要怎樣做呢?”
她倒是很好奇,,選謝輔良,,置天下學(xué)子清白于不顧,放置不管,,科舉舞弊可是大案,,現(xiàn)在沒事不等于之后沒事,這事可不是派幾個人去金陵隨便查查,,就能壓著在事發(fā)前查清楚的,。
她知道的,都在信里全部說了,,燕寧臉色沉了幾分,,有些猶疑和不忍,這件事牽扯的可是科舉舞弊案,。
科舉三年才只有一次,,背后承載了無數(shù)學(xué)子多少年的艱苦,,囊螢映雪,鑿壁偷光,,挑燈夜讀,,那是多少讀書人的希望。
科舉之重,,在于為社稷立基,,為生民立命,是天下的根基,,不應(yīng)與權(quán)勢斗爭扯上關(guān)系,。
如果只是為了保全一個謝輔良,而選擇壓下這個案子,,她也斷不會容忍,。
道不同,不相為謀,,她要贏,,就要清清白白贏,走和秦旭相反的路,,也能贏,。
謝元慈正視著她,眼中帶著些認(rèn)真“郡主覺得,,謝家該做些什么,?”
“事情我都已經(jīng)告知元君”,燕寧搖了搖頭,,“小舅舅何必來探我的口風(fēng),,謝元慈若是連這事都要來問我,也就不是那個可奪天姿的謝元君了”
亭中風(fēng)動,,竹影婆娑,,日光的影子來回跳躍,謝元慈的聲音有些低,,聽著也是極為好聽,,讓人如沐春風(fēng),“還真是不好騙了”
“郡主覺得,,作為內(nèi)閣閣老,先帝托孤之臣,,禮部尚書的這位年逾半百的謝輔良謝大人,,冒死揭露科舉舞弊案,欲金陵面君,,擊沉冤鼓,,卻遭到奸人的刺殺,,險些丟了性命。然后眾學(xué)子震怒,,怒陳情于宮門之外,,求一個科舉舞弊案的真相,圣上不得不降旨嚴(yán)審此案,,省試重選,。這個版本的故事,是不是會更有趣一些,?!?p> 燕寧大笑起來,她果然是沒有看錯人,,她的小舅舅,,果然有意思。
這一手反措真是漂亮,。一來,,首舉有功,以謝輔良內(nèi)閣閣老,,托孤大臣的威望,,可以很好地將自己劃清界限,前世他作為主試官,,且是唯一的北地官員,,事發(fā)之時,都能讓不少學(xué)子宮門陳情,,若是他來首舉,,更是沒有問題了;二來,,再來稱病避開這段混亂的案審時間,,那就徹底撇清了干系,不管查出什么,,秦旭的性子,,都不敢再往他的頭上栽了;三來,,能將民怨推至鼎沸之勢,,朝中還能摘掉不少人,不會草草了之,,那這場科舉,,就真的可以重新洗牌了,無論誰人能中選,,都將公平公正,,實至名歸,。
心下有些震動,謝家元君,,謝元慈,,果然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小舅舅,,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啊,,這是將當(dāng)今陛下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謝元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并不在意她眼中的探試與好奇,,“不比郡主,,堂而皇之要做這亂臣賊子”
亭中氣氛瞬間緊張起來,燕寧微微瞇眼,,他倒是敢說,。
‘山際見來煙,竹中窺落日’,,竹林中清風(fēng)徐動,,倒是別有一番韻味,讓人心情順暢,,燕寧也不與他計較,,懶懶撐著手,靠在桌子上,。
“天下不是秦家的天下”,,燕寧搖了搖頭,“我隨著父王去過幾次戰(zhàn)場,,賑過幾次災(zāi),,剿過幾次匪,見過餓殍遍野的村莊里為了一口吃的血流成河,,也見過戰(zhàn)場上堆尸如山分不清楚身份,,還見過衣衫襤褸在土匪窩里被逼瘋的少女,他們何錯之有,?要受這樣的磨難,!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我既然有問鼎天下的能力,,燕氏龍困淺灘數(shù)十年,我要做這天下共主,,我有何錯”
她的身形恣意松弛,,一雙眼卻亮得出奇,堅定明亮,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那殿下說的,無論成敗,,都能保我燕氏滿門榮耀的,,又是什么?人死如燈滅,,若燕氏敗了,,我謝氏一族,只能陪葬,?!?p> “反之,可若多加糾纏,,就能積攢更多反擊的力量”
燕寧嗤笑一聲,,“積攢力量,秦家等了五十多年滅不掉我燕北,,缺的難道是兵力實力,?不,是他不敢”
謝元慈不答,,心底是認(rèn)同燕寧的說法的,,時機和勇氣同樣重要,這也是謝家認(rèn)為秦氏并非明主的理由,。
他不敢與天下悠悠眾口為敵,,不敢面對燕北的數(shù)十萬大軍,不敢真的給燕北扣上一個謀逆叛國的帽子,,只要燕懷遠(yuǎn)還活著,,只要鎮(zhèn)北王府后繼有人,秦家,,就不敢動它燕北,,這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懼。
但其實如果秦家早就行分而化之的舉措,,步步蠶食,,而非燕北一有所動作就萎縮不前,也不至于讓燕北養(yǎng)的如此龐大,。
“時機是自己爭來的,,不是等來的”,她的聲音清脆響亮,。
上一世,,秦家等到了契機,可這一次,,她會親手?jǐn)財嘟鹆甑乃袡C會,,斬斷束縛燕北的所有枷鎖,。
燕寧看向謝元慈,臉色凝重了幾分,,前世鎮(zhèn)北王府滿門抄斬,,累及謝府,而她卻在前往金陵問斬的路上,,被謝家的死士截了三次,,人一批批的來,又一批批的失敗,。
那時候,,謝家已經(jīng)被抄家,卻調(diào)動了謝家所有死士,,用這個家族最后的力量最后的底牌,,去保她一命,甚至沒有給謝府自己留一條后路,。
這份情,,她始終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