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說,,她的大學生活是孤獨的,。盡管同學們都非常友善,,盡管她也很盡力地去向他們靠攏,,但她總覺得她再也沒能得到她想要的真摯的情誼,。大一雖然因為吳的強制干預而缺席了不少集體活動,,但大二的時候開始,,她一直努力地去參與,,卻還是有心無力,。慢慢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與同學們的不同,她的孤獨是由內(nèi)而外的,,從靈魂開始孤立,。她的笑都會浸著傷痛,她的每一個呼吸都顯得比別人沉重,。大家一窩蜂跑去踏青,、農(nóng)家樂、志愿者活動,,她也靜靜跟著,,但也只能是跟著,她的人跟他們在一起,,心卻不知道在哪里,。在她眼中,這樣的青春酣暢淋漓,,也只有這樣的才能稱之為青春,。她的視角早已經(jīng)不是同學的視角了,她把這些還能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并且有能力有熱情去為之奮斗和付出的同學統(tǒng)稱為孩子們,,是的,她已經(jīng)把自己排除在外了。雖然跟他們處在同樣的年紀,,但她覺得很多事情自己已經(jīng)不可能去嘗試了,。走在路上,遇到有人回頭看她或者上前討要電話,,她不會像大家一樣覺得有趣,;遇上評優(yōu)秀評先進的活動,她也不會覺得有多重要,。她像一只蟲,,活得過度謹慎,但又十分脆弱,,她不敢向周邊未知的世界去伸出哪怕只是一點點的觸角,。
陵硯偶爾會來找她,給她講講他們班級里宿舍里發(fā)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也想跟她探討一下未來的打算,。她知道,陵硯來找她顯得很刻意,,刻意得一看就是帶著同情,。他曾經(jīng)說過,會救她,。救她的第一步是把吳驅(qū)逐,這一點已經(jīng)做到了,,但是怎樣讓她重獲新生,,誰也沒有經(jīng)驗,只能摸索著往前,。幾年暗無天日的生活過下來,,海棠對異性的看法已經(jīng)根深蒂固:男人,就是種下半身支配上半身的動物,,為著下半身的幸福,,做什么都不算奇怪。
陵硯也是個男的,,但他好像有點不一樣,。他不會一見面就跟她表白,說自己愛死了她,,也不會夸她哪里哪里美,,更不會一上來就把她往酒店里帶。他帶她去散步,,在河邊吹著風,,漫無目的地走。他帶她去打球,出出汗,,跟著他的朋友們一起,,為球場上飛奔的身影吶喊助威。他帶她去圖書館,,體會那里奮斗著的青春力量,,去感受當下優(yōu)秀青年人的蓬勃生機。但是他始終沒有說愛,。
轉(zhuǎn)眼到了大三,,同學們有的忙著準備考研,有的已經(jīng)開始忙著找實習機會,,只有海棠,,裝著自己不在乎,繼續(xù)不動聲色在校園里靜悄悄地穿梭著,。其實她特別地慌,,陵硯選擇了考研,同宿舍的姑娘們都選擇了考研,,但她不知道該干什么,。為了與他們保持一致,她也開始跟著他們在圖書館占座,,看起了厚厚的考研復習資料,。但是她還是沒找到自己的出口,幾年來,,她一直茫然地穿梭著,,沒有光亮,沒有方向,。她也因此有了一個很有特點的愛好,,那就是走路,有目的無目的的走路,,不管多遠,,能用腳走到的地方,她就盡量不坐車,。在路上穿行,,看人來人往,在路口看地圖,,識別標志性的建筑物,,對她來說都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與其說她在步行,,不如說她在救贖自己,。從她意識到她也還能抗爭著活下去的時候,,她就在嘗試著救贖自己。但是,,她的方向感并不強,。偶爾走到一個立交橋,地圖也看不懂了,,她便會默默地掉眼淚,,她走不出去,她找不到目的地,。路人總會奇怪一個年輕女孩子為什么會在路上邊走邊無聲地掉眼淚,,但也沒見過有誰敢上前來問。
她的救贖無疑是失敗的,,幾年間,,她迷路的次數(shù)數(shù)也數(shù)不清。有時候與人有約,,明明在地圖上顯示十五分鐘能走到的地方,,她卻三十五分鐘都走不到。她走失的也不止是時間,。她常常在深不見底的夜晚發(fā)呆,,失眠一整夜,還會在自己無意識的情況下,,哭一整夜,。
最終,她也沒有把自己救出來,。大四的畢業(yè)典禮如約而至,,班上的同學一大半已經(jīng)找好了工作,少數(shù)人已經(jīng)考了研準備繼續(xù)往下讀,,還有少數(shù)人兩頭落空惆悵著下一步。她跟陵硯都算比較幸運的,,兩人都選擇了考研,,并且都考上了。陵硯選擇了在本校讀研,,海棠也因為他的關系,,考到了他們學校,兩人也就此成了未來的校友,。陵硯這些年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像護著易碎的水晶。到如今,,她選擇了跟自己在同一所學校就讀,,陵硯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向他靠近的信號。
研一的新生活就這樣平靜地開始了,,不平靜的是陵硯,。他跟海棠說,想帶她回家見見父母,。海棠有些害怕,,但是碰上他熱切的眼神又不忍拒絕,他同意了,。陵硯有些興奮,,跟幾個高中的鐵哥們兒聚會時也提到說要帶女朋友回家見見父母了。大家起哄要他公開時,,她便就這樣正式上任了,。之后,就有人打電話勸他,,她不就是跟某某班班主任有個緋聞的那女孩兒嗎,?海棠從小聽力就特別地好,電話那邊說的什么,,她都聽到了,。是啊,她就像是終年只能生活在洞窟里的蝙蝠,,突如其來的陽光會引起她無限的恐慌,。陵硯裝作特別坦然地接完了電話,只字不提剛剛的電話內(nèi)容,。
海棠覺得心里又酸又痛,,她決定這次先開口:“電話我都聽到了。你的朋友是好心勸你,,而且人家說的也是實話,,我覺得你是該慎重考慮一下。我也覺得自己不適合,?!绷瓿幱行┿等唬虝旱爻聊艘幌虏懦雎暟参克??;蛟S正是這沉默,讓海棠清楚地看到了她跟陵硯之間的現(xiàn)實差距,,即便是他力排眾議將她帶回家或者是娶進門,,他又能怎么去堵悠悠眾口,怎么去承受他人異樣的眼光呢,?她不想有人背上跟他一樣的包袱,。她雖然救不了自己了,,但好歹還可以放過別人。