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美妙的事物常常忽略我們的愿望
(一)
女人漂亮的容貌,,對于那些工于心計的婦人來說,,也許是厲害的武器,,但對于不諳世事的少女而言,,只能帶來危險,,尤其是如果漂亮又純情,,那就幾乎是時時都處在危險之中,。夏邇十七八歲時,,正處于這極度的危險狀態(tài),,且毫不自知,全無防備,。
夏邇和李燦燦同在高一(3)班,,兩人依然是好朋友,冬天,,每逢十分晴好的天氣,,她們常一起到走廊里曬太陽,位置選在隔壁高一(2)班緊閉的后門外,。夏邇和李燦燦靠在綠色油漆已經(jīng)斑駁的門板上,,談學(xué)習(xí),談考試,也談同學(xué)和老師,。李燦燦常常說著說著就“咯咯”地笑出聲來,,一邊還跳著腳,轉(zhuǎn)動著身子左顧右盼,,目光不時瞟進三班洞開的前門,,從進進出出的身體的縫隙里,射向前排的某一個位置,。那里坐著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衣服的式樣簡潔,但質(zhì)地優(yōu)良,,一絲不茍的頭發(fā)很順滑地伏在額頭上,,樣子談不上英俊,但處處顯出家境富裕,,因而一直養(yǎng)尊處優(yōu)地成長著的高貴,。他是班長阮茞,聽說家庭出生的確不一般,,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據(jù)說是局長。夏邇知道李燦燦喜歡阮茞,,但她裝作沒有看見她偷窺他的目光,。
夏邇不喜歡談同學(xué)和老師,她喜歡唱歌,。每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上被傳唱的歌曲,,和一些青年人喜歡的流行歌曲,夏邇都能很快學(xué)會,,比如《窗外》,、《難忘今宵》,甚至崔健的《假行僧》,。夏邇最喜歡唱的是《掌聲響起》,。
“孤獨站在這舞臺,聽見掌聲響起來,,我的心中有無限感慨,。多少青春不再,多少情懷已更改……”夏邇輕柔地唱著,,聲音里充滿和她的年齡無關(guān)的感傷,。唱這首歌時,夏邇會忍不住像李燦燦一樣搖擺,、轉(zhuǎn)動身體,,甚至踮起腳尖,,仿佛真的是站在舞臺上歌舞一般。
“好聽,!好聽,!”李燦燦鼓掌,又蹦又跳,。三班教室的前排有人看向她們,。
“噓!噓——”夏邇拉住李燦燦,,不好意思地縮回二班后門的門框里,。
“這是什么?”李燦燦突然指著門腰處說,。夏邇低頭一看,,門上的一個縫隙里,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壓得平平整整的紙條顯然剛擠出來,,正露出一大半,在陽光下抖動著,,搖搖欲墜,。李燦燦伸手欲拔出那紙條。
“別動,!誰知道寫的是啥,。”夏邇沒有李燦燦的好奇心,,相反有些擔(dān)憂,。
“管它呢,看看怕啥,?”李燦燦拽出那紙條,,展開來。紙條上是一首詩:
“像朝霞染紅了東方,,
你裝飾了我的風(fēng)景,;
像露珠滋潤了小草,
你滋潤了我的心田,。
聽著你的話語,
你的歌聲,,
你的嫣然巧笑,,
是在夢里嗎?
絕代的佳人,,
很近也很遠,,
可望而不可即。
默默地相思,
寄于這小詩,,
贈給你……”
詩的末尾沒有署名,。夏邇抬頭看見二班最靠近后門的窗口,一個男生的頭受驚似的迅速縮了回去,。
“是寫給你的,!”李燦燦驚叫道。
“你怎么知道,?又沒有寫名字,。我看是寫給你的?!毕倪兙o張地否定,。
“你看,歌聲,,我沒有唱歌,,都是你在唱?!?p> “他又看不見是誰在唱歌,。我看就是給你的,和我沒關(guān)系??!”夏邇把紙條塞到李燦燦手里。
“你不會是怕老師發(fā)現(xiàn)吧,?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上課了,!你不要就丟了吧,!”上課鈴響了,夏邇趕緊走進教室,,臉上紅紅的發(fā)著燒,。
“丟了?丟到哪里,?”李燦燦抖著手里的紙條,,追著問。
“隨便,!”夏邇頭也不回地說,。
“那我下課了再塞回去!嘻嘻——”
阮茞抬起頭來,,看了夏邇一眼,,眼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李燦燦下課真的把紙條從原來的縫里塞了回去,至于紙條出自誰的手,,是否有人拾回了紙條,,就不得而知了。
夏邇從此再不和李燦燦到二班后門外曬太陽,??山?jīng)過二班窗外時,依然有幾次遇到幾個男生一邊看著她,,一邊交頭接耳,。夏邇見狀,倒像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事似的,,心里一片驚惶,,趕緊低下頭走過去了。
明里暗里傳遞情詩會讓夏邇尷尬,,但自己只要不加理睬,,也談不上是什么煩惱。最令夏邇苦惱的是上學(xué)時經(jīng)過二樓樓梯的拐角,,常有三五個男生聚在那里,,有時還專門搬了凳子,穩(wěn)穩(wěn)地坐著,,盯著上樓梯的人看,。夏邇剛轉(zhuǎn)過一樓到二樓的樓梯拐角,就能聽見他們彼此急促地提醒道:“來了,!來了,!”
夏邇想停下來,可這是去教室的必經(jīng)之路,,她只好硬著頭皮往上爬,。
“好漂亮啊,!”其中一個說,。所有的人都嬉皮笑臉的。
“來玩一會吧,,急著去教室干啥,!”另一個更大聲地嚷。
“是啊是啊,,上課還早呢,!嘻嘻——”
夏邇幾乎要哭出來,幸虧她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了那里,。身后是一陣放肆的大笑聲,。
李燦燦并不像夏邇那般怕他們,如果她在場,,她會狠狠地瞪著眼說:“流氓,!”那群人也大聲地笑,也會有人說:“關(guān)你屁事,,又不是對你,!”但明顯氣焰不是那么囂張了??衫顮N燦并非時刻與夏邇形影不離,,那群人也并非只堵在樓梯拐角,路上,、操場,、走廊,夏邇都有可能和他們狹路相逢,。所謂陰魂不散,,大概說的就是這類事情吧,夏邇無可奈何地想,。
?。ǘ?p> 高二下學(xué)期,化學(xué)成了夏邇的噩夢,,她被那些層出不窮的反應(yīng)式弄得幾乎崩潰,。夏邇的化學(xué)老師是以頹廢出名的李建平老師,每天頂著蓬亂的頭發(fā),,勉強睜著一雙渴睡的眼睛,,在鈴聲響過,校園里靜得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沉迷于自己的工作時,,才悠悠地踱進教室,,又似笑非笑地在講桌后呆立片刻,才從腰間掏出一本書,,或者一沓試卷,,用很慢條斯理的語速開始說話。當他的話音在教室里飄起來時,,全體靜待良久的學(xué)生都舒出一口氣,,仿佛懸著的心終于有了著落一般。李老師的話音繼續(xù)波瀾不驚地響著,。夏邇很快就出現(xiàn)一種被催眠的錯覺,,尤其是當李老師轉(zhuǎn)身在黑板上寫字時,他那撮翹在后腦勺上永不妥協(xié)的犟毛,,隨著李老師身體的晃動上下顫抖時,,夏邇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跟著它顫動,,大腦很快就變得混沌一片了。
夏邇對化學(xué)絕望了,。
國慶節(jié)后的某一天,,李老師突然踏著鈴聲走進了教室,身后還跟著兩個人,。這是兩個年輕的大男孩,,兩個人都特點鮮明,又毫無相似之處,。走在前面的一個矮小敦實,,皮膚黑黃,但滿臉笑容,,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走在后面的那個身量高挑修長,面色蒼白,,繃著雙唇,,垂著眼皮,一副沒精打采,、不太想答理人的樣子,。但誰也不能否認的是,這個有些高傲的年輕人真是一個英俊的小伙子,,濃眉如墨,,鼻梁英挺,當他抬眼看向大家時,,目光清澈如山澗里的泉水,。這是一張能讓凝視它的人不由自主想入非非的臉,但這臉上冷峻的神情又讓人不敢隨意逼視,,它的高傲在提醒你,,這一瞬間的非分之想有多么的無禮。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如果有一副俊美的容貌,,他們是有理由高傲的,這種高傲其實就是自重和自尊,,于己有利,,于人無害。
滿教室更加年輕的目光幾乎都落在這個英俊的人的身上,,又都迅速地跳開,,很快又不甘心地偷偷閃回他的身上,如此反復(fù)幾次后,大部分的目光最后安全地降落在前面那張平常但笑容親切的臉上,,再移到李建平老師那張嘴角微微牽動,,依然不改頹廢的面孔上。這兩個人的出現(xiàn)讓教室里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嗯……”李建平老師清清他一貫沙啞的嗓子,,說,“這是我的兩個實習(xí)生老師——”大概是覺得“實習(xí)生老師”這個說法有點自相矛盾,,李老師頓了頓,接著說:“嗯,,他們是實習(xí)老師,。這是吳老師,這是楊老師,?!睂W(xué)生們馬上記住了,愛笑的這位姓吳,,又酷又帥的那位姓楊,。
“同學(xué)們好!我姓吳,,從今天開始要和大家一起學(xué)習(xí)化學(xué),。你們喜歡化學(xué)嗎?不過,,不管你們是否喜歡化學(xué),,都希望大家能喜歡我!”吳老師有板有眼地一番自我介紹,,眼睛快活地眨動著,,顯然是有備而來。學(xué)生們也張著嘴,,快活地鼓掌,。
“我姓楊,希望能在學(xué)習(xí)上幫到大家,?!睏罾蠋煴持p手,目光柔和了許多,,有些矜持地說,。大家也受了他的影響似的,一起矜持地鼓掌,,但仍然有人忍不住抿嘴淺笑,,和旁邊的人擠眉弄眼。夏邇也由好奇到驚訝,,由驚訝到竊喜,,再到心里升起隱隱的希望,,也許是覺得自己學(xué)好化學(xué)有了希望,但也許還有別的,。在這一點上夏邇和其他正處妙齡的少女一樣,,迷迷糊糊地有點想入非非了。
吳老師單名一個霽字,,姓與名合起來馬上讓人想到“無濟于事”這個詞,,加上他總愛安慰人說“沒事,沒事”,,于是很快得一外號“沒事兄”,。楊老師大名若塵,大家都認為這名兒顯得有點多愁善感的,,完全不能和楊老師帥氣的外表相配,,所以一致忽略掉他的名字,很規(guī)矩地稱呼他楊老師,。
有了這兩個實習(xí)老師跟著后,,李建平老師按著鈴聲很盡職盡責(zé)地上了好一段時間的課,細算起來至少有一個半月,,作業(yè)和測試卷也改的勤了,,紅色的勾、叉和分數(shù)打得又大又粗,,格外醒目,。當然,大部分都是“沒事兄”和楊老師的手筆,。女生們都在自己的本子上尋找楊老師的勾叉,,很細致地區(qū)分尾巴頓一下,導(dǎo)致墨水在尾部聚集比較明顯的是楊老師的勾,,左側(cè)相連的是“沒事兄”潦草的叉,。男生不關(guān)心這些勾叉出自誰的手,他們只熱衷于圍著“沒事兄”討論著這些勾叉的來由,,經(jīng)常爭論得面紅耳赤,。“沒事兄”則一邊“沒事,,沒事”不離口,,一邊擼起袖子,抓過不知是誰的草稿紙,,開始寫寫畫畫,。吳老師在男生堆里忙得不可開交,楊老師也沒有閑著,幾個嬌嬌弱弱的女生圍著他,,有些的確是在問題目,,有些卻只顧湊近了瞅楊老師的鼻子眼,眼神一片迷茫,,耳朵似聽非聽,。楊老師大約是早就習(xí)慣了被女生包圍的陣勢,只見他面容平靜,,目光沉穩(wěn),,一邊解析問題,一邊用啟發(fā)和探尋的眼神在女生的頭頂和題目之間掃來掃去,,既不漏掉任何一個仰視他的腦袋,,也不在誰的頭頂多停留一秒。待他講完后,,他會例行公事一般地問:“都懂了嗎?”所有的腦袋,,無論懂與不懂,,一起齊齊地點一點:“懂了!”楊老師嘴角略略一收,,像是高興,,更像是看出有人在不懂裝懂,但他不說話,,由著她們不舍地散開去,。
“咋樣?咋樣,?”有剛才沒有跟著圍住楊老師的女生,,悄悄地詢問那些近距離接觸到了楊老師的女生。
“好得很,!”得到的明顯是欣喜過分的回答,。
“下次我也去問!嘻嘻——”
“下次一起去,!嘻嘻——”
夏邇屬于也想去問楊老師,,卻既不敢主動采取行動,又不敢跟風(fēng)而上的極少數(shù),。她怕自己聽不懂,,也怕隔著那么近的距離去看那張英俊的臉,光是想想楊老師的鼻息可能吹在自己的臉上,,夏邇就不由得心砰砰直跳,。看著那些聽完楊老師講題后,紅著臉又蹦又跳的同學(xué),,夏邇都不敢想自己會怎樣的情不自禁,。
李燦燦也不屬于圍著楊老師請教的極少數(shù)女生,她請教的對象是阮茞,。
夏邇要改正自己的錯題,,唯一的辦法是向李燦燦請教,可李燦燦并非是一個耐心的“老師”,,講不過三道題,,她準會說:“夏邇你怎么回事?語文數(shù)學(xué)都能學(xué)好,,卻學(xué)不好化學(xué),,你是故意的吧?”
夏邇有些氣惱地回她一句:“我故意不認識你,,可以吧,!”后來,夏邇只好搭著李燦燦的塊兒去請教阮茞,。阮茞耐心解答完李燦燦的問題后,,還會再幫夏邇理清所有的錯題,盡管會花費他許多時間,,但阮茞從不急躁,,哪怕是需要三番五次地講解,也沒有過一句怨言,。這讓夏邇一面感激不盡,,一面羞愧難當。
一次,,夏邇和阮茞正頭對著頭演算,,為一個數(shù)值對不上大傷著腦筋,楊老師走過來說:“我來看看,?!鄙焓志桶阉麄兊牟莞灞灸昧诉^去。
“哦,,哦,,謝謝老師……”阮茞說。夏邇抿著嘴,,沒有出聲,。
“好了。你們公式換算時出了問題,,少打了一個小數(shù)點,?!睏罾蠋熡霉P尖指著阮茞和夏邇寫錯的數(shù)字,看看阮茞,,又看看夏邇,。夏邇也看著他的眼睛,又清又亮,,深處似乎還藏著燦燦的笑影,。
“哦,我說怎么回事呢,!”成績優(yōu)秀,、絕少出錯的阮茞撓撓頭,側(cè)過臉對夏邇輕輕一笑,,說,,“是小數(shù)點沒打?!甭曇羧崛彳涇?,又頗自責(zé)似的,好像自己犯了必須受到責(zé)備的錯誤,。夏邇盯著那個缺了一個點的數(shù)字,,機械地應(yīng)聲道:“哦,我懂了,。”趕緊站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楊老師望著夏邇的背影,,微微低頭,嘴角泛起不易察覺的笑,。
終于,,在一節(jié)自習(xí)課上,夏邇拿著作業(yè)本站在了楊若塵老師的面前,,她左手拽緊自己襯衣的下擺,,右手食指顫抖地指著一道錯題,一邊咬著嘴唇一邊說:“這……這道題,,我不會……”
楊若塵看看她,,又看看阮茞空著的座位,阮茞到班主任辦公室去了,,還沒有回來,。楊若塵笑了一笑,說:“哦,,好,,我看看,。”
短短幾分鐘的講解過程,,夏邇感覺似乎比一堂課還要漫長,,但這并不是說夏邇覺得聽楊老師講題的過程難熬,相反,,她覺得快樂,,但又控制不住地慌亂不已,希望它能快點結(jié)束,,可一面想著結(jié)束,,一面又快樂于他眼睛里燦爛的星星般的光彩,在她的眉眼口鼻間來回閃爍,,盯著她的眼睛,,似乎已深深地看見了她的內(nèi)心。楊若塵極其細致極其耐心地講解著解題的每一個步驟,,每講一步,,他都留心觀察著夏邇的神情,判斷她是否聽懂,。面對夏邇這樣一個溫柔漂亮而又十分羞澀的女孩,,楊若塵的臉上又不由自主地漾著笑意,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著柔情,。當夏邇伸出白皙纖細的小手拿回自己的作業(yè)本時,,楊若塵老師的心里甚至飄過一縷失落。他悄悄地咳嗽了一下,,定一定心神,,走出了教室。走廊里,,阮茞快步走過來,,在距離楊若塵大約一米的地方略略一頓,向楊若谷低頭一鞠,,嘴里喚出一句“楊老師好”,,接著風(fēng)一樣掠進了教室。楊若塵默默點點頭,,算是回答,。所有的任課老師都能看出阮茞是一個多么優(yōu)秀的孩子,聰慧,、正直,,行事干練,心思周全,,年少老成而又不乏活力,??衫蠋熝壑械膬?yōu)秀未必是學(xué)生眼中的優(yōu)秀,因為少年人尚不具備成人角力社會的視角,,他們把沖動視為熱情,,把魯莽視為勇敢,把叛逆視為個性,,就像人們常說的那句話:“哪有不犯錯的青春,?”卻不知正是犯錯才誤了無數(shù)人的青春。所以,,阮茞的沉靜篤志并不能得到同學(xué)真正的理解,,與夏邇看似安靜,實則起伏不定的心性更是天壤之別,。
?。ㄈ?p> 一年一度的春季運動會來了。
“夏邇,,我們報跑步吧,,你耐力好,跑一千米,,我不如你,,跑八百。咋樣,?你同意我就去報名了?。 崩顮N燦說,。
“我哪跑得了一千米,?不行,我八百,,你一千!”夏邇不能確定自己能否跑完一千米,。
“你可以,!昨天體育課你不跑完八百了嗎?再咬咬牙,,不就一千米了,?”
“你也可以咬咬牙啊,為啥只要我咬咬牙,?”夏邇白她一眼,。
“一千和八百咱班都沒人報,阮茞正發(fā)愁呢,,我們一人報一項,,先把數(shù)湊上,,跑不完誰能把你咋樣?”李燦燦眼珠一轉(zhuǎn),,干脆向夏邇交了底,。
“哦——目的原來在這里啊,!為了幫阮茞完成名額,,是不是?”夏邇趁機打趣李燦燦,。
“是是是,,你就幫幫忙唄!”李燦燦倒是敢做敢當,,干脆承認了,。
“那隨你吧,報就報,?!毕倪儾辉偻泼摗@顮N燦去找阮茞報名,。夏邇心不在焉地翻著化學(xué)書,。
“夏邇,一千米太長,,你跑不了,,改成四百米吧?!比钇惸弥鴪竺麊巫哌^來,,在四百米一欄里寫上夏邇的名字。
“不是一千米沒有人報嗎,?”夏邇看看李燦燦,,說。
“沒人報就放棄這一項,?!比钇愐桓膽T有的認真勁,竟然說出了“放棄”二字,。接著阮茞的手指滑向“宣傳”那一欄,,又寫下夏邇的名字,說:“你作文寫的好,,要負責(zé)寫宣傳稿,,跑累了怎么寫稿子?”
“那就八百,,八百不能也放棄,,都沒人報名,,唐老師不會同意的?!崩顮N燦插話說,。唐老師是三班班主任,已經(jīng)年過半百,,說每件事前都要先繃緊嘴角,,一看就是個很較真的老派書生。
“我看看,,你報的八百,,還有一個……”阮茞低頭去看表格。李燦燦一咬牙,,一跺腳,,大聲說:“我也跑不了八百!”
“你可以,,我看你跑得挺好的,,真的!”阮茞眉毛一聳,,滿臉鼓勵的神情,,“你沒問題,挑戰(zhàn)一下自己,!”
李燦燦半信半疑地看看阮茞,,再看看夏邇,說:“不是,,我沒跑過這么遠的距離,,可能也不行!”
“那你也想寫宣傳稿,?”阮茞裝做要寫下李燦燦的名字,。
“算了算了,寫宣傳稿,,別要了我的命吧,!”李燦燦最怕寫作文,急忙奪過阮茞的筆說,,“跑就跑,,誰怕誰,?”
“咬咬牙,,加油!”夏邇對李燦燦舉一舉拳頭,,笑著說,。阮茞也舉舉拳頭,,對夏邇眨眨眼睛?!案倚覟?zāi)樂禍,!”李燦燦雙手尋向夏邇的腋下,兩人笑成了一團,。
運動會四百米比賽那天,,夏邇來到場地,看見裁判正是“沒事兄”吳老師和楊若塵老師,,吳老師檢錄,,楊老師發(fā)令。夏邇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跑道上,,看到左右都是一身運動衣裝扮的選手,,自己卻還套著一件薄呢外套。夏邇正不知該不該脫掉外套,,突然聽到身后傳來李燦燦的聲音:“把外套給我,。”夏邇趕緊脫下衣服,,露出滾著小花邊的圓領(lǐng)衫,,這小圓領(lǐng)衫是一件鵝黃的細棉布襯衫,腰身略略收緊,,稱得夏邇的脖子像天鵝頸樣的細挺,,柔柳一般的腰肢仿佛只有盈盈的一把,幸虧夏邇把頭發(fā)束成了利索的高馬尾,,腿上穿著條兩側(cè)拉筋的運動褲,,使腿看起來有點份量,否則還真沒有一點參加跑步比賽的感覺,。李燦燦接過夏邇的衣服,,轉(zhuǎn)身差點和跑過來的阮茞撞一個滿懷。阮茞看看夏邇的衣服,,又看看夏邇的腳說:“鞋帶再系緊一點,,不然可能會扭到腳?!毕倪兌紫律碇匦孪敌瑤?。站起身時,聽見阮茞在她耳邊悄悄說:“參與就好,,不要太拼,!我在終點等你。”夏邇以為自己聽錯了,,作為一班之長的阮茞不是該對自己說“加油,,相信你”,或者“拿出你的實力”,、“愛拼才會贏”等等豪言壯語嗎,?
不待夏邇多想,楊老師示意選手做好準備,,眼光在夏邇身上一閃,,夏邇剛回過神來,聽見槍聲一響,,她趕緊沖了出去,。
“你跟夏邇說什么了?”李燦燦問阮茞,。
“讓她發(fā)揮潛力,,爭取拿名次。你不去終點嗎,?她跑完了可能需要人扶,。”阮茞一邊說,,自己也一邊向終點的方向跑去,。
夏邇跑過來,李燦燦扶住沖過來的夏邇,。
“感覺咋樣,?沒事吧?”阮茞問,,盯著夏邇的臉看了又看,。
“沒事——”夏邇急促地喘息,感覺喉嚨發(fā)干,。
“來,,喝口水!”阮茞不知從哪里端過來一杯水,。夏邇抿了一口,,想要再喝時,阮茞卻捂住杯口說:“緩一會再喝,,小口小口地慢慢喝,,不要急。衣服先穿上,,小心著涼,。”
夏邇正穿衣服,李燦燦說:“我去看看成績,!”很快就跑過來嚷道:“夏邇,你第二,,不過是倒數(shù),!嘻嘻——”
“名次沒那么重要,重在參與,?!比钇惏阉f給夏邇,向操場中間跳高的場地走去,,那里正有一個三班的選手在為爭取冠軍做第二次努力,。
“那我拿不到名次也不重要啊,!”李燦燦對著阮茞的背影喊,,轉(zhuǎn)頭看看夏邇手里的水杯,說,,“跑完了喝點熱水好,,你準備還挺充分的,明天八百米我也要準備點水喝,。不過你這杯子啥時候拿來的,?”李燦燦抬了抬罐頭瓶的水杯。夏邇也看著杯子,,杯子確實是自己的,,明明放在教室里,怎么跑到操場上來了,?還裝了溫度剛剛好的熱水,?夏邇正要說話,李燦燦卻已經(jīng)把水杯舉到了她的嘴邊,,說:“來,,再喝一口,喝完了去寫表揚稿,,剛才阮茞兩百米得了第二,!”
李燦燦和夏邇走到高二三班的休息區(qū),夏邇坐在一張桌子前,,一邊聽李燦燦的描述,,一邊寫稿子。李燦燦說:“你沒看見,,完全就是風(fēng)一樣的速度,,還沒等我看清楚,他就到跑完了,還第二,!真厲害,!”
“他像風(fēng),那第一名像什么,?狂風(fēng),?”夏邇聽著李燦燦夸張的描述,忍不住笑道,。
“妖風(fēng),!能比阮茞跑得更快,只能是妖風(fēng),!”李燦燦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瞪著眼說。
“你算了吧,!說得這么神,,你來寫!”
“你寫你寫,,多用幾個好詞,,表明一下咱三班的實力!”
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話,,聽見旁邊有人興奮地說:“快看,,楊老師好像朝咱們這邊過來了!”夏邇急忙抬頭,,看見楊老師兩手插在褲子口袋里,,正慢悠悠地朝這邊走,白襯衣的領(lǐng)子和黑色西裝的衣角在風(fēng)中翻飛,,完全是玉樹臨風(fēng)的感覺,。
“楊老師!楊老師,!”好幾個女生忍不住雀躍起來,,一邊招手,一邊喊,,李燦燦也跟著邊跳邊大聲喊,。楊老師笑著走了過來。
“楊老師,,我看見你在當裁判,!”一個女生說。
“嗯,,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剛才夏邇跑的挺好,。”楊老師轉(zhuǎn)向夏邇說,。
“不過沒有拿到名次……”有人說,。夏邇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臉。
“沒關(guān)系,,盡力了就好,。夏邇太瘦了,以后要多吃點,,多長點肉才有力氣啊,!”楊老師輕輕敲一敲桌面,,說。
“她吃的不少,,比我吃的還多,,可就是不長肉?!崩顮N燦用自己肉乎乎的手指捏了捏夏邇細長的胳膊說,。
“也要多喝水,多活動,,增強新陳代謝,,幫助消化吸收?!睏罾蠋煵焕⑹抢蠋?,總能對學(xué)生有一番教導(dǎo)。大家紛紛點頭稱是,。
“夏邇那么努力地跑完了,,你們也要寫篇稿子,表揚一下她的精神??!”楊老師對另外幾個寫稿子的學(xué)生說,“比賽不光是看結(jié)果,,在比賽的過程中努力了,,最后完成了,就值得肯定,。你們說是不是,?”
“嗯嗯……”大家又都點頭,有人馬上開始寫夏邇參加女子四百米跑步的稿子,,最后大概就是說夏邇雖然瘦弱,,但堅持不放棄,,拼搏到最后,雖敗猶榮,,等等等等,,夸得夏邇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ㄋ模?p> 運動會后一切學(xué)習(xí)照舊,。
“夏邇,沒有你的作業(yè)本,!”化學(xué)課代表大聲說,。
“可我確實交了啊,!”夏邇急得直跺著腳,,李老師對不交作業(yè)的人向來不會手下留情,拿不到作業(yè)本,,今晚的作業(yè)完不成,,明天可能就是世界末日。
“要不你去李老師辦公室找找看,?”課代表一副急著要走的神情,。夏邇只好抓起書包,朝老師的辦公樓跑去,。
夏邇是那種情愿幾百年不進老師辦公室的學(xué)生,,可她偏偏是生物課代表,不僅要幫老師收發(fā)作業(yè),,還要幫老師拿和送各種教學(xué)用具,。生物老師最可怕的教具是一副人體骨骼的模型,大大的骷髏頭下是可以活動的骨架,。夏邇從小怕鬼,,對骷髏骨架多看幾眼都覺得毛骨悚然。學(xué)習(xí)骨骼那一章時,,夏邇課前多次假裝忘記去拿這教具,,生物老師雖不追究夏邇的這項責(zé)任,講完課后卻從不自己把骨架提走,,像是專門要為難夏邇似的,。夏邇不敢去碰那掛在黑板旁邊的白生生的骷髏,任由這東西一掛好幾天,,再被其他班級的人拿走,,有幾次是阮茞順便幫忙送回了老師辦公室,還有一次不知掛了幾天后,,被幾個男生取下來當做嚇唬人的玩具,,弄掉了最后的一截尾椎骨,,從此生物老師不知是明白了夏邇的苦處,還是心疼那骷髏,,每次都自己帶來,,再親自拎走,夏邇才終于擺脫了這件苦差事,。
夏邇走進空蕩蕩的辦公室,,看見楊若塵老師坐在李建平老師的辦公桌前,正專心致志地寫著什么,。夏邇在門口停住腳步,,扭身看看門外,走廊里空無一人,,更不會有李老師的身影,,可作業(yè)本在哪里呢?夏邇正不知所措時,,楊若塵抬起頭來,,看見了她,。
“夏邇,,有事嗎?”楊若塵老師眉毛一揚,,滿臉含笑地問,。楊老師的臉上何時出現(xiàn)過如此舒放的笑容啊,?夏邇心下一片歡喜,,竟然用很響亮的聲音說:“我的化學(xué)本不見了,不知道在不在李老師的桌子上,?!?p> “好,我來幫你看看,!”楊若塵迅速合上筆,,在李建平老師的辦公桌上好一通翻找,可并沒有發(fā)現(xiàn)夏邇的作業(yè)本,。
“那怎么辦,?晚上的作業(yè)……”夏邇愁眉不展地說。
“要不你換一個本子寫……”楊若塵看著沮喪的夏邇,,正要安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嗖”地站起身來,,走到旁邊的一張桌子旁,,挪開一本參考書,,再拿起一張寫滿字的紙,紙下是一個打開的學(xué)生作業(yè)本,,一半被卷在另一半的下面,,只露出中間填滿紅藍兩色筆跡的一面。
楊若塵把作業(yè)本合上,,遞給夏邇,,另一只手撫著額頭,說:“錯題的解答方法已經(jīng)寫出來了,,你回去好好看看,,理解要透徹?!毕倪冇X得楊老師的聲音突然變得僵硬了,,偷看一眼他的神情,笑容也消失了,,兩腮冷冷的,,像是掛了寒霜。夏邇低頭接過作業(yè)本,,羞愧地瞟了一眼自己破綻百出的作業(yè),,被那些擠在空白處,卻十分清晰流利的紅筆字體感動得鼻子一酸,,可她不敢再停留,,甚至惶恐到連“謝謝”都忘記了說。夏邇跑下樓,,低頭走在操場上,,一滴淚終于輕輕地滑下她的睫毛,楊老師大概是終于記起了她的那些不可理喻的錯誤,,和改她的作業(yè)時形同受折磨的痛苦吧,。夏邇不知道,此時,,楊若塵正把一封沒寫完的信揉成了一個紙團,,丟開筆,呆立在對著操場的窗戶后,,像是在觀望整個又寬又大的操場,,又像是在捕捉她越來越小的身影,直到她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完全脫離了他的視線,,他的嘴角突然抽動了一下,線條分明的臉上浮出了一個自嘲般的笑,。在這個世界上,,人們不一定擁有讓別人痛苦的能力,,但似乎人人都有讓自己痛苦的能力。對于孜孜以求幸福的人類而言,,這無疑是巨大的不幸,。
(五)
高中里籃球賽是必不可少的體育項目,,不同班級,,不同年級,學(xué)生和學(xué)生之間,,三年里如果不廝殺幾場,,仿佛就跟沒有同過屆,同過學(xué)似的,;老師和學(xué)生之間,,如果沒有愛挑事的人站出來撩撥出幾次火拼,仿佛就跟以后要認不出誰是老師,,誰是學(xué)生似的,。夏邇所在的學(xué)校是蓮城市最好的高中,不僅教學(xué)質(zhì)量好,,文體活動也了得,,班班都有喜歡在籃球場上滾出一身臭汗的熱血少年,如果再摻和進來幾個干勁十足的實習(xí)大學(xué)生,,那沸水一般的勁頭就怎么按也按不下去了,。吳老師和楊老師這批一行二十多人的實習(xí)大學(xué)生住進校園,,剛過去不到兩周,,就有好事者挑起了一場實習(xí)老師和高二年級學(xué)生精英隊的生死絕殺,高二學(xué)生隊的隊長正是高二三班外號“鐵塔”的羅君智,。
“楊老師,,你們要是輸了可不能怪我啊,!哈哈——”羅君智一米八幾的身高,,四肢發(fā)達,頭腦也確實有點簡單,,所有情緒都擺在臉上,,說話也從不知道可以含蓄一點。
“嚯,,口氣不小?。∧愦_定能贏,?”楊老師似笑非笑,,英俊的臉上竟多了一種殺氣,。楊若塵雖比羅君智矮幾公分,但也是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先前大家只關(guān)注他帥氣的面容,,忽略了他看似單薄的身板其實和他的容貌一樣出類拔萃,寬肩膀,,窄腰身,,標準的倒三角,雙腿頎長而健碩,,整體的比例也堪稱完美,,雖然胸背的肌肉不十分發(fā)達,但和小他五六歲的高中生相比,,自然少有人能及,。不過羅君智不在其列,羅君智從小習(xí)練武術(shù),,初中時就酷愛籃球運動,,如今剛滿十八歲就已是虎背熊腰了。
“嘿嘿,,沒有沒有,,我是說如果,嘿嘿——如果,?!绷_君智到底不敢太放肆,倒不是因為要在老師面前謙虛,,而是因為他見識過楊老師的球技,,雖沒有可以和他匹敵的身板與力量,但身體靈活矯健,,運球和傳接球能力很強,,是很出色的中鋒。
“那就球場上一決雌雄,,看看到底鹿死誰手,!”楊若塵對著羅君智舉起拳頭,很豪邁地說,。
“哦……哦……嗯,,比賽!”羅君智最后也表明了不甘示弱的立場,。
比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籃球場上涌滿了人,看籃球賽原本是男生的專利,可這次大不一樣了,,人群里到處是嘰嘰喳喳的女生,,她們是沖著高二三班的實習(xí)大學(xué)生楊若塵來的,這一點再明白不過了,。不過男生們并不認真計較女生們來看比賽的目的,,尤其是那些即將上場的男生,看到一群又一群的女生涌過來,,就仿佛身體里被注入了一管又一管的興奮劑,,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韌帶,,每一條神經(jīng)都激動了起來,,奔跑、跳躍,、爭搶,、上籃都既力求體現(xiàn)強悍,準狠有效,,又要做到看起來動作瀟灑,,優(yōu)美流暢,所以盡管比賽還沒有正式開始,,他們已經(jīng)在場上格外起勁地做著熱身運動了,。
夏邇和李燦燦也擠在圍觀的人群里,周圍全是高二三班的女生,,她們是占據(jù)了球場東面最靠邊線中間位置的三班拉拉隊,,至于她們要給誰加油,一看她們緊盯左側(cè)實習(xí)老師隊的眼神就知道了,。
實習(xí)老師隊的隊員也在做熱身運動,,楊若塵也換上藍色了運動衫和短褲,沒有了襯衣和長褲的遮掩,,通體的皮膚在陽光下白得似乎在發(fā)光,,胳膊和大腿上卻肌肉發(fā)達,,粗壯有型,,因而整個人看上去既俊逸溫暖,又陽剛帥氣,。無數(shù)雙眼睛追逐著楊老師奔跑跳躍的身影,,夏邇的目光卻專門避開左側(cè),盯著右側(cè)學(xué)生代表隊的隊員,。李燦燦則一會看看左邊,,說:“哇,楊老師真的好帥!”一會又看看右邊,,說:“羅君智真像頭牛,!”說完拉拉夏邇,“你看他像不像牛,?”
夏邇看看羅君智在人群里高出別人半頭,,身板又黑又壯,手腳都是一般尺寸的加大號,,顯得很是滑稽,。她忍住笑,點點頭說:“嗯,,挺像,。”
“阮茞,!阮茞也要上額,!”李燦燦真正關(guān)注的人是以替補隊員出現(xiàn)在場上的阮茞。此刻,,阮茞正穿一身紅色籃球服,,和大家一同熱身。
“你說他怎么那么厲害,?家庭條件又好,,學(xué)習(xí)成績又好,組織能力又強,,還會打籃球,!嘖嘖——”李燦燦忍不住贊道。
“是挺厲害的,,不過家庭條件好不該算在其中吧,?”夏邇正看見阮茞在不遠處跑、跳,、投,,一氣呵成,做出一個很漂亮的三分上籃,,她不由得為他鼓掌了,。阮茞轉(zhuǎn)身時眼光一閃,好像對她咧嘴一笑,。
“他看見我們在為他加油了,,是不是?”李燦燦用力一拉夏邇的胳膊,,有些激動地問,。
“好像是。”夏邇不能肯定,,那一閃的目光更像無意之舉,,況且周圍都是人頭和手臂,想在其中看清一個人具體的面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夏邇不想掃李燦燦的興致。
夏邇偷偷掃一眼左邊,,自從到辦公室找過化學(xué)本之后,,夏邇就有意躲著楊老師,尤其害怕與他面對面,,因為他讓她第一次認識到了什么是卑微,,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比賽終于開始了,。一邊是血氣方剛的大學(xué)生,,一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雙方都攢足了勁,,要拼個你死我活,,一開場就展開了兇猛的拼搶。幾個回合下來,,雙方各有收獲,,優(yōu)勢和不足也都暴露了出來。實習(xí)老師隊技術(shù)好,,重配合,,打法穩(wěn)健耐心,學(xué)生隊有沖勁,,敢突破,,打法強悍生猛,就像矛和盾,,恰好攻守相克,,誰也不能馬上占據(jù)上風(fēng),只能彼此拉鋸,,場面十分膠著,。上半場結(jié)束時,老師隊以兩分優(yōu)勢領(lǐng)先,,學(xué)生隊獲得發(fā)球權(quán),。
老師隊的休息區(qū)是夏邇和李燦燦所在位置的白線內(nèi),學(xué)生隊的是球場對面,。楊老師和其他幾個隊員喘著粗氣走過來,汗水像雨滴一樣從頭發(fā)林里向臉上、脖子,、胸口,、四肢處滾動,最后從手指尖上滑落,,從鞋口處浸褥向腳板,,真正叫人見識了什么叫大汗淋漓。有人給每個人遞上一條毛巾,,毛巾馬上被汗水滾遍,,浸濕。楊若塵的臉堂早已不是先前那種缺少血色的白,,額頭和顴骨處都是熱騰騰的潮紅,。
“楊老師,加油,!”夏邇身邊有女生喊,。
“加油!加油,!楊老師加油,!”更多的聲音喊。
楊老師抬頭,,揮手示意,,咧嘴笑,目光從夏邇臉上慢慢掃過,。人群激動地向前涌動,,夏邇被推到了白線內(nèi),楊老師走到球場邊,,和夏邇幾乎肩靠著肩,。夏邇似乎能感覺到楊老師身上汗水蒸騰的熱氣,她興奮而又緊張地站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有人要下場休息,有人替補上場,。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防守,、突破,、進攻、搶籃板……一個又一個的方案和止不住的汗珠一起滾落,?!跋掳雸鲩_始,!”裁判突然哨聲一響,雙方隊員最后再擦擦汗,,放下毛巾,,跑回球場,就像士兵重回陣地,。
“幫我拿一下,。”楊若塵的毛巾突然落到夏邇手上,。夏邇驚覺抬頭時,,他已轉(zhuǎn)身走到了球場中間?!巴撕?!退后!”邊裁走過來督促觀眾退到白線以外,。夏邇迷迷糊糊地被推著,,跌跌撞撞地向后退,重新站穩(wěn)腳跟后,,低頭確認,,自己手上的確握著楊老師的白毛巾。
“夏邇她拿的是楊老師的毛巾呢,!”身邊有人說,。許多人在看她。
“是楊老師讓她拿的,!”李燦燦昂起頭,,頗有些得意地說。夏邇用指肚悄悄地輕撫著那毛巾,,輕輕地笑了,。
比賽終于結(jié)束了,人群向四面散開,。夏邇迎著楊若塵走過去,,遞出毛巾。
“謝謝你,!”楊若塵禮貌地道完謝,,卻并不馬上拿回毛巾擦拭,任由汗如雨下,。他把兩手叉在腰上,,繼續(xù)笑笑地問夏邇:“看籃球賽好不好玩?”
“……挺精彩的,,好看,!”夏邇回答,,略略歪了頭去看楊若塵的臉,含笑的雙唇間露出一粒尖尖的小虎牙,。
“能看懂,?”楊若塵裝作不相信的樣子問,。
“能?。〔痪褪前亚蛲鶎Ψ交@筐里扔嗎,?”
“哈哈……說的很對,!”楊若塵大笑說,“搶來搶去就是這個目的,!”
夏邇看著楊若塵笑意盈盈的眼睛,,看清了那深處藏著的某種東西,像水一樣柔軟,,像糖一樣甜蜜,,她突然之間就一點也不怕他了。比賽結(jié)果如何,,夏邇也不關(guān)心,,但她相信,一定是實習(xí)老師隊贏了,,楊若塵會輸嗎,?不會,她堅信,。
“夏邇,,楊老師喜歡你!是不是,?”人群終于都散開了,,李燦燦拉著夏邇,邊走邊把嘴巴貼在她的耳邊說,。
“瞎說,!”夏邇扭扭身子,嘴里否認,,臉上卻是通紅,,止不住地只是笑。
“我可以證明給你看,,你信不信,?”李燦燦對人對事一向有著不依不饒的較真精神,她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球場上的楊若塵,,像在盤算著什么似的說,。
“誰要你證明,?你怎么證明?”夏邇還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確切答案呢,。
“你等著,,很快見分曉?!崩顮N燦眨眨眼,,似乎已經(jīng)有了主意。
夏邇再次回頭,,想在人群已散去的球場上再次覓見楊若塵的身影,,卻看見阮茞坐在籃球架下,低著頭,,似乎在思考什么,。他下半場上場了嗎?夏邇不能確定,,因為從下半場開始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只在那條毛巾和那個身影之間移動,別的人和事都被她的意識自動屏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